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此认真,与那床上之人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正南王吧,正南王那铁血战神的名号定是因此而来。

他面对这突然的夜袭临危不乱,沉稳冷静地指挥、听取汇报,而后有条不紊地下发命令。她突然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前来,她如果真的关心他、帮助他,便应该做一些什么。想到了这,她灵机一动,冲了出去。

再次来到云陌房间,见到孙氏与陈鹏都在,“陈管家,请问王府内有多少下人,男女都算。”

陈鹏一愣,这正发生战事呢,路姑娘问这个干什么?“百十来号。”

友儿点点头,“留下三十护院保卫王府,其他拨出五十人跟走,最好都是女性,可以吗?”

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另陈鹏夫妇一愣,“请问路姑娘这是要干什么?”

“刚刚我去议事厅的路上看到很多士兵受伤,虽然不是大伤,但却无人处理,如不马上止血怕是要感染得坏血症,或是失血过多,我想带人去处理一下!”

陈鹏闻言,欣慰一笑,“今日夜袭确实突然,此时平时都有守城官兵有些混乱,军医确实不能一一照顾到,路姑娘请跟我来,有什么要求直接和我说便好。”

陈鹏带着友儿而去,找了四十丫鬟婆子,十名小厮,并带了十摊烈酒、十匹干净棉布,还有大量止血的药品。友儿用了很短的时间对他们进行紧急急救培训,告诉他们什么样的伤患他们能处理,什么样的伤患要第一时间给军医处理,中箭的士兵不能轻易将箭头拔出,留给军医处理等等。

烈酒是必带的,这一时期的人在处理伤口时很少用酒精,练武之人直接用清水清洗伤口后涂抹金疮药,平常百姓家直接撒上些香灰,而这消毒的酒精竟然无人用。

陈鹏已经听说见识了友儿的能力,对其深信不疑,而其他下人虽有些怀疑,不过却听陈鹏的指挥,这样这五十人抬着物品匆匆赶往城墙脚下。

那里一片混乱,那里一片火光,这便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这里几乎无军事技术可言,这里想要赢得战争就要靠那兵力数目与士兵的武功。

军医正一个个处理伤患,但这三国联军的此次夜袭来势凶猛,整整前来三十万兵马,与整个阿达城屯兵数量相当,可见这战事的激烈。

友儿一声令下,四十个丫鬟婆娘分散开来,她们每人手中有一个小碗,碗中倒一小碗烈酒,拿着一些干净棉布,立刻寻找那些刀伤的士兵开始处理。先是伤口处的衣服,而后便是听友儿的吩咐将烈酒倒在干净棉布上轻轻擦拭伤口,这用过的棉布立刻扔掉,绝不再用,在伤口上擦伤止血愈合的上药,再取出旁边小厮撕成条的棉布将士兵的伤口包扎。起初他们包扎的又慢又乱,随着处理人数的增多,她们也熟能生巧的越包扎越快,越包扎越好。

这些丫鬟婆子都擅长女红,哪一个不是手艺了得,那半尺长两寸宽的白棉布在她们受伤仿佛有了生命,几下便讲士兵的的伤口包扎得干净漂亮。处理完后,便举手示意,而在一旁待命的小厮便冲过来迅速将士兵抬走,抬到指定安全位置又抱着担架急速赶来。

如遇到伤情严重失血过多的伤病,二话不说,先往他们口中灌一碗烈酒,之后再继续包扎,一次反复。

而友儿也是首当其冲,她有武功,力气较之其他女子要大上许多,处理伤员来说更加得心应手,而且她尽量找那些伤势过重的。

其实别人不知,友儿身上带了一个秘密武器,她怕别人接受不了,于是便没要求别人也如此做,那便是——绣花针线!这具路友儿身体本尊有了得的女红本领,只要友儿稍微回忆,那本领便手到擒来。

她找到一个在地上苦苦哀嚎的士兵,他面色惨白,浑身皆被汗水打透,他的左臂与后背被人深深砍了一刀,那刀伤之深,披头翻开深可漏骨,那一条条的肋骨隐现,士兵哀嚎着,但是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路友儿将士兵摁在地上,双手抓住士兵衣服,一个用力便将衣服撕碎,当看到那伤口与汩汩而流的鲜血时,友儿没有恶心,只觉得鼻子很酸,视线渐渐模糊。

此时不是哭泣的时候!

