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会让开的!”程玄璇坚持,再劝道,“靳星魄,如果你真的疼惜你妹妹,那你又怎能狠心伤害她爱的人?若她在天有灵,她一定会责怪你的。你想清楚再决定,好吗?”
靳星魄不语,双手紧握成拳头。
“呵!”一声嘲讽冷笑忽响,司徒拓扶着门沿,站在房门口,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玩味,“大半夜的,我这轩辕居竟然这么热闹。上演寻仇戏码,还是美女救英雄呢?真让人期待。”
程玄璇的眸光不禁黯然,但脚步仍没有挪开,还是执意护在白黎身前。
“我认识的慕容白黎,可不是需要靠女人庇护的软脚虾,今天这是怎么了?”司徒拓半倚在门板上,话语意味深长。
白黎的面色微僵,没有回话。他确实有一点点私心,没想到司徒的眼光如此锐利,竟一眼看穿他内心的想法。其实他只是想感受一下玄璇对他的关心罢了,并没有更多的奢望。
“司徒,我敬你条汉子,且你有伤在身,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靳星魄看向司徒拓,冷冷地道,“现在我借你地方一用,若是造成血流满地,事后我会亲手替你处理干净。”
闻言,司徒拓淡淡扬唇,回道:“请便。”靳星魄脾性狂傲,虽然他武功绝顶,但却也小看了白黎。白黎从不轻易出手,但若一旦出手,定然惊人。
程玄璇却是心中一紧,望向司徒拓。他竟不阻止?他和白黎的多年友情,难道真的已半点不剩?
“程玄璇,你还是乖乖站到旁边为好。你以为凭你那瘦弱身子,能挡得住什么?”司徒拓对上她惊疑的眼神,心知她在想什么,但却无意解释,只冷淡地讽道。
程玄璇踌躇,转头看了看白黎。
“陈年恩怨,总要解决。”白黎对她笑了笑,绕开她,朝靳星魄走去,边道,“今夜你我单打独斗,既是比武功,更是斗生死。如果谁有任何闪失,那都是因为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
“总算你还要一点骨气。”靳星魄轻哼一声。
“还有,我要与你说明一点。你可以用毒,也可以用暗器,若你赢了,我任由你处置。倘若是我赢了,你也要愿赌服输,答应我一件事。”白黎双手环胸,神情悠然从容。
“若让你赢了,你想要我做什么?”靳星魄微眯褐眸,冷声问道。
“如果侥幸是我赢了,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不可再找我麻烦,如何?”白黎淡笑着,狭眸中闪着微光。
“你果然狡诈。”靳星魄不屑地嗤道。
“你不敢与我打这个赌?莫不是怕输给我?”白黎的语气闲适,却明显是挑衅之意。
“想以此激我?”靳星魄冷冷一笑,“我不会上你的当。”
司徒拓忽然插话道:“你们两人谈好了没?再不打,我这个重伤的人就撑不住了,你们还是另选别地比武吧,别脏了我的轩辕居。”
“司徒,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胆怯,而是他不敢。”白黎的唇角扬笑,存心继续激靳星魄。司徒有心帮忙,他自然听得出来。
“那你们要啰里啰嗦到什么时候?要不然,就在一百招内分胜负,也省得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一百招内,分不出胜负,就此停手,各自回去勤练武功,约定明年今日,在我这轩辕居,再比试一次。”司徒拓转眸看向靳星魄,道:“你别告诉我,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如果百招都不能胜白黎,我看你也别报什么仇了,回邬国好好反思吧!”
靳星魄勾唇冷笑,道:“好,我就看在司徒的面子上,如果百招之内我不能取胜,就让慕容白黎多活一年!”
“很好,你们开打吧。”司徒拓淡淡颔首,顾自顺着门板坐下,苍白脸色似更虚弱了一分。
程玄璇不放心地看看白黎和靳星魄,又看了看司徒拓,最后还是选择走到司徒拓身边,轻声问:“你还好吗?”
“不用你管。”司徒拓冷然回道,看都不看她一眼。
程玄璇沉默地望着他,然后一声不响地走进房间里,很快便又出来。
一件温暖的披风落在怀里,司徒拓眯眼看向她,硬着嗓子道:“我现在还死不了,你少多事。”
程玄璇不语,却微微一笑,在他身旁席地坐下。虽然他很嘴硬,也总是话中带刺,但她相信,他的内心不是这样的,他的心底一定仍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她坐定,目光转向院中,那一白一黑的男子正对峙着。
一阵清风袭来,吹得他们的衣袂飞扬,而那一轮皓月正当空而挂,洒下清辉若一层薄雪,冰冷而凛冽。
“动手吧!”靳星魄沉着脸,从齿缝里迸出这三个字,冷若秋霜降临。
白黎敛了神色,一言不发,左掌暗自韵劲,右手握牢羽扇,已是防守之势。
靳星魄唰地拔出随身佩剑,剑身泛着清冷寒光,他褐色的眼眸却蒙上一层阴霾。星岑,大哥今日就算是死,也会为你报仇!自你离世,大哥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如今大哥的这条命,无足轻重!
