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着实慌啊,有气势是一回事,可真让韩小姐和长公主逮着错处就是另一回事了。别枝有句话说得没错,似水有太子殿下护着,她有谁护着?真让人当什么狐媚的小妖精往林子里一拖然后打死,她连喊救命的地方都没有。
垮了一张脸,她抬头望了望天,眼里满是绝望。
“殷掌事。”楼上传来了李景允的声音。
花月一顿,扒拉着石柱站起来,迅速收拾好自个儿,恢复了一个掌事该有的仪态和笑容,迈起小碎步就往楼上跑。
李景允倚在床边等着,没一会儿就见这人面色从容地到了他跟前,屈膝行礼:“公子,洗漱用的水奴婢已经打好了,您今日可要上山?”
困倦地“嗯”了一声,李景允起身让她更衣,一双墨瞳从她脸上扫过,又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你在这院子里,可有听见那歌姬的消息?”
“公子是说似水姑娘?”花月想了想,摇头,“只听闻太子将她安置去了行宫之外。”
眼里划过一丝怜惜,李景允叹惋:“还真是可惜了。”
伸手替他理直衣襟,她笑道:“公子要当真舍不得,便让太子将人送回来就是,哪有什么好可惜的。”
“你不明白。”他惆怅地抬手,眼神忧虑地望向远方,“那哪里只是简单的歌姬,只要在我这房里过了夜,便是殿下打在韩家脸上的一巴掌,长公主那么护短的人,岂能容她?”
此话一出,面前这小丫头脸色一白,放在他腰带上的手指颤了颤,嘴唇也不安地抿了抿。
墨瞳含笑,李景允半垂下眼皮来,又叹一口气:“也算爷负心薄情,若纳了她,她也便什么事都没了,但她是殿下送来的人,爷也不能轻易将她收了,只能可惜她这红颜薄命。”
眼前这人听着,脸色更白了,琥珀色的眼眸眨巴眨巴,强装作若无其事地抠着他衣襟上的云雷纹:“似水姑娘有太子撑腰,也会薄命?”
“太子于她终究是主子,主子对奴婢能有多少庇护?”他意味深长地道,“似水也是走错了路,早些往殿下跟前讨了喜,得个姬妾的名分,那可就万事无忧了。”
“公子说得倒是轻巧。”她皱了皱鼻尖,“您的姬妾尚且难为,要做太子的姬妾不是更加难如登天?”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若是坐以待毙,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花月一怔,觉得李景允话里有话,可她抬头看过去,面前这人又是一副神色慵懒、还未睡够之态,眼尾有些不耐烦地往下撇,嘴角也轻抿着,没有要与她说笑的意思。
狐疑地收回目光,花月将他的腰带系好,继续愁眉苦脸。
今日李景允是要上山狩猎的,花月从他用完早膳开始就捂着脑袋装虚弱,等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她也就顺势告假,想趁着他不在,把遗物先拿走。
结果李景允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道:“你不舒服,那今日爷就不上山了。”
花月傻眼了,她瞪圆了眼看着他,指了指外头:“您不去争今日头筹?殿下和那么多人都盼着呢。”
“每年都争到手,也不见得有什么趣味。”李景允往软榻上一靠,满不在乎地道,“今年让让别人也无妨。”
这话太嚣张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定要被骂张狂无度。可这位爷要这么说,谁也没法说他什么,毕竟从大梁开始春猎起,每年的头筹的确都是他拔的。
花月为难地看了内室一眼,又给他添了盏茶,试探着问:“您要在这屋子里呆一天,不觉得闷?”