友儿用袖子一擦眼上的眼泪,咬紧银牙,闭目回忆片刻,掏出绣花针线,瞬间穿针引线,将针线都放在碗中沉浸片刻,用烈酒打湿的布条稍稍清理下那可怕的伤口,将半瓶金疮药一股脑撒了进去。友儿没处理过伤口,但这伤口即使在现代也是大伤,何况是古代,那军医怕是…已经放弃他了!

确实,军医此时人数有限,精力有限,他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最多的伤口,对于这种伤势较重的伤口他们几乎…不再理会,因为处理他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拯救更多人。

但是友儿不希望这还在稚嫩的少年士兵如此死去,她不会医术,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她再现代知道伤口缝合,此时她要做的便是如此。

下定决心给自己打完气,便拿出针线依据这身体的记忆飞针走线很快便将士兵伤口缝合。身上的伤口封过后,再用最快的速度缝合胳膊上的伤口,而后用沾了烈酒的棉布一一擦拭已缝合的伤口,最后均匀撒一层金疮药,掏出已经准备好的白色棉布,将士兵仔细包扎。

处理完毕后立刻一抬手,两名小厮便抬着担架过来,将受伤士兵抬过去后,她又多嘱咐了一句,“立刻派人去王府,让孙姑姑熬些红糖水,给这些失血过多的士兵饮用,切记!”

士兵们答应了,抬着担架而去,友儿的汗已如流水般流下脸颊,但是她没做丝毫休息,立刻站起来又挑一个此种重伤的士兵,还是那套处理方式,只不过那手法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之前要用一刻钟才能处理完的伤口,她飞针走线用半柱香便处理完毕。

虽然陆续有新伤员送来,但明显可见地上的伤员越来越少,处理过伤口的伤员已被抬担架的小厮都送往安全之地了。

黎明!破晓!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阿达城之时,满城血红,并不是那红色的朝阳的颜色,而是那守城官兵们留下的鲜血!

路友儿在缝合最后一个伤员,包扎完毕,让那小厮抬走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整一大卷棉线,如若绣屏风,怕是要秀上半扇,而这一夜却全部用光。十坛烈酒与十匹棉布早已用尽,已经不知陈鹏往返战场与府中仓库多少次了,每一次皆是运来新的烈酒与棉布。

路友儿记忆力超人,如果她没记错,这一晚上她缝合的伤病一共三百一十六人!

呐喊声已经消失,联军已经撤去,这一次战役,他们胜了!

疲惫地起身,也许是太过紧张与劳累,友儿只觉得眼前一黑,正要倒下之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抱住,“友儿,辛苦了!”是宇文怒涛。

路友儿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他。

他眼下的眼圈更黑了,双眼更加凹下,胡茬更重了。“我们…赢了?阿达城安全了?”

宇文怒涛微笑着点点头,眼神满是复杂。

是高兴?是欣赏?是心疼?…他不知,他只知道,这个女人,他要定了,她是他的妻,是他唯一的妻!

“老朽见过正南王。”旁边一老头前来跪拜,那是也同样忙了一夜的军医,且是军医院院长。

“张老军医辛苦了。”宇文怒涛客气的回话,眼中满是尊敬,他尊敬每一个人,只要是为国效力的人,他皆尊敬。

“呵呵,王爷,昨日这位姑娘才辛苦呢,因为这位姑娘与陈管家带来的王府人,昨日的伤员损失为最少了。老朽对这位姑娘也是钦佩有加,真是有胆识,竟然能在伤员身上穿针走线,虽昨夜老朽很是惊讶,只因伤员太多没多做询问,不过今早想来,这到不愧是个好方法!”

宇文怒涛一愣,在伤员身上穿针走线?“友儿,这是?”

路友儿尴尬,这哪是她想到的啊,在现代这伤口缝合法比比皆是,她只不过是逼急了想了办法罢了。“厄…就是…我看那些伤员的伤口太深,金疮药根本就不管用,撒上多少都顺着血流了出来,于是我便想给他们止血,于是…我就把他们的伤口缝上了,不过你放心,那线我已经用酒精消毒了。”

“酒精?姑娘说的是那烈酒吗?昨夜老朽很奇怪,为何这王府人处理伤口每人都带一只碗,都要盛些烈酒。”老军医追问。

宇文怒涛也奇怪地看着友儿,路友儿挠挠头,“酒精…怎么解释好呢,就当酒精是烈酒吧,酒精浓度越高,酒便越烈,可以消毒,伤口上擦些酒精就可大大避免伤员的伤口感染。”

“姑娘,这方法管用吗?您是如何得知的?”

