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靠近阳台,平时出于安全的顾虑,沈家是没人容许他这样站在阳台上的。

“振业!快下来!”辰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她匆匆奔到阳台上,刚刚,Grace才送她到楼下,她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那边,因为莫青的那件事,她心底隐约浮现出不安的情绪。

Grace将车径直驶进地下车库,她的情绪更加的焦虑不安,Grace瞧出她的神不守舍,答应替她去看一下发生什么事,但她必须乖乖地先上楼,因为医生说,她不能受任何刺激,也不能有任何的颠簸,不然,孩子随时可能小产。

所以,她才先Grae一步回到家中。

出乎意料地,不仅没有人开门,进门后,家里似乎也没有一个佣人。

静悄悄地,只在客厅阳台那边传来些许的响声。

她走到客厅,才看到,沈振业大半个身子趴在阳台上,喊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楚彤漠然地站在一边。

她急急地把沈振业从阳台上劝下来,沈振业肥白的脑袋晃来晃去,仍旧在喊着:

“姆妈,姆妈,我要姆妈。姆妈被我推下去了!”

辰颜一把拉住沈振业的手,牵着他向客厅走去:

“振业在说什么呢?你姆妈不在家吗?”

“姑姑,姆妈被我推下去了!”

楚彤看着她,笑道:

“你保得住他一时,难道能保得住他一世?”

“什么意思?”

“他刚刚把自己的姆妈推到了楼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辰颜的身子略略的一晃,胸中一阵反胃。

苏盈?楼下那群人围着的人,是苏盈?!

她的心底在经历了沈傲突然逝世的打击,加上苏盈坠的噩耗时,竟觉不出一丝的疼痛。

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周身,遍袭起悚人的寒意。

沈振业捏了捏她的手,叫着:

“姆妈不见了,姆妈呢?”

她强行抑制住这种反胃,拉着沈振业的手,安慰道:

“姆妈出去了,一会就回来,振业乖。”

“你何必骗一个智障,是他把他的姆妈推了下去,你再安慰,稍后警方也会把他带走。”

“警方不会凭你的片面之词,就带走振业。”

“不会吗?不光是我,还有楼下那些人,全都看到了。他们不是最好的人证?”

“楚彤,假如你要沈氏,你已经得到了,那么对于沈家的人,你是否一定要继续步步相逼才罢手?”

“沈氏,你不争吗?你心甘情愿地放手给我?”

“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个,我不会和你争,但请你,从此以后,不要再伤害任何人!我的要求只有这个,我知道,你的恨,是由于我母亲夺走了苍,但苍一直并没有爱过你,你因为这种盲目的爱,造成的,已经不仅仅是当年的伤害,还将这种伤害带到了今天。楚彤,我请你,住手吧!”辰颜对她说出这句话,她的心底,虽然,并不确定,楚彤究竟做了多少的指使,但,她明白,所有的事,必定都与她脱不开关系。

Grace提到的,沈傲所不能确定的事,一定也是她所引起的,并且,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小事。

倘若,这个女人,如今要的是财是势,那么,沈氏,她并不准备去争,外公让Grace转告的话中,那一句:假如他出了事,哪怕沈氏易主,也不要去争。分明是有着深刻蕴意的。

固然,她现在并不能完全地领会,可,在苏盈出事后,她突然,有一丝的清明。

如今的她,并不是一个人,不光为了沈振业,腹中的孩子,也是她不得不顾全的。

“如果我告诉你,我要的不止是这些呢?”楚彤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逼近辰颜,笑得愈加妩媚。

“你还要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给你的?”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让你活着,活得生不如死,才能报复你母亲对我所造成的伤害。”楚彤慢慢地道,随后,眼底有一丝的精光闪现,“我要你离开司徒霄和叶苍霆,从今以后,不准你再见他们!这点,你做得到吗?”

楚彤提出这个条件,心里,骤然明白,哪怕她不要的男人,也不想让辰颜得到。

让辰颜离开这俩个男人,更会让她痛苦吧。

而以辰颜的个性,一定不会让他们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离开,这样,时间消磨掉的,不仅是那俩个男人对她的情意,更是他们对她逐渐湮升出的恨意。

想到此,楚彤为她的突发的灵想所得意起来。

得到沈氏,再看着沈傲一直想要维护的人痛苦。

真是太绝妙了,也不枉她每每在他身下承欢时,做呕的感觉。

辰颜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她的思绪有瞬间的空白,沈振业已在旁边叫道:

“姑姑,姑姑,振业困了,困!”

他一直把辰颜当做姑姑,辰颜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她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安静下来:

“好,振业乖,姑姑一会带振业去休息。”

复抬眸望向楚彤:

“假如我不答应呢?”

“你不会不答应,你要沈振业安然无恙,我会是最好的证人,证明,苏盈是失足摔落,并非是这个傻子推她下去。而且,你知道,司徒霄,其实很卑鄙,不用多长时间,你就会见识到他的卑鄙。到那时,或许,你逃一样的要离开他!”

“卑鄙?”

