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汪汪汪
古代生活节奏慢,通常而言进了腊月浓郁的新年气息就迎面扑来。彼此的年礼等物,甚至在冬月就开始预备。例如庭芳送进京的年礼,因路途遥远,担心有变,不到腊月就已抵达各处。至腊月中旬,各家主妇重心都移去了除夕夜宴。哪知圣上猛的一个册封,朝廷冷不丁多了个郡主,众人又只好忙不迭的补礼。不管圣上目的为何,此刻不送,那便是轻视皇家,要混不下去的。一国郡主,初次册封,礼还不能轻了。偏偏运河结冰,北方的年礼愣是送不过来,闹的租用徐景昌船队的商户,年前最后一波生意尽是替京中权贵们拉年礼了。
又有,东湖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徐景昌在此建了码头,才带来了今日之繁华,并且人流与客流与日俱增,本地人跟着越过越好。依附徐景昌发了财的民户们,也纷纷凑钱送礼与庭芳——便是不讨好,起码别得罪了。再加上合作的商户们的礼,徐家的大院子里竟堆的满满当当,不独正院与徐景昌夫妻的住所,连房知德的院子、华松的院子都占尽了,还是有些放不下。庭芳实在无力整理,只得先堆着,等到正月里闲了再慢慢收拾。
到年二十八,送礼的人还络绎不绝。刘永丰亲押了四口箱子的大礼,抵达东湖,求见郡主。庭芳自是不见,怀孕本来就比平时疲倦,便是她身体好,也懒的折腾太过。扔邱蔚然去见了,刘永丰半丝恼意都无,只托邱蔚然带了一句话:“年礼颇多,只怕郡主与仪宾看不过来,小人送的不值什么,刘家二房主要贩的是各色布料与丝绸,替郡主与仪宾预备了几套大衣裳,聊表敬意。”
庭芳还真没有郡主级别的衣裳,随着圣旨来的礼服只有一套凤冠霞帔,郡主的常服都得自家预备。居于东湖本就朴素,以实用为主。忙乱中更是来不及制作,东湖的裁缝水平寻常,太繁复的服饰便是做的来也慢。并且民间逾制的虽多,但敢逾到皇家专享级别的罕见。正说过了年往苏州定衣裳,刘永丰的年礼便至。不得不说刘永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替她准备了四大箱子的衣裳,真是用心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怪乎昔年平郡王上蹿下跳,豪门世家且争的你死我活,何况皇权!
郡主的服饰华丽非常,十来天的功夫赶出来,动静自是不小。刘永丰前脚出门,刘永年后脚就接了消息。对堂弟恨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偏叫刘永丰赶了巧宗儿,他再送就只得比刘永丰的还要仔细。在家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抬脚出门寻楚岫云去了。
楚岫云正在算账。一年到头,青楼里唯有过年最清闲,如今恩客们都回乡团聚,妈妈桑手里的姑娘们都跟着放了假。她们比寻常女眷有钱些,趁着年前货品繁多,三三两两的相伴逛街去了。会芳楼里静悄悄的,正房里的算盘声听的尤其分明。楚岫云不大精于账目,不过是核算一遍,心里有个数罢了。刘永年掀帘子进来时,楚岫云稍微惊讶了一下,立刻起身相迎。笑容还如往常一样温婉,只内心不再有任何波动。
好悬没死在刘永丰床上的楚岫云身体大不如前,脂粉掩盖不住虚弱。刘永年对她自然失去了兴致,过来不过是有事相商,年前各家各户都有事,便开门见山的道:“那叶郡主喜欢些什么物事,你可知道?”天下郡主多了,说一声郡主,谁知道叫哪个?有封号的叫封号,没封号的外人多半冠个前缀,例如福王家的大郡主二郡主之类的。庭芳没有亲王爹,无法叫排行,众人稍微卡了两日,就约定俗成的背地里管她叫叶郡主了。
楚岫云亦得了庭芳册封的消息,知道刘永年想讨好,想了想道:“似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首饰上头白玉与珍珠她常戴,但没有她也不在乎。徐仪宾经营海运,有的是钱,郡主还有俸禄,依我说竟别拿她当女眷,再好的首饰布料她哪里就稀罕了?老爷家里可收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她一手好字,送些用的上的还好些。这会子大伙儿都往衣裳首饰上想,老爷送笔墨,一下子就显出来了。”早听说庭芳有孕,楚岫云原想送些补品,次后想了一回,还是作罢。既是出去了,自是恨不得与会芳楼一刀两断,没得费力不讨好,反而惹恼了她。楚岫云养了她一场,又丢了,心里多少有些酸意。一个人生活,挺寂寞的。
刘永年暗自筹划了一番,默默列了个单子,又问:“还有别的什么?”
楚岫云顿了顿,不大确定的道:“她似喜欢兵器。”
刘永年想起当日庭芳利落的身手,道:“她果真擅骑射?”