身子站得笔挺,目光直视白黎,双唇紧闭,面无表情,唯有那淡褐色的双眸已转为深褐,瞳孔不断收缩!
“叮!”那是手中宝剑发出的轻鸣,他手腕一抖,引得衣袖微微抖动,而握剑的手已青筋毕露。
眨眼间,靳星魄腾身跃起,锋利剑尖挟着强烈杀气,直刺白黎的咽喉!
“啊!”程玄璇惊呼一声。
“看来靳星魄果真是要生死相搏了。”司徒拓沉声道。
院中,只见白黎身形快速往右一瓢,这一剑便擦肩而过。但不待他松口气,第二剑已如影相随,直刺心脏!白黎抬手一扇挡去,听得“铛”的一声响,剑身震动。
原来那白羽扇的扇骨竟是玄铁铸成!
“虚伪之徒!”靳星魄鄙夷唾道,迅捷掠身飞起,剑光如雪,再袭而去,招式猛烈霸道,剑剑皆是致命的杀招!
白黎只守不攻,但已显吃力。
两人正僵持颤抖之中,苑门口突然闪现一道身影。那人似是未料到竟会看见这般场景,惊了一跳,低声惊呼:“王爷!”随即,来者奋不顾身地冲入靳星魄的剑气中!
程玄璇和司徒拓举目望去,见来人赫然是东方柔,不由地皆愣住!她那举动,简直就是自杀!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用情已深
白黎虽节节退避,但心中依然气定神闲,只等着让足靳星魄十招就出手还击,可却见有人突然闯进来,不禁一怔。
靳星魄亦是微愣,无心伤及无辜,但利剑势如破竹直刺而出,随来得及顿住,可剑气却已收不回,只见那人“啊”的惨叫一声,软软倒地。
“柔儿!”程玄璇惊喊,慌忙跑过去。
白黎低头一看,果然是东方柔!她为什么会这样莽撞地冲来?她是要为他挡剑?聪明如她,竟会为了他如此不智!
“王爷......”东方柔已是脸色惨白,却仍挂心着白黎,虚弱地问道,“王爷没事吧?”
“我没事,你还撑得住吗?”白黎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搭上脉搏。
“王爷没事就好......”东方柔似是感到欣慰,眼睛缓缓闭上,放心地昏阙了过去。
程玄璇心中错愕,难道柔儿爱上白黎了?是何时发生的事?
白黎不避嫌地抱起东方柔,对靳星魄道:“先让我为她运功疗伤,之后我们再继续较量。”
“你要救她,便会耗费真气,我不会占你这个便宜,改日再打。”靳星魄的面容清冽,冷冷看了他一眼,便就转身欲行。跨出一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程玄璇,问道:“程玄璇,你走不走?”
“柔儿受伤了,你先走吧。”程玄璇心不在焉地回道,目光紧锁着东方柔苍白的脸。
靳星魄不再多说,顾自离去。
靠坐在房门口的司徒拓微微眯起黑眸。原来是靳星魄带程玄璇来的。
“司徒,借你房间一用。”白黎抱着东方柔疾步走进房间,将她放在床榻上。
司徒拓的神色漠然,并未起身,只对程玄璇淡淡地道:“把门关上。”
“柔儿不会有事吧?”程玄璇忧心地问。
“你别打扰白黎为她疗伤,她就不会有事。”司徒拓冷觑了她一眼,耐人寻味地道,“柔儿虽然出现得不是时候,但她的勇气实在可嘉。”
程玄璇走去关门,然后坐在司徒拓身边,心里存有疑惑:“柔儿甘愿为王爷挡剑,似乎用情已深?”深得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那般的剧烈刻骨。
司徒拓冷讽地勾起唇角,道:“眼见自己爱的人有危险,奋不顾身,一心只想救他。这份深情,令人动容。”而她呢?她一听要以自身的血来救他,立刻就摇头了!
