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静姝一耸肩:“我爸是个空脑症,后来发现我也是空脑症,他才第一次接受空脑症有家族遗传性的现实,意识到他的基因是注定要被时代淘汰的,以后世世代代都是下等人,所以特别绝望,特别想不开,自杀下不去手,怎么办呢?走投无路,就只好把我扔河里咯。”
怀特和薄荷都沉默了,他们逐渐习惯了高强度的学习与颠沛流离的生活,习惯了机甲、导弹、瘟疫和战争,战前的生活,此时都已经恍如隔世。人被洪流卷着往前走,是很难有时间回忆过去的,但是过去一直都在,针一样戳在记忆深处,渐渐被厚茧包裹,变得不痛不痒起来。
只有斗鸡没心没肺,此时一边把机甲开得钻天猴一样,一边插嘴问:“那我学机甲学得慢……是不是缺一个心狠手辣的教导主任。”
黄静姝:“我推荐你去找图兰卫队长。”
临时驾驶员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机甲差点闯进途径的一个跃迁点,一时间,机甲上所有扬声器异口同声地警告他:“偏离航线!”
总长手忙脚乱地扶住机甲舱壁,拐杖都飞了。
就听驾驶员脸红脖子粗地说:“不行啊,别人会发现我全身上下只有脸白,唱歌还跑调的!”
总长终于忍不住插了嘴,虚弱地说:“孩子们,尽量稳当一点啊,机舱内的重力场已经哆嗦半个小时了,大伯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放心,图兰卫队长现在不敢罚你们,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呢。”
怀特一跃而起:“就是,斗鸡,你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可以练习你的歌喉——快下来跟我交接,我要研究怎么往机甲上装一个体感传感器!”
联盟规定,机甲驾驶员需要年满十八周岁。
总长吃力地捡起拐杖,忧心忡忡地想:“我看驾驶员应该年满二十八。”
总长名叫爱德华亨特,两百四十岁整,半生蹉跎。一场彩虹病毒让他在生死边缘走了一次,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衰老,已经露出了老态。
在第八星系当行政长官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权力,没有名望,别说灰色收入,连正常工资都要自己想办法奔波,愿意在这个职位上挣扎的,不管是个什么熊样,当他宣誓就职的时候,一定曾是心怀梦想,想为这个星系做点什么的。
爱德华总长一梦经年,偶尔惊醒,寒风刺骨、辗转反侧,来回反复过太多次、也失望过太多次,他已经在失望中两鬓斑白,还差一点在失望中悄然死去。
本以为可悲的一生就此终结,没想到柳暗花明,上天竟然给了他一线希望。
于是就像饿殍见到了半块面包,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歇斯底里地抓住。
陆必行一点也不怕他的倒霉学生把机甲开到沟里,爱德华总长支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过去,发现他正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在做小手工。
他左手边放着一个大玻璃罩,吧台上几个巴掌高的微雕机器人,机器人们身后拖着一条尾巴,连在陆必行的个人终端上,正根据个人终端上的精确建模雕刻石头。
石头都是陆必行沿途从各个行星上捡的,带着各行星上特有的元素,呈现出千姿百态的色泽和光彩,比较规整的大块石头由小机器人雕刻成精致的建筑和景观,黏在一个底座上,小块的则被他手工打磨成星球的形状,粘在玻璃罩里,玻璃罩里刷了一层一层的水晶滴胶,里面星光点点,是一片能以假乱真的星光。
虽然有机器人,但也需要十足的耐心仔细。爱德华总长在旁边看了一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直到小机器人完成了最后一点工作,打开小风扇,把碎屑吹走,同时,速干的水晶滴胶也成了型,总长看着陆必行把直径一米左右的大玻璃罩倒扣过来,发现原来玻璃罩里是个微缩的第八星系星空,远处的恒星像碎钻,近处的行星影影绰绰,玻璃罩底下是楼宇街道俨然的人间景观,一些石头发出荧光点点的光,点缀其中,如万家灯火,漂亮得不可思议。
陆必行伸了个懒腰,低头太久,他脖子和后背“嘎嘣”一下。陆必行“嘶”了一声,按住脖颈,笑眯眯地问:“总长,怎么样,好看吗?”
