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开始悔恨不已地碎碎念:“虽然她对我也很凶,还很冷漠,可她毕竟是女人啊,我怎么能凶女人,我怎么能凶她呢。”

宋助噎了噎:“已经说了,能有什么办法,以后找机会再道歉吧。”

“不行,这怎么行,”越想越过意不去,景胜一声令下:“掉头。”

宋助一惊:“???”

“你怎么还在开啊!?”景胜窜上前去。

右边突然冒出来的脑袋,吓得宋助赶忙刹住了车,回头就说:“景总,现在回去干嘛?跟于小姐道歉么?就你刚才说过那些话,现在回去就是找揍。”

他举目望向前方:“还有他们,肯定要跟着,哪里像赔罪,像要重新杀回去打砸抢一样。”

三辆载着保镖的车,见主车停下,也依次靠到路边,耐心等候。

“不用,你让他们先走,我俩过去,我就回去悄悄看一眼,”景胜烦躁地揉着头发:“那群老头肯定都散了,我就想看看于知乐哭没哭。”

“……”于小姐怎么看也不像会哭的人好吗?

“不管,我要看。”

“她也走了怎么办?”宋助提出假设。

“那就再回来。”

“哎呀——景总啊——”助理很是为难。

“掉头,”景胜声音陡冷:“最后一遍。”

“好……吧。”宋助着实想用头磕方向盘,以表无奈之情。

有夜幕遮掩,黑色的SUV滑过小巷,重新停在了离徐镇长家不远的过道。

从车里看,徐家还亮着。

不过门灯已经灭了,显然已经送走所有客人。

“今天于知乐没走正门,肯定有个小门。”把下巴搁在窗沿上,景胜嘟囔道。

“是有个二门,我路过院子的时候看到过,在厨房边上。”职业病,每到一户人家,宋助都会马上观察和记住那间房子的户型与布置。

景胜推开车门,小声:“那我们走小门。”

宋助跟着下车,更小声:“说好了,只看一眼,不在就走,没哭也走。”

“知道了!”不耐烦地,轻声轻气。

于是,两个黑影,蹑手蹑脚,来到徐家外墙拐角。

稍稍抬头,会发现厨房窗户仍有灯光,隐约传出水流声和碗筷敲击的响动。

接着,又看见了于知乐停在门边的机车。

景胜像发现了什么大宝藏:“我就说她还在!”

于知乐当然还在。

三桌人留下的杯盘狼藉,还需要她们几个清洁和收尾。

把最后一摞小碗放回张叔的三轮车里,于知乐解开围裙,一手一个,提起厨房的垃圾袋,往小门走去。

刚踏出门槛,她就瞄到了一个倏地闪开的身影。

此刻正背对着她。

“谁!”于知乐警惕敏锐地问。

背影的主人停下来,有点儿无所适从。

于知乐驻足,显眼的着装,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貂蛮少爷。

后者也回过头,搓了两下额角,像个被教导主任抓到的逃课生一般局促,方才饭局上的嚣张劲,已经荡然无存。

片晌,他摸了摸外套,一脸疑惑:“诶?我手机呢?”

见于知乐一直望着他,抬手对她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垂眼瞥地面,自言自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回来找下手机。”

于知乐悄声呵了下,抬高垃圾袋,直接越过他。

刚才眼光还四处乱窜的景胜,立刻抬头,正视前方,望向女人的背脊,在与他逐渐拉开距离。

他脑子一热,也没多想,小跑过去,走在她身边问,殷勤说:“我帮你拎吧。”

手巴巴地伸过去,顺便还给自己找借口:“我这人吧,最见不得女人干重活了。”

于知乐斜扫他一眼,闪避的姿势已说明一切。

再次吃瘪,景胜咬牙,一直陪着她走到巷尾的垃圾房。

寸步不离。

放好垃圾袋,于知乐掸掸手,看向他,问:“你找不到手机了是吗,怀疑丢这了?”

