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要的报复,注定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叶苍霆的声音中有着别样的叹息,深深地,在这缺少人气,又带着医学酒精的院落中响起,是别样的寂廖。
叶苍霆的话,让司徒霄柔软的心突然又坚硬,无情起来。
“叶苍霆,你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更会后悔,过早调查我,所带来的这一切!”司徒霄英挺的脸上泛出戾气,“我会让你看到,她最终披上的,只能是我给她准备的精美婚纱。”
叶苍霆对上他的眼睛,并不避让,手握紧成拳,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一如此时俩个男人内心深处的对立。
病房内,辰颜慢慢睁开眼睛,无意识地挥动一下手,突然发现,盐水已经快要挂完,最后残留的药水在细长的管子中一点一滴地进入她体内。
第四季 爱恨恢恢(最终季) 66. 残忍真相
“护士,护士。”
她喊着,但声音很轻,周围挂水病人的家属也纷纷帮她喊,好一会才有一个护士走来,手脚麻利地替她换了一瓶盐水。
“还要挂吗?”她虚弱地抬起手腕,换了个姿势。
“是啊,小姐,你高烧哦,刚刚调得快,又受不了,所以调慢了点滴,才挂一瓶,还有两瓶呢。”
“谢谢。”
她寻觅着叶苍霆的身影,方才昏迷的模糊记忆中,她隐约记得是他抱着自己来到医院,但,他怎么会不在自己身边呢?
手背略有些肿涨,她低下头,用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轻轻抚着手背,让盐水可以尽快地消散,指尖是冰冷的触感,下面的肌肤,犹如带着硬冷没有生气的皮革。
“颜颜,饿了吗?”叶苍霆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这一瞬间,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浮起安宁静好的感觉,似乎指尖下的冰冷也在逐渐恢复温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蕴了些许笑意:
“不饿。”
叶苍霆坐下来,替她抚着手背,这时她才发现,他的眼底有着深深的黑眼圈,衬着他瑚珀色的瞳眸有一丝无光。
“还要挂一瓶水呢,明天开庭,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撑得住,颜颜,你先睡一会,我看着吊瓶。”叶苍霆见已换了一瓶满的吊瓶,深深为自己刚才不在导致的疏忽而抱歉。
辰颜没有坚持,闭上眼,静静地躺在椅上。
叶苍霆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明天,就要开庭审理叶昊的案件,对于这个二儿子,他本以为给他最好的读书环境,能让他逐渐照着正常的方式成长,在叶昊还很小时,他就发现,这个儿子闷声不响后面的残忍:
曾养过的猫因吵到他午休,被他残忍的割去尾巴;
曾养过的狗因啃坏他的鞋子,在某一天突然从二楼坠落在一楼的草坪上;
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但,他都知道,这些,与叶昊脱不开干系。
叶昊瑚珀色的眸子是象极他的,淡淡的光泽,在阳光的照耀下,会让人看不到眼底蕴涵的任何感情,可,只有他知道,在暗处,这个眸子里一直潜伏着阴霾,从幼年亲眼目睹那场惨剧发生时就深种下的阴霾。
那是一个有着晴霁天气的午后,叶风和叶仪参加幼儿园的春游,本来,叶昊也该去的,但由于临时上吐下泻留在家里。
当血溅上洁白的墙壁,如同冶艳的罂粟花朵朵盛开时,他看到,叶昊小小的身子惧怕地缩在窗帘后,风吹起窗帘的一角,也让叶昊瑟瑟发抖的小腿陡然显现。
他被吓得拉了裤子,可,他眼底,酝酿出的,是不属于那个年龄的仇恨。