友儿一愣,该不会让她告诉他们是现代人都这么做吧,“是我在扬州林府书房的一本书上看到的。”

老军医眉头一皱,“原来姑娘是有据可靠,老朽回头也找找这本书。”

友儿无语,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那书注定是找不到的,可怜的老头。

“张老军医,您忙了一晚了,速去休息吧。”宇文怒涛对老头极为客气。老头依言行礼后回去休息了,而当宇文怒涛想扶着友儿回王府的时候,友儿却拒绝了。

“我们去看看伤员吧,我想看看他们好了没有?”友儿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宇文怒涛,而后者则是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友儿,我的好友儿,你如此善良,我宇文怒涛何德何能能得到你?你来到我身边一定是我父王与母妃在天之灵,将你这个仙女赐给了我。”他喃喃着,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他只知道,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了。

她善良,她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求的他们五个陌生人的命;她聪颖,她竟然能细心发现那苍穹国的狼子野心;她能干,她竟然突发奇想在伤员身上穿针引线…此时她竟然不顾休息去关心那些伤员!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影子,那个女子是他一生中最佩服的女子,那个女子也是他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那便是——宇文怒涛的母亲,老正南王的正妃。

两人来到安居所,这里平日是官府容纳无家可归人的地方,而如今,安居所已经清了出来专门安置伤员。在这里,他们能得到照顾,有轮值的军医时刻查看他们的伤情。

“末将见过王爷。”洪亮的声音响起,是之前的单亮将军。

“恩,伤员的情况如何?”虽然宇文怒涛声音平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担心。虽然他经历战事已经整整十年,不过他的心还是无法接受这些活生生生命逝去的事实。

身材威武的单亮将军看了一眼身在宇文怒涛旁的路友儿,眼神中满是惊奇,“回王爷,昨晚除了不幸殉职的官兵,运到安居所这些伤员无一死亡!”他兴奋,他无比兴奋!他早已做了心理准备这些官兵们去世,他早早来这里便是为了陪伴这些为了保卫阿达城即将离世的兄弟,却奇迹的发现他们都活了!他们全都活了!他们没有性命之忧!

尤其是几名伤势过重的士兵,昨夜他便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别说是在战争之时,便是在太平之时也很难活命,但是他们竟然都活了,只不过他们身上伤口处都是用那粉色绣花线细细织补,在那狰狞的伤口上,非但没有怪异,还彰显着那生命的强韧!

他们正说着,从里屋扑过来一个老妇人,直接在友儿面前跪下,一个接一个磕着响头。“路姑娘,您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小儿能保住命全是托了路姑娘的福啊,让我这老婆子怎么报答您啊。”

路友儿一愣,赶忙将老妇人拉了起来,那妇人已哭得泪眼婆娑,看到友儿,就如见到菩萨一样,满面的感激。

就在路友儿搞不懂情况的时候,单亮将军笑了,“路姑娘,这位老婆婆是一名官兵的母亲,昨夜那官兵伤势过重,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是您那高超的绣花针救了他!”

友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赶忙安抚老妇人,“老婆婆不用感激我了,这是应该的,您儿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就放心吧。”

话音还未落,从里面又出来很多女人,有的是年老的妇人,有的是抱着孩子的青年妇女,她们也皆跪倒在友儿面前,连连磕头,原来她们是友儿昨夜绣花针救下的官兵的家眷。

这一情景可将友儿为难坏了,她既尴尬又紧张,手忙搅乱的扶着众人,这个刚扶起来,那个又重新跪下了,那个扶起来,这边这个又跪下了,忙得焦头烂额,友儿甚至觉得此时比昨夜救治伤员还累。

宇文怒涛没有拦她,只是看着不停扶着家眷、不停出口安慰的她,他的面容温柔得恨不得揉出水来,心中那股感觉渐渐上升,那种感觉便是——幸福。

其中一个老妇突然想起来,“正南王殿下,民妇还不知这位路姑娘的身份是…”

“王妃,本王的王妃!”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那一瞬间室内宁静了,妇女们愣住了,接下来便是那狂喜。路友儿也愣住了…他在瞎说什么啊!?

