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枚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了句:“姨娘慢走,相正好像正在王爷书房里呢,您刚好可以哭着去,正好让他们父子都看见了。”
刘姨娘听得一滞,神色凄婉地转过头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王妃看她们也闹得差不多了,不过都是女人们闹嘴的事,何必少了男人们,终于好心地开了口,起身去劝刘氏:“妹妹你也真是的,枚儿还是小孩子呢,说话是没轻重了些,但你也犯不着跟个小辈去计较吧,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媳呢,来,坐下吧,我让人做了不少好点心,一会子尝尝再走。”说着就挽住刘氏的手往屋里走。
锦娘可是第一次见到上官枚与刘姨娘的相处之法,还真是激烈啊,没想到,上官枚打心里根本就不承认刘姨娘的地位,其实,自打冷华堂被封为世子后,刘姨娘就被抬了位份,由姨娘抬为了侧妃,也上了皇家的玉碟了,但不知为何,合府上下,就没一个正正经经地叫她侧妃的,全是叫的姨娘,就连冷华堂也是,刚才听上官枚说刘姨娘出身似乎不高呢,也许是因着长得美吧,不然,也进不了简亲王府的大门了。
上官枚见王妃出来打圆场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拿鼻孔对着刘氏,那个受了伤的丫头被人拖了下去,还余下的那个早吓得没了人色,王妃看了一眼便想笑,便好言对刘氏说道:“原是庭儿院子里缺了两个做事的,四弟妹也真是的,自己送两个人来也就是了,还闹得你们也跟着送,还真是惯坏了锦娘了。”
说着又笑,看了眼那丫头道:“你还别说,你选的这个人,模样真俊呢,不如,就给姐姐我得了,我屋里正缺个二等的丫头,不知妹妹舍得不呢。
王妃说这话其实也就是给刘姨娘台阶下,她两个人一送进来,先是被冷华庭用杯子砸了一个走了,已经没了脸,紧接着又被自己的媳妇排喧了一顿,脸面更是丢尽,真要气着冲走了,她也没那个胆去让冷华堂休妻,不过也就说说气话,泄个愤罢了,这会子王妃给了台阶,她立即就坡下驴,敛了脸上的怒气,干笑着说道:“哪有不肯的,原就是送给姐姐院里来的,怎么调摆,当然得是姐姐说了算的。”
王妃便道了声谢,让青石把人带了下去,那丫头一听是留在王妃屋里,喜不自胜,在她看来,只要不是进二少爷屋里就成了,二少爷长得像天仙儿一样,可是恼起人来,就像只恶魔啊。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上官枚见王妃与刘氏两个有说有笑的,脸色就带了丝讥笑,看了看天色,外面早就点了灯,想着冷华堂也该回屋里去了,遂起身跟王妃告辞,锦娘见冷华庭也是神情厌厌的,估计他也很不喜刘姨娘,便也跟着告辞,推着冷华庭出了门。
冷谦正等在门外,见少奶奶推了少爷出来了,忙道:“我来吧,外面路黑。”
锦娘也没谦让,就势将轮椅给了冷谦,突然又想起冷谦还跟她要图纸的事呢,忙笑了笑,跟在身边说道:“冷侍卫。”
“少奶奶,你也跟着少爷叫我阿谦就是。”冷谦难得的徽微一笑,灯光下,那冷峻惯了的脸上,笑容如夜空里划过的星星,灿然眩目,锦娘看了不由又叹,他还是不要笑的好,真要一笑,自己院里怕又会有几个丫头中招,真是妖孽啊,和妖孽在一起久了,连跟着的人也学着妖孽了起来。
冷谦将冷华庭搬下石阶,慢慢地推着,锦娘站在轮椅的另一边,三人静静的,走了几分钟以后,冷谦突然问:“少奶奶,你还应了在下图没有画呢?”
锦娘听了便笑,“是呢,一会子回去我就画,你别急啊,我得想好了再画给你,再者,还有好些个要注意的事项,也得当面和你说请。”
冷谦冷峻的脸上又露出了丝微羞的笑意,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在下一定聆听少奶奶教诲。”
汗,说什么教诲啊,古人就是礼多啊,锦娘刚要谦虚几句,就听冷华庭很不耐烦地道:“叽叽歪歪什么,还不快走!”
冷谦便与锦娘相视一眼,莫明其妙地看着眼前之人,这厮又发什么神经,这里可就是他们几个,用不着再装了呀。
回到院子里,秀姑正在训先前四婶子送来的两个丫头,冷谦将冷华庭送进穿堂后,就闪身走了,锦娘刚想叫住他,就被冷华庭一把揪住了衣袖,“明儿也能见呢,一晚上都等不得了么?”
