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做过什么。
命运曾给过彼此无数次机会,她每次都会挥挥手轻飘飘地放它过去,源于她的骄傲,她的自尊。
也是在多年以后,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重新回到这一刻。
这样,一切,不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发展。
可,有些事,一去不回头。
再也无法回头。
此刻,司徒霄走到医院的一层楼,并没有叫老徐开车,而是,一个人,踱步走到医院外的林荫小路上。
甫出医院的铁门,突然,停在路边的车上,走下两名护士,接着,一辆折叠好的轮椅被拿下车,轮椅展开时,两名护士从车上搀下一人来。
那人,婀娜的身姿即便坐到轮椅上,仍是风姿绰约。
正是纪如初。
司徒霄对她的出现,是讶异的,接近凌晨两点,她却出现在医院的门口,仿佛是有备而来。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纪如初盈盈地笑,望着司徒霄,语音温柔。
“当然不是,这么晚,怎么在医院外面呢?”
“等你啊。”
“等我?”
“是,Grace千方百计帮我打听到,你每晚一定会出现在燕华医院,所以,我就坐车上等你咯。本来还以为你要到天亮才下来呢。”
“有事找我,可以打我手机,不必这样等我吧。”
“我怕,我可以为你等待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这一次,就让我多体味体味等待的滋味吧。如果Grace的情报网没出问题,明天,你就会回HK,以后,再也不会每晚出现在这了。至于今晚,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不会立刻坐上车走,而是会选择,到医院正门口的这个位置,远远地看着那扇你关心的窗户,再离开。”
“她的情报网确实没出问题,这些小道消息都能搜罗到。你的猜测,倒也十分有趣。”
“那当然,所以,为什么你不信任她情报网所能带给你的一些其他讯息呢?”
“譬如?”
“推我散一下步吧,等到你回HK,等到我不再用轮椅,至少留给我一个关于今晚的回忆,好吗?”
司徒霄走上前,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
“你们在这等我。”纪如初吩咐护士道。
“是,小姐。”
司徒霄慢慢地推着她,往林荫路上走去。
深夜医院门口的林荫道两边,停着不少因为怕付医院地下停车场费用而泊于路边的小车,其中一辆小车内,却赫然坐着一个人,但,因为夜色的笼罩,并没有人去注意到这一点。
“Yanni,你真的相信她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吗?”
“相信和不相信,在此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没有意义呢?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也不是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自己的女孩,这点,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啊,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吗?”
“一切都结束了。”
“Yanni,你的自信哪里去了?你真的准备就这样放弃她?因为这一个误会?如果这样,你将来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失望!”
“我不会让自己有时间后悔和失望。”
“这根本不是你!我不希望,你和她要走到没有办法挽留的一步,这样,以后如果想回头,都不再可能。”
“这一步,在我娶她时,可能注定,是唯一的结局。”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愿意听吗?”
“说吧。”他慢慢地推着她,在林荫道上走得很慢,树叶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曾经,有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他们认识在HK的一次慈善晚宴中,然后,他们相爱了,女孩的职业是一个演员,男孩虽然并不喜欢女孩从事这份职业,但,还是不愿违背她最初的梦想。甚至为了她,延长逗留在HK的时间,只为,她每次赶完外景,或者通告,短暂的相聚。每天晚上,男孩都会给女孩电话,不管女孩去哪里出外景,他都保持这个习惯,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还是在临睡前给女孩电话时,却听到,电话那端,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挂掉电话后再打,依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问那个男人是谁,男人反质问他是谁,于是,他挂了电话,再没有打过去。”
“那个女孩是你,男孩是蓝皓,对吗?”
“你都知道?”
“是,每个我选择交往的对象,我都会有一份关于她们详细的过往资料,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有人调查我,他,在那晚后,也调查过我,然后,怀疑我和同组的男主角,有暧昧不正当的关系,那个男人的声音,他通过辨认,更确定是同组的男主角。所以,他不听我之后做的任何解释,而是一气之下,回了德国。再后来,我查到这不过是那个追求不到我的男主角刻意制造出的假象,出钱买通酒店人员换了房间的直线号,我发邮件告诉他这一切时,也提出了分手。爱没有信任,注定只会走到终点。”
“你不后悔?”
“不,我没有后悔,因为,我在后来又遇到你,你的温柔体贴,让我再次付出感情,哪怕你其实并不爱我。”她轻轻地笑了一笑,带着莫奈何的味道,“原来一个女人,无论再怎样,忠于以前的感情,都可能会在最短的时间,移情别恋。”
司徒霄随着这句话稍稍滞了一下脚。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同样也会在不久之后,爱上另一个人,甚至,爱得比和你在一起时还要深。”
不远处,那辆坐着一个人的小车突然发动,没有开车灯,而是以极其猛疾的速度向司徒霄和纪如初撞来。
护士的尖叫声响起时,夜空的寂静终于被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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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爱恨恢恢(最终季) 95.永远永远
辰颜失神地滞怔在床上,直到护士敲门进来,替她换中药包时,才回过神。
“小姐,该换药了,您睡不着吗?”
