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特么的邪门了”

“莫非这小子是个练家子?”

赌徒们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而胡侃趁着那中年汉子愣神的工夫,擦着汗快步赶到韩吟面前,低头垂眼,一副心虚模样:“你…你怎么下山了…”

要不下山,还不知道他又到这种地方胡混呢韩吟冷冷转身:“走。”

赌徒们见好戏就要这么散场,立刻骂骂咧咧起来,有污言秽语调戏韩吟的,也有挑唆胡侃,说他竟然被小姑娘呼喝来去,简直不是男人的,更多的人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的推搡那中年汉子,怂恿他上去跟胡侃接着打。

换作任何一个脸皮薄点的少女,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都会羞窘难当,掩面而逃,但韩吟打小什么污言秽语没听过,压根就面不改色,她只是暗暗的用灵气逼了一阵寒气出来。

真的很邪门

明明是秋高气爽时节,赌场内众人却感觉身周的气温陡然降了下来,连身着夹裳的人都冻得有些瑟瑟起来,再看韩吟眉目间漾着冰霜之意,不知怎么就心虚了,噤若寒蝉起来。

韩吟这一招自然是同慕十三学的,她不能施放那无形的威压,那么变相的放点冷气冻冻人总可以吧,没想到还当真有效,她不禁一笑,掀帘就要出去。

不想下一刻拦住她的却是胡侃,他支支吾吾:“仙…韩姑娘…”

“怎么”韩吟暂时压下去的气立刻就窜了上来:“是不是你还没赌到被人扒光了裤子扔出去的地步,舍不得走?”

“不是不是。”胡侃忙道:“我没赌,我发誓没赌”

韩吟沉了脸:“没赌你在这里做什么?”

胡侃苦了脸道:“找人。”

“谁?”

“他”胡侃回手就指住方才同他打架的那名中年汉子。

这时众赌徒回过神来,见胡侃被比自己小了足有八九岁的少女训诉得服服帖帖,心里暗暗称奇的同时又再次聒噪起来,只不过他们都瞧出这少女的来历有些蹊跷,声音比方才小了许多,没敢那么放肆了。

中年汉子见胡侃指住他,脖子一梗就骂:“滚你母亲的,老子都不认识你,你逮着老子要什么人”

要人?

韩吟一头雾水,不过事情究竟怎样已经不要紧了,她先前只盯着胡侃,没仔细留意这中年汉子,此刻正正经经的同他打了个照面,立刻就觉得他眼熟起来,心里微一沉吟,就恍然想起了他是谁,不禁冷笑起来:“仇七,咱们还真是有缘处处都相逢”

情形直转急下。

胡侃压根没想到韩吟会认得此人,呆愣住了,洛云卿也颇为意外的瞧了她一眼。

至于仇七,他简直感觉莫名其妙,警惕的退了两步:“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韩吟面上笑容转为甜蜜,语声也柔缓起来:“才事隔三四年而已,你就已经不记得了么?”

仇七再愕,认认真真的看了韩吟无数眼,面色忽然大变起来,一边东张西望的找寻逃路,一边连声嚷着:“你…我…我不认得你…”

不认得?不认得心虚什么

天殊城,胡侃家院子。

石桌上摆着一壶茶,三只茶杯,然而对坐喝茶的却只有两人。

洛云卿修长的手指执起茶杯,看杯中碧色袅绕如春意盎然。

胡侃却有些坐立不安,面上流露出好奇焦切的神情,不时的往厢房那边张望。

厢房呢,紧闭着门窗,但是里头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出来,正常点的有尖叫声、拍击声、拳打脚踢声,不正常的则有重物冲撞声、土崩瓦解声、冰块碎裂声等等…

胡侃实在忍不住了,直起身子悄悄探问:“洛仙长…那个,韩仙长同仇七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捉了他进去,怕是有一个时辰了吧?”

他隐了一句话没说:万一打死了,可不太妙洛云卿尚未答话,就听见门“哐”的一响,韩吟挽着衣袖,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一叠声嚷着:“胡侃,给我找笔墨纸砚”

胡侃不解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可是不敢多问,答应两声就去照办了。

韩吟揍人揍到心情大畅,不过也口干舌燥了,伸手就取了桌上的茶,一气连饮了数杯,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笑吟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洛云卿看她:“就是他恩将仇报?”

“不错”提起这个,韩吟又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仇七不是别人,正是她从前在年三十晚上救过的那个路人,当时看他冻得快要死了,好心拖他到避风的地方,还拾了干柴生起火来供他取暖,分了他一些热饮热食,谁知道这人狼心狗肺,稍稍缓过劲来就找她要酒,她说没有,他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起来,要不是她当时起疑留了心,仗着路熟逃了,估计早就被他卖到勾栏里去换钱了。

这件事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但她觉得自己最多只能从中吸取点教训,今后不要再犯这种傻乎乎的错了,却没想到老天爷能让她在茫茫人海之中再次遇见他,并且捉了他来一清前仇洛云卿听她说起过这事,搁下杯道:“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说话间,胡侃已经取了笔墨纸砚来,韩吟这才得空问他:“你找仇七干什么?”