锦娘听得一滞,鼓了眼去瞪他,什么叫一晚上都等不得?这厮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正要发火,又见他吸了吸鼻子,懒懒地歪在轮椅上,又露出那经典的小鹿班比的眼神,嘟了嘴道:“娘子,我的手好疼。”
锦娘听得心一酸,想起早先看到他的手掌上的那些裂口,一下子就忘了要生气,赶紧推他进里屋,叫了珠儿和玉儿两个打热水,自己亲自动乎,卷起他的衣袖,拿了热巾子帮他敷手。
外面秀姑还在教训着那两个丫头,锦娘也是从珠儿口里得知,那两丫头一个叫春桃,一个叫秋菊,原在四太太屋里,这两个虽然算不得一等,但也是二等丫头,也算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吃过那等苦,加之平儿又故意要整她们两个,便把院里所有丫环婆子们的衣服拿了去给她们洗。
洗了一下午,却又找了个茬,说她们做太慢,便不肯给饭她们吃,她们实在是又气又累又饿,受不了了,便来找秀姑理论,秀姑当然还是向着平儿的,毕竟都是少奶奶陪嫁过来的老人,人说,亲不亲,家乡人嘛,所以,便连哄带骂的,在教训她们两个,这两个自然是不服的,见了少奶奶回来,就想冲上去诉说,平儿哪里容得她们去冲撞少爷和少奶奶,挡着就没让她们近锦娘的身。
屋里,锦娘一遍遍地洗着帕子,一遍遍地帮冷华庭热敷着伤口,总算把手掌上的老茧泡软了,便用手去撕那一层层的皮,冷华庭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她忙碌的样子好认真,而认真时,一双眸子极亮,黑暗孤寂里闪过的夜明星,那样幽黑如珠,挺俏的鼻梁,两翼一张一翕,还冒着星星点点的毛毛汗,很是俏皮,两只白晰的小手快速地伸进热水里,又迅速捞起那滚烫的毛巾,几番下来,他手上的厚茧软了,她的手却烫得通红通红的,他的心里仿佛干涸的荒地上被注入一汪清洌地甘泉,被润得湿湿的,软软的,柔得像是连正常的跳动了失了力气,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她。
锦娘这会子正搬了个小凳坐在他的椅子前面,将他的手捧住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地撕着死皮,先前在屋里也看到过,这里其实有不少好润肤露什么的,还有很好的滋润药膏,她想将他手上的死皮去掉好,再好好涂上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缠住,明天起,自己就守着他,不许他再自己推轮椅了,总要让两只手上的皮都长好了再说。
边撕边还不停地问:“疼么?要是疼,你可要告诉我,不然,会扯了好皮去,那样就更疼了。”
但她说她的,冷华庭一句也没回,就那样既老实又乖巧地任她施为,锦娘就抬头看他,触目的竟是一双柔得出水来的眸子,纯净里带着甜甜的温柔,妖艳中带着丝深沉,华美如珍贵的宝石,幽深如潭,又如急流中卷起的旋窝,一望进去,便似要将她吞没一般,四目一触便交织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好半晌,锦娘感觉手有些发冷了,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不自在地错开了眼,红着脸低头继续手下的工作。
“娘子,其实没用的,就算长了新皮出来,还是又会裂,再说,有了老茧,我推着也不疼一些。”冷华庭的声音有些干涩,轻轻的,如美妙的歌儿一般在锦娘耳边飘着。
锦娘听得心中一紧,倔强地抬起头来看他:“不会的,我再也不让你的手磨出茧了,从明儿起,不许你再自己推椅子,要么就是我推,要么就是阿谦,总之,你要将手保养好了为止。”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执拗又霸道,不容他反对,偏生那话里的内容又是如此的窝心,冷华庭转了头不去看她,他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得住自己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他不想就此将自己的心沦陷,太快了,和她在一起不过十来天而已,他就有些情难自禁,不行,感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过奢侈,而且,他也孤寂惯了,突然而至的温暖让他有些难以承受,被最亲近人背叛的感觉,撕心裂肺,他不想再承受了。
可是…可是真的很喜欢啊,他有丝懊恼了起来,恨自己的无用,几次想将手抽回来算了,再沉溺下去,终有一天会在她面前溃不成军,最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她对自己,是否也有如他一样的感觉,她…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呢…可是心在想,手却贪恋着她的温柔,试了几次,都像失了力气一样,没抽得回来,好挫败,算了,今天就让她弄着吧,明天…离她远一点就是。
感觉他的手有点僵,锦娘也没在意,心却如小鹿乱撞,扑腾不停,好在他没再跟她说话,不然,非得泄了丑态不可,这厮说不定又会拿自己的窘态来说事,被他骂了好几天的花痴,笨蛋,她不想再被他又取另一个外号了。