“参见王妃殿下,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何时,里屋的人们都走了出来,有家眷,有官兵,有医师,他们早已喜爱这位姑娘,当听到正南王那洪亮的声音宣布后,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唯有齐齐跪下参拜,那唯有高喊千岁才能一解他们对这位路姑娘感激与喜爱之情。

路友儿慌了,真的慌了,她重重地拧了一下宇文怒涛的胳膊,“你,你这个人在瞎说什么啊?我几时成了你的王妃?”

无论是何种身份,谁敢拧正南王啊,何况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但宇文怒涛非但没生气,反而一个大臂将路友儿搂在怀中,以吻封唇将她的话堵回口中。

路友儿满面通红,又羞又臊,这宇文怒涛不要脸还拉着她不要脸,这大庭广众的…完了,她路友儿是没法活了,直接找地缝钻进去算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直接找根面条上吊得了!

单亮将军还未婚,看着正南王在这便做此事,那黑黝黝的面孔也有些骚红,默默转过身低下头去,转身的还有一些伤兵,他们年纪尚轻,有一些还未经历人事,以前只在春宫图偷偷看到此事,如今却真实发生他们面前,让他们想看又…不好意思看,而且那当事人还是堂堂正南王与王妃,那画面,金童玉女甚是养眼,他们此时只恨自己没那手艺,不然定要将此画了去,偶尔拿出来回味留念!

刚刚成婚的小媳妇抱着孩子也羞红的低下头,这些事她们也做过,不过是与自家相公在那夜深人静的房中偷偷做,从来未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

倒是那些老妇人看得津津有味,微笑着看着两人,目光中满是欣慰。正南王爱民如子是全城公认,她们日日烧香,月月拜佛,就是祈祷正南王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好女子与其钟爱一生,看来她们的祈祷灵验了,老天爷开眼了!

友儿只觉得宇文怒涛的呼吸越来越重,心中大叫不好,赶忙想运起内力推开他,但却被他手快的制服。身体一轻便被他拦腰抱起,还没来得及惊呼,宇文怒涛便运起轻功冲出安乐居,向那王府主屋奔去。

又是一阵缠绵,宇文怒涛将气喘吁吁的友儿揽在怀中。

友儿一夜未睡,担惊受怕,还要忍受那针穿人肉的反胃感,此时又要经受宇文怒涛与玉女心诀的双重折磨,只觉得身上没有丝毫力气,连想伸出手将那被汗水贴在脸上的发丝拂去的力气也没有。

其实也不用友儿亲自去拂,因那宇文怒涛已经伸手小心翼翼地整理了她的发丝,将她那柔软莹亮的三千烦恼丝整理服帖,置于耳后。

拿出柔软丝帕,轻轻擦拭友儿面上的汗珠,那动作轻柔,像是怕弄坏一件价值连城的稀有玉器一样。

看着友儿疲惫的样子,宇文怒涛既内疚又幸福,忍不住地将唇放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又吻,“友儿,安心休息吧,三国联军夜袭失败,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所举动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便送你与清和公主出城。”

友儿一愣,“出城?”她疑问地看着上首那英气逼人的面庞,为什么他要将她送走?

宇文怒涛点点头,“此次战事凶险,刚刚来报,那苍穹国又加派了二十万兵马,也就是说,此时城外的已不是六十万兵马,而是八十万!”

路友儿的心一下子提上到了嗓子,八十万?也许在现代不会觉得八十万是个大数目,哪个大城市没个几百万人口?但是这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这八十万怕是要挤满几个城市吧!?最主要的是阿达城的宇文大军也仅仅…三十万。

三十万对八十万,在这残酷的冷兵器时代,双方的人数太过悬殊,根本就是…凶多吉少!

“我不走,我要在这!”一句话吐口而出,令友儿一愣,她要留下?要留下与宇文怒涛同生死共患难?为何她要下意识地做这样的决定,难道她对他…

宇文怒涛将怀抱紧了紧,声音温柔且无奈,“友儿不得任性,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云陌考虑,他还小,不能让他陷入危险。友儿放心,我宇文怒涛定能守住阿达城,定能取得胜利。明日你便启程与公主一同回京城,你直接去段府找段修尧,他一定能好好照顾你。”

友儿还想说什么,不过一想到云陌,她便将话咽了回去。

是啊,她可以死,但是她的云陌绝对不能死,她宁可自己丢了性命也不想云陌有半分危险,难道这就是…母爱?