“是有点。”他抽了书随手翻了两页,“那你便去给爷寻点蜜饯来。”
杀人不眨眼的武夫,偏喜欢吃那甜腻腻的东西,花月腹诽两句,还是转身要去给他找。
结果刚拉开门环,一盘蜜饯就递了过来。
“……”别枝端着盘子,看见她就脸色变了变,也不说什么,挤开她就径直进了房间。
“三公子安好,这是我家小姐特意给公子送来的,还请公子别嫌弃。”她笑着朝李景允行礼,殷切地看着他。
李景允没动,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连眼皮也没掀一下,翻了一页书,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屋子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花月站在门口看着,正犹豫要不要请她出去,门外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公子安好。”似水端着点心在门外行礼,一身青绿色的流仙裙飘逸非常,抬眼看见屋子里有人,她眸色一动,跟着就也跨进门来,将碟子放在他手边的矮桌上。
“这是奴家亲手做的,还请公子品鉴。”
别枝看见她就沉了眼神,不过李景允在场,她也没发作,只笑道:“姑娘不是离开行宫了,怎的又回来了?”
似水轻笑:“奴家只是出去住,又不是被下了足禁,到底是公子的人,来关怀一二也是情理之中。”
“没名没分,谁是谁的人这话可不好乱说。”别枝朝她屈膝,“长公主昨日所言,姑娘可还记得?”
被骂了好些话,句句都难听至极,似水哪能不记得,不过她有人撑腰,也不慌:“太子殿下说了,公子既然对奴家有意,这名分也就是早晚的事,倒是这位姑娘,瞧打扮也上不得台面,怎么在公子面前嚼起舌根来了。”
你来我往,虽是没撕破脸,可也是针尖对麦芒,花月听得头皮发紧,李景允倒是自在,还能跟没事一样地翻着手里的书,半句话也不说。
没一会儿,温故知也来了,本想进门喊三爷,结果一只脚还没跨进来,就看见屋里站着的人。
收回了腿,他挑眉问门边站着的花月:“什么情况?”
花月耸肩,抬袖掩着唇小声道:“三爷的风流债。”
温故知看了两眼,唏嘘不已:“这哪是什么风流债,简直就是催命符,看来两边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三爷危险喽。”
花月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当回事,轻松地笑了笑。谁知温故知扫她一眼,眉心微皱:“我可没吓唬你,要是春猎结束三爷还没做个选择,你猜这两位主子会不会善罢甘休?”
“不甘休又能如何?”她瞥一眼李景允那老神在在的模样,“还能对他下手?”
“三爷行事向来没有破绽,直对他动手倒是不至于。”温故知摸了摸下巴,“但像你这样的身边人呢?那几位要是一个不如意,拿掌事你开个刀,扣你个以下犯上或者与主私通的罪名,再波及整个将军府,你又能如何?”
花月哼笑:“奴婢可没以下犯上与主私……”
通?
想起昨晚雷电之中看见的侧脸,她骤然顿住,眼里划过几道心虚的神色,咕噜一声把话咽了回去。
“都是大人物。”她耷拉了眉毛,弱弱地道,“不至于与奴婢这等下人计较吧?”
“越是大人物,就越是小气,不过也无妨。”温故知满怀信心地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殷掌事行事妥当,想必也不会给人抓住把柄。”
殷花月:“……”
温故知进了门去,里头争执的两位姑娘总算停下了,一前一后地出了门,互相不理睬地分开两边走。
只是,别枝走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悠长,别有深意。
花月觉得腮帮子疼。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完了,不止遗物没拿回来,可能反而还得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李景允与温故知说了会儿话,抬眼看向门口:“你脚长那地上了?”
花月一愣,转身屈膝:“回公子,没有。”
“没有还不过来?”他看了一眼这人惊慌得四处乱转的眼眸,嘴角欲勾,又很快按了下去,“在怕什么呢?”
