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下次遇险,也会分爷半条命?”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唏嘘地眯眼,“原来是骗人的。”

“又不是回回都得……”她咬牙,气得脖颈同脸一起红了,“公子说这些浑话做什么。”

捻起她鬓边碎发打了个卷儿,李景允突然低了眉眼,嗓音暗哑地道:“爷说这么大半天,就想得你一句偏爱,几字尔尔,有那么难吗。”

心里一跳,花月呼吸一窒。

她下意识地平视前方,只能看见晃荡的车帘,视线模糊,其余的感官倒是异常敏锐,身子被他拥着,能感受到他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稍稍侧头,还能闻见他身上的檀香气息。

平时闻惯了的味道,眼下嗅来却觉得有些发昏。

耳后的声音不断传来,温热又低沉:“爷没让你赔八骏图,也没罚你以下犯上,在一起也这么久了,你背后每一个疤长什么样子爷都记得清楚。”

“亲近至此,你却总不肯说实话。”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果然是冷血无情的殷掌事。”

心头塌下去了一块,连带着指尖都抽了抽,殷花月抿紧了唇,倔强地想抵抗这股子不受控的情绪,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的练兵场。

生花的长矛狠劈于剑锋之上,火花四溅,金鸣震耳。那人就那么背光而立,手里红缨似火,眼神凌厉摄人,袖袍一卷黄沙,尖锐的矛头堪堪停在秦生喉前半寸。

漂亮得不像话。

后来殷花月在梦里见过这个画面很多次,可每一次,她都只敢站在人群里看着,在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飞快地收敛自己的眼神。

胸前起伏,花月喘了一口气。

挣扎良久,她终于是伸出手,轻颤着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喉头发紧,她艰涩地张开嘴,“我有……有情。”

这是她能说的最直白的话了,花掉了她浑身的勇气,说得额上出了一层细汗。

然而,身后这人听了,竟是笑出了声。

“结巴了?”他松开她,眼里尽是得逞之后的灿烂,“谁能想到巧舌如簧的殷掌事,竟也有舌头捋不直的一天呐!”

☆、第24章 先生的客人

绣着花鸟的车帘被风掀开一条缝,殷花月僵着身子坐着,被凉气扑了个满脸满身,眼里的光渐渐散去,脸上的燥热也慢慢褪了个干净。

身后的人仍旧在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稀罕事一般,欺身道:“你有什么情,倒是说个清楚。”

“……”

心里的躁动和慌乱都消散无踪,花月抿唇,自嘲地闭了闭眼。什么烈火骄阳,什么长枪英姿,那哪是一个下人该想的东西。

别说李景允,眼下反应过来,她自己都觉得离谱,逗弄两句就当真,还跟个傻子似的结巴脸红,若不是他笑出了声,她还真就……胸口里装着的东西不断下沉,花月深吸一口气,撑着座弦站了起来。

怀里一空,李景允抬眼:“哎,话还没说完,要去哪儿?”

面前这人没答,朝他行了个礼,转身就退出了车厢。

笑意一僵,李景允跟着掀开车帘:“喂。”

花月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后头的奴仆队伍里走,她背脊挺得笔直,水色的裙摆被风吹得扬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某一辆马车后头。

“哪儿那么大脾气啊……”李景允嘟囔。

一路的山石,走得快了容易崴脚,可殷花月愣是没放缓步子,像是跟谁犟气一般,崴了也继续走,脸上清寒如冰,眼里也没半分温度,看得迎面而来的奴仆下意识地往旁边避让。

沈知落半倚在车门边,安静地看着她走过来。

打听消息的人回禀说,将军府上的这个掌事温和乖顺,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可他似乎总遇见她发脾气的时候,横眉怒目,浑身是刺。

她从他车边经过,似乎没看见他,径直就要走。

沈知落轻笑,伸出手去,将她抱起来往车厢里一卷。

这动作虽然突然,但他自认轻柔,没伤着她,也没磕着碰着。

然而,殷花月反手就给了他一肘子,力气极大,活生生像是想将他腹上捅出一个窟窿。他吃痛闷哼,刚抓住她的手肘,另一只手又狠狠朝他脖颈上劈下来。

沈知落脸色发青。

“小主。”他道,“是我。”

殷花月回眸,眼神冰冷得不像话:“有事?”

微微一噎,沈知落将她扶稳放到软座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之事,太子早有戒备,只能说是常归送羊入虎口,并非在下执意背叛。”

花月面无表情地抬眼:“你与常归是同僚,我又不是,他生死都与我无关,何必同我解释。”

“那宁怀呢?”沈知落定定地看着她,“宁怀与你,也无关吗?”