叶苍霆请过最好的心理医生,试图给他做心理的辅导,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在叶昊心中,早就片面的植进有关那场惨剧根深蒂固的认同,谁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哪怕是叶苍霆。
所以,当他开始展开报复时,注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叶苍霆心里很痛,但,这份痛,他仅能掩饰,而不能有所表露。
毕竟这个儿子的叛逆,以及所选择的方式,都是错的,这份错误的根蒂,是当年他的错误所造成。
或许,时间可以淡化这种恨,但,叶苍霆悲哀地在叶昊16岁时发现,这同样无法磨灭叶昊的恨,所以,他只能选择送他去国外,用空间让他不能继续下去,本来,在那年高中,叶昊就该被送往国外,可,由于叶苍霆担心年纪尚小的他自理能力太差,又没有发现他因仇恨做出冲动的事,才拖到他硕士毕业,想着,到国外读博后,也可以帮叶氏在国外开拓市场,这样,反而是一劳永逸。
但,在只剩短短三个月叶昊就将远赴美国求学,叶苍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以不可抗拒的谋算安排,将别人乃至他自己推到没有办法回头的地步。
安沐云在这场精心策划了二十年的报复中,是受伤最深的,唯一欣慰的是,叶风并未因此嫌弃这个女孩,婚礼定在11月,他们初次邂逅的那个月举行。
当年的错误,遗留下太多的不堪,但,这并不代表,一定要让这些报复由本不该承担的辰颜去忍受。
叶苍霆望着已渐渐沉睡的辰颜,他同样明白,为了不让她陷入另外一场别有用心的报复中,惟有尽快娶她。
况且,自己,竟也对她动了心。
他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手背,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爱一个人该用怎样的心,但现在,辰颜,让他再次有了爱的感觉。
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爱的,并非因那年的情殇而丧失这份能力。
所以,他不会容许任何人以任何目的再去伤害她,但,司徒霄刚离去时唇边隐现的势在必得的笑意,还是让他的担心愈深。
这个男子,隐藏得太深,倘若不是在绯闻事件发生时,他从他不寻常的反映中有所察觉,派人去调查他的话,可能现在都不会洞悉他真正的目的。
可,知道他的目的,仍无法告诉辰颜,否则,后果将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他不愿意冒这种风险,不愿意。
所以,她如今对司徒霄完全没有堤防,这也是他担忧和惧怕的源头。
凌晨三点,才算将剩下的两瓶水挂完,而辰颜看起来睡得很熟,叶苍霆让护士替她拔了针,护士另叮嘱明天还要再挂两瓶,这样挂三天后,方会确保无虞。
从叶昊再次对她实行绑架,辰颜一直没有回叶府,叶苍霆明白她的苦衷,也明白叶府其他人对她的敌视,不过,幸好,随着沧海东岸的发售,他将更好地保护她,免受一些不公正的敌视。
轻轻地抱起她,她1米68的身高,因为瘦,抱着,并不吃力,头发有几缕披散在她鹅蛋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道静谧的阴影,皮肤白皙得仿佛是透明一般,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端详过她,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有勇气看着她。
仔细地端详,她和记忆中的女子还是有少许不同,比如,辰颜的脸色是白到没有血色的,记忆中的女子,脸颊总是红润润的,无论生气,还是开心。
想着,在这个凌晨,他浅浅地笑了。
将辰颜放到车上,他将座位调平,并为她绑上安全带,才按下搭扣的瞬间,辰颜翻了一下身,然后睁开眼睛,带着浓浓的睡音:
“苍,挂完了?”