“没……”磨蹭着回到他身边,提着茶壶给两位倒了茶,花月捏手站着,面上倒还镇定,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活命了。
手指抵着眉骨,李景允跟看猴戏似的打量着她,突然问了温故知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温故知配合得很,笑着就道:“我遇见些麻烦,第一个想到来寻的肯定是三爷您了。这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自个儿没法解决的事,自然想请三爷出出主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笨的人也该从中得到启发了吧?李景允期盼地扭头看向殷花月。
花月的确是受到启发了,愁苦的小脸突然舒展,然后笑着就朝他跪了下来:“公子。”
轻咳两声,李景允矜持地交叉双手,板着脸冷漠地道:“有事就说。”
“奴婢能不能休息片刻,去处理些私事?”她仰起头来冲他笑,“去去就回。”
李景允:“……”
温故知一个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找人帮忙是想到了,可第一个想到的人偏不是面前坐着的这个。
李景允转头看着他,目光冰寒:“这些日子殿下正为西北瘟疫之事发愁,温御医这一身本事,落在这无趣的猎场属实大材小用,不如……”
“哎,不用不用。”呛咳一声,温故知连忙道,“我这上有老下还没有小的,就这么背井离乡不太合适,三爷您看,我这还有病人在等着,就先走一步了啊。”
说罢,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花月忐忑地看着他出去,转回头轻声问:“奴婢说错什么了?”
“没有。”他皮笑肉不笑,“累了两日了,想休息也是情理之中,你去歇着吧。”
如获大赦,花月行了礼就往后退。
结果软榻上那人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爷正好自个儿去找沈大人聊聊,等爷回来,你也该休息好了。”
退后的步子一僵,花月有些无措:“您……突然找沈大人做什么?”
“昨儿有个熟人去了他那儿,正好看看情况如何。”李景允起身,走去内室将那包黄锦往怀里一揣,施施然拂袖,“你下去吧。”
花月干笑,扫一眼他怀里的东西又扫一眼他:“……公子身边也没个人跟着,奴婢还是随行吧。”
李景允侧头看她,眼神充满嫌弃:“不是有私事?”
“私事哪里比得上公子重要。”她张口就瞎掰,“公子是将军府嫡子,哪能连随行的丫鬟也没有,未免让人笑话。”
收回目光,李景允轻哼了一声,拂了拂衣摆就往外走。
花月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上。
昨日太子在李景允这儿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花月觉得殿下对他的态度应该有所变化,不说冷落,但至少应该没有先前那般偏宠,毕竟大人物都小气嘛。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李景允一进主殿,周和朔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热情,亲自迎上来道:“景允是要同本宫一起上山吗?”
李景允恭敬地行礼,然后笑道:“本是这么想的,但无奈突然有客人来,在下打算先安置好她。”
客人?花月听得有点迷茫,哪儿来的客人?
结果周和朔立马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脸深意地道:“本宫也正想找你说这事。”
两个大男人站在殿里相视一笑,同时拱手朝对方行了一礼。
花月看傻了,满目不解。
主殿的右侧有个别院,是太子给沈知落住的地方,平时这里没人来,连丫鬟进出都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但是眼下,这院子里站了个姑娘。
姑娘一身火红长裙,头戴三支金色梅花钗,臂挽海棠双绣雪轻纱,面容秀丽,姿态优雅,她站在沈知落面前,手里捏着乾坤罗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要不是三哥说你在这儿,我还真就被你糊弄在了京华。”苏妙眼眸笑着,嘴角却往下撇了撇,“就这么不想见我?”
沈知落整个人都僵住了,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然后收拢袖口,想去拿她手里的罗盘:“没有。”
苏妙举着罗盘退后,歪着脑袋冲他笑:“既是没有,那你今日随我上山打猎去。”
“我今日有别的事。”
拇指点在无名指的第二节指腹上,沈知落皱眉,抬眼看向花月所在院落的方向。
结果苏妙举着罗盘就挡住了他的视线,嘟囔道:“在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事?”