爱德华总长不吝夸赞:“艺术品,能进八星系博物馆。”
“咳……是吗?”陆必行发现总长不太会夸人,“八星系博物馆”以前在凯莱星上,他去过一次,跟个破烂处理站似的——他把玻璃罩擦得一尘不染,放进一个塞满海绵的包装盒里封好,然后说,“改天等新的星系博物馆建好,我再做个新的捐给您,这个有主了。”
这种华而不实又费心思的东西,正常人一看就能咂摸出风花雪月的味。陆必行最后一句话里“快来八卦”的言外之意昭然若揭,正竖着大尾巴坐等跟人显摆。
然而爱德华总长……从某方面说,并不是个正常人。
他忧国忧民地看着陆必行手里的盒子:“什么时候,第八星系真能像你这模型一样就好了,我们每个人心里都该装着这么一幅图景啊。”
陆必行:“……”
突然感觉自己好低俗。
总长又沉痛地叹了口气,陆必行连忙把礼盒盖盖上了,跟着坐正了,摆出一张如丧考妣似的默哀脸。
他们这一行很不顺利,这在陆必行看来是意料之中的。
爱德华总长被启明星自卫队的精神面貌和林上将的撑腰态度冲昏了头,出发前踌躇满志,总觉得这次真能一呼百应,带领大家众志成城地走向美好明天。
然而满目疮痍的现实又给了他迎头一击。
第八星系这个四通八达的“下水道”,一百多年都没整顿过来,何况这么个兵荒马乱的年月?
这是客观事实,不以总长个人的热血和梦想为转移。
它首先是一盘散沙,到处都是像臭大姐一样各扫门前雪的人,有些地方形成了小范围的封闭社会,有自己的秩序,有人管理,统一分配物资,也能勉强组织大家生产一些生活必需品——类似于银河城里那个小小的集市。但这种共同经济规模通常很小,为了自我保护,打骨子里就不愿意和外界接触,几处比较有规模的小社会团体他们都拜访过了,战前都认识独眼鹰,看在老朋友和总长这幅倒霉样子的份上,大家纷纷口头表示拥护八星系独立,可是再多的,就不肯做了。
形成一个小小的国,让里面所有人都能勉强生存,已经十分不容易,一个自己已经在饥寒交迫的生死线上挣扎多年的人,让他想着接济邻居,那是不可能的。贫穷和艰难的生活会吞噬一个人的尊严、智力、同情心。
而除了这些各自为政的小团体,更多的地方则属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那是真正的地下世界,连他们这些第八星系土生土长的人也不敢深入,里面充斥着小偷、劫匪、骗子、杀人狂与各种无耻下流的垃圾——不是垃圾,在这里活不下去,一个人如果想做一点正经事情谋生,会被这地方扒光皮肉,再踏上一万只脚。
总长语气沉痛地絮叨起来:“我临走时想,要着手恢复第八星系内的通讯,联系各地这些有能量的朋友成立政府,先把社会秩序建立起来,让信用货币重新流通,恢复贸易,先让大家把这里当家,趁他们战势胶着,咱们先想办法把自己发展起来。将来才有立足之地!”
陆必行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雪白的缎带,叼着一头,另一头麻利地往礼盒上绕,有点含糊地附和:“对。”
“社会的有序和有效、政府和法律的公信力,归根到底,就是要让民众相信我们……对不对?”总长长篇大论地说,“人类能主宰太空,是因为社会,没有社会,一个形单影只的当代人,连一片小森林都主宰不了,而社会就像个大游戏盘,能存续下去,是因为不同角色的玩家都认同规则,就算有人想作弊不要紧,因为‘作弊’这个概念本身也是对规则的认同。”
总长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混出样子来,但社会的运行原理还是懂一点的,陆必行一边干手工活一边点头,时而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一句。谁知总长却突然目光灼灼地转向他:“陆老师……”
陆必行赶紧说:“哎,不敢当,我顶多能教教未成年拆卸机甲,您可千万别跟他们这么叫。”
“不不,您当得起,”爱德华总长不理会,热切地说,“自卫队都是这么叫的——陆老师,我听说自卫队这些人,以前只不过是一帮星际走私贩,可是你去了,把他们变得像正规军一样训练有素,甚至打败了凯莱亲王,我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人。”
爱德华总长仿佛把陆必行当成了南阳种地的诸葛亮,这是三顾草庐的语气,陆必行自认自己是个还不算太宅的技术工,听了这话实在哭笑不得:“总长,我这回跟您出来,就是一个代表我爸的吉祥物。我这人工科还不错,如果有足够的资源,我可以帮忙规划军工厂,也可以按您要求构架八星系内通讯网……”
爱德华总长认定了他是有所保留,立刻正色下来,说:“陆老师,如果你愿意,第八星系总长的位置我愿意让给你。”
陆必行把包好的礼盒放在一边,头疼地叹了口气:“总长,以前我只是个办学校的,还把老师都吓跑了,真的……”
爱德华总长立刻给他画出下一张“大饼”:“那将来第八星系的第一公立学校是你的,财务补贴与政府优惠,全部按照沃托的乌兰学院规格,怎么样?”