楚岫云道:“嗯,骑马射箭都好,近身打斗也很厉害。我不大通那些,只会看个把式。”楚岫云其实不大想搭理刘永年,可刘永年失势她就得落到刘永丰手里,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故还是绞尽脑汁的替刘永年谋划,细细的回忆庭芳的生活习惯,良久才道,“听闻她有孕,送兵器太忌讳。东湖小地方远不如淮扬繁华,不若咱们还是正经些,送那琴棋书画等物。旁的人没有那样快的消息,且摸不准她的喜好。”
便是不忌讳,刘永年一时也找不到上好的兵器。幸而家里还存着几张好琴,凑上一凑,亦不算差了。想着要费尽心思讨好一个昔日被他玩弄于鼓掌间的女人,刘永年心中的阴霾怎么都挥之不去。攥了攥拳头,又颓然放开,心中冷静了些许,把心中的单子补全后,才有空打量楚岫云。瘦了好些,家常脂粉不如平素做生意时上的厚,更显的面色难看。现还用的到她,便关怀的问:“屋里一股药味,你熬药呢?”
“是。”
声音有气无力的,刘永年挑眉:“身上还没好?”
楚岫云微微笑道:“没什么大碍,只还得将养一阵子。”刘永丰当日想套庭芳的底细,楚岫云如何肯说?不说可能被刘永丰虐死,但说了一定会被刘永年虐死。不说,还能捞个忠字儿呢。她又不傻。然而她越是不说,刘永丰就越狠。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时,刘永年阻止了堂弟。再培养一个老鸨,不止精力问题,还有时间。楚岫云养了整个冬天,还是体虚,却非人力可强求了。
刘永年要预备族中祭祀之事,交代了一句:“年后再不好,就同我说,我替你寻个靠的住的大夫。”说毕,起身离去。
见刘永年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楚岫云疲倦的躺回塌上。果然一旦憔悴,就被丢的毫不留情。幸而还能管理会芳楼,否则那日便要死了。青楼一辈子,没有一个亲人。原先还当刘永年待她多少有几分情谊,如今看来,只是她自作多情罢了。楚岫云颓然的想:赚了那么多钱,又怎样呢那些钱也不是自己的,刘永年想抢便能抢了去。她孑然一身,便是刘永年不抢,待她死了,谁又敢跟刘家来抢她的遗产。刘大官人,你真是好算计!
想了一回,更是无力。想透了也不过如此,起身喊了丫头,收拾好账本。之后疲倦袭来,沉沉睡去。
刘永年的礼物赶在除夕夜送到了东湖,他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心腹老仆。庭芳正忙年夜饭,扔给徐景昌处理。因有刘永丰的贴心在前,徐景昌早猜着刘永年送的必更如意。打开箱子看了一回,笑着对任邵英道:“都是你们文化人用的东西,可便宜你们了。”
任邵英笑道:“比京中那些送补品药材绸缎的是强些。是了,说起京中年礼,郡主说药材都有个期限,过了便不好。我不通医理,且先寻出单子,把药材捡出来,开春了能舍的舍了,贵重些的放生药铺子里寄卖了,省的浪费。”
徐景昌摆摆手:“管家经别同我说。四妹妹前儿还说,琐事太多,估量着你忙不过来。年前已是写信去京中,看能否把钱先生请来。”
任邵英心中一跳,忙问:“哪个钱先生?”
徐景昌道:“原先我们老太爷的幕僚,打小儿看着四妹妹长大的。自来能干人不多,且不知钱先生现有没有东家呢。还有个杨先生也不错,只不如钱先生亲厚。那两位旁的不论,头一条信的过最要紧。”
任邵英笑容不变,心里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叶阁老的心腹啊!那必然亦是秦王妃的熟人。他与秦王妃不熟,好容易跟庭芳混的熟悉些,竞争对手便来了。他一个人是有些忙不过来,但一添便添了个如此重量级的,将来可真是有的打擂台。看了一眼徐景昌,心中暗叹:福王身边的人,除了自己,竟全是叶家一系。从未想过分权制衡,他们的殿下可真是…就不怕将来被架空么?
第312章 汪汪汪
庭芳从回到徐景昌身边就一直连轴转,她得尽快掌握生意的大致走向,得给作坊进行数学培训,得自己练习骑射武艺,还得照看好忙疯了的徐景昌并跟着一起混的众人。旁的也就罢了,海运那摊子事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的会的,少不得慢慢补课。直到年三十安顿好年夜饭,才得闲松了口气。没有趁手的人真累,翻年过去必要添人了。庭芳歪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今夜的年夜饭分开吃,外头请了个戏班子,由任邵英带着作坊里的骨干,周巡检作陪吃酒。徐景昌夫妻二人懒怠应酬,便回房自己吃。
徐景昌现在外头走了个过场才进屋,桌上架着个火锅炉子,咕噜噜的冒着白烟。统共夫妻两个,用不上四碟八碗,火锅甚好,吃什么煮什么。再看庭芳已歪着睡着了。徐景昌走近坐下,心疼的抚摸着庭芳的脸。随着庭芳的回归,他省了无数的事,但事情总是在那里,他不用做,自然得庭芳去做。厚重的衣服掩盖住稍微隆起的腹部,这几日晚间一直盯着的话,可以看到肚皮上有一小团游动。那是他们的孩子在渐渐长大。
庭芳睁开惺忪的双眼,问道:“你回来了?”