眼里神色一僵,接着就有暗色翻涌上来,花月回视着面前这人,倏地嗤笑出声:“沈大人,您别提这人为好,好端端的名字从您嘴里吐出来,听着怪恶心的。”

“……”

沈知落怔愣了片刻,浅紫的眼眸里情绪万千,似恨似怨,似恼似疲。

沉默半晌之后,他低声道:“我找你,就是要说他的事。”

花月骤然抬眼。

手指摩挲着衣袖上的星辰绣纹,他低眉看着,突然有些憔悴:“大皇子死后,尸骨被焚,连同一些随身物件,一起被埋在了观山之顶,地方隐蔽,本是不该为人所知。”

“但是不巧,他入土之处的那棵松树长了五年,枝繁叶茂,形态上乘,被猎场看守人挖去贩卖。松树没了,下头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重现人世。”

“这次春猎,得找机会将那地方填上,亦或是……把重要的东西带走。”

思绪有些飘远,沈知落轻声道:“原以为你不在了,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可眼下你竟然也来了,既然如此,总要与你商议。”

花月皱眉听完,戒备地道:“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挪点东西还要亲自动手不成?”

面前这人轻笑起来,身子一动,袍子上的星辰粼粼泛光:“观山是皇家的猎场,除了春秋开猎之时,皆有重兵封山,无令不得出入。”

“怎么说都是我扬名天下之地,若是轻易派人来挖东西,太子殿下还不得起疑心?”

后半句话是他的自嘲,花月听着,眼里神色复杂起来。

几年前的梁魏之乱,梁朝皇子周和朔生擒大魏皇子殷宁怀于观山,殷宁怀写降书,叛国通敌,令京华城门大开,百姓遭难,后来有所悔悟,却被身边近臣沈知落所弑,尸骨无存。

那一年,大魏山河破碎,皇子为千夫所指,而沈知落,因为转投周和朔门下,逃过一劫,继续享着荣华富贵,也背上了叛徒之名。

这是她知道的事情。

可是,眼下再见沈知落,她发现有些不对劲。殷宁怀要当真是沈知落杀的,哪里还能留下什么随身物件,早被他一并交给了周和朔才是。见着她,也不用激动和开心,将她卷起来往周和朔面前一交,又是一等的功劳。

眼下这般,图个什么?

察觉到她的困惑,沈知落弯了弯眼:“小主现在看我的眼神,像极了十年之前。”

十年前的她个子还不到他的腰腹,梳着两个螺髻,髻上系着银铃,朝他一仰头,叮当作响。她爱极了绕着他转圈,总是将他拖拽在地的长袍抱起来顶在脑门上,满眼困惑地问他:“国师,什么是命数?”

“国师,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西宫?”

“国师,什么是小主?”

天真无邪的孩子,不高兴了就哭,高兴了就笑,声音脆如银铃,能洒满半个禁宫。

然而现在……

这人听了他的话,神色有些微松动,像是忆起了些什么,可只片刻,就重新变得冷硬:“谁都不会一直活在过去。”

沈知落收回目光,摩挲着手里的乾坤罗盘,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拿出一张图纸塞进她的手里,想了想,还是开口叮嘱:“李家三公子不是什么好人,你仔细防备些。”

捏着图纸的手一僵,花月觉得有些狼狈,微恼道:“我心里清楚。”

“你若当真清楚,就不会如此烦躁了。”伸手揉了揉被她打得发疼的小腹,沈知落摇头,“打从你出生之时我便算过,你今生命无桃花,是孤老之相,若强行违背天命,只会落个惨淡下场。”

手指收紧,花月不悦地抬眼:“大人有给自己算过命吗?”

沈知落摇头:“此乃天机,不可窥也。”

“我看你是不愿意窥。”她收了图纸,寒声道,“开口便定人孤老一生,半分余地也不给,白叫人没了念想,无望等死,此等无情无义之举,你哪里会用在自己身上。”

微微一怔,他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花月扯了扯嘴角,满眼讥诮,“从我出生开始你便说我不吉,再大些断我祸国,后来我终于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你又说我命无桃花,注定孤老。沈大人,我是做错了何事,招惹您憎恨至此?”

“……”沈知落张了张嘴,有些无措。他伸手想碰一碰她的发髻,这人却飞快地躲开,挪着身子离他更远,一双眼恼恨地瞪着他。

手指慢慢收拢,沈知落垂眸,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苍白了两分。

“你怨我?”

花月轻笑:“我哪里敢怨你?你能窥天命,告诫我等凡人一二,是为恩赐,我没早晚三柱香将您供奉都算不敬,还敢不识抬举不成?”