陆必行叹了口气,总长也一把年纪了,能把利诱说得这么不讨人喜欢,还能把大饼画得这样让人难以下咽,实在不是个圆滑的人,不适合当一个政客。
他大概只有一颗做梦都想振兴八星系的心……以及一帮宁可自己被空间场撕碎,也要在阻断失效前离开人群的班底吧。
“总长,如果一个人巧舌如簧,他可以用三寸不烂之舌把身边三五个人骗得跟他跑,这事我擅长。如果一个人擅长传销洗脑,他可以发展出一个几千、乃至上万人的组织,每天把他的屁话奉为圭臬,我觉得反乌会那个霍普先知就有这个本事。但是如果想管理一座城池,有时候就需要一点运气了——自卫队的形成并不是我一手规划,我没有这个本事,那是有许多偶然外力介入的结果。至于重建一个星系的社会秩序,”陆必行苦笑了一下,“您也太看得起我……”
他话没说完,总长的眼神已经瞬间黯淡了下去。
陆必行第一爱好林静恒,第二爱好泼鸡汤,最见不得这种风霜又失意的眼神,脑子一热,脱口说:“但是无论您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而为,赴汤蹈火。”
“好!”总长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其实把职位都给你想好了,你来当第八星系战时统筹顾问、特别管理委员会的主席,你有一票否决权,以后我们俩不要同乘一架机甲,我不在的时候,你来代理行使总长权力。”
青年科学家兼乡村教师被这一串头衔砸晕了,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小本,要先把这两尺长的头衔默写三遍、全文背诵。
直到他们抵达启明星,总长还在滔滔不绝地叙说自己的宏伟愿景,陆必行只好谎称自己闹肚子,扛着沉重的礼物,背负着第八星系更为沉重的希望,顺着小路溜走了,打算找他的将军汇报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第87章
反乌会留下的军事基地中心地带, 有个指挥所, 林静恒就暂时住在指挥所五楼会议厅旁边的休息室里,指挥所在机甲站里面, 如果室内不开抗噪器, 大概能被机甲起落声震聋, 本来不是长期住人用的,反乌会其实规划了专门的住宿区, 有山有水又远离噪声, 只是林静恒嫌远,懒得过去。
陆必行不想碰到太多人, 所以没坐电梯, 冲墙角的智能监控飞了个吻, 他溜进到了紧急楼梯间里。
陆必行扛着一个沉甸甸的 “第八星系”,轻快地跑上楼梯。方才在众人面前,他注意力被忧国忧民的总长分散了,还没有这样归心似箭, 此时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 杂念全部潮水一般地落下, 想见林静恒的念头如“水落石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启明星的引力仿佛短暂地对他失了效,陆必行每一步都像是能飞起来,很快从一步一层变成了一步两层,到了四楼与五楼交界的地方,陆必行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走了几步, 仿佛脚下一蹬,他就腾云驾雾地“飞”到了五楼。
他心里的快乐像一个不断吹起的气球,在从楼梯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膨胀到了顶点——然后又对着空荡荡的楼道泄了。
因为林静恒在的时候,这一层总是人来人往,断然不可能这么安静。
陆必行跳得飞快的心垂直下落,在心坎上砸了个坑。
“不在啊。”他呼出一口热气,站在原地失望了十秒钟,继而自嘲地一笑,来到林静恒休息室门口,他先把沉甸甸的“第八星系”放下,然后抬起手腕,准备联系林静恒,叹了口气,“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这时,陆必行无意中抬起的胳膊肘蹭到了休息室的门,才刚一碰到门板,他就察觉到一条射线扫过,耳边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扫描身份——”
陆必行一愣,心想:“这是装了访客记录仪吗?”
访客记录仪是一种装在门锁上的小设备,有访客到,它能扫描并识别访客身份,同事把来访信息发到主人的个人终端。
陆必行连忙调整好表情和姿势,用肩头斜斜地抵着大门,风流倜傥地冲扫描仪打招呼:“嗨,将军,是我,你……”
他本想说“惊不惊喜”,骚还没发完,就听见这很智能的门说:“通过。”
陆必行:“……啊?”
“咔”一声,休息室的门开了,靠在门上摆造型的陆必行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栽进去。
陆必行下意识地伸手扶墙,正好扶到了门口的衣柜移门,移门往前移动了二十公分,露出了一排一模一样的衬衫,陆必行和那衬衫面面相觑片刻,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闯进了林的休息室。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休息室的门锁:“你就这么把我放进来了?你……你是不是坏了?”