徐景昌忙问:“吵醒你了?”
庭芳笑笑:“本是想事儿,竟是睡着了。你回来了便吃饭吧,今晚就咱们两个,可以好好说说话儿。火盆里我还埋了红薯,可香了。”
徐景昌笑道:“已经闻到了,我还当是下半晌两个丫头淘气。”
庭芳翻身起来道:“丫头才不肯吃红薯,豆芽说她打小儿就只吃过红薯,在来咱们家之前一口白面大米都没尝过,再不肯吃红薯的。”说着走到桌边,准备吃年夜饭。桌边被她放了两个大大的圈椅,上头垫着厚垫,可以很没形象的窝在里头吃。
徐景昌看庭芳盘腿坐着,笑道:“亏你想的出来,幸而只有咱们两个,不然可得挨训了。”
庭芳见徐景昌端正的坐在圈椅上,感叹人类底层代码之奇妙。像她,礼仪学的再好,也只当生活技能,能不遵守的时候果断扔去天边。而宫廷里长大的徐景昌则是不同,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行动坐卧都不会有一丝随意,哪怕只有夫妻二人也不例外。土豪与土鳖啊,相差简直天壤。幸而徐景昌从不拘着她,两个人求同存异,一个腰背笔挺,一个沙发土豆,相处甚欢。
庭芳嗜好咸辣,但怀着孩子,只得忌口。锅底是奶白色的清汤,涮着羊肉,稍微蘸点蘸料吃着,嘴里淡的出个鸟来。吃上几口就没了兴致,索性扒出红薯,捏开,用小勺子挖着送进嘴里,享受着香甜软糯的滋味。夫妻两个没有多少交谈,毕竟徐景昌更习惯食不言。但气氛安逸的让徐景昌有些恍惚,前几年都是跟着外头那一群过除夕,觥筹交筹热闹非凡,可心里的孤独感总是挥之不去。今年的除夕只有两个人,心里却被填的满满的。父母缘分早已断绝,福王迟早是君臣,外头的只是同僚,唯有庭芳,是真正意义上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亲人。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他们将来会有很多孩子,徐景昌想象着几个萝卜头围着桌子乱窜,庭芳炸毛的样子就有些想笑。其实他家四妹妹年纪还挺小的,就要当娘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说。
二人安静的吃完饭,丢开碗筷,就跑回了卧室。两个丫头自是出去外头跟着吃大餐,可晚间还会回来,庭芳最不爱做家务,是决计不可能擦桌子洗碗的。而徐景昌更是大爷出身,就没有做家务的那根弦。只好等丫头来收拾了。庭芳打水洗漱,放下卧室与客厅之间的幔帐,又爬到床上,放下帐子。拔步床有两层,与其说是床,更像个小房间。床头柜上的玻璃灯架被她点亮,舒服的滚到枕头堆里,朝徐景昌勾手。
徐景昌扒出一个空隙,道:“堆了满床的枕头,都不知睡哪儿。”说着,捏起个毛茸茸的熊,扔开,“兔皮做的熊…”
庭芳笑道:“本想用濑兔皮做,太贵,不舍得。将来等咱们发了财,且看我做一床的动物。”
徐景昌哭笑不得:“果真现在当娘是早了点儿。”庭芳年纪比他小太多,当时本来是想再过二年再说的,结果…咳…徐景昌想起自己的不坚定,确实挺丢脸的,亏他还在边疆历练过。现在看庭芳的孩子气,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只不过事已至此,唯有日后好好补偿了。伸手挠了挠庭芳的头发,果然见她跟猫儿一样舒服的眯着眼,又笑了。
窗外发出砰砰两声清响,透过帐子与窗户纸,能隐约看到外头闪耀的火花,不知是谁家烟火。庭芳从来不立危墙之下,坚决不碰那玩意儿,往年在叶家就不玩,只看看便罢。徐景昌倒是玩的多,看着烟火就笑:“我小时候在宫里,年年都陪着殿下放着耍。”
庭芳笑问:“想你家殿下哥哥了?”