胡侃被她这样一问,竟有些扭捏起来,最后被迫问不过才说出实情。

原来他刚到天殊城时,租过屋住,屋主有位适嫁的女儿,人品样貌都不错,而他早到娶亲年纪,他爹娘从前看他浪荡,不敢提他的亲事,怕害了人家闺女,如今见他行事渐渐稳重起来,那盼着他传宗接代的心就炽热起来,当着他的面提过两回,说那姑娘不错,他被说得有些意动,也想成亲的事了。

正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提亲时,刘缘传话给他,说九玄招纳外门弟子,他就下了决心,要能被选入九玄,就死了娶妻生子的心,要不能回来就立刻找媒人提亲。

韩吟拊掌笑道:“那你到底提亲了没有?”

“提…提了…”胡侃这样的人说起亲事来,也不由自主的烧得耳根红了,但随即又咬牙恨道:“彩礼都下了,谁知道她爹被仇七糊弄去赌钱,把家产输得精光不说,连女儿都输出去了”

“啊”韩吟忙问:“那姑娘人呢,在仇七手里?”

“对但仇七也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这头赢了人和钱,转手就典出去了,我找他要人,他就装说不知道,躲了我好些天。”说到这里,胡侃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你知道我从前也赌钱,自然懂得赌徒禀性,料着他一定熬不住要上赌场,就一直躲在赌场外头等着逮他,好容易今日逮着了,谁知他被逼急了,不由分说就动手…”

洛云卿这才知道他方才为何抓耳挠腮,急个不行。

韩吟也憋着笑踹他:“那还不快点去问他被我整惨了,恐怕不敢再敷衍扯谎。”

胡侃等的就是这句话,巴不得一声,扔下笔墨纸砚就往厢房里跑。

验证了他的确不是赌性发了才去赌场,韩吟心情愈发好了,执了墨锭研磨起来,然后腆着脸讨好的望着洛云卿:“师兄帮帮忙,你文才好,我替你磨墨,你帮我写张供状吧,把仇七犯过的事全都写上去,回头让他摁了手印,就把他押去官府”

这大概是一天以来,她做过的最靠谱的事,洛云卿就不推却,提起笔来,道声:“好。”

第七十八章 你离我远点

人生不可能事事都皆大欢喜。

韩吟也没有想到,她为胡侃耽搁了五天行程,仍是留下了一个悬而未决的遗憾。

这天清早,她从胡家告辞,抱着土灵猪同洛云卿一块出城,走着走着,忍不住回望那立在门首相送,已经被淡薄的晨雾遮得快要看不见的胡侃身影。

“洛师兄。”她迟疑:“我知道女子的清白要紧,可是宛如那样身不由己被污了清白的,就活该遭人唾弃么?”

宛如,姓李,是胡侃那已经定下了亲事的未过门妻子,被她自己的亲爹抵给仇七当了赌债。仇七自然没有碰她,因为他这个赌徒也知道破了身子的少女绝不如黄花闺女值钱,于是立刻将其转手典给了他的债主,等到胡侃逼问出李宛如的下落,再带着银子赶去将她赎回来时,她已经被那禽兽给糟蹋了清白。

那之后就是一场折腾。

胡侃自然是痛苦沮丧之极,胡侃的爹娘呢,原是好人,但面对这种事也只抛出了“退亲”两字,还道说未嫁**不如守节寡妇,哪怕是被迫的,传出去都是有污胡家声名的丑事。

李宛如先经历了被亲爹抵债的惊痛,后遭遇了禽兽之人的**,好容易离了豺狼虎穴,又被婆家嫌弃,她就绝了生的念头,这五天里前前后后寻隙自尽了足有七八回,除了头一回众人没有防备,险些没救回她性命外,她其后自尽数回都是徒劳无功,于是彻底灰了心,开始不吃不喝形如枯槁。

这事里带了点祸从天降的意味,让韩吟再一次体味到了人生的无奈和悲哀。

俗话说自作自受,有些恶果要真是自己当初的选择和施为,那么即便承受了其实也不亏,亏的是李宛如这种分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却需要把别人种下的恶果全部承受的人,韩吟真想替她问一句,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啊,怎么如此倒霉洛云卿低敛了眼帘:“这事里人心情理,道德礼法混杂难言,各人的出生教养不同,看法自然不同,何况这红尘俗世,想不透勘不破的人太多,你可以对此事不以为然,却没法说服他们接受你的想法。”