她想了想,又退让一步:“那我陪你去办事。”
沈知落很头疼,苏妙是将军府的表小姐,两人只是今年年初见过一面,结果不知为何这人就缠上他了,他好不容易想着法子躲到山上来,没曾想躲过了她,也没躲过李景允。
三公子平日可不是会管这等闲事的人。
颇为恼恨地转身,沈知落想往主殿走,结果一转身就见李景允穿过走廊朝这边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知落沉着脸迎上去,两人在走廊对上,双双停下步子。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他张口就想说话,结果李景允很是温和地从怀里拿出一块东西来,捏着丝绦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思来想去,这东西对个丫鬟应该是无用的,只有对大司命你,兴许有些用处。”他墨瞳笑得眯起来,看着格外不怀好意,“做个交易吗,沈大人。”
沈知落扫一眼他捏着的东西,呼吸一窒。
大皇子的随葬、前朝陛下亲刻的印鉴,就这么被他轻易地拿在手里晃悠,动作嚣张至极,而恰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也从他身后的方向朝这边走了过来。
沈知落脸色发青,伸手想去抢那印鉴,却被他一躲。面前这人挑起眉梢来,颇有些痞气地问:“成不成?”
周和朔越走越近,他余光看着,额上已经出了冷汗,但还是强自镇定地道:“被殿下发现,遭殃的是你。”
“我又不是大魏的人。”李景允轻嗤,“可要与我赌一把?”
四爪龙纹的袍子已经近在咫尺,沈知落手指冰凉,紫瞳惶然晃动,终于在太子看见印鉴的前一刻咬牙点头:“好。”
手指一翻,李景允收回东西,笑着就朝周和朔拱手:“殿下,大司命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哦?”周和朔哈哈大笑,心情极好,“如此,倒是本宫多虑。”
他侧头,看向前来行礼的苏妙,颔首道:“几个月不见,苏姑娘容色又美两分。”
“殿下过奖。”苏妙笑着屈膝,然后侧头看了看沈知落,不解地问,“你怎么出汗了?”
沈知落神色恢复了正常,云淡风轻地道:“袍子穿厚了。”
“那正好,我带了一套新的来,你去试试合不合身?”苏妙双手交合,分外开心。
李景允无奈地摇头:“尚未出阁的人,怎么这般不矜持?”
苏妙撇嘴,小声嘀咕道:“我要是像表哥你这般矜持,那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周和朔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传了半个庭院。
花月在院子门口守着,远远地就看见沈知落与苏妙站作一处,两人靠得很近,甚是亲密。她有点意外,沈知落从小到大都不爱与外人亲近,还是头一回瞧见有人凑在他身边他却没躲的。
不过眼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本要找他想法子解决现在的困境,谁料那几人凑成堆,说说笑笑一阵之后,苏妙就拉着沈知落往屋子里走了。
心知找他救火无望,花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不高兴?”李景允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笑眯眯地道,“那不是挺般配的吗?”
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她耷拉着脑袋,暗想沈知落是指望不上了,那还有谁可以救她?
打量着她的表情,李景允慢慢地不笑了,他沉默了片刻,颇为烦躁地道:“回去吧。”
“是。”又叹了一口气,花月低着头往前走。
然后没走两步,她撞在了前头这人的背上,鼻尖生疼。
“这可不太妙啊。”李景允突然回头,颇为苦恼地道,“苏妙倒是开心了,可眼下长公主与太子正斗法呢,她横插一脚,长公主那边该如何交代?”
花月一愣,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是在同自己说话,便道:“此事与长公主何干?”
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李景允直摇头:“太子和长公主都想与我将军府交好,你没见今日都还来人争执?眼下苏妙突然说要与大司命订亲,长公主着急起来,还不得逼爷娶韩霜?”
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花月点头:“那您便娶了,如此一来,将军府便两头不得罪。”
“不行,爷不想娶。”
花月嘴角抽了抽:“您又不想娶韩小姐,又不想被长公主逼迫,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双全法?”