徐景昌笑而不答,却是道:“如今还是叫他殿下吧,若从亲戚叫,真不知该叫他叔叔还是哥哥了。”
庭芳道:“我这郡主,也不知从什么辈分去算。按说郡主碰上亲王,不是叔叔便是哥哥。我们还罢了,你说殿下的孩子,管我们叫什么?哥哥嫂嫂还是姐姐姐夫?”
徐景昌亲了亲庭芳:“叫他们操心去。”
庭芳挑眉:“今儿是你招我。”
徐景昌无辜的道:“亲都不能亲了?”
庭芳探到徐景昌怀里,咬住他的脖子,而后放开,舌头一卷。徐景昌的呼吸立刻就加重了。庭芳笑嘻嘻的道:“我可满三个月了。”
徐景昌避开庭芳的二次骚扰:“别闹,我不敢碰你。”
庭芳岂能放过?用一根手指按住徐景昌的唇:“我怀孕,你可不能再绑住我了。”
徐景昌无奈了:“合着就为这个?你别捣乱,将来也不绑着你。”
庭芳撇嘴:“第一回是我捣乱么?”分明是哥哥你太嫩啊!
徐景昌脸微微红了下,道:“好了,是我的不是。”
庭芳大笑:“好师兄,你怎地还那么容易脸红啊?”
徐景昌气的直捏庭芳的胳膊:“谁跟你似的厚脸皮!”
“怎么就厚脸皮了?”庭芳理直气壮的道,“夫妻生活,人之大伦。不这样那样,你的孩子打哪儿来?”
徐景昌:“…”他错了,他不该跟庭芳辩论这个话题。然而分神间,庭芳已经在动手拆他的衣带了。徐景昌再次:“…”
南边取暖靠火盆,不似北方有个大火炕,以至于室内温度始终偏低。她们二人还只是靠在床头说话,故还穿着薄棉衣。庭芳无比怀念有火炕的时候,这好几层的,太特么难拆了!徐景昌拿着个比他还主动的老婆,真是无言以对。见她已经憋了好久的坏,索性如了她的意,直接放弃抵抗。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庭芳精神抖索的起床,顺道调戏自家帅哥,俯身亲了一记:“早。”
徐景昌恨道:“幸而我是个吃闲饭的。”
庭芳抛了个媚眼过去:“所以你不能造反,不然便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徐景昌起身换衣裳:“你可真有信心。”
庭芳趴在她的毛毛熊上看帅哥,笑道:“旁的信心没有,祸国妖姬什么的,简直太轻而易举的。不过也得看我乐意不乐意啊。长的不好的就算了。”
徐景昌喷笑:“合着我有如此八字,多亏了这张脸!”
庭芳摇头:“错!不止有脸,还得有身材。你小时候儿再好看,我也没下手不是。”
徐景昌:“…”你小时候…小时候…难道九岁就想着调戏男人了吗?
庭芳又道:“譬如福王那小身板儿,便是比你还好看,我也不搭理。”说着一抬下巴,“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男性荷尔蒙!!!
徐景昌笑道:“得了,我回头拜谢小舅舅去。不是他打小儿训着我,再没法子娶你的。”
庭芳大笑:“然也!”说毕,利落下床,换上大衣裳,“咱们得去正院了,年初一,上上下下都要朝我们磕头。”日常可以不摆郡主架子,但正旦当日就不能违了规矩。郡主的身份,对徐景昌的事业是有加成的。纵横商场,“徐仪宾”三个字,就可镇住一切宵小。也为他们的海运增添了一份保障。他们现在的处境,其实跟盐商一样,富贵不是来自自己的努力,而是特权。既然是特权,就不妨来的更猛烈些。造反派从来不嫌钱多。
夫妻两个身着大礼服,走到正院。年初一,家里所有的大门都一开到底。徐景昌与庭芳坐了首位,迎接着来拜年的诸人。邱蔚然一个头磕下去,憋屈的想死。他与徐景昌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而徐景昌后来的艰辛都因生母早逝所致。而母亲的直接死因,就是被个青楼女刺激的早产。他的姑母死了,他的小表妹死了。当时他尚年幼,可那种难过一直记在心里。万没想到今日要对一个青楼女俯首称臣。本来徐景昌就尤其纵容庭芳,到现在更是不可能有反击之力。夫主二字,碰上了皇家全是浮云。哪怕庭芳现在掐死了徐景昌,都是不用偿命的。邱蔚然心疼自己的膝盖,更心疼徐景昌的处境。可是他却无可奈何。一直不喜欢泼辣的庭芳,今日尤甚!
随着众人起身,邱蔚然看着徐景昌的笑脸,咬牙切齿:你竟真的就这样认命了么?
