“…”

“你居然想杀我…你可知我怎样的伤心?”

“…”

“你明知我对你怎样,你若老实说了,我就算不背叛皇上,也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展容颤抖着身子,咬着牙,没有回答。

他将钥匙塞进她手中,在她耳边道:“去吧,跑快一点,我追上你,你就死了。”

她握紧钥匙,缓缓走开,却是没跑。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走…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第243章 朱颜改(2)

()她眼泪刷地滚了一下来,停住脚步,哑声道:“没有如果了…”然后缓缓朝街头走去。0

他看着她的背影,并未追上去杀她,而是转身与她背道而驰。

-

展容走到城门附近,城楼上的侍卫到她却并未攻击,而是吹了一声诡异的口哨。她知道,这是秦云煌的人,白天进城的,真正的守卫已被解决。

她快步走过去,上面飞下来一人,她将钥匙交给他:“快!”然后便觉虚脱一样,蹲在地上直喘气。

一会儿后,城门打开,外面的人马缓缓走进来。她站起身,欲让开,最前面的人却下了马,朝她走来。

“展容?”对方问。

“二王爷?”她小时候见过,记不清了。

秦云煌看着她,突然单膝朝她跪下。

她吓了一跳,伸手欲扶他,他却挡住她手:“明天起,就只有别人跪我,没有我跪别人了!这一跪,不只跪你,也跪所有为我牺牲的人!”她流产后,展钧怪他。他知道死了许多人,但他一开始反了,除了一直反下去,别无他路。

展容收了手,不再阻止,笑道:“王爷必能创造盛世!”

“我秦云煌定不负所望!”他站起身,翻身上马,领着队伍朝皇宫进发。

周袭君已领兵抵御,一路人马从宫外杀进去,混战一夜,血流成河。

宫人慌忙逃窜,只求躲过刀剑。反正,换了一个皇帝,他们仍是过从前的日子,不可能被赐死。

妃子却不一样,不知会有什么结果,不少人接二连三地上吊、投湖。尹初信没有慌,宫女来叫她跑,她摇头:“你们走吧,记得一把大火把这青鸾宫烧了!本宫住的地方,怎能让那个宫女来住?”

宫女都觉她疯了,自然不听她的,自己逃命去了。待在她身边的宫女不比其他,叛军进来看见,肯定是直接杀死。她们躲远点,或许能逃过一劫…

她独自在殿中站了许久,想了许多人许多事。

她想,或许该去和秦云光死在一起,可心里却忘不了秦云遥的影子。0

她想,或许该等被俘,然后,可能被当场杀了,可能被当做太后发配到某座废弃的宫殿里…这两种结果她皆不喜欢。于是,独个儿在青鸾宫里悬了梁。

名利浮华一场空,她若早看穿,不用如此凄凉。

她死后,天才亮起来。

秦云光得知秦云煌进城的那一刻,便知他败了。他已放弃抵抗,不下任何命令,由着大家想怎样怎样。但他的人,到底还算忠心,厮杀了整整一夜都不投降。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朝阳殿,这里是上朝的地方。往日群臣跪拜的大殿空空如也,连太监宫女都逃命去了。

他跌坐在龙椅上,唯一还在身边的是平日最受宠信的大太监。

他一笑,不枉他宠一场,没弃他而去。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大太监道:“快去隆福宫!赐死如太姬!”

太监满脸错愕:“如太监?”

“对!赶紧去!”他大吼。

太监不知他为什么这时候单单想起如太姬,却是马上去了。

秦云光坐在殿中,恍惚片刻,就听见厮杀声接近。他站起身,站在最高的位置,见周袭君领军抵御,节节败退,已被逼进大殿。

他手中也有剑,看到秦云煌在人群后气宇轩昂地走进来,忍不住握紧,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很快被包围,周袭君一见,大喊一声:“皇上!臣护住不力!罪当万死!”然后便引剑自刎。

他一惊,倒想不到有人会如此忠心。不过,现在忠心又怎样?他若没背叛过,秦云煌会如此轻易入城?

秦云煌走近,站在下面望着他,缓缓一笑:“三弟。”

他也一笑,道:“这天下终究是你的。”

先皇本想将皇位传给秦云煌,但那样太后必然不同意,会让外戚叛乱;传给秦云光,秦云煌则可能谋反。所以,他将兵权交给秦云遥、皇位传给秦云光,暂时按住太后。0若秦云煌不反,天下无事;若秦云煌反,就让秦云遥来选皇帝,他支持谁,便是谁。

秦云光只知道先皇属意的继承人是秦云煌,却不知先皇还考虑了这么多,而唯一看出一点的居然是乌纯郡。如季凉若所说,就看皇后,皇帝也不该是他来当。

他看着秦云煌:“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却不剩几个了。朕心眼小,容不下云遥,想来你是容得下的;云薇丢了,云阳大概会去找吧…现今只剩云蕊在隆福宫,这么多年,到死了朕才想起还有她,烦你好好照顾了…”

“我剩在世上唯一的妹妹,当然会好好照顾。”可那是云薇,不是云蕊。

秦云光却放了心,拔出剑就自刎。然后直直地跌坐到龙椅上,还是一股王者之风的样子,坐着断了气。

众人一见,立即对秦云煌下跪:“皇上万岁——”

秦云煌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突然闭上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权掌天下,步履维艰。他往后,要多小心才对得起这“谋反”的罪名?才能让后人提起,情愿忽视?