神色黯淡下来,李景允垂眸:“也是,爷眼下就算想娶别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当这个出头鸟。”
话说到最后,带了点小委屈。他拂袖转身,惆怅地继续往前走。
花月觉得奇怪:“公子难道觉得随便娶谁都比娶韩小姐好?”
“那是自然。”李景允头也不回,“韩霜此人心机颇深,别有所图,真让她进了将军府的门,谁都别想好过。”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别枝那日试探她的场景,花月皱眉,心想难不成她的警觉没错,别枝和韩家小姐,真的另有所谋?
但夫人看上的是韩霜,除她之外,哪家小姐还能让夫人接受?
低头琢磨了片刻,不知为何,花月脑子里突然闪过去一道灵光。
除了沈知落,好像当真还有一个人能救她。
☆、第29章 收网了
李景允回到主院,懒洋洋地往软榻上一坐,正要开口,蓦地就撞见殷花月一张笑得眉毛不见眼的脸。
伸手按住心口,他往后退了退:“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花月殷勤地凑上来,乖顺地替他斟了茶,又将蜜饯捧到他面前,笑道:“看公子脸色不太好,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李景允捏了个蜜饯叼在嘴里,含糊地道:“今日闲得很,能有什么事。”
“公子不是在愁怎么应付长公主?”她眨了眨眼,“想到法子了么?”
眼波微动,李景允不动声色地继续咬蜜饯:“法子么,爷还真想到一个。”
“哦?”花月顿了顿,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迫切,只问,“可否说给奴婢听听?”
拍了拍手上的糖霜,李景允望着房梁哼笑:“愿意当出头鸟的高门小姐不好找,寻常想过富贵日子的姑娘还不是一抓一把?大梁重娶妻之序,向来是要先娶妻再纳妾,若爷先纳了妾,一年之内,便立不得正妻。”
花月一听,嘴角止不住地往耳边拉:“公子高招,竟能想到这一出。”
“也是不得已之举。”李景允愁闷地叹气。
磨磨蹭蹭地在软榻边跪坐下来,她小心翼翼地问:“您心里可有人选?”
“纳妾而已,要什么人选,街上随意拎一个也行,去栖凤楼赎一个也可。”他抬头往外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让柳成和去帮忙挑吧。”
“怎么说也是要陪在您身边的人,您都不去亲自看看?”
“反正也是纳回来放着,有什么好看的。”他摆手,不甚在意地将软榻上的书打开,盖在自己脸上道,“爷困了,你也歇会儿吧。”
眼前暗下来,鼻息间全是书墨的香气,李景允身子放松,耳朵却是专心地听着旁侧。
他听见殷花月揉了揉衣料,又撑着软榻边的脚凳起身,犹豫地张嘴吸气,又硬生生将那口气给咽了下去。
实在是踟蹰为难。
人都到坑边儿上了,李景允也不急,耐心地等着,没一会儿就听得她道:“柳公子平日也忙,这事儿要不奴婢替您看看?”
“你?”被书挡着的眼里满是笑意,李景允的语调倒也平常,“你知道爷喜欢什么样的?”
这人又跪坐了回来,凑在他身边道:“奴婢不清楚,但公子可以指点一二。”
书拿下来,一张脸又恢复了漠然冷静的神色,李景允觑她一眼,哼声道:“爷喜欢乖顺听话的,话最好少一点,不烦人,长相要娇美如画,腰肢要细软如柳。”
眉梢挑了挑,花月拿过一旁的青枝缠颈瓶,指了指这纤细的瓶颈和上头的画:“这样的?”
李景允:“……”
微恼地拿了她手里的花瓶扔去软榻里头,他道:“你眼光这么差,还是别插手了。”
“公子息怒。”花月连忙赔笑,“说说而已,奴婢一定尽心为您甄选。”
“选好了就把庚帖递来给爷看。”他重新将书盖回脸上。
花月应是,起身欲走,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若是选着的人符合要求,却不合您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