第313章 汪汪汪
邱蔚然一个打酱油的,别说脸上的不高兴没有带出来,即便带出来也没人搭理。周巡检正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抱大腿呢。眼瞅着任邵英同庭芳越来越熟,他却没有任何进展,心里早急的冒火。他原是东湖驻军,这么个小破地方,统共也没几个军户,家里早败落的不行。混到二十几岁,全凭着小时候随父亲习武打下的功底卖力气吃饭。徐景昌来到东湖后,不动声色的将原来的巡检弄走了,再把一穷二白的他提拔至巡检。渐渐的,混入了那个隐藏的军营,成为了众人羡慕的心腹之一。
东湖的驻军本来很少,九边都在减员,何况江南?他们原本驻守在此,是为了防倭寇的。现如今倭寇好些年没动静,朝廷更不想养他们。军屯的田地早被豪强霸占,日子过不下去,差不多的人都跑的干净。他也是偶尔务工回来,撞见的徐景昌。现如今东湖的驻军,说是朝廷的官兵,却同淮扬驻军一样,都是私人养着。不独他们,整个江南都是如此。豪强需要打手,他们需要吃饭,用个不好听的词儿,就叫狼狈为奸。可谁又想大爷不当,跟那帮子小白脸卖好儿?还不都是为了口饭。现如今他能吃酒喝肉,全是徐景昌有钱。不然别饿死就不错了,也是朝廷命官!那狗皇帝,无怪乎人想造反!
周巡检垂眸,他能做到巡检,是因为他是本地军户。可也正是因为他是本地军户,对徐景昌而言,必然远不如更加一无所有的流民值得信任。军营那头,还有几个从大同过来的,虽在大同时没有香火情,然而一个地方出来的,听着就亲香。最让他郁闷的是,这么长时间足够让他打探出来庭芳也曾在大同居住过。换言之,庭芳一旦插手军务,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庭芳会不会插手军务?周巡检一点也不想赌小概率事件。当初她才从青楼爬回来,就立刻涉足海运事宜,可见她并非是个囿于内宅的小女人。徐景昌又宠她宠的没边儿。当初徐景昌去青楼说是为了找人,谁有信他真的不碰姑娘?哪知找到了人,就再也没去过那种地方,连庭芳怀孕了都不去。青楼,东湖左近也是有的。周巡检不得不相信徐景昌对其夫人,真的是言听计从的。想走夫人路线,周巡检也只好跟着忘记了青楼的存在。一个二十多岁没老婆的汉子,愣是不敢踏足。因为他不信庭芳对青楼没有刺。大腿还没抱上,他最好老实点儿!
偏偏任邵英还刺激他!大过年的,众人都喜气洋洋,任邵英随口一句:“周巡检翻年好有二十七了吧?是该寻个媳妇儿了。”
你妹!也要寻的到啊!周巡检郁闷的半死,他早想娶亲了好么!可他又不想娶本地人,关系太复杂,不利于大业。流民么又不大方便,他好赖是个官身,娶个流民不是招人眼么?看了眼庭芳身边的豆芽,名儿起的真好,真是个小豆芽!顿时对徐景昌产生了无尽的哀怨,你买丫头能买个大点儿的吗?
走完过场,庭芳就被穆大工截住,一大群技术党凑在一起开会,那酸爽!任邵英华松与周巡检听的头痛欲裂,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火速撤离,跑去外头喝酒了。东湖镇泰半的生意归洋人,洋人又不过年,故穷怕了的东湖人逮着机会就赚钱。大年初一的,满街都是开了门的商户。三人随意找了家酒楼,要了一桌酒菜,就开始闲聊。
华松一口闷了一大杯,直呼好爽:“唉我也是蠢了,竟没想到出来吃饭,管家婆管起家来,当真下死手啊!”
尼玛!红果果的炫耀!周巡检正拍马屁无门,任邵英更是立刻要面对钱良功,二人的危机意识浓郁,恨不能把那站队站的铁板一块的华松打死。枕头风厉害啊!华松本不是很招徐景昌待见,结果好么!现如今捞着的笑脸比谁都多。就徐景昌的那节操,他手底下的人不一门心思走夫人路线才怪!活脱脱的老婆奴,众人鄙视之!
任邵英没好气的道:“你就作吧,叫郡主知道了,扣你零花钱。”
华松立刻讨好的道:“好先生,你可千万别告状。”
任邵英道:“你别喝多,喝多了我瞒不住。我怵她。”
华松奇道:“你怵她什么?”
任邵英:“…”这天没法聊了!果断抛弃华松,去跟周巡检说话。
任邵英人老成精,早知道周巡检在想什么,他们不是一拨儿,并非竞争对手,反而可以合作。有心卖个好,便提示了一句:“郡主一直抱怨没人使,过了年要从京里请人呢。”
周巡检一个幼年丧父的主儿,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摸爬滚打到今日,亦是十分精明。闻弦知雅意,顺道同情了一下被抢饭碗的任邵英。安慰道:“先生熟惯了海运,替你寻几个打下手的,也是好事。”
任邵英呵呵笑道:“你道我今日提及你的婚事,是随口胡噌么?”