她这才觉到小腹上的中药包已经渐渐冷却。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她所换的药。
她的指间抚过药包的绵软,终于,还是要换下。
“现在几点了?”
“小姐,现在凌晨两点。”
随着护士的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响起尖利叫声,随后,是一声巨响。
“嘭!”
物体被猛烈的撞击声和尖叫声一样,将夜空的静寂撕裂!
这份撕裂带着一种狠绝的味道,在这个深夜,同时将人的心底某处柔软一并撕裂。
仿佛意识到发生什么,辰颜蓦地从床上起身,奔到窗台那边,小腹上的中药包随即在这刹那落到地上,不同于那两份协议落地的轻飘,带着同样沉闷的响声,压砸在辰颜的心上。
心底被撕裂的柔软,因着这一压砸,更清晰明白地,觉到,原来,并非是麻木的。
她的手指颤抖,拉开窗帘,外面,除了一片数荫繁茂,什么都看不到,唯一可以看到的,是医院门前有一辆明星喜欢用的保姆车。
保姆车前,是惊慌失措的两名护士。
几乎同时,她看到,一个人风驰电掣一样从医院的一角奔出去,纵然隔着距离,如果她没认错,是司徒大宅的司机,老徐。
心底的裂口,空气骤然从哪里带着疼痛,逐渐被抽空,难以呼吸,呼吸到的,都是一种关于夜的萧瑟寒冷,还有,窗外,可能发生的——不祥。
为什么,她看到这一切,会浮起最不祥的预感?
返身,她冲到病房外,不顾端着托着中药包护士诧异的表情。
才迈出病房一步,就被一个人紧紧钳住双臂:
“你要去哪里?”
“我要下去!”辰颜坚定的说出这句话,她的手挣了一下,想要挣脱沈傲的钳制。
“小颜,别任性,你现在的身体,需要卧床休养,否则,会落下更深的后遗症。”
沈傲的脸上没有昨晚接到噩耗时的悲伤,依然平静到,波澜不惊。
“霄来过,是吗?”
“是。”
“他在下面,刚刚是什么声音?”辰颜的唇哆唆着。
“我会让人下去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你现在必须要好好休息,因为明天中午十二点,你要乘坐火车返回沪城。虽然不过一个晚上就到了,但毕竟不同于平地,还是会比较辛苦。”
“沪城?”
“是,你外婆昨晚过世了。所以,你必须回去见最后一面。”
辰颜随着沈傲的这句话,不再试图挣开他的钳制,外婆,过世?
她从没有见过外婆,从出生至今,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因为这条讯息而感到任何悲伤。
甚至,连她的心底,最初拂过的仅是惊愕,而再没有其他。
她真的不孝吧。
对于亲情的淡薄,连伪装都做不到。
是啊,外公,外婆,在她成长的二十三年中,代表了什么呢?
不过是遥远的名词,她的世界,在8岁前,只有父亲,8岁后,有叶苍霆,叶风,17岁后,有司徒霄。
这些人,构成她生命中最早的,关于所有感情的诠释。
母亲面上的亲人,在她23岁的时候,才突然在她和叶苍霆婚礼的当日出现在她面前。
带来的,并不是关于对这场婚礼的祝福。
带来的,是当年所谓的残酷真相,对这场婚礼的阻挠。
甚至在其后,当她经历那么多后,更是只要她的孩子,而并不在乎,彼时的她,心里,有多么的难受!
应该说,她的外公,从来不会关怀他人,他要的,只是财势。
这就是所谓至亲血脉的冷漠,连她的养父都不如的冷漠。
连本来该恨她的丈夫,都不如的冷漠。
所以,此刻,楼下发生的事牵扯着她所有的心。
如果是普通的撞击声,老徐不会这样紧张地冲出去。
他这么冲出去,必定是和司徒霄有关吧?
她不敢想下去,每想一个字,都会让她的心继续被收缩,身体在瑟瑟地发抖,小腹处之前残留的中药余温已被冰冷所代替,她能清楚地感到这片冰冷正逐渐蔓延到她的四肢,让她的周身血液都仿佛正一点一滴的凝固。
门外,跑进一名沈傲身边的保镖,附在沈傲耳边低语。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面说?”
辰颜冷冷地开口,语气里都带着寒冰一样的犀利。
那名保镖没有理会她的话语,在他的字典里,只有绝对忠诚于沈傲,所以他在说完话后,立刻噤声地低垂下头,等待沈傲的进一步吩咐。
沈傲松开钳制住辰颜的胳膊,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霄,出事了!”
这短短四个字进入辰颜的耳中,她顿觉眼前一片黑暗,身子重重地因晕眩摇晃了一下,沈傲不得不重新扶住她的手臂,才让她不至于跌倒,他的眼中掠过一抹很满意的神色:
“扶小姐下去,务必照顾好小姐,不得有任何闪失!”
辰颜将眩晕后的视线再次飘到沈傲脸上时,随即,他的眼底酝酿出一丝辰颜看不懂的神色,但此刻的她,也无暇去辨别任何沈傲的表情,一边的护士拿来一件稍厚的外套,辰颜一边披着,一边脚步踉跄得竟然差点没有办法走出门去。
司徒霄出事了!,所以,沈傲才突然同意她下楼!