宇文怒涛拿出一个玉牌,那牌子上无龙无凤,却透出无比贵气,上面是一朵花,梅花。

“这个牌子,送给你,你…拿着玩吧。”宇文怒涛不知该如何解释。

路友儿一皱眉,不知为何,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接过牌子,这玉牌入手冰凉,隐隐透出寒气,再配合这通体的莹白,整个玉牌就如同一只冰块,而中间所雕刻的梅花,就应了那句话——梅花香自苦寒来。

“友儿听话,带着云陌去京城,去段府,找段修尧。”友儿,你定要好好活着,你定要幸福!

两人平淡的交谈,山南海北、天马行空,大部分是宇文怒涛说,说他想去的地方,说他想看的景色,说他想品尝的地方美味,说他想感受到的各地风土民情。

友儿真的疲惫了,就在宇文怒涛那沉稳磁性的嗓音中,渐渐睡去。

看到睡了的友儿,宇文怒涛不再说了,那些都是他想要的、想见识的、想尝试的。长叹一口气,他望向床帐的顶棚,也许…他没机会了…

清和公主在客房中早已不耐烦了,她无助,极为无助,她就算是笨也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阿达城,如果这是好地方,那皇上的胞妹早就来了,怎能轮到她。

她本就是一个普通妃子的公主,在宫中不咸不淡的不受待见,本以为要咸鱼翻身了,嫁给这手握重兵的唯一外姓王爷,哪知这王爷就要成短命鬼了,她绝不会看错的,昨夜她派人去查看战事,好像听说对方人数非常多,好几百万,她怎么办?她怎么办?难道刚刚出嫁便要守寡?守寡就算了,难道她要为此丧命?

“公主殿下。”公主随行的太监来了。

“连公公,找到李姑姑了吗?”她急死了,这个老刁奴到底哪去了?难道拿着她赏赐的玉钗跑了?

太监摇摇头,“没有,不过王爷派人来通知公主,此次阿达城战事不容乐观,为免伤了公主,希望我们回京。”

“真的?”宫羽钗一惊,大喜,她可以走了?“太好了,立刻来人给我收拾行李。”太好了太好了,她早就想走了,就是那个老刁奴不让她走,这老刁奴逃的好。

连公公奇怪地看了一眼公主,“公主这是命令咱家吗?”他可是皇上的人。

宫羽钗一愣,怏怏道,“哪里,我不是找人吗?早知道多带几个宫女了。”本来还有个宫女使唤,看来此时只有她自己了。

连公公转过身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白了她一眼,那一眼,满是不屑,而后便离去了,扔下宫羽钗自己想办法收拾。

第二日清晨,阿达城南大门。

不同于当日迎接公主与圣旨开的大门,此时只开了南大门下的一个小门。

公主还是那华丽招摇的大撵,少了宫女与李姑姑,人还是那么多,侍卫还是那些侍卫,在旁骑马伺候还是连公公,只不过在队伍末尾处多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紧跟着这车队的,是以正南王宇文怒涛为首的送行人群,除了轮值的将领外,其他将领无一缺席,这聪颖的女孩很得他们好感,而此时她即将离去,他们也是不舍。

百姓们也围了过来,阿达城就这么一个城,而未来王妃的美名早已传开,他们从自己当兵的家人或者亲戚中得知,这未来王妃在之前的夜袭中与守城官兵整整奋斗了一个晚上,且用高超的医术救活了那些根本无法救治的人,他们对未来王妃无限爱戴,同时也对她此时离城表示理解,因为王妃此时带走的是世子。

群众们大部分都已为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

再一次坐上马车,却不再是逃亡。

友儿抱着云陌,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次战事没那么容易胜利,但是如果她不走,云陌怎么办?

如果她还在,她也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会提高战争的胜算,但是…云陌怎么办?

云陌此时清醒,不哭不闹,用着水晶般闪亮的大眼睛大量着四周。

“云陌,看着娘,娘问你,你怕死吗?”路友儿瞪大双眼盯着云陌,而云陌根本没给她回答。友儿伸手狠狠地敲自己脑袋,大笨蛋,云陌才几个月,哪能听懂?

马车缓缓向前,友儿心里却越来越堵,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

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

她不想走,但是看到云陌…她不想云陌受伤!