周巡检忙道:“请先生指教。”
任邵英笑道:“郡主已有身孕,过得几个月就要生育了。孩子可不是光生了就完事儿,大户人家的主母就没有亲自带孩子的。家里通只有两个不顶用的小丫头,依我看京里必要送丫头婆子过来。叶家在京无多少人口,还得靠秦王妃挑人。”说着顿了顿,“秦王妃上哪挑人去?”
周巡检眼睛一亮:“殿下府上!”
任邵英摸着胡子笑道:“正是。巡检别嫌是丫头,王府的丫头可不凡。如今王府亲卫营长的宜人,昔日便是殿下的大丫头之一,送与了郡主,又叫郡主放了良,认了干亲,好生嫁了五品官儿。咱们家的郡主,最是大方和气的。”
华松:“…”大方算的上,但庭芳有过和气吗?吃了口菜,又抿了口酒道,“咱们家的郡主,大抵只对女眷和气些,你拍马屁也拍的没个边儿了。”
任邵英笑道:“就是说女眷,华百户可见过巫宜人?”
华松道:“见过啊!当年跟着四丫头去的大同。那会儿四丫头女扮男装,整个总兵府里就巫宜人一个女孩儿,那起子亲兵见天儿卖好。最终叫刘营长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周巡检忙问:“怎么个近水楼台法?”
华松道:“总兵大人忙的很,徐公子与四丫头多半都是他教授,四丫头记他的好儿,可不就把丫头给他了么?不是我说啊,咱们郡主大方和气是没有的,护短才是真的。”说着狂拍周巡检的肩膀,“你别只想着她的丫头漂亮温柔,我跟你说,娶了她的丫头,你胆敢弹一指甲,或是有旁的花花肠子,她能跟你没完!”说着嘿嘿笑道,“像公子学习就对了。”
周巡检笑道:“老婆可不就是用来疼的么?”
任邵英:“…”轻咳一声,再道,“我是听说,郡主不许人纳妾的…”
华松挖着鼻子道:“哟,你还想着纳妾啊?这年头娶个媳妇儿多么不容易!”
任邵英道:“士人本就可纳妾。”
华松撇嘴:“那是你们读书人,我们不行。”说着正色教导周巡检,“咱们跟他们不同,他们只管在家里读书,咱们可是要上前线杀敌的。说句到家的话,这年头女人难活,倘或咱们死在战场上了,她必要改嫁。没谁愿意养个拖油瓶,你的崽儿她愿不愿意照看好,就看素日的情分了。你待她好,她不舍得你,改嫁了照样把崽儿养大。你若像那些兵痞,一味打老婆。嘿!你活着还行,死了她一准儿扔了你的孩子,自改嫁去。”
任邵英道:“哪里就有那么多狠心的女人了。”
华松冷笑:“你们嘴里那些三贞九烈全是废话,谁听谁傻!我在大同那么多年,就没见过搭理那些话的。不说远的,四丫头搭理过?她要认了你们那一套,早该去死了。女人精明着呢,想让人守寡养孩子,族里得让她有饭吃有照应。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不照应她,又不是她的孩儿,她才懒的带。周巡检你要是听了他们的胡话,顶好先去拜个菩萨,保佑自己长命百岁。”
周巡检与华松都是军户,有些事不提还好,提起来心中就有数了。本朝不像前朝那般规定军户只能与军户联姻,但多半人以群分。可屯田不够,养不活那么多孩子,女孩儿能活下来的极少。以至于军户娶妻一直是个大难题,像他这个年岁单身的常见。华松说的都是实情,撇下孩子改嫁的多了。文人嘴里的三纲五常,跟他们从来不相干。朝华松拱拱手,多谢老前辈提醒。
任邵英笑道:“这可殊途同归了。”
周巡检举杯敬任邵英,京中来的丫头,卜一出现就能吸引众人的眼。任邵英大概也会帮他,只要表现的好,捞走一个很有希望。不就是学学徐景昌么?有什么要紧。位高权重可纳妾的时候,还不定多少年。那么久远的事,想它作甚?