她颤栗地扶住门框,不过只是一刹那,她拢紧衣服,在两个保镖的搀扶下,奔到电梯中。
病房是在医院主楼的八层楼面上,和普通的住院区并不在同一栋楼,反是与门诊楼层是相通的,另外有一部专属的直达电梯。
这个设计,是为了让VIP病房的病人享受到更特殊及及时的医护,因为,普通住院区,万一病情恶化,推到前面的手术室和急救室,都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因为,有些设备,是不可能都放入到住院区的。
所以,出于这个原因,VIP病房的窗口才正对着医院的大门,而并没有被医院的主楼所遮挡,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今晚,辰颜才会这么清楚地听到这声巨响,才会如此地不安。
电梯,红色的字,在不停条约闪烁,垂直重心力的下坠让她此刻的心,也一并的坠落。
滑落中,裂开的柔软处,疼痛依然冷冽地攫住她所有的感觉。
在这一刻,有一个人的心,随着身体在坠落后,永远地,陷进那永生的黑暗中,再也不会有重见光亮的一天。
司徒霄的脸上,身上都是飞溅上去的血,他的神情,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悲痛。
一边散落着早已被撞碾到不成样子的轮椅,支离破碎地抛洒在路中,还有,那星星点点,汇集成的血,呈喷射状地渲染出刚刚发生的一切。
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并非是任何人的臆梦。
护士的尖叫声响起时,司徒霄正推着纪如初走在林荫道上,当他听到尖叫,觉察到有一辆车子从后面对着他冲上来时,他下意识推着纪如初的轮椅躲闪到一边,车子贴紧他们的身边擦过,他的衣服被勾了一下,但,幸好,除了留下一个轻微的擦伤外,没有被卷到车的后轮下。
随后,这辆车仿佛疯了一样,或者说,是非置他们于死地,在前面急速一个飘移回车,又紧紧撞了过来,此时,他们的速度根本来不及避过这两疯狂的车子,林荫小道并不宽阔,边上还种着灌木的植物,这也阻断了他们继续往边上避让的余地。
护士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时,他感到身体被纪如初狠狠推开,她的轮椅,代替他,迎向了疯狂而来的车子。
因她的代替,车撞来的方向发生了偏差,他侥幸地,被推倒在车的撞击范围之外,摔进那一堆灌木丛中。
巨大的撞击声冲击进他的耳中,从灌木丛中迅速爬起来的他,只看到,随着轮椅被倾覆碾压,纪如初的身体,在空中抛起一道晶莹的弧线,然后,坠落在很远处。
刹那,他的头脑思绪陷进一片空白,那辆车并不罢休,准备掉转车头,向他再次撞来时,横刺里冲出一人,似乎是老徐,他早年是受过特种训练,五年前以保镖的身份被招聘进冥远财团,随后,转做司徒霄的司机。平日里貌不惊人,一直以司机的身份跟在司徒霄的左右,甚至在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开着其他的车,跟在司徒霄车子的后面。
他清楚,这个雇佣他的主人,不同于以往任何的雇主,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包括所有象他这样拥有亿万身家的总裁都在意的人身安全,都并不是十分刻意去维护。
他只雇佣了他一个人,名为司机,实是保镖,这让老徐更认识到身上的担子或者信任有多重,所以,从刚刚司徒霄独自走出病房,并未叫他开车时,他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但,当司徒霄推着纪如初在林荫大道散步时,由于司徒霄的眼神阻止,他才没有紧跟上去,而是在医院铁门边密切注视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那辆一直萎缩在一边的小车突然起步,并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撞向司徒霄和纪如初时,他才为自己的一个疏忽所懊悔,做为保镖,即便是主人不让他跟随,他也不能大意地任由他深夜,行走在这么僻静的路上。
所以,他迅速执起随身携带的一根收缩铁棍,用最快的速度追赶上去时,惨祸已经发生。
唯一庆幸的是,司徒霄安然无恙,仅受了一点皮外伤,不然,他真难以对这位雇主有所交代,日后,也很难在这行业立足。
此刻,老徐身手敏捷地在车子调头,速度减慢的刹那,砸破了车前的玻璃,散乱的玻璃,让车内的人措不及防,老徐趁势才要踩到车上,突然在看清车里的人时,稍稍愣了一下,趁着他发愣的当口,车里的人,忙倒退车子,向后退开十米,以更快地速度,杀红了眼一样,向老徐撞去,老徐冷冷一笑,盘低身子,一个疾滚已避这直撞,当他才要拿起铁棍掷进车内时,远处,警车的声音大作,车上的人,显然被震慑住,迅速一个急刹车,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司徒霄的视线始终停在远处纪如初的身上,她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月华在她的身上,洒下一抹晶莹光润的色泽。
空气里,充斥着腥甜的血液芬芳,他的脸上,身上,也缠萦着这种味道。
这种味道在这样的晚上,让他没有办法不动容。
他向纪如初疾本过去,不过几步,仿佛奔了,却是很长的时间。
她的脸,依然美丽,但,这种美丽是在破碎的血腥中残留的美丽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