面对女人总算肯施舍过来的目光,景胜飞快点头,点头。

“我回徐叔家帮你找,拿到赶紧走人,好吧。”

驱逐口吻很鲜明,但还是换来了男人新一波,乖顺的点头,点头。

窄巷里,两人并肩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景胜变得很雀跃,很欢腾,不断跟于知乐搭话,声音和眸光,都提亮好几度。

“你冷吗?”

“……”

“把外套给你穿。“

“……不用。”

“今天饭桌上……呃,”尴尬摸头:“凶了你,不是故意的。”

“……”

“我喝多了,脑袋有点不清楚。”

“……”你脑袋什么时候清楚过。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们这我肯定要拆的,懂吗?”

“哦。”

“嗯……”一本正经:“你看你那蛋糕店的大众点评了吗?”

“没有。”

“啧,”着急,办事效率怎么都这么差,要急死老子:“回去记得看一下,有人评得很中肯。”

“哦。”

到了门口,于知乐停步,回头说:“我进去找,你在这等着。”

“嗯。”景胜连连颔首。

景胜长舒一口气,目送她往里走,一边暗自握拳。

耶!

耶——!

他的临场发挥简直了得,本来只想在门边偷窥两眼的,没想到还能跟她说上这么多句。

扬着唇,笑吟吟看于知乐。

但走了没几步,女人突然停下身,似乎从衣兜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没再走动。

不过分秒光景,一阵欢快的铃音响彻空巷。

景胜:“……”

好耳熟哦,他的手机铃声。

从他西服内兜的口袋里,

发出来的。

日了。

真日了。

景胜有点僵硬,想捶墙,想踹地,想隐形。

尴尬癌晚期将死,谁能给他一个担架,把他抬了就跑行吧。

于知乐拿手机的手顿了顿,按掉通话,直接掉头走回门边。

平静地,注视着景胜。

“原来在我身上么,”男人抓抓后脑勺,胡乱给自己找台阶,他微微叹气:“哎,人也奇怪,镜框就架在鼻子上,还到处找眼镜,手机就在口袋里,还到处找手机。”

“嗯,”于知乐抱臂倚墙,送客:“找到了,可以走了?”

“好。”他睫毛微垂,应了应,转身想走。

“景胜。”于知乐忽然叫住他。

景胜旋即回头,动作神速。

为什么每次这女人叫他全名,他都这副样子?

为什么这种淡出鸟的口气,都能给他一种耳膜过电的惊触感?

为什么啊。

于知乐的眼眸与夜色一般,深而黑:“别跟我套近乎了。”

景胜纳闷:“我没啊。”

心里在讥嘲呐喊,套近乎?老子这么有钱跟你这种穷逼套几把近乎?

“这个镇子,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消失。”她音色放低,隐隐透着威胁与警告。

面前的女人一定是搞错了什么,景胜轻笑一声:“哈,你以为我跟你套近乎是为了方便动陈坊?徐镇长怎么不跳出来控告你僭越大不敬。”

“没有,”她极快地否认:“我知道你是见色起意。”

“……”很好,精准概括。

景胜双手插回兜里,昂了昂下巴,坦白承认,不见羞色:“对啊,追你嘛——这是我的事,你有意见吗?”

“是你的事,”于知乐回:“但这种没意义没结果的事,你可以停止了。”

“怎么没意义,没结果?”景胜偏开眼,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钉在这里,被迫承受她的疑似第二次拒绝。

他重新望向她,并不畏惧地看进她眼里:“如果我偏要个结果呢。”

于知乐眼神安宁,回道:“是吗,你要跟我结婚么。”

她语气稀松寻常,仿佛在探讨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

……

……

景胜完全懵了。

靠,这女人在说什么啊?

结婚?

跟她结婚??

她想到哪去了??

突然这么吓人干嘛??

婚姻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太遥远,太陌生,太具冲击力。

以至于这个毛头小子马上涨红了脸,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

“行了,”于知乐总结陈词,摆出真正告别的姿态:“早点回去吧,别再这样了。”

回去车上,景胜缩在后座,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