华松搞不清对面两人无言的交易,还当任邵英单纯替周巡检说亲。想想他们军户就是惨,一个丫头争的你死我活。那起子权贵,一个人都不知道占多少。邱蔚然就在屋里养了四五个,见天儿争风吃醋,简直暴殄天物!都是世子,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第314章 汪汪汪
自古以来屁股决定脑袋,金饭碗里躺着叫人喂大的,与未成年就颠沛流离讨生活的人,所想的必然不同。邱世子还在别扭,旁的人早想法子钻营了。不过徐景昌谢他当日的一哭之情,实在没法子让他上进,钱财方面倒不拘着他。有心想替他娶个媳妇儿,成国公家的名声又太差。基本上成国公家能养出徐景昌之母这种角色,纯属偶然。
徐景昌长相随母,嫡亲的姑舅表弟邱蔚然单从五官上看是很不错的。偏偏气质太猥琐,拿出去骗人都不好使。徐景昌作为表哥,不好意思往门第差的扒拉。只能搁下了。就如红楼梦里的宁国府,便是冢妇,公府门第都只能联姻七品官抱养的弃婴,闹的后世无数人猜测秦可卿的身世。哪里有什么身世?名声差成那样了,好人家的女儿谁去填火坑,可不只能往下找么?徐景昌瞧着邱蔚然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只觉得心好累。技术党会议开完之后,有些为难的对庭芳道:“邱表弟那处,几个丫头你…能管管么?”女人家为了争风吃醋,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邱蔚然不能再胡闹下去了。
庭芳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我看难管,你自家是勋贵出身,还不知道他们。丹书铁券的富贵,都糟蹋到如今的模样。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没几个有诰命的。嫁了勋贵家,尤其是世子,竟是十几岁就有超品,算诱人的了。但就是没有人愿意。不是我说你们,真是太过了。”
徐景昌道:“我可不是勋贵家养出来的。娘娘不曾细教过我,可潜移默化总是有。至少她教殿下教的极细。”
庭芳奇道:“那还把殿下教成那样?”
徐景昌忙道:“那是殿下天生少根筋,教秦王的时候,也没避着殿下啊。”说毕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小时候就嫌那些烦,灌到耳边都不肯听。现在吃亏了。得,我不说表弟了,我也一个样。”
庭芳压根懒的在邱蔚然身上花心思,人要奔着死路去,旁人是拦不住的。纵欲过度是什么下场,在古代还用多说么?不过看徐景昌的态度,便问:“你待他到底什么章程?”
徐景昌木着脸道:“我管不住。我不会管小孩儿。”
庭芳苦着脸道:“我是真不想管熊孩子。实话与你说,不看在我舅母的份上,我连陈恭都不想管。按说你家舅母亦是杨家女,怎地邱表弟比陈表弟还操蛋啊?”
徐景昌道:“咱们二姐夫还操蛋呢。勋贵哪家都人口众多,有赵尚书小舅舅那样的,自是有不中用的。我现想起来都后怕,不是在宫里养大,便是我活下来,活成表弟那模样,还不如死了。”
庭芳道:“何不食肉糜!”邱蔚然的小日子爽着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徐景昌笑了:“算是吧。我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到底是表弟。”
庭芳道:“不是我表弟。”
徐景昌怔了怔。
庭芳认真的道:“师兄,我们虽是夫妻,可是很多事并非是表面上的那样。就如邱世子,算来是我表弟,可是我真揍他并不合适,你揍他便名正言顺了。再说个例子,我家二姐姐那样子,我能骂你不能骂。这些个复杂的亲属关系,最好别互相掺和。哪怕在殿下心里,待我好,也只是为了你。”
徐景昌有些难以理解,在他的概念里,夫妻一体,自是没什么分别。
庭芳噗嗤笑了,单纯的小鲜肉!
徐景昌登时泄气:“明明你比我小那么多,回回说起世情,就总觉得在你面前,我就是个小孩儿。”
庭芳抿嘴笑,在我面前你就是小孩儿啊!老阿姨一脸慈祥:“你就别跟我比内宅的人情来往了,我打出生起学的就是这个。你学过吗?有人教过你吗?原本,我可是一辈子都要跟这些狗皮倒灶的玩意歪缠的,吃饭的本事嗳!”
徐景昌捏了捏庭芳的脸:“你就哄我吧。”
庭芳拉了徐景昌的手:“你陪我去收拾房叔叔的屋子,过几日房夫人就要搬来住,咱们家现在乱的很。那是我娘家人,归我管。”
徐景昌点头称是:“对,对,我也是你娘家人。”
庭芳笑个不住,天地君亲师,徐景昌是她二叔的学生,她若嫁了别人,这货还真是她正正经经的娘家人。夫妻二人说笑了几句,走到房知德的院中,看着下人收拾。年前庭芳收了无数好东西,捡了能用的铺陈。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富丽堂皇起来。看着比庭芳的屋子还鲜亮些。
徐景昌算看出来了,庭芳的性子还同小时候一样,谁待她好,她待谁好。谁惹毛过她,呵呵。邱蔚然欺辱过她,不报复回去已经很给面子。看来是不能指望庭芳这位熊孩子杀器出手了。暗叹口气,人各有命啊。
庭芳扭头看徐景昌,不大高兴的样子,先心软了几分。徐景昌确实有些妇人之仁,但她不能指望一个人单对她好,人的思想是系统工程,没法子精分。那会儿他们光有个师兄妹的名分,都时时替她着想,何况一块儿长大的邱蔚然。庭芳扯扯徐景昌的袖子:“我真把表弟哭爹叫娘,你可别心疼。我管熊孩子的规矩,是落到我手里,亲妈都不许插手管教的。”
徐景昌又是一怔。
庭芳又道:“只是邱表弟那样大了,你给我个准信儿,要管到什么程度?指望他能做什么?”