“嗯,今天还要挂两瓶。”
“今天?哦,是今天。我自己来好了,你不放心,就让青叔陪我。”辰颜看了下手表,才意识到已是凌晨。
“到时候再说,我送你回家。”
她微微一笑,继续安心地闭上眼睛,叶苍霆开车一直是极稳的,如同他只开悍马一般,稳重,踏实。
到达她家楼下时,她想自己走上去,但被叶苍霆不由分说地抱起她,走上楼梯。
因为是低层公寓,没有电梯,所以走上去,对于体力和臂力都是种考验。
辰颜有些内疚,声音里却带和羞涩:
“放我下来吧,我重,自己可以走。”
叶苍霆俊美的脸上微微一笑,道: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这样抱着你走下去。”
“苍……”她的脸很烫,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说。
空气里流淌着些许暧昧,和俩人此起彼伏,略带急促的心跳声。
真的这样抱着一起走下去,应该会很幸福吧,辰颜浮上这个念头,因退烧而恢复正常温度的脸又灼热地烫了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这个地址,叶家仅有苍和当时帮她搬一些衣物过来的李管家知道,不告诉叶苍霆,他是绝对不放心她一个人搬出叶家的,可,眼下的情况,他也赞同,她暂时离开是好的。
辰颜从他怀里下来,从随身的包包取门钥匙,但怎么都找不到,因为左手挂了水,活动起来都不是很便利,叶苍霆轻声道:
“我来找。”
她将包包给他,不一会,就有晶莹的东西在他手中一闪:
“找到了,给。”
他的手碰到她的,不光是一把钥匙,还有,一个在黑暗中闪烁着更耀眼光芒的指圈一并套到了她伸出的手上,确切说是无名指上。
“嫁给我!”
“呃?”辰颜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向她求婚。
接着,他单膝跪地,无比郑重诚恳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她的手背因激动瑟瑟的颤抖。
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开门进屋。
只知道,他笑着看她睡下,说晚安,然后离开。
这一睡,竟睡到下午两点,她从柔软的床上睁开眼,发现手机上满满都是司徒霄打来的电话。
从昨晚开始,她就关了静音,因为,不想叶苍霆有所误会。
她突然担心,司徒霄因为她不接电话,此刻会出现在楼下,坐起身,拉开床边的窗帘,还好,楼下,没有那辆扎眼的莲花。
她放心舒出一口气,手机的屏幕又不知死活的闪烁起来,淡桔色的光,很柔和,但,来电的号码,却不那么柔和。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慵懒。
“你总算起来,快开门。”司徒霄的声音带着霸道的绝对。
“你——”辰颜突然意识到,这家伙竟然就在门外,忙披上长长的睡袍,奔到门口,从猫眼一看果然是他站在门外,后面还跟着俩个人。
打开门,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你——”
司徒霄将手机关上,嚷:
“你烧糊涂了?只会说这个字。不必惊讶我怎么找到你家,我是问了你单位的同事才知道的,并非在你身上装了跟踪器。”
说着,他带着身后的人走进屋子,辰颜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白色的大褂,俨然是个医生,女的是粉色护士服,应该是护士无疑,更为夸张的是,护士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挂吊瓶的伸缩杆子。
“你干嘛?”她被他的阵势吓到。
司徒霄开始笑,慢慢道:
“这是仁心医院内科主任医生,那位是仁心医院内科护士长,把你昨天的病历给许医生看一下。”
“仁心医院?”辰颜疑惑地望着这个家伙,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病历给那位医生,趁他打开看的时候,她冲着司徒霄问: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来这里干嘛?”