总算弄好了,冷华庭的两只手被锦娘包成了两个大粽子,他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脸就由红变黑,瞪着眼睛看锦娘,红唇微启:“真是人丑做出来的事情也丑。”
锦娘满怀期待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仔细看那手包得,呵呵,是很丑哦,不过,他美得太过妖艳了啊,总算自己加了把子力气,把他的手弄丑了,这也算是成就吧,于是不气反笑,傻呼呼的,嗡声嗡气道:“不丑呢,配相公你正好。”
冷华庭呼得一窒,什么叫配他正好?他有这么丑么?正要开骂,锦娘抢先一步嘟了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抖了手就要来拆他手上的纱布:“相公既然不喜欢,那我就拆了吧,一会子叫了珠儿进来帮你包好看点就是。”说着,极亮的大眼开始泛红,一副泫然若滴的样子。
冷华庭猛然将手一收,他才不要别的女人给他包手呢,看她那副可怜样,更觉得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心力了的,算了,丑就丑吧,举着两只手道:“推我上床去。”却注意着,生怕锦娘真地抢了他的手去解纱布,宝贝似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
锦娘唇边就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来,小样,就你会装可怜,本姑娘我看多了,也会呢。
笑嘻嘻地推了冷华庭到床边,却有点迟疑,不知要如何帮他上床,前两个他的手没被包着,两手一撑,便跳上了床,可今天,自己刚才应该别把大拇指也包进去的,这会子好了,他怎么握把手啊。
冷华庭看出她的反悔,不禁笑了起来,呲了她一声道:“这会子知道了吧,你不只是丑,还笨。”
说着仍是举着双手,竟然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两脚刚刚点地便腾空跃起,跳到了床上,锦娘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冲过去就抱住他道:“你能站起,能站起对不对?新婚那天我就看到了,原以为只是你借了力的,这会子看明白了,你能站起,只是脚不能太着力,对不对,相公。”
冷华庭却是一把将她甩开,双眼如寒霜般冷冽,对她吼道:“不能,我站不起来,我是个瘫子,你明白吗?一直是个瘫子,现在是,以后也是。
锦娘被他突然的愤怒弄得莫名其妙,身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愕然又受伤地看着冷华庭,就见他一副挫败的样子,清秀的长眉紧叠着,明艳的双眸里是无可而何的伤痛,那样沉重,似呼连呼吸都被压制,额间青筋直跳,样子很是可怖。
锦娘立即便明白了,他是能站起,但定然那一站费尽了他的心力,怕是那一站,双脚上有如刀割般的疼痛吧,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痛苦,充满戒惧地隐藏着,他骄傲,从不肯在她的面前显露自己的软弱,可刚才,自己却去撩动他埋在心里的伤,去剥开他努力封砌地围墙,去揭开他尘封的疼痛,他是恼羞成怒了吧。
锦娘的心一下子变得酸涩了起来,柔软得只想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告诉他,她只是想帮他,想与他一同承担痛苦,同心共力建设未来,可是…似乎,他并没有对自己完全敞开心菲啊,锦娘也有些挫败了,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她现在想为他做的一切,感觉都与爱情无关,她只是真正地当他为自己的丈夫,一个不得不共渡一生的,所以,才想要倾尽全力去帮他。
算了,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他会告诉自己,他所有的秘密,那时,她才能了解他腿疾的缘由,或者,能找出求治的办法也未为可知呢。
小两口正在屋里各自想着心事,就听正堂里传来一阵吵闹声,还有人在哭泣,呼天抢地的在喊少奶奶。
锦娘不由皱了眉,这个秀姑,怎么几个小丫头也摆不平呢,转头去看冷华庭,见他脸色倒是比刚才好了许多,看来是自我调节好了,忙上前去,轻柔地说道:“相公,我服侍你睡下吧。”
说着就帮他宽衣解带,冷华庭平静下来后,又有些后悔,光才她也不过是为他高兴而已,不该那样吼她的,见她不但不生气,反而温柔地过来服侍他,心里便有些愧意,但他来就是个不认错的主,只好别扭地扭过头去不看她,任她施为。
锦娘服侍冷华庭睡下后,便掀了帘子走到了正堂里。
天堂里乱成了一锅粥,春桃秋菊两个正与平儿拉扯着,平儿手里举着的正是屋里的家法,两根绑在一起的竹片,那东西打下去,不会伤筋动骨,却会打得人皮开肉绽,锦娘原在孙府里见过白总管用这个惩治过一个犯了错的丫环。
一见锦娘出来,春桃秋菊两个就如看到了救星,一下便扑了过来:“少奶奶,少奶奶,您可要给奴婢们主持公道啊。”