“确实令人动容。”程玄璇轻轻地应道。他话里有话,她不是不明白。
“白黎的这一生,比我好运太多。”司徒拓抬头眺远,望向那苍茫的夜幕。他并不羡慕白黎出生于尊贵的帝王家,但是他羡慕总有女子真心深爱他。先有靳星岑,再有东方柔,将来或许还会有。可是他,从未有人真正深爱过他。他戎马半生,精忠爱国,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但却对不起自己。就感情而言,他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程玄璇的嗓音不由地转为柔和,轻声道,“你所拥有的,并不比任何人少。你得到皇上的器重,得到军民的爱戴,还有妻儿在身边,你什么都不缺。”她和孩子,这一刻也在他身边
“妻儿......”司徒拓低念,却没有多说什么。她所指的妻儿,便是宓儿和宓儿腹中的孩子吧。可是为什么他始终感觉不到喜悦?总觉得是那么的虚无,好像并不是属于他的。是因为他不爱宓儿的缘故吗?但纵是如此,他也不能不爱自己的骨肉,他必须告诉自己,一定要爱,这是上天赋予他的责任,无可推卸。
“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父亲。”程玄璇低声说道,双手慢慢抚上腹部。不论他爱不爱她,将来孩子出生,她相信他会爱这个孩子的。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好父亲?呵呵!”司徒拓轻笑出声,却笑得有几分苦涩。是阿,他得做个好父亲。然而,这却是他所有痛苦的起源。其实他心里很明白,程玄璇决意离开是为了什么。既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福,那么他就只能放手,即使心再痛,也只能如此了
程玄璇默默地凝视着他,不知该再说什么。见他抽回远眺的视线,那漆黑如夜的眼眸望过来,她忽然有些迷茫。他的眼瞳,黑得那样的深沉阴暗,可她似乎能从那黑色中看到一点温暖,那一丝暖藏得那样的深,那样的隐蔽,似有心似无意,只是......为谁而藏?
司徒拓望了她一会儿,便就淡淡地一开视线,开口道:“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很危险,你应该投入王府的庇荫。”
“嗯?”程玄璇微愣。他这是在说反话吗?可听起来似乎并不像。
司徒拓抿唇不再出声。他活不了几日了,以后她有白黎的保护和照顾,也就无需他自作多情的关心。
程玄璇亦沉默,心中苦思着,他的伤,到底该如何治。新鲜的人血,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提供呢?柔儿感激着司徒拓的救命之恩,或许会愿意,但是她现在受伤了,而白黎,只怕就算他肯,司徒拓也不会接受的。那么,凤清舞?不管她会不会肯,她都要去求她!
静默许久,司徒拓忽然道:“你没有带走那把楠木古琴,今日既然来了,就顺便把它带走吧。”
“嗯。”程玄璇轻应。当时走得匆忙,带着古琴不便,她只收拾了几件衣裳,以及那颗蓝宝石。她想知道,那宝石,是否真有一天会变颜色。
“那支夜明玉钗,你扔了吧。”司徒拓的语气极淡,似要确认,又似已自行肯定。她并没有戴着它,也许她根本不想忆起旧事,早就丢弃了。
“并没有。”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戴过那支夜明玉钗。因为,她舍不得佩戴,她怕不小心损坏了。那是他送的唯一礼物,她要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应该扔了的。”司徒拓冷漠地瞥她一眼,道,“你既已选择了新生活,也就是开始了新的人生,你应该彻底抛开往事。别过头,只向前看。”他是将死之人,已无未来,但是她不同,她还有漫长的日子要过。
“不。”程玄璇简单地轻吐出一个字。这段时间她已想得很清楚,她的确是爱上了一个人。对于感情,她一直懵懵懂懂,若不是狠绝地离开了他,她也不会明白,原来,情已暗生,无法拔除。
“别急着说不,总有一天你会的。”司徒拓对上她清澈的眼眸,话语低沉有力,“时间,会让你忘记过去。只有还留在你世界里的人,你才会记得。”而逝去的人,她会淡忘的。更何况,那是一个曾经重重伤过她的人。
“不。”程玄璇还是同样的回答。
“又要和我对着干?”司徒拓勾起唇角,这次却不带讽意。脑中浮现他与她曾经有过的那些争执,她每次都那么倔强,非要惹怒他。在柔弱的外表下,她有一颗并不温驯的心。现在再回想起来,他突然觉得与她那样斗嘴斗气,是那般珍贵。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什么叫‘又’?每次都是你不讲道理。”程玄璇的唇边亦牵起一丝微笑。也许是因为再也得不到了,所以回忆就会变得分外美好。曾经他们总是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她再忆起,却觉得十分暖心。
“这次,我很讲道理。”司徒拓的声音低了下去,自嘲中隐含认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应该听进去,并且记住。”
“你不会死的!”程玄璇忽地生气,瞪着他,恼火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你不是一向都很强悍的吗?不就是被刺了一剑,你就放弃自己了?”