说的是

韩吟暗叹,正因如此,她只留了三瓶避谷丸给胡侃,让他每日喂绝食的李宛如服上一丸,保得她性命,至于其它,她一句都没多说,知道即便能骂得胡侃被迫娶了李宛如,但只要他心里梗的那根刺不消,这桩姻缘就不见得美满,倒有可能互成怨偶,彼此折磨。

好吧,无能为力的事情她一向不多想,于事无补还反坏了自己心情她仰了脸问洛云卿:“师兄,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洛云卿沉吟间,胡侃忽然从后头追上来:“等等,你们等等…”

韩吟挑眉,回身,盯住胡侃:“又怎么了?”

说到底,这个家伙还是让她有点生气,不就是清白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句不吉利的话,今后若是她倒霉遇上类似的事情,要娶她的男人对她这般态度。

哼哼她绝对伸脚一踹,让那人有多远就给她滚多远不过…

扯远了

她修仙的人,想什么虚无飘渺的嫁娶之事胡侃却不在乎她的态度,只顾着往她手里塞东西:“这…这个给你们…”

“什么呀。”韩吟低头一看,愣了。

洛云卿也有些意外,盯着被胡侃塞入手中的两只红通通的鸡蛋,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弯了一下。

“喜…喜蛋…”胡侃说话时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们:“那个…我想好了,我要娶她,但是你们赶不上我办喜事了,就先吃两个喜蛋沾点喜气好了…”

韩吟犹未相信:“你确定你想通了?要没想通,这娶了还不如不娶,最好别勉强。”

“想…想通了啊”胡侃一梗脖子,声气扬起来:“老子我就是一泼皮无赖,从前混账之极的事也没少干过,我原还怕宛如过门后知道了这些事要瞧不起我,心里也觉得自个有点配不上她,如今不怕了,我跟她算扯平了”

韩吟睁大眼,这种事情也可以扯平的…

胡侃说着又贼眉贱眼起来,小小声道:“而且不瞒你们说,宛如这姑娘本来就不错,这种情况下我娶了她,她心存感激,今后还不得对我死心塌地,对我爹我娘百倍孝顺?这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事,我傻了我才不干”

洛云卿轻咳了两声,什么都没有说。

偏偏胡侃还没贱完,认真叮嘱他们:“那个,回头你们吃喜蛋,记得要先煮熟,不然一磕就流你们一手蛋汁”

韩吟黑线:“生的啊?”

“是啊。”胡侃搓着手嘿嘿的笑:“我这不是才想通么,哪来工夫把蛋煮熟,而且这蛋壳上的红颜色,也是我拿我娘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胭脂染的,你们…吃的时候小心…”

的确是应该小心的,韩吟沾了一手晦暗的红胭脂,鼻端还窜入一股子陈霉气味,看来这胭脂还真是搁得有些年头了…

同胡侃告别出城后,她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一路晃了过去,不过走到一条岔道口时,她停了下来,想起方才问洛云卿的问题,他还没有答。

韩吟再问:“我们去哪?”

洛云卿指着南面那条道:“走这里。”

她想了想:“这条道,应该是通往梓原?”

洛云卿颔首:“我们去梓原和涔原之间绵延数千里的赤炼山脉。”

韩吟笑问:“那里可能会有水灵脉?”

“不清楚。”洛云卿顿了一下道:“先去找落星湖。”

落星湖

韩吟愣了一下,这已经是她第二回听见这个名字了,不禁好奇道:“落星湖那里有什么呀?”

洛云卿不太想说,敷衍她道:“不清楚。”

“师兄在骗人吧”韩吟冲口就道:“你要找落星湖,慕师叔也说让我顺路的话去落星湖看看,如果那里什么都没有,你们为什么都要去…”

话到一半,看见洛云卿望着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提起慕十三,只好嘿嘿一笑:“抱歉啊师兄,我真的有记住你的话,少同慕师叔在一起,但是我们同住在集鹤峰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个…偶尔遇上了说两句话,应该没有关系?”

事实上集鹤峰挺大,想要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有难度的,她也不仅是偶尔同慕十三说两句话而已,但是她不清楚厉青寒和洛云卿对慕十三到底有何成见,又觉得可以从慕十三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再者同他相处也较为轻松愉快,起码比同云初心相处愉快多了,她就不由自主的阳奉阴违了。

洛云卿明知道她有些言不尽其实,但是对她的惫懒极为无奈,何况已经将她带下了山,这个问题多说无益,他就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自个有分寸就好。”

韩吟暗松一口气,连忙岔话:“师兄快说,落星湖到底有什么?”