锦娘被她们的阵仗给吓住,不由后退了两步,看向秀姑,秀姑也是一脸的晦气,恼怒地瞪着平儿,平儿却是倔强地抿着嘴,手里仍拿着那家法,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了两个人。
锦娘偏了身,走到正堂的椅子边上,坐了下来,一边的四儿便道:“要喝茶么?少奶奶”
锦娘挥了挥手,对地上的两个人道:“起来吧,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子事,闹得惊天动地的,倒真是给我争脸啊。”
后面一句是说给秀姑和平儿听的,以前三个人在府里时,因着条件艰苦,几个倒是和睦得很,从未吵闹过,可如今随着自己嫁进王府后,日子过得好了,人心反而不足了起来,这院子里可还有不少是王府里的老人,就自己带来的几个在闹,那不是给自己丢脸,那是什么?亏得秀姑还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自己把个院子交给她打理,她竟是连几个丫环也治服不了,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秀姑听得锦娘话里有话,不由羞红了脸,她刚才也确实没有禀公断事,一味地偏坦着平儿,一是因为同是陪嫁过来的,又与平和她娘有些老面子,再就是,地上的两个丫环原就是怀着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过来的,她也想借机治治她们才好,但没想到平儿竟然仗势,想要抽打她们两个,加之那两个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时便闹将起来了。
如今少奶奶这一说,也觉得心中有愧,又觉得自己威信也被平儿几个给弄没了,更是气怒,抿紧嘴拿眼瞪平儿。
“少奶奶,奴婢两个并未犯错,不过就是想要秀姑给奴婢赏口晚饭吃罢了,先前少奶奶让奴婢两个去浣洗房,奴婢听从少奶奶吩咐,二话不说的去了,可是奴婢做了一天,平儿姑娘就是不肯给饭吃,还打了奴婢两个,奴婢实在受不了了,才来找秀姑评理的。”高个子的春桃,边哭边说道,一头秀发被揪得散乱,衣赏也是皱巴巴的,一看便是与人撕打过的样子,看来,这丫头刚才可也是撒和泼的。
秋菊老实一些春桃说话,她便低着头,并不应声,只在春桃偶尔看过去时,便点点头,这丫头一看就是个闷胡嘴,耍阴的主,瞧那双眼睛溜得比谁的都快,总是推了春桃出来说事,有了好处两个人分,犯了错她便是从犯,罪责总要轻些的。
锦娘听了春桃的哭诉便问秀姑,“她说的可是实情?”
秀姑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若说是,那便坐实了自己与平儿刚才的错处,若说不是,一屋子的人看着,大家可都是明白人,别看没说话,怕是心里早就抬着一杆称呢口
锦娘见了就皱眉,也懒得问她了,转了头就问珠儿和玉儿两个,“你们是这院里的老人,又是爷身边最得力的,你们说说,究竟谁对谁错?”
珠儿听了就有些为难,秀姑的地位她是看到了的,少奶奶很是器重秀姑,她犯不着为了两个不得宠的弃子去得罪秀姑吧,再说了,她以后还要在这院子里混着呢,看秀姑那样子也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主,保不齐以后就会拿了她的错处来报复的。
于是,珠儿也低了头,小声说道:“才奴婢在屋里服侍少奶奶倒热水呢,不是看得很清,奴婢不清楚。”
玉儿却是个直性子,见珠儿不肯说,她倒是心里升起一股不平之气,主动开口道:“回少奶奶,这事玉儿还是清楚的,确实是平儿姑娘太欺负人了,她们两个原是我领着去的浣洗房,原是专洗主子们的用品的,但平儿姑娘来了,非要让她们两个专洗粗使婆子们换下的衣服,她们两个也没说什么,就老实地做了,到了饭时,平儿姑娘又说她们两个洗得不干净,罚她们不许吃饭,又弄了一堆子衣服给她们洗,她们也洗了,只是太饿了,就到秀姑这里讨吃的,谁知又惹恼了平儿姑娘了,后面的,这屋里的人都看到了,可不是只有奴婢一个知道,大伙都可以评评理的。”
玉儿这一席话处处针对平儿,却是半句也没言到秀姑的不是,事情说清楚了,得罪的,只是平儿一个,又说得义正词严,锦娘不由看了眼玉儿,只见她模样清秀,样子干练精明,眼睛清亮机灵,又有股子正气,嗯,倒是个不错的丫头呢。
锦娘于是又问屋里其他众人,“是这样么?”
低着头的秀姑终于开了口:“玉儿…说的全是真的,少奶奶,你罚奴婢吧,奴婢没有禀公断理,让少奶奶忧心,又丢了少奶奶的脸面了,真真罪过啊。”
秀姑到底还是拾得清轻重的,若要掌理好这个院子里的人,首先便是要对少奶奶忠心不二,不能藏着私心,而且对下面的人也应该公平了才是,不然,就算只是自己做错事,人家也会怪到少奶奶的头上,自己代表的,就是少奶奶,刚才真是没想明白,只想着怕丢了自己的老脸,如今听了玉儿的话才明白,自己那老脸算什么,少奶奶体面了,自己才有面子。
锦娘听了便更是生气,秀姑也真是,如此明显的错事也任由平儿狂妄下去,若都是这么着,怎么才能管得好院子里的其他人,自己不正,如何去管他人?
不由就沉了脸,对春桃和秋菊道:“你们现在去厨房领饭吃,让厨房的管事妈妈做两个好菜给你们,明天就不要去浣洗房去了,就跟着春红和柳绿两个,帮她们做做针线吧,只是,以后不得召唤,再不可进主屋了,可听明白了?”