“不就是被刺了一剑?你说得可真轻巧!”司徒拓被她突如其来的火气给激怒,没好气地道,“你试试一箭穿心的滋味,再来跟我说这番话!”
“要是可以,我宁可是我受这一剑!”程玄璇脱口道。
“是吗?若真是如此,你怎会不肯以血救我?”司徒拓冲口说出潜藏心底的不满,“如果你心里有我,你会见死不救?”
“我怎么救?我......我......”程玄璇气结,可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拿 孩子的安危去冒这个险。
“你如何?事实摆在眼前,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态?”司徒拓直直地盯着她,心存一点希望,希望她否认,希望她能够解释。就算她坦白说,她怕痛怕死,他也不会怪她。只要她有心,他便就满足了。
“算了。”程玄璇摇了摇头,缓了气,淡淡地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不会死的。”如果凤清舞不肯救他,如果最终没有其他的办法,那她是否不得不放弃孩子?可是她好舍不得......但她也舍不得他
“不会死?我看我还是死了的好。”司徒拓的眸光一沉,语气变冷。是他奢求了,是他自找罪受。早就知道她不会为他付出不会为他牺牲,他还傻得一再确认。他司徒拓真是天底下最蠢的傻子!
“死死死!满嘴的死!司徒拓,我真讨厌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程玄璇心中不舒服,堵得慌。她不能说出真相,但是她不想看到他这个模样。
“你又不是今日才认识我!我就是这样子,你要讨厌也不是今日才讨厌!”
“我就是最讨厌今日的你!”
“你以为你这不可理喻的样子讨人喜欢?你我半斤八两!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
“会骂人了?刚刚不是要死不活的吗?”
“我要死还是要活,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
“我是你妻子,怎么没资格管?”
不经思考的话,冲口而出,两人蓦地安静了下来。
对望片刻,似都有些尴尬,不约而同地撇开了脸。
司徒拓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但心却急速跳动。她还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妻?到底,她对他有心还是无心?若有心,为何不肯说一句软话,为何不肯告诉他她愿意为他付出?就连柔儿那样清淡自重的女子,都会为所爱之人不顾一切,为什么她却始终自私?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吧?
沉默良久,司徒拓转过头,定定地望着她,出声道:“有白黎在,柔儿不会有事,你走吧。”他不想再猜测,不像再患得患失。这种感觉,太揪心。
“等我亲眼看到柔儿安好无恙,我自然会走。”程玄璇淡声道。刚刚她失言了,她已不是他的妻子,将来他终究还会再娶妻的,她怎能如此厚颜自认还是他的妻。
“我要你现在走,你听不懂?”司徒拓的语气强硬,不留情面。
“我说了,等我看到柔儿无恙,我就会走。”程玄璇不为所动。
“程玄璇,你要不要脸?我赶你,你都不走?你忘了你曾经多么想走吗?”
“一事归一事,你别混为一谈。”
“这是我的府邸,这里不欢迎你,你马上给我走!”
司徒拓冷着面容,眯眼盯着她。她的坚持,从来不是因为他!而她最坚持的,就是离开他!多么讽刺!
“司徒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程玄璇放柔了声音,,眉心凝着一抹倦意,“我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故意打扰你,只要看到柔儿没事,我一刻也不会多留。”
“我相信你一刻也不会多留。”司徒拓冷冷地扬唇。
“你非要这样理解我的话?”程玄璇疲惫地叹气。折腾了大半夜,她真的累了。双手再次抚上腹部,她在心里念道:宝宝,你乖,再等一会儿娘亲就回去休息了。
司徒拓的眼光瞥向她的手,不耐地道:“肚子痛?身体不舒服还死撑什么?快点滚回去歇息!”