洛云卿微微沉吟:“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五行宗那位开派宗主飞升之前,似乎在落星湖建过一座仙府,但这到底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传闻也不知道可不可靠,而且从未听说有人找到过这仙府,我不过想着既然下山了,就顺便带你探一探去,未必会有什么收获,你别抱太大指望。”

“师兄…”韩吟眼里闪着感动的泪光,顺手就拖起他的胳膊粘了过去:“你对我太好了,下山历练都不忘了要替我找混元心法…”

她倒不是有意肉麻,而是心里情绪自然流露外带习惯性夸张讨好。

要换了慕十三,此刻大概会笑得很不怀好意,问她既然自己对她这样好,她又有何回报,可是此刻同她在一起的却是洛云卿,他向来不惯同人近距离接触,被她这一粘一缠,简直浑身都不自在,立刻就绷紧了一张脸,周身散出萧瑟寒意,冷道:“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离我远点”

“不要”韩吟没有从前那么畏惧他了,无赖的拖着他的胳膊不放,因为她觉得这种有所依靠的感觉真好,让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洛云卿却觉得一点都不好,周身散出的寒意更甚,暗暗捏了法诀,甩了甩衣袖就将她给甩了出去。

韩吟毫无意外的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不过她脸皮很厚,半点都不尴尬,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跟着他继续走,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又下意识的伸手去拖他的衣袖:“师兄…”

话都没说完,她又被洛云卿给甩了出去。

什么嘛她又不是故意的…

韩吟被摔得恶作剧心起,觉得洛云卿既然这么讨厌别人接近他,那她倒想戳戳他的逆鳞,看他的承受底线在哪里,或者这么说吧,总看见他清冷着一张脸,神情万年不变,她偶尔也想看看这张脸上流露出其他情绪时,是什么样子。

她从地上爬起来,又追了上去,伸手去拖他的衣袖,结果当然是没有悬念的再次被扔了出去于是走了一路,她摔了一路,尽管洛云卿出手摔她的力道一次比一次轻,可是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找了个村子投宿时,她都没看到他面上有一丁点的情绪变化,不由暗叹…

师兄果然是面瘫

第七十九章 传说

离天殊城不远的这座村子叫宋庄。

顾名思义,这里住的二十来户人家大多姓宋,韩吟随意捡了炊烟袅起的一户人家就要上前投宿。

这时洛云卿喊住她:“需要借宿这么麻烦么?”

在他想来,修仙之人无须饮食也不畏夜寒,即便露宿荒郊野岭也不怕碰上匪盗和野兽,似乎没有必要在村中投宿,打扰别人。

韩吟却道:“历练啊师兄”

洛云卿抿紧了嘴,什么都不说了。

他们投宿的这户人家住着一对年近花甲的夫妇,韩吟嘴甜笑容也甜,立刻就被迎进了门,然后她借口帮忙烧火,撂下洛云卿,跑到厨下同那老妇聊天去了。

洛云卿一向静默寡言,在九玄山上也只顾修炼,极少与同门说笑,下了山面对陌生人自然更无话可说,环顾了一下身周摆的简陋家什,就在一条松损脏腻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家中主人宋老汉原是个喜欢唠嗑的人,但见他衣饰不俗,气质清冷,想是出身显赫,就有些怯缩,酝酿了半晌才问了他一句:“公子贵姓,如何称呼啊?”

洛云卿言简意赅:“免贵,姓洛。”

他不是有意冷漠,但清泠泠不带红尘气息的声音,还是让人生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感觉。

宋老汉憋了一会,没憋出话来,习惯性抽了腰中烟锅,塞了烟叶刚要抽时,想起还有客在,就将烟锅往他那边让了让:“洛公子抽烟啊?”

洛云卿道:“不抽,您请便。”

宋老汉就蹲在门槛边,含着烟嘴拿火折点烟,然后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起来,似乎借着烟雾的遮绕,好缓解一些无话可说的尴尬。

洛云卿却不觉得这样的沉默有什么尴尬,他只觉得这屋子狭小有些憋闷,远不如以天为盖,以地为铺来得阔敞,最重要的是他没法在这里打坐修炼,枯坐着实有些无聊,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厨下传来的说话声。

韩吟的声音很清晰:“大娘,家里再没其他人了么?”

老妇的声音浑浊而伤感:“闺女嫁去邻村了,儿子四年前就没了,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急症,没两日的工夫就去了,连大夫都没顾得上请。媳妇呢,嫁过来好些年一直没养下孩子,守了三年就改嫁去了,单剩下我们这两个老的熬日子,熬到哪天就是哪天吧。”

她说着像是要寻求心理平衡,又道说:“其实不单是我家,全村的青壮小伙都一个接一个的没了,村里只剩些老人孩子,还有几个舍不得孩子,不愿改嫁的年轻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