门锁——并没有智能到能和他聊天的水平,悄然无声。
陆必行像不小心打开了别人的日记本,一方面好奇得抓心挠肝,一方面又莫名心慌气短,不敢到处乱看。他手足无措地踟蹰片刻,突然明白过来——林在休息室门上设定了他的可通过权限,相当于给了他钥匙……虽然没有告诉他。
他的惊喜还没送出去,已经收到了一份。
陆必行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背心冒出一层薄汗,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第八星系”,踮着脚走进林静恒这个小小的休息室。
这里面积很小,陈设也简单,除了门口的衣柜和卫生间,就只有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冰箱和一张单人床,床单平整极了,像铁打的,白得一尘不染,陆必行不好意思坐他床上,可是在屋里团团转了三圈,愣是没找到一个能坐的地方。
好在地板也是一尘不染的,陆必行干脆把“第八星系”安置在冰箱顶部,一提裤腿,坐在了地上,拿冰箱当了靠背,环视了一下这小而秩序井然的空间,又想起自己那个鸡飞狗跳的窝,最初的受宠若惊过去,他开始胡思乱想地发起愁来,心想:“这快成洁癖了吧?以后和他在一起,他能忍我么?”
书上有无数相爱容易相处难的故事,多少感情都埋葬在了日常生活的细节里。
陆必行越想越觉得问题很严峻,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下生活细节,他打开个人终端,把投影打到了对面的白墙上,用电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天马行空地想设计一个自动家居清扫系统,检测到林静恒还有十分钟抵达的时候,它能一键清理全家——除尘、降噪、消毒、声波清洁衣物,再把所有东西归位……
陆必行随着总长周游八星系一周,时而白天时而黑夜,在机甲里一飞飞十几个小时,荷尔蒙带来的兴奋退潮后,疲惫很快席卷了他。家具们在他脑子里上蹿下跳,打成了一团浆糊,他靠在小冰箱上睡着了,白墙上还留着乱七八糟的投影。
大门上的识别系统不太智能,只有扫描到“访客”的时候,才会给林静恒的个人终端发信,有通过权限的人会被它自动当成主人,因此它保持了沉默。
林静恒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图兰审完了俘虏,不出意料,没什么收获,边走边汇报:“这些人是收钱干活的,不知道自己上级是谁,他们组织很严密。这里面有个类似小队长的人说,他以前是在七星系运输‘鸦片’的,刚刚被派到八星系试水,同行的应该还有十到二十支小机甲队。为他们工作,报酬非常丰厚,还能免费更换芯片。”
林静恒:“免费更换芯片?他们都注射了这种芯片。”
“是啊,不然就凭这帮小混混,人机匹配度怎么可能那么高——他们平均值至少80%以上,自从我们被自卫队那帮小崽子们拖低了平均值以后,我都很旧没见过上八的数字了。幸亏他们操作不行,而我们人多。”图兰说,“问询之前不是得先拆卸芯片么?啧,真惨……什么麻药也不管用,晕过去的能给活活疼醒,鬼哭狼嚎的,根本不用严刑逼供,他们自己就疯了。这芯片带来的快感和力量感难以想象,比伊甸园可厉害多了。”
伊甸园毕竟是有监管的,调节激素水平也好,刺激感官也好,都是需要经过严格的医疗评估,确保安全和健康——当年叶芙根尼娅向林静恒发公开表白,夹带了微量的荷尔蒙刺激,后来经人举报,因为略微超出了管委会规定的量,叶芙根尼娅、营销公司和区域伊甸园监管部门各自支付了五千万罚款……当然,他们都是一伙的,这笔罚款究竟有没有落实就不好说了。
但民众对伊甸园的依赖,归根到底是心理性的。
林静恒问:“你是说这种芯片会破坏大脑结构,产生不可逆转的依赖性?”
图兰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会,前一阵弄那个变种的彩虹病毒,老陆先生不是请来个医疗队吗?我请他们给看了一下,那边刚才回复我,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但是恐怕这个芯片比市面上现存的毒品危害都大。我们抓的俘虏中,最短一个使用生物芯片的才用了一个星期,已经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戒断反应,将军,这样下去,就算将来伊甸园恢复,那些染上‘鸦片’芯片的人也不可能摆脱这东西了。”
林静恒一皱眉,他突然想起来,陆必行拆卸芯片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第一次看得出来有点不愿意,但也没有实质性的反抗,而身上的伤都是他在使用芯片期间遭到的外力打击,情绪也说得上很稳定,事后他被放在医疗舱里全身体检,医疗舱也没有成瘾示警。
他想起独眼鹰和他说过,陆必行小时候有过一定程度的空脑症症状……
“他们到第八星系推行这种东西,打的旗号就是‘伊甸园’,反正八星系的人没见过真伊甸园是什么样,”图兰接着说,“第一次植入芯片是免费的,但差不多一个月要更换一次,之后怎么定价,对方说他们上头还没有通知,等着看八星系的推行结果。”
林静恒沉吟片刻:“伊甸园里的医疗系统能检测出这种生物芯片的危害,一旦伊甸园恢复,没碰过这东西的人会重新回到‘保护壳’里,幕后的人能从中取得多大利润,取决于伊甸园缺席多久……所以这个人会不会是个能影响伊甸园修复进程的人?比如在管委会里会有一定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