“不是。我很好。”程玄璇放下手,低首垂眸。幸好他是个不解温柔的大男人,看不出端倪。
司徒拓以为她真的身子不舒服,便也不再咄咄逼人,只道:“再过半个时辰,柔儿应该就没事了。你爱等,就等着吧。”
“嗯。”程玄璇轻声应道。
两人不再开口说话,静谧无声,程玄璇渐渐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眼皮发重。头慢慢地斜去,不知不觉见倚靠在司徒拓的肩上。
司徒拓身躯一僵,测验看去,见她呼吸平稳,应是累极睡着,便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地裹在她身上。
夜色下,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面,照映着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
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武功尽废
夜空似乎已许久未曾如此清朗过,星光耀宇,月辉泄地,在这一刻,天地是宁静而庄穆的。
司徒拓静坐着未动,身旁疲惫睡着的程玄璇偎依在他的肩头,发出轻浅平稳的呼吸声。司徒拓低眸望着她清秀的小脸,黑眸中隐有一丝怅然哀伤。
这片刻的短暂平静,就像是水中月,一经碰触就会幻灭。他自知时日无多,就算有人肯以血救他,也只是让他能保命而已。那一剑伤及他的心脉,就算伤愈,他也是武功尽失了。身为一个必须上阵杀敌的将军,失去了武艺,就等同于废人。若要如此苟活,他宁可死。
“璇,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知道吗?”他低沉地轻语,声音里夹杂着几许无法掩藏的眷恋不舍。
程玄璇挪了挪身子,似在寻找更舒服的位置,下意识地挨近他宽厚的胸膛。
看着她不自觉的动作,司徒拓淡淡地扬起唇角,微一俯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虽然她确实伤到了他,但是他已硬不起心肠,或许是因为几日之后便就再也看不到她了,所以现在的心情分外的柔软。
静默地望着她的睡脸,他深邃的目光中浮现浓浓的情意。
过了半响,一道嗓音响起:“司徒。”
眨眼间,司徒拓已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回头淡声问道:“柔儿的伤势严不严重?”
“没有大碍了,修养数日就会好了。”白黎俊美的脸庞略显苍白,刚刚为东方柔输注真气疗伤,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心焦。虽明知她伤得并不重,但他还是宁愿耗损真气,只想要她尽快康复。也许,是因为她奋不顾身为他挡剑的那一份深情,温暖了他卷极的心。
“嗯。”司徒拓冷淡地应道。
“司徒,你还在怪我?”白黎微皱着眉,语气沉凝,“你我相识十多年,我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能够影响我们的友情。”
司徒拓没有立刻接话,轻扶着程玄璇让她靠在墙边,才站起身与白黎对视。
司徒拓的脸色虽尚显虚弱,但话语沉稳有力:“白黎,人皆有私心,我能理解。我并没有怪过你。但是,我必须坦白说,我并不认同那日你选择帮程玄璇。”要帮兄弟,还是要帮自己心仪的女子,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做的选择。但若换了是他,他必会选前者。
白黎沉默片刻,无奈地扯唇苦笑:“司徒,你说得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司徒拓不语,无意再说重话。白黎出生于皇室,曾经参与过那些明里暗里的皇权争斗,他对兄弟感情的看法,自然与他不同。而他的想法却很简单,他的父母早逝,亦无兄弟姐妹,亲情是他内心格外渴望的东西。他一直把白黎当作兄弟,所以即使程玄璇是他的妻,他也同意了让白黎公平竞争。他重视白黎,故而他才会有失望。
“司徒,抱歉。”白黎低声道。
司徒拓淡淡摇头,道:“已经过去了的事,就不用再翻出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那么,你也会原谅玄璇?”白黎看着他,请问。
“这是两回事。”司徒拓的神情微沉,语气转硬。
“罢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无权置喙。”白黎轻声叹息,他已介入太多,逾越了应守的界线。
“白黎,柔儿是因你而受伤,就让她去附中养伤吧。”司徒拓转移了话题,道,“我自己有伤在身,只怕没有精力顾及她,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好,我会的。”白黎颔首,控制着想要望向程玄璇的目光,平静地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去歇息吧。我现在就带东方姑娘回府。”
司徒拓静默地站立着,看着他抱着仍昏迷未醒的东方柔出来,而后没有赘言地离去。既然柔儿爱慕白黎,那么他就为她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若白黎能够欣赏柔儿,那自然是好。若白黎无法对柔儿动心,那他便就可以更放心地把程玄璇托付给白黎。
待白黎走远,司徒拓的眼角余光瞥向一旁,淡讽道:“你准备装睡到什么时候?”
闻言,程玄璇睁开眼睛,慢慢站起来。方才他和白黎在交谈时,她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是不想妨碍他们沟通,才善意装睡的。
“柔儿不会有事,你可以安心走了。”司徒拓顾自跨入房中,躺回床榻,闭上了眼,一副送客的姿势。事实上,他确实很累,硬撑了这么久,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那你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程玄璇站在门口,轻轻地道。他看起来起色很差,比起之前更显苍白虚弱了。
“明日不用再来,我不想见你。”司徒拓闭着眼睛,冷声回道。
“我现在不和你争执,反正我一定会来。”她会去求凤清舞救他。
司徒拓不应声,神情冷漠。明日开始他该安排身后事了,她不来他才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