“替你挂水啊,难道你还要去医院排队挂,水挂没了,都得等。”他大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
仁心医院,辰颜对它的印象仅局限在是一家HK著名的连锁大型医院,设施和医资都是在亚洲数一数二的,但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司徒霄怎么连这家医院的主任医生都能请得动出诊。
司徒霄仿佛真会读心术,悠悠地道:
“仁心医院,也是隶属冥远财团旗下的医疗机构,看来你还真没有到网上搜一下有关冥远财团的新闻。”
“仁心这名字真是浪费了。”辰颜嘟囔着,声音很低,但司徒霄却真真是听见了,他眼神示意,许医生已将病历合上,对护士用医学名词交代了几句。
那护士打开随身的药箱,拿出葡萄水瓶,开始现场配置盐水,手法熟稔,乃至她帮辰颜扎针时,辰颜同样没感到有多痛。
“司徒总裁,辰小姐只是普通的流感引起的高烧,我核对了昨晚医生开的处方,略作改进,今天和明天再挂两瓶水,辰小姐的身体就该康复了。”许医生恭敬地对司徒霄道。
“谢谢。”司徒霄满意地点了点头。
辰颜看着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清楚自己并不可能做到若无其事,尤其一直以来,她对他,一直都没给过好脸色,可,他依然替她想到更多。
“谢谢。”同样地,她对司徒霄说。
司徒霄微微愣了一愣,看了一下还在屋内的医生和护士,咳了一下,故作清嗓子:
“太见外了。你想吃什么?我让司机给你去买。”
“不用了,不是太饿。”辰颜摇摇头,指了放在前面架子上的饼干桶,“帮我拿一下饼干桶,吃那个反而有助于消化。”
“辰小姐,您的身体在恢复阶段,必须要补充营养才可以,只要吃得清淡点,反而会帮助胃口和体力的尽快恢复。”许医生建议道。
“OK,我们听医生。”司徒霄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去吩咐司机去买食物。
他说的是粤语,辰颜听不懂,毕竟,虽然从小在鹏城长大,她不仅不会说粤语,更听不懂。
因为,八岁之前,在家里,父亲和她说话,都是用普通话,或者是英语,几乎是不说粤语的。
她成长的圈子也很局限,乃至长大后以养女身份进入叶府,叶府上下,也极少使用粤语,除了张妈和冯妈偶尔用粤语闲聊外,叶仪更爱用法语来显示自己的博学,可惜,在叶府得不到人的响应,而她的英语却糟糕到必须要靠家教的恶补才能拿到应有的学分。
叶家三父子的交流也基本全是普通话。
所以,对于司徒霄的港式粤语,辰颜是两眼墨赤黑地听不懂。
当他放下手机,转身正对上辰颜扑闪扑闪的眼睛,他不禁微微一笑: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竟然会说粤语,你真的是HK人?”
他走近她,揉揉她的头,好象揉一只小狗狗一样,这让辰颜为避开他,不小心牵动挂着吊瓶的手,一边的医生和护士忙慌张地走上前来,看是否动了针头。
“这又不难学,和籍贯无关。”
“你想让我恭称你为语言天才?”辰颜斜睨着眼。
“难道不是吗?”
他俯低一点身,凑近望着她,嘴角是暧昧的笑意,当他和她的脸只差一公分的距离时,她将头转到一边:
“我饿了。”
别过头时,她看到医生和护士早识相地将身子转过去。
接着,固定电话铃响,她想移身去接,司徒霄先她一步接了起来:
“喂,你好。”
司徒霄用手握着听筒,彬彬有礼地道,辰颜的眉颦了一下,还未松开时,司徒霄早将话筒放下,摊开双手:
“对方挂了。”他似乎看懂辰颜的不悦,接着道,“你该开通来电显示,这样就知道是谁,如果认识的,也可以回拨。”
辰颜本想指责他不该代接,但看了下话机离自己的距离,电话线也不够拖那么长,确实,除了让他接,别无他法。
这当口,门铃声响,护士忙过去开门,门外是一名司机打扮的男子,手上拎着外卖的白色的塑料盒。
护士接过,在一边的餐桌上,小心将三个圆塑料盒打开,然后回身,示意辰颜起身,一边的司徒霄早将挂在杆上的吊瓶高高举起,护士则负责将杆子推动到餐桌附近。
辰颜在餐桌边坐下,看着摆放的食物,才发现确实真的饿了。
一盒是皮蛋瘦肉粥,一盒是时令的小菜,还有一盒是炖得极浓郁的鱼汤。
“还满意吗?”司徒霄将吊瓶挂回杆子,问。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并未再多说什么,她的心中满是感动,但,她不愿意多表露,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叶苍霆的未婚妻,与其他男子理该保持距离。
司徒霄也在她边上坐下,不顾边上还有人在,修长的手指拿起汤勺,仔细吹了,递到辰颜口边:
“来,不烫,可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