又对平儿道:“至于平儿你,去收拾收拾吧,今儿我也没来得及,下午在王妃屋里时,爷把你和春红两个跟三太太送过来的人给交换了,明儿我就送了你们两个去。”
平儿一听,怔住了,吓得脸都白了,不置信地问锦娘:“少奶好…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春红也是吓住,跟着跪了下来:“少奶奶,奴婢并未犯错啊,奴婢可没有欺负她们两个,您…您为何要连奴婢也一并罚了呀。”
第六十四章
锦娘皱了皱眉,冷冷地说道:“没啥意思,你们虽然是陪嫁过来的,但如今到了王府,就是府里的人了,爷是这院里的主子,自然是有权处置你们,再说了,到了三太太那里,也一样是办差,又不是被卖或者送出府里,你们也不要想太多了。”
锦娘有点累,以前没发觉,这会子才知道,平儿原来是这样的人,又想起先前在娘家时,老太太提醒她的话来,看来,冷华庭的决定是对的,早些把平儿弄走,早绝了后患,弄个心术不正的人在身边,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过着都不安心,至于春红,她原就是大夫人给自己的,大夫人对自己恨之入骨,能送什么好人过来,就算是本性还算过得去的,怕也是怀了小心思,带着任务过来的,走了也好。
平儿听了就哭了起来,扯了锦娘的衣角说道:“少奶奶,奴婢服侍您有八年了,这么多年的情份,您不能就这样踢了奴婢走啊,三太太那里,人生地不熟,总比不过在您身边的好,奴婢不去,求求你了少奶奶。”
锦娘早知道她会拿了这话来说,确实,平儿是服侍这个身体多年了,点,点滴滴的,自己脑子里也有回忆,不过,都回想起来时,自打小时候起,平儿就没少做过那些腌脏事,要不然,这个身体也不会被大夫人压榨得那么厉害了。
锦娘微微一笑,淡淡地看着平儿道:“你是服侍过我多年,但我也没亏待过你,如今我也不过是听从爷的安排而已,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正是看在多年的情份说,不说穿了,好好的过去了,以后在那边得收敛一些,终归你还是我的人,我会尽力护着你的,只要你不是太过,日子照样还是好过的。”
春红听了便明白,此事断没有回还的余地了,若是连平儿都无法留下来,自己那就更不必说了,少奶奶原就看自己不顺眼呢,正好赶走了清净,只是心里恨,大夫人原是应着她,过来后会压着少奶奶,让爷收了她的,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看到爷时,没有收敛自己的心神,才会让爷厌弃了。
想来,还真是后悔啊,也怪爷,长得太过俊美,天仙般的人物,谁看了不动心啊,这下完了,这一走,再也没有希望了,不过,听说西府里也有几个年轻主子的,凭自己的姿色,照样有机会,反正爷这里是没得希望,不过另寻出路也是好的,如此一想,春红倒是坦然了,虽然抹着泪,却不再吵闹。
平儿确实哭得更凶,锦娘不耐地对秀姑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就要进屋去,平儿见了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锦娘的腿,不让她走,哭道:“奴婢不信,不信爷会要赶奴婢走,少奶奶,你不能太心狠了,奴婢就算对春桃几个做错,大不了打奴婢几板子,你不能做得太绝了。”
秀姑想要拦也没拦得住,只好在一边扯她。
锦娘听了就来了气,低头冷冷地看她,嘴角勾了一丝冷笑道:“你要不要亲自问问爷?”