马车马上出城,友儿还在挣扎,她知道此时必须当机立断,不然就走不了了。

“云陌,你来决定,如果你想留在这,你就大叫!”路友儿决定将最后的决定大权还是交给云陌,虽然他只有三个多月,但是他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宇文怒涛骑着他的黑色战马紧紧跟在友儿的马车后,他脑海一片平静,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这是…与友儿最后一次见面。在他人生的最后,能认识友儿,能得到友儿,他已经很满足了。

人群中也很安静,甚少有人吵杂,车队前面的公主也懒得说话,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这危险之地便暗暗高兴。

突然宇文怒涛一惊,那马车中传来了叫声,那是云陌的叫声!难道发生什么事?

65,宇文的小别扭

浩浩荡荡的马队准备出城,公主的轻纱撵车早已出去,那清和公主对这阿达城,对这皇上赐婚的“夫君”毫无留恋,头都不回,她只知道后面那些人都是短命鬼,因为连公公已经打听了战事情况…对方三国联军加起来整整二百万!天啊,整个南秦国的兵力加起来也不知超没超过二百万。想到跟自己车队同去的路友儿和孩子,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不是毫无胜算,正南王怎么能将世子送出去?

看到自己的撵车已经出城,她长长舒一口气,这王爷确实英俊,在这城里耀武扬威确实威风,不过也得有命才行啊,她宫羽钗的命是生来享福的,决不能轻易丢掉。

其实清和公主宫羽钗不知的是,连公公“买通”的王府侍卫,是管家陈鹏刻意安排在那的,就是为了让这公主听到这“惊人的战况”赶紧收起尾巴走人。

车队末尾那普通毫不起眼的马车内,路友儿认真地盯着自己怀中的婴孩。

“云陌,你来决定,如果你想留在这,你就大叫!”路友儿决定将最后的决定大权还是交给云陌,虽然他只有三个多月,但是他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云陌用水晶般晶亮的大眼睛看着友儿,那眼神仿佛在说,“傻女人,我才三个月大,我能怎么决定?”

车队缓缓前行,公主的撵车早已远去,而最后末尾的马车也准备过那道门槛了。

黑色战马之上的宇文怒涛深呼一口气,在他看来,这便是生死诀别了,阿达城凶多吉少,那道虎城借兵的将军已经回城,竟然…没借来一个兵!

朝廷到底想干什么?

朝内群臣对他的猜忌,宇文怒涛清楚,这也是当年为何不让他攻打穹地的原因,不过面对那随时加派兵马的三国联军,自己这三十万人马难道要坐以待毙?或者说,皇上想接三国的手除掉自己?

宇文怒涛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难道天要亡我?

就在拉着友儿所乘的马车的马匹前脚刚要跨出城门之时,从车内传来云陌的叫声,紧接着便是他哭闹声。

宇文怒涛一惊,赶忙叫停车队,催马上前,一撩马车门帘,“友儿,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车内友儿抱着云陌,用晶莹的大眼睛微笑着看他,“云陌说了,我们不走。”

宇文怒涛一愣,顿时心中无限暖意翻滚而来,他们母子不走?友儿不走陪伴自己?但是理智瞬间占了上风,云陌是宇文家最后香火,决不能让云陌出事!“路友儿,不许胡闹,速速回京,不能让云陌陷入危险!”

友儿看着宇文怒涛,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想必这战事一定比他之前向她描述的要严峻。

突然粉嫩的嘴角勾笑,那莹亮的大眼完成初生月牙般看着他,“这个…就不是你能说话算了。”

刚说完,友儿左手抱住哭闹的云陌,伸出右手,咬咬牙,催动丹田间尚不能灵活应用的强大内力,将内力集于右手,一掌下去,那厚重结实的红木板车壁便被激得粉碎,声音之大,让拉扯马匹一惊,嘶鸣一声开始奔跑!

路友儿这突然一手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的精力都在那受惊的马匹上,只见那马匹开始发疯地向前冲,前面的车队也吓了一跳,赶忙让出一条路来,而路友儿则是抱着云陌背上包袱从被击碎的后门大窟窿那一跃飞出,根本不等宇文怒涛反应,运气高超轻功飞檐走壁向那王府奔去。

围观众人叹为观止,他们只知道王妃善良“医术高”,却不知他们的王妃还身怀绝技、武功高强!

她的这一举动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宇文怒涛,他大吼一声“路友儿,你找死!”便双腿夹紧马身一拍马臀,那战马便想着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