“要不您连我会什么时候死也一并说了,好让我提前准备棺材进去躺着,也免得落个死无全尸、坟都没一个的下场,那才惨淡呢。”

她说得讽意十足,一字一句都像带着针似的,扎得人生疼。沈知落咳嗽起来,宽大的袖子遮了半张脸,咳得眼眶发红。

花月冷眼看着他,还想再挤兑两句,可嘴唇动了动,终究是闭上了。

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再狠再绝,也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闷闷地吐了口气,花月扭头想去掀帘子下车,可刚伸手,沈知落就抓住了她。

他还在咳嗽,眉头皱得死紧,一双眼看着她,重重地摇了摇头。

花月不解,刚想说难道还不让她走了,结果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外头似乎来了很多人,脚步声凌乱,可片刻之后,声音齐齐断在了车辕边。

“先生。”周和朔恭敬地朝车厢拱手,“我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先生指点?”

“……”花月傻眼了。

沈知落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脸色有些难看,一边咳嗽一边道:“殿下,微臣身体欠佳,恐怕说不了什么。”

周和朔失望地收了手,想了想,扭头就要招呼李景允往回走,结果刚要转身,他余光一瞥,瞧见了一抹水色。

沈知落向来多穿紫棠,水色罗裙的裙摆,怎么看也不该是他身上的。

微微眯眼,他停下了步子,慢条斯理地问:“先生还有别的客人?”

殷花月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她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却不料腰上突然一紧。

水色的衣摆消失了,里头的人没有回话。

周和朔不悦,伸手捏住了车帘:“先生曾允过,绝不对本宫撒谎,眼下来看,似乎食言了。”

帘子掀开,里头藏着的人无处遁形,他刚张口要斥,眼眸一抬,却是怔愣在了当场。

娇小的女娥依偎在紫棠色的星辰袍里,衣衫松垮,姿势亲昵,她抬头看着沈知落,眼里隐有泪光,端的是水波潋滟,娇嗔动人。

沈知落大袖一抬,将她整个人遮住,又急又羞:“殿下!”

“……”周和朔张大了嘴。

不止他,身后的随从和内臣都惊愕地瞪圆了眼,谁都没想到看淡红尘的大司命会在车里玩这么一出,都想去看他的表情。

然而,李景允抬眼看的是他怀里的人。

墨瞳扫过罗裙,落在那浅青色的腰带上,他一顿,目光陡然阴沉。

☆、第25章 玩物

车帘被人飞快地按下了,甭管是紫棠的袍子还是水红的罗裙,统统都遮盖在了后头。

众人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都当什么也没看见。周和朔合拢了嘴,转身若无其事地道:“既然有客人在,那咱们也不好多打扰。”

“是啊是啊,还是回车上饮茶听曲儿。”随从附和,连忙替他开路。

周和朔颔首走了两步,又往旁边看了一眼:“景允?”

李景允还站在车辕边,似乎在走神,听见喊声,他动了动,却没回头:“我就不去了,还要继续找人。”

周和朔也不强求,只笑道:“有什么需要吩咐他们一声。”

“多谢殿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李景允盯着车帘看了半晌,不耐烦地道:“还不给爷滚出来?”

帘子颤了颤,接着就有一只小爪子伸出来,犹犹豫豫地抓住帘边儿。

花月伸出半个脑袋,皱眉看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您怎么在这儿?”

听听,问得多理直气壮啊,活像来错地方的人是他。

李景允气笑了:“爷要是不在这儿,哪儿能知道你这么能耐啊,府上那‘光宗耀祖’的匾额就不该挂在祠堂,该挂在你脑门上。”

花月:“……”

车帘被掀得大开,沈知落沉着脸看向他:“三公子。”

“哟,沈大人。”李景允皮笑肉不笑,“身子不好就多歇着,怎么老惦记别人家的丫鬟?”

“三公子也说,她只是丫鬟。”沈知落眼皮微抬,“既只是个丫鬟,您又何必动怒。”

“别说丫鬟,就算是一条狗。”舔了舔后槽牙,他勾唇,“只要是我养的,就没道理对着别人摇尾巴。”

沈知落气乐了,抬袖扶额:“狗卖不卖?”

“不卖。”他将人扯过去,低下身捏着她的爪子朝他挥了挥,“回见您嘞。”

殷花月恨不得咬他一口。

沈知落还想再说,李景允已经拉过人往回走了,花月水色的裙摆一扬,在空中划了道弧,飞花似的随着人而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若有所思。

手腕被拽得生疼,一路跌跌撞撞的,花月抬头看向前面这人,忍不住道:“奴婢认得路。”

“你认得哪条路?”李景允头也不回,“是去小树林的路,还是去人家马车的路?”

