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想你。”司真轻轻擦掉他的泪痕,“但是南南要答应妈妈,就算妈妈不在你身边,也要好好吃饭,好吗?”
乔司南又哭起来,拼命摇头:“妈妈别不要南南呜呜…”
“妈妈要南南,妈妈最喜欢南南了。”司真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抱着他亲了亲,“南南乖,不哭了,妈妈和你拉钩,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乔司南趴在她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努力地伸出小手去勾她的手指。
司真勾住他的手,晃了晃。
抬头时,发现楼梯前面站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刚刚从楼上下来,正谨慎地看着他们。对上司真的目光,她才开口:“您好,我是司南的家教。”
“你好。”司真擦掉眼泪,整理好表情,“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南南了,真的很感谢你。”
对方摆摆手:“没有,我应该做的。”接着,有些迟疑地打量她片刻,“冒昧问一下,您…”
司真道:“我是南南的妈妈。”
“哦哦,对不起,我没见过您…”家教顿时很不好意思,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乔先生吩咐过,他不在家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刚才南南跑得很快开了门,她都没反应过来。这时候也搞不明白,乔先生说的“任何人”,到底包不包括孩子的妈妈。
“过来坐吧,”司真说,“我只是来看看南南。”
家教“哦”了一声,走过来,坐在侧面的沙发上。也不怎么说胡,有些拘谨。
不知道乔赫什么时候会回来,司真不敢待太久,喂乔司南吃了碗元宵,感觉才坐了没多久,就六点了。
她起身去收拾保温壶,乔司南立刻抱住了她的腿,嘴巴一扁,就是一汪眼泪。
“妈妈不走。”他带着哭