***

三个月后,秦云煌举行登基大典,乌纯郡封皇后,问心封附美,秦籍封太子。同时,嘉奖武林,江湖从此崛起。

展氏未封,亦未赏,但万盛每座城池,都开始有一展阁分号。秦云煌私下召见展钧,赐圣旨一道,加盖玉玺,未书写:“想起要什么,自己写了来讨。你没有,就留给子孙后代,让他们来向朕的子孙讨!”

周氏全族获罪,展容被赦免,怀着三个月骨肉回了展家。

秦云阳恣意要去寻找秦云薇,秦云煌劝阻无效,拨三千精兵,同意他去。

青衣居士被封国师,秦云葭学习在侧…

-

秦云煌下朝回宫,刚坐了一会儿,乌纯郡走进来:“皇上!”

“怎么了?”

“云蕊自杀了!”

“什么?!”他一惊,忙和她赶去隆福宫,边走边道,“去叫云遥他们进来。”

“臣妾已经派人去了!”乌纯郡道。

二人走进隆福宫,直奔秦云蕊寝殿而去。

秦云蕊割的腕,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太医已及时救治,暂未有生命危险。

秦云煌松了一口气,让大家照顾,自己和乌纯郡先出去。

乌纯郡道:“我常以为云薇那孩子敏感,没想到这个更甚。”

秦云煌未答话,皱紧了眉。

不一会儿,秦云遥、季凉若和李清泉一起来了。乌纯郡带他们进去,仍是未醒,季凉若问:“是怎么回事?”

乌纯郡摇头:“也是宫女告诉我的。”

“定是因为姨妈不在了,她才如此…”季凉若掉下泪来,“等她没什么大碍,我就带她出宫吧!”

乌纯郡点头:“这宫里到底太寂寞了些。”

出去坐了一会儿,宫女来说人醒了,一行人又忙不迭地进去,却见秦云蕊伸手去扯手腕上包扎好的绷带,一边扯一边道:“让我死,让我死了!我没脸活在这世上!”

“云蕊,你做什么?!”季凉若扑过去拉住她,“你别乱动,别伤了自己!”

秦云煌看了一会儿,道:“你好好休息,好了就搬到四哥府上去,往后和你四哥、表姐生活在一起——”

“他不是我四哥!”秦云蕊大叫,望着他,“你知道对不的?你也想我死对不对?!”

“什么事?”秦云遥问,看着秦云煌,料定他知道原因,“她为什么这样?”

季凉若和乌纯郡也看着他,他却是没说,对秦云蕊道:“对,朕知道,朕不会说。朕也的确想你死,但谁叫四王妃是你表姐,你随你表姐走吧!”

“发生了什么事?!”季凉若尖叫,紧紧地将秦云蕊抱在怀里。

秦云蕊木然地看着前方,双眼没有焦距,缓缓地道:“我不是父皇的孩子…”

“你说什么?”季凉若看着她。

“我是三哥的孩子…”她说,嘶吼道,“我是三哥的孩子!”

众人倒抽一口气,如姬和秦云光…怎么会?

“不、不…”季凉若摇头。

秦云蕊哭道:“我不想活了…反正母亲也不再了…”说完,她缓缓地昏了过去。

季凉若急叫两声,乌纯郡忙又唤了太医来。

秦云遥看着忙碌的众人,沉默了一阵,问秦云煌:“怎么会有这种事?”

秦云煌道:“那年过年,云光醉酒,误入如姬寝宫…”

季凉若想起那年如姬从地宫里出来,云蕊大骂秦云光后他发了火,如姬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后他却突然转变了态度,后来对她们也是极度照顾…想来,他也是那时候才知云蕊的身世吧?——若云蕊真是这身世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秦云遥疑惑地问。

“朕那时见他从如姬寝宫出来。”秦云煌道,“而他死之前,谁都不关心,唯独关心云蕊,就更证实了朕的猜测…好好劝劝她吧!”