“嗯,安沐云的孩子,并非是叶风的。”

对于这句话,辰颜并没有过多的惊愕,这也是她一直怀疑的问题,可接下来的话,则让她震惊到几乎站立不稳,亏得沈振业扶着,她才缓过神。

“她的孩子,是司徒霄的!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难道还值得你继续为他守候吗?”

“不可能!”喊出这三个字,嗓口有一种腥甜的味道漫起。

“没有什么不可能。他恨叶家,所以,没有什么是比这种方法更直接的报复,你想,继承叶氏的孩子,竟然是他的儿子,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笑话啊?”楚彤得意地开始笑。

辰颜的心,在她的笑声中,被撕开成一片一片,即便,漫着铺天的血,可,她还是不能说出一个痛字。

司徒霄,难道,真的为了叶氏,会和安沐云发生关系?她不信,她不相信!

“我不会信,你如果要挑拨,请找个更令人信服的理由,好吗?”辰颜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但她的手,分明颤了一下,这个动作落进楚彤的眼里,仅湮起一抹更深的笑意。

“我何必现在还挑拨你和他,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我要的,是你彻底的离开,以后都不许你见他,还有不许再见叶苍霆!你不信我说的可以,等孩子出生以后,可以验DNA。”

“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告诉苍?让安沐云一无所获?”

“我相信,你不会告诉叶苍霆的,不然,你等于间接扼杀了司徒霄的孩子。叶苍霆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在你面前的伪善,不过由于你长了一张他最愧疚的女人的脸,托了沈梦璃的福而已。”

没有等辰颜回答,门铃声响起。

辰颜拉着沈振业走到门边,看到,Grace一脸焦急地在楼下等着,她按了开门的键。

没几分钟Grace已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了一眼辰颜的脸,语意艰涩:

“是你舅妈出事了。”

“我知道。”辰颜让她进来,脸上的神色,让Grace觉得有些异样。

楚彤早不在客厅。

没等Grace多说几句话,警察也来到20层,并按例在现场取证,当提到是怎样坠楼时,楚彤施施然从楼上下来,语音清脆:

“沈老爷才过世,大少奶奶,因为一时地想不开,才从阳台上跳楼的。”她的手指着客厅阳台的位置,说出这句话,她相信,辰颜的决定,一定会向着她满意的方向更近一步。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沈老爷的妻子,按辈份是死者的婆婆,别吓着孩子,我跟你们回警局接受调查。”说完,她披上手中的大衣,随几位警察向外走去,另两名警察则顺着楚彤所指的方向往阳台上取证。

“这位我们也会带走。楼下有目击者说看到死者坠楼后,阳台上有一男子出现。”警察往沈振业旁边走来。

“慢着,他有智障,你们不能这样带他走。”辰颜护着又开始骚动不安的沈振业。

“他是看到他母亲跳楼,才会奔到阳台上的,我是听到他的哭喊才跟过去,你们把他带回警局,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楚彤望想辰颜,眸底有着别样的深意。

辰颜看得明白她的深意,假若她不照她所说的做,那么,她也可以随时推翻这种证词。

她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沈振业一时的发狂,推他的母亲下楼,但,现在,她所必须要维护的,就是沈振业,这个世上,她最后的亲人。

他是智障,因此,他失去为自己辨解的能力,这样将一个罪名压给他,无疑是不公平的。

至于,苏盈的死,倘若真是沈振业所为,肯定也是误杀。

可,为什么,她的心底,会有更深的不安笼罩呢?

隐隐间,这件事,似乎,并不象表相所显示的那样。

未容她细想,其中一名警察转问辰颜:

“对不起,依照惯例,我们还是需要把相关人等都带回警局,请问,小姐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侄女。”

“案发当时你在哪里?”

“我刚刚到楼下,和这位小姐在一起。”辰颜每说一个字,心底就绞疼一次,这样的绞疼,让她开始担心腹中的孩子。

所以,楚彤提出的条件,未尝不是最好的一种方法,因为,她,确实,是想离开了。

不论所有事的真相是怎样的,她应该听沈傲的话,保护照顾好自己,等孩子生下来后,再说吧。

“麻烦你们跟我们回去一起做个口供。”

辰颜护着沈振业,随几位警察走出沈家。

Grace忧心地看着辰颜,刚刚医院,她陪同在辰颜身边,知道她不能经受多一次的打击,以免宝宝会有问题。

可,现在,她什么都帮不了她。

她悄悄取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收信人是司徒霄。

恐怕时至今日,也惟有他,才能真正安慰得了她受伤的心吧。

下到地下车库,楚彤走到辰颜边上,距离Grace和警察有一段距离时,以极低的声音道:

“我知道你会答应,假如你反悔,我会让这份口供听起来,更象是你求我,我才改的。”

辰颜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太过贪婪,她得到再多,都会想要其他的。

如果让她知道,她有了孩子,那么,她或许会做出更加残忍的事来。

所以,离开,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周围人最好的选择。

最后警局还是以苏盈自杀坠楼草草结案,因为现场没有提取到更多的证物,所有楼下的目击者也仅看到沈振业一人在阳台上出现。

基于沈振业本人的情况,以及这个家庭目前的状况,推测苏盈由于沈傲死后,家产全部留给楚彤,遂产生失落,以及怕日后的生活得不到保障,才走上这条绝路,并且事发前,她曾支走所有的佣人,本身行为举止就异于平常。