平儿听得眼睛一亮,鼓起勇气说道:“就怕少奶奶不会让奴婢去见爷,奴婢相信,爷不会舍得赶奴婢走的,以爷的话做托词,少奶奶,怕是你自己心里容不得人吧。”
锦娘听了这话对她彻底心死,更加确定,当初在府里透信给孙芸娘的就是她,脚一抬,将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踢到了一边,冷笑道,“好,好,我就如了你的愿,让你去见爷。”
又对秀姑道:“且放开她,你也跟着进来,做个见证,别哪天我回门子,又有那起子浑人为了她来找我闹。”
说着打了帘子就进屋,平儿犹豫了下,想着爷早上还对自己温柔得很,红袖添香,自己就是那添香的红袖,少奶奶,可没自己漂亮呢,不然多也不会进了门子这许多天,仍没洞房过,如此一想,她又有了勇气,跟着锦娘身后就进了屋。
秀姑也忐忑着跟了进去。
屋里,冷华庭早就听到外面的闹声,不觉心烦得很,锦娘这小女人,总这么心软,对个丫头都狠不得心肠,依着他,这么闹着,早让人拖出去卖了。
见锦娘黑着脸进来,后面跟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平儿,锦娘还没开口,平儿便直扑向床边,娇怯怯,柔兮兮地哭喊道:“少爷,少爷救救奴婢。”
冷华庭只穿了中衣坐在床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如黑缎般倾泄在肩头,半掩着他秀美俊逸的脸庞,妖媚的凤眼带着丝欲睡的慵懒,又挟了丝怒气和烦燥,半支着肘,斜睨着平儿,水润柔嫩的红唇微启:“你是怎么了?”声音如甘冽的淳酿,微微有些沙哑,却如轻歌一般动人心弦。
如此风情绝艳,平儿再次被他的容颜煞住,竟一时忘了回话,只觉得魂魄飞去了天外一般,好半天才有丝回神,爷对她…好温柔啊,不由转头挑衅地看了眼锦娘,正要说话,又听得冷华庭道:“你且过来一些。”
莫说平儿了,就是秀姑听了爷这温和的话语也有些不可置信,瞧爷对平儿的态度,难道,真如她所说,爷其实是喜欢这小蹄子的?那少奶奶先前那话…
平儿心跳如鼓,跪着爬到了床前,锦娘看了就勾起了唇,心里就开始悲哀,某些不知死活的女人要自弄死种,她也没办法,想救,人家也不会乐意,就当看戏吧。
平儿爬近床边,冷华庭一伸手,看到自己那包得如捧捶一般的手掌,很无奈地瞪了锦娘一眼,真是不方便啊,不过,没关系,正好省得摸到了脏东西又要洗手。
一抬手,冷华庭包着厚布的手掌如铁捧一般扫了下去,秀姑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人影如调零的败叶一般,直直地向窗前飞去,定睛再看,平儿的身子呯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又摔落了下来。
平儿根本没来得及惨呼一声,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便直接晕了过去。
锦娘摇了摇头,对惊得目瞪口呆的秀姑道:“使两个婆子来,将她拖出去吧。”说着再也不看平儿一眼,自己向床边走去。
秀姑看着脸肿得似猪头,鲜血染红衣襟的平儿,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腿肚子在抽筋,好半天也没恢复过来,锦娘看了便自己去撩了帘子叫人,四儿几个早等在外面。
珠儿和玉儿是心里早就有数,她们服侍少爷可是有年份了,以前少爷跟前也没少出过平儿这样的,那是什么下场,她们最清楚,早就见惯不怪了,这会子见少奶奶来叫人,先四儿一步便去了穿堂,两个身材结实的粗使婆子便进来,将平儿拖了出去。
四儿眼尖,看到秀姑还在屋里发楞,忙去半拖半扶,将秀姑拉了出来。
锦娘想了想叫住四儿:“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吧,也算圆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他日她若再有恨,也怪不得我了。”
四儿听了目光微动,看了锦娘一眼,想了想才道:“少奶奶也不必太挂心了,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罢了,为她伤了神不值得。”
锦娘这才松了口气,她一直不愿对下面的人太过苛责,就是对平儿也是一再的容忍,如今平儿成了这样,虽说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的主意,但毕竟是自己娘家里带过来的人,不怕平儿恨自己,就怕其他的人看着觉得寒了心,也会生出异心了,不肯忠心待她,四儿这话无疑便是表明了态度,丫头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是非对错肯字也拎得清,带来的六个丫环,一下子便少了两个,余下来的,锦娘不想再又出什么意外,不然,在这府里还真是没脸啊,就是回了门子,怕也会遭家里人埋怨。
安排妥当后,锦娘回了屋,冷华庭仍半躺着,举了手正饶有兴趣地看那两只棒锤。
锦娘就想起他刚才拍飞平儿时的情景,不由掩唇一笑,走近他道:“相公,刚才可伤了手?”
看她笑得狡黠,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芽形,冷华许就忍不住想要去揪她的小俏鼻,只可惜五指皆被缠住,想揪也揪不成,就拿棒锤尖去戳她的腰,笑道:“娘子,我配合得可好?”