“公子。”花月觉得好笑,“奴婢所作所为,并未违背将军府的规矩。”

“那倒是。”他无不嘲讽地道,“毕竟将军府也没不要脸到将不许人白日苟且的规矩写在明面上。”

“……”脸色有些难看,花月张了嘴又合上,抿唇低头。

她如今算是看清了,要指望李景允嘴里吐出什么好话,那还不如去旺福嘴里挖象牙,话说得再难听,她当奴婢的,也只能受着。

背后听不见什么响动,李景允反而更来气:“怎么,觉得爷说得不对?”

“没有。”花月顺从地道,“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行啊。”他甩开她的手,哼笑,“你这是认了自个儿是狗?”

抬头看他一眼,花月平静地道:“汪。”

牙齿磋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李景允勉强维持住笑意:“那爷说你与人苟且,你也认?”

花月交叠好双手,姿态恭敬地朝他躬身:“奴婢认。”

李景允要气死了。

他活了二十年,从来都是把别人气个半死,头一回被个小丫头片子气得头昏眼花,差点没站稳。

上回还知道狡辩呢,还知道说他比沈知落好呢,眼下倒是好,破罐子破摔,一副反正他拿她没办法的模样,看着就火大。

“你图个什么?”他烦躁极了,“京华男儿何止千万,你想嫁人,有的是好人家给你挑,何必要做那不知廉耻的勾当。”

花月也跟着寻思了一番,然后道:“就图奴婢喜欢吧。”

“喜……”李景允抹了把脸,“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的,能喜欢个绣花枕头?沈知落除了皮相好看,还有哪里讨人喜欢?”

花月越说倒是越从容了:“皮相好看就够了,反正要别的也没用。”

有眼无珠、鼠目寸光、不知好歹!

李景允转身就走,步伐跨得极大,衣摆都甩得生风,身后这人倒是跟了上来,碎步款款,却没再开口多说半句话。

回到车上坐下,他抬眼看着跟进来的人,冷声道:“还跟着我干什么,回去找你风华绝代的沈大人不好?”

花月温和地在他身边跪坐,低头道:“回公子,马上要到猎场了,按照夫人的吩咐,这个您还是先拿好。”

周和朔上次还给她的白玉鸳鸯佩,被她重新穿了红绳,妥帖地放在了锦盒里,眼下打开来捧到他眼前,华美依旧。

又是这个东西。

李景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里墨色幽暗,片刻之后,他用指尖勾起丝绳:“上回爷问过你,若爷不喜欢,你还会不会系。”

鸳鸯佩摇晃到她眼前,他透过上头镂空的缺口看过去。

花月恭顺地颔着首,琥珀色的眸子里半点感情也没有,伸出双手将玉佩接了,食指勾过他的腰带,将丝绳往里一带,再用拇指穿过,往鸳鸯半佩上一套。

“好玉做良配,美眷添福喜,祝公子马到功成。”

她抬头再拜,福礼做了个周全。

先前还会红着脸吞吞吐吐,去了一趟人家的马车,回来就是这副虚伪至极的表情,李景允半阖了眼看着,眼底戾气陡生。

花月跪得正好,冷不防就被人拉了一把,这回她熟练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人一肘子。

李景允的反应怎么也比沈知落快,她刚用力就被他出手按住,手腕被交叠,他一只手就将她捏了个动弹不得。

“怎么,他抱你就无妨,爷抱你还要挨打?”他欺身过来,伸手捏了她的下颔,“公平何在?”

花月试图挣扎,可只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任由他抱着:“沈大人动手也会挨打,公平得很。”

“是吗。”李景允嗤笑,“爷看着你倒是高兴得很,依偎在人家怀里,动也不动。”

那个关头,要怎么动?沈知落突然拉她过去,她都没来得及反应,鼻子还撞在了他的肩骨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等她反应过来,沈知落已经抬袖将她挡住。

周和朔是见过她的,知道她是将军府的人,她若还跳出去露脸,那不就是个二傻子么,就连这位公子估摸着也会受牵连。

心里直嘀咕,花月也不想与他争辩,毫无生气地道:“是,奴婢高兴。”

掐着她手腕的力道陡然收紧,面前这人离她更近了些,近得她都能看见他眼底跳着的火气。

打量两眼,花月觉得好笑:“奴婢于公子而言,不过是车前马卒,手中玩物,公子又何必为这些小事着急上火。”

“玩物。”李景允冷了眼神,“你见过给玩物上药喂食的?真正的玩物,坏了就扔,哪还有往回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