徐景昌笑对庭芳道:“别太顾及我,你还怀着孩子呢。我顺嘴一提,只别闹的太过,叫他年纪轻轻就…咳…也没想着让你管陈恭那样,太费心思。过一阵儿,我就要送他回京了。咱们的事儿越来越多,他在这里不够裹乱的。”再说将来也会越来越危险,邱蔚然还是呆在京里安全。
庭芳摆摆手:“红颜祸水,谁让我栽了呢。”多少得让邱蔚然有命回京,不然徐景昌得愧疚死了去。
徐景昌:“…”喂!你是不是抢我词儿了?
庭芳又笑:“换个人,必不让我如此上心的。”
于是又被表白了么?徐景昌觉得一阵阵儿的肝疼:“我说四妹妹,你别把我当姐儿行吗?”
庭芳一滞,然后故作忸怩:“真这么明显?”
徐景昌一把将庭芳抱起:“回房!”我要你知道咱们两个谁才是姐儿!
房知德年初六就带着母亲抵达了东湖。可见房夫人这几年真的过的很不如意。庭芳接到信儿,从里头迎了出来。房夫人见了庭芳,就要行礼,庭芳忙扶住:“夫人万不可同我生分了。”
房夫人道:“礼不可废。”
庭芳笑道:“好夫人,咱们都是老邻居了,您同我讲什么礼呢?”
房夫人还是执意的福了福,庭芳侧身避过,无奈的对房知德道:“叔叔也不劝着些。”
房知德道:“幸而爷爷不在了,不然叔叔今儿不朝你磕头就要被打死了。我说侄女儿啊,您能耐!我就回家过个年,您这爵位也升的太快了吧?原还想出了十五再带着我娘来小住,好么!听闻你封了郡主,我年初五就被族里扫地出门了!”
庭芳道:“叫你过来溜须拍马?”
房知德道:“可不是?对了,咱们仪宾呢?”
庭芳携了房夫人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去作坊了。”
房知德道:“大过年的也不歇几日?”
庭芳苦笑:“作坊就是个高危地带,不是左近的这个,是军营那处的。我只隐约听了一耳朵,说是什么炸了,死了好些人。他自是要去处理。”
房知德忙道:“那我也去瞧瞧。”
庭芳道:“你先歇着吧,他早做惯了,任先生都没去。”自古搞化工实验,就是超高死亡率。现才是武器改良,如有幸真的开始搞工业革命,钢铁厂造纸厂等每年吞噬的人命列出来都是极恐怖的数字。那是科技的代价。
几人进到院内,房知德吓了一跳:“我的院子?”
庭芳没搭理房知德,只对房夫人道:“夫人既来了,不如意的就只管改。不瞒夫人说,我现在只有两个小丫头,很忙不过来。夫人若得闲,还望多指点一二。”房夫人曾经能管阁老府,今日管个小院绰绰有余。有了她,庭芳正好儿不用再管鸡毛蒜皮的琐事。
房夫人当然有心腹婆子,此地的状况早听儿子说了,知道庭芳不爱管内宅,便道:“郡主有用的上老身的地方,老身必不敢辞。”
庭芳笑嘻嘻的道:“夫人同我娘年纪差不多,可别自称老身,我怕我娘哭倒长城去。”
房夫人笑了笑,她与陈氏都是未亡人,哪里还怕老。幸而养出了个好儿子,晚年不至于凄凉。仔细看了看庭芳,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便笑道:“如此,阁老可放心了。”
一语双关,既是说房阁老,亦是说叶阁老。庭芳笑道:“多谢房爷爷惦记。”
房夫人眼睛一酸,又硬忍了,勉强道:“是房家不守承诺。”太子亡故后,房阁老旧疾复发。临终前,抓着叶阁老请求找庭芳的信,已是说不出话来,却死死盯着长子房知远。房知远答应的好好的,待到房知德从京中赶回,立刻翻了脸。不然以房家在江南的实力,何须等到庭芳自行逃出?听儿子说起庭芳逃跑的过程,真是惊心动魄。换个人早死八百回了,房夫人把继子恨了个死。寻一个姑娘,多大的事儿?别说怕麻烦,真怕麻烦编个福王要紧的姬妾,再有势力,谁还真敢跟皇子抢人。无非就是把钱袋子看的死紧罢了。房夫人一百个瞧不上继子,那做派儿,还不如她个小门小户的出身,也配叫阁老长子,我呸!
庭芳忙劝道:“各自有各自的苦衷,房伯伯或是已尽力了。事儿都过了,夫人不必再挂着。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房夫人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郡主,您离好好的,可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