锦娘脱了外衣往床上坐,又自他身前跨过,到了里边,扶了他躺下,却是笑道:“只是下手太重了些,伤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三婶子还肯收不。”
“不收就叫了人芽子来卖了去,睡觉,别为些不相干的人操空心了。”冷华庭侧躺着,手一挥,熄了灯,又将纱帐了放了下来,动作熟练娴熟,两只包成了棒锤的手,仍就灵活得很。
锦娘在入梦之前还在想,这厮的功夫怕是很高呢,举重若轻,手掌不灵活的情况下也能用内力做好些事,若是去参加华山论剑,不知能战胜黄药师不…
嘴里咕噜了一句:“相公,你好厉害哦…”便没了声音,呼吸变得均匀又悠长。
冷华庭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月光洒在她沉静地脸上,有如染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长长的眼睫留下一线阴影,光洁的前额上一缕发丝轻垂,丰满的红唇,线条很明朗,淡淡的兰草清香不时地钻入他的鼻间,他微眯了睛,慢慢靠近她,轻呼了声:“娘子…”
锦娘微动了动,许是感觉有些冷,小身板就不自觉地往他身边缩,直到贴近他后,便像个小猫眯一样,偎在他怀里,嘴里又咕噜了一句:“相公,睡觉了。”
便不再吱声,又沉沉睡去,冷华庭被她散在枕上的秀发弄得脸上痒痒的,她这样乖巧柔弱样子,让他连着心也是痒痒的,心里一动,忍不住就俯下身,轻啄了下她的丰唇,一触即离,羞红了脸看她,生怕她醒来捉了自己的现形,锦娘似是有觉,抿了抿唇,伸了小舌出来轻添了添,又睡了。
这样的动作无疑是更大的诱惑,冷华庭觉得身体一阵燥热,连带着心也跟着扑扑直跳了起来,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心里却像八爪在挠,忍不住又转过头来,却见锦娘已钻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腰,对他来了个熊抱。
冷华庭身子一僵,再也不敢乱动一下了,心里甜丝丝的,脸却黑了起来,臭丫头,又拿自己当抱枕了。
第二日,锦娘早上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睁开眼,看到自己正偎在冷华庭的怀里,不由吓了一跳,忙自动将身子往边上缩,希望他不要这么早醒来才是啊,她只是睡觉有个习惯,一个人睡时,便喜欢抱着个大枕头,要是有人同睡,她便喜欢往人身边挤,记得在大学宿舍里时,与她同床的女友竟然被她挤下了床去。
冷华庭可不是她的女友,被挤了也只是敲她一个盒饭而已,这厮若是知道,定然又要骂自己花痴了,才动一动,就听头上的人慵懒地说道:“现在缩出去,你也不觉得太迟了么?”
锦娘立即觉得耳根发热,红了脸抬头看,一看吓一跳,伸手就去摸他的脸,连话也结巴了起来:“相…相公,你…你这是怎么了?好大的黑眼圈啊。”
冷华庭被她说得一窒,差点就没拿手去捂她的嘴,她还好意思说,一整晚就死死地抱着他,让他动也不敢动,一动身体就有反应,他怕自己变狼,只好僵了一晚上,偏她还时不时地就往他怀里拱一下,一条腿也不老实,动不动就搭到他腿上去了,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怎么会有睡相如此难看的人嘛,前些日子她老是离得自己远远的,一个人缩在床弯里,拿床被子把自己卷得死紧,昨儿也不知怎的,头一落枕就睡了,也忘了要另外盖一床被子,就与他挤在一起,没想到竟然就是他的噩梦之夜,一晚没睡,不起黑眼圈才怪。
一把拍掉她乱摸的小手,突然嘴一撇,妖媚的凤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启唇就喊:“娘子,你打了我一个晚上,身上疼死,了。”
锦娘听得心里傀疚万份,一下从床土坐起,一脸的惊惶和心疼,伸了手就去掀他的衣服,“哪里,打哪里了?是不是踢了你呀,天啊,我睡相很不好的,相公,没有踢伤你吧,给我看看…”
冷华庭受不了她那双小手在他身上乱摸,还…一点也不顾及男女大防,他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借着查伤来胳肢他,果然一抬眼间,便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意,不由牙一咬,小丫头,竟然也敢用自己用惯了的招术来骗他?
“哎呀,娘子,你别碰我,好痛,好痛啊。”说着头上就逼出密密地汗来,这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他常用了这招去骗王妃的。
锦娘先前确实知道他又在骗自己,所以才以牙还牙地去胳肢他,这会子听他嚷得真切,再看他额全是汗,一下子吓住了,真慌了起来,拢了自己的衣袖就去帮他擦汗,“相公,相公,你…还好吧。”心里却想,不会是毒又发作了吧。
“好疼,好疼啊。”冷华庭头上的汗仍在冒着,绝美的眉皱成了一团,却也有如西施捧胸,别有风味,锦娘却顾不得欣赏美色,急切地问:“哪里痛啊,要不要去请大夫?”
“肩膀,肩膀那好痛,娘子,你帮我揉揉吧。”冷华庭大呼小叫着,耸着肩膀故意发抖。
锦娘忙去帮他揉肩,轻揉慢捏,顺着穴道揉拿,冷华庭原只是想要恶整她一下的,没想到她按摩得好舒服,僵了一夜的身子也放松了起来,哼哼着直呼过瘾。
锦娘揉了好久,手都酸了,她稍稍停一下,他就大叫,那声音要多惨就有多惨,就像锦娘是在虐待他一般。
锦娘无奈,继续去揉,看他趴在床上明明就是一副很舒服的样子,突然心念一动,手就往下移,开始揉他的背,再后来是大腿,再后来,她两只小手就移到了小腿处,趁他不注意,掀了下衣摆,果然看到他露在外面的小腿皮肤是黑沉沉的,腿上的静脉血管根根很粗,暴得很高,那样子,好像前似看到的一种名为脉管炎的病症,静脉里的血色都是黑的,她记得,这种病症到了后期是会发炎,然后溃烂,最后会漫至全身,以至成为绝症。
一念至止,心忽然就大恸起来,颤了音道:“相公!”