说毕,便带着乌纯郡离开了。

季凉若看着秦云蕊,哭起来:“苦命的云蕊…”

谁知,秦云蕊醒来,却是忘了这件事,听话地随季凉若出宫了。也不知她是不是真忘了,但她后来没再寻死,只是不爱说话。

又过了几个月,季凉若再一次将《凉书》写好,仍是那曾经的半部。

然后,秦云遥将这半部《凉书》留在王府大厅里,带着大家不告而别。

远离帝都的马车内,季凉若问:“还有半部呢?”

秦云遥逗弄着女儿,笑道:“还在我脑子里。我们有一辈子,很长,也很短。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听你父亲说说江湖的故事,或者和他一起行走江湖…然后,若有时间,你再帮我写吧。”

“我帮你写?”

“它叫《凉书》,凉若若不动手,便不会成书。”

【正文完】

0

番外:【1】展容之如果

()他问她——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如果那天晚上他不走,他们之间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0

她回答他:“没有如果了。”

如果那时她不那么说,现今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说“会”,他会不会活下来,只为那如果?

展容第一次遇见周袭君是在珠光楼。她从楼下下来,他从门外走来。她见他身边是周袭月母女,大约也猜到他的身份,因此对他并无好感。

她当时本有事要忙,但因进来的是丞相夫人和千金,不敢怠慢,只得迎上去。

周夫人和周袭月挑了几件首饰,其间他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并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她偶然抬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忍不住冷冷地扫了一眼。

三天后,周家到展家提亲。

展钧不同意,周家的人不走,接着周袭君亲自来了,随后周丞相也来了。

周袭君说:“我是真心的,那日在珠光楼,我对展容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周丞相说:“难不成我们家袭君还配不上她?”

展容在后面听见,不想展钧为难,悄悄对胭脂说:“你去叫哥哥允了吧…”不允,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报复。

她恨他们,恨他们以权势欺人!

周袭君是太后的亲侄儿,朝中官员谁不想巴结?要什么样的金枝玉叶没有?只怕皇宫里的公主都是为他准备的,岂会看上她?

她思前想后,觉得他多半是为了展家这庞大的生意。0日赚斗金,谁不眼红?

果然,后来与周袭月接触,周袭月的言谈无意中透露了这一点。还好,她也不亏,正好可以接近周家为二王爷做事。

这一场婚姻,一开始,不过是互相利用。

他何时动了心,她不知道,她也不屑。

新婚夜,他摇摇晃晃地跑到床边,一掀盖头就将她抱在怀里,颤抖地吻上她的面颊:“展容…我好怕你不嫁我…”

他醉了。

她看他一眼,冷笑:“有什么好怕的?小老百姓斗不过你们这些当官的!”

他一愣,酒意醒了几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看了许久,他也冷笑起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

她心中滑过奇异的感觉,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生生压回去:“那你以后不用怕了?”

他看着她,突然粗暴地吻上她,将她压到床上:“你…”本以为定亲了就高枕无忧了,她却三番五次想要退婚,他无时无刻不怕着。现在成亲了,他还是怕。怕她的冷漠,怕耗尽一生,她也不会爱上他…

“你做什么?!”她大叫。

“你也怕了吗?”他问,“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

她紧张了一阵,咬牙道:“那你快点!”

他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下一刻便吻上她的脖子,狠狠吮吸,痛得她叫出声来。0

他在床上总是很粗暴,偶然有过几次温柔的时候。

有一次,她怨怒:“你能不能轻一点!”

他说:“对你好你记不住,只能对你坏一点!”

他也只在那种时候对她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坏,只是力道稍微重一点,每次皆在她身上留下难堪的痕迹。

她偶尔会去给青楼的姑娘送胭脂,和她们聊过天,这方面她在成亲前就懂一些。她知道,他只是不够温柔,但真的不残暴。而且,她不得不承认,那些夜晚,开始再不愿,最后她总是得到极致的快乐。

她常忘了吃饭,长年累月积下来,偶尔会胃痛,痛得身冒冷汗。

一日被他撞见,他叫来大夫,问了胭脂,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大夫说:“给她治好!”

“这没法用药治。”大夫说。

“那要怎么治?”

“这可是个麻烦事,首先要三餐定时,然后配以汤药,慢慢调理个一年半载,才会有起色。”

“那就调!”

大夫开了药方,定制了食谱,他让厨房照着给她做,到时间就给端到她房里。若她哪顿不在家,他倒是不管,只等她回来的时候问有没有吃饭。

她烦他,总没好脸色。

她也不喜欢周家的下人总督促她吃饭,常常都不吃。以前是忘记了才不吃,现在成了和他作对,故意不吃!

他得知后,冲到她房间,将丫鬟都赶出去,端起粥就往她嘴里灌。

“周袭君!你疯了?!”她怒叫。

“我是疯了!”他大吼,“我娶你不是要你死在我前面!”

我娶你不是要你死在我前面…

那是什么?

一起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