辰颜一前一后失去两位亲人,她除了一直看好沈振业外,第一次发现,做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她对苏盈坠楼即便存有疑问,但,对安沐云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疑问却逐渐开始清明。

在塞班,叶风对安沐云的态度,始终是冷淡的。

并且,安沐云曾对她哭泣过,关于叶风要和她分手的种种,虽然,彼时结婚,也有可能是由于安沐云有了孩子,但,这样的理由,对于叶风来说,实在是有些牵强。

她清楚叶风,不是一个随便到没有准则的人。

对于司徒霄呢?为了叶氏,所以才有这个孩子?她同样是觉得牵强。

哪怕彼时司徒霄为了报仇是不择手段,可,他应该也不会卑鄙到,要用孩子来篡得叶氏的财产,毕竟,让叶氏破产,这种报复,才应该是他最崇尚的。

每想到此,她的头很疼,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的头更加地开始疼起来。

五日后,她随众人在沈家专门买下的一大块家族墓园送别沈傲和苏盈,手机响起,接通,是冯董略带紧张而失音的语调:

“辰小姐,不好了,今天东远银行下了一纸通知,说我们的沧海东岸被业主投诉至省国土局,地基未曾打好,出现下陷情况,因此,根据贷款协议上相关约责,中止对我们的放贷,并要求我们在三个月内,偿还以前投入的一期贷款,共两亿八千万。”

“什么?贷款协议上有此条约责吗?”

“是有一条,倘若该房产出现严重建筑质量事故,那么,东远银行有权随时中止放贷,并要求我们提前偿还前期的贷款。”

“地基真的有问题吗?”

“最早的图纸,是要求按照相关豪宅的防震级别来制定的,所以,桩基一直打入岩石层,依靠岩石层直接承重。可,目前上面派人下来实地进行调研,结果对我们十分不利,靠山那派的别墅桩基有部分是没有打到岩石层,所以导致局面下陷。”

“负责建筑施工的责任人对此怎么说呢?”

“当时是有几栋由于位置较特殊,无法打进岩石,所以改用钢铸混凝土的基桩,钻入海底的沙土深处,这样,同样可以保证建筑的稳固性,我们就这点问题和东远银行沟通,但对方拒绝以此做为理由,仍中止对我们放贷,并要求我们尽快将前期贷款进行偿还,否则,他们将按相关协议条责,对部分别墅进行抵债式拍卖。”

“好,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们先别着急,首先安排相关人员安抚那几名业主,不要将此事扩大到媒体的范围,至于东远银行那边,由我来想办法。”

辰颜说完,她抚住又开始抽疼的小腹,独自,坐在山边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拨通东远银行陈洲的电话,可,对方明显不愿意接听她的手机,直接呼转至了秘书服务台。

她颦紧眉,小腹愈加抽疼,她清楚倘若东远银行现在撤资,对于沧海东岸来说,将是致命的。

因为,虽然是以沧海东岸的名义贷的这笔款,可大部分的资金都是运营在沧海新城上,六年的企划所需的资金万一出现中断,面对的,将不仅是沧海新城陷进停滞,更可能是接踵而来的违约责任。

业主会因得不到早先承诺的配套设施进行申诉,而以现在沈氏自身的财力,以及楚彤即将接管沈氏来看,这无疑更是雪上及加霜的局面。

她的手按下“1”号键,电话那头,是他的声音传来,低沉,带着一丝让她的悸动,此外,还有风声从电话那端一并传来。

他,并不在办公室。

这样的时候,他会在哪呢?

她收回不该有的思绪,继续道:

“喂,你好,我是辰颜。”

“颜,你是为了东远银行的贷款,对吗?”

他一针见血,倒让她不知如何开口去求。

“嗯,是。我想请你出面,能——能让东远银行——收回这个决定。”

司徒霄虽在心里打好千遍的腹稿,可面对辰颜的电话,还是不知道如何去拒绝。

“这是董事会决定的,虽然我是CEO,但,对于这项通过的决议,也没有办法去反驳。”

“你的意思是——东远银行一定会中止贷款,连你都没有办法?”

“是,但是你可以放心,媒体方面,我会要求封锁这条消息,所以对于业主后期的追偿,应该问题不大,并且——”

“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这样。”

辰颜按下手机,抬眸,楚彤蒙在黑纱后的脸蕴了一丝笑意:

“你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啊呀,看你这张脸,阳光底下看,果然真的不再完美,你可知道,Yanni是最在意容貌的人,怪不得,你和他走到今天这步,你认为,他是否还会愿意在你身上耗费再多的财力呢?所以,你还不如尽快离开Yanni和叶苍霆,这样,你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才不至于损失到无法挽回,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条件,所以,我不介意先让你的智障表哥脱离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