冷华庭被她揉得舒服,听她声音有异,以为她被自己吓得厉害了,不由心一软,有些不好意思,转了头来看她,却见她一脸的沉痛,眼里布满恐慌,还有一丝悲哀,不由愕然,柔了声问道:“怎么了,娘子。”
锦娘定定地注视着他,是太美了,所以上天妒嫉吗?所以想着法子惩罚他,让他承受如此的痛苦?心里像是压了块臣石一般,连呼吸都没有了力去,鼻子酸涩无比,但她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流眼泪,努力深吸了口气,哽声说道:“相公…你的腿也疼吧,我帮你揉揉好吗?”
冷华庭听得一滞,本能的就想要推开她,他最不愿意在人前展露他的伤腿,更不愿意看到别人眼里的同情和怜悯,但她的神情太过悲恸,就像失去了最亲的亲人一样,无比哀伤,让他抬起的手臂没了去推她的勇气,软着音道:“那你轻点,我怕痛。”
锦娘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来,说道:“相公你睡好了,我自足三里处揉下去,再过泉跳,往下按了,你要是痛得厉害,就说一声。”
冷华庭听了微怔,她说的几处穴道他都明白,但那与他的腿病有何关系?
锦娘下手去按,果然在足三里和按到一个突起,如黄豆般大小的硬物,应该是堵塞经络的东西吧,锦娘不由加大了手劲,按住那一处便死命地揉了起来,冷华庭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小腿忍不住就抖了一下,锦娘心知起了作用,又将手一松,用掌力按揉穴道旁的经脉,帮他顺气通血。
先前滞涩的腿部肌肉和经脉都得到了舒缓,如一股涓涓细流冲入静脉,冷华庭顿时感到舒服了很多,干脆将头磕在自己的手臂上,任她揉按。
锦娘一直按到他的足部,沿着承山穴、昆伦、解溪,一直到涌泉,一一是先紧按,再放松,如此么复多次,她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而冷华庭时而痛得一抽,时而又舒服地轻哼哼,一个回合下来,他觉得被按的这条腿全所未有的灵活了起来,抬腿屈膝也很轻松,不似先前,僵酸涩胀,不能随意行动。
他脸上忍不住就带了笑意,也拢了衣袖,抬手温柔地替锦娘擦汗:“娘子!辛苦了。”
“你…可有感觉要好一些。”锦娘急切地问道,若是按摩能起作有,或许,他的腿还能有治,若是顺着这些穴道按下去仍是不见半点成效,她真的好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这张妖孽的脸。
“嗯,感觉比过去要灵活些,好多了。”冷华庭里有着感动,她…是在真心担心着自己吧,也是真心为了自己好的吧,不然,在看到自己的伤腿时,也不会如此伤痛了,那样的眼光,他曾经只是在王爷眼里看到过,就是王妃她…她也没流露过如此深切的情感。
他的心暖融融地,举着棒锤手将她拥进怀里,“别担心,不会死的,你这么丑,若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要你了。”
锦娘终于泪如泉涌,搂住他的肩膀就哭,边哭边哽噎着:“很痛的,对吧,你一定天天都痛,可是,你都没说过,我一直不知道,以后,我天天帮你按摩,你也告诉我好吗?告诉是怎么中的毒,那毒又有什么症状,我虽不是医生,但或许,我知道的一些东西能帮助到相公你的。”
冷华庭听得身子一僵,曾经的噩梦又浮现在脑海里,他很不愿意再去重复那段黑暗日子里所发生的事情,哪怕只是诉说,但她说得如些恳切,又是如此地心痛,他不忍回绝,半晌才扶起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娘子,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想害了你。”
锦娘一怔,原本热切期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轻道:“那好,等你想要告诉我时,再说吧,只是,我每天都会帮你按摩,你要配合我,还要适当的做些康复锻炼,也许,我还能试着给你配些药,若是你信我,就吃,不信,不吃我也不会怪你,我只想你知道,我们是夫妻,是要共渡一生的两个人。”
冷华庭终是动容,眼眶里漫上水气,墨玉般的眼眸灼灼地看着锦娘,半晌,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哑着嗓子道:“嗯,我们是夫妻,是要共渡一生的两个人。”
外面传来四儿的轻唤:“少奶奶,可是起了?”
锦娘听了这才想起,都快过辰时了,还得去给王妃请安呢,忙对外应了声,四儿便打了帘子进来,见少奶奶和爷都还在床上,不由脸一红,撇了眼装不看见,径直去耳房打热水。
这边珠儿进来了,她倒是落落大方的走到床边,看了眼床上的情形,感觉有些异样,被子只开了一床,还有一床整齐地叠着放在床架上,心心一喜,不动声色地拿了冷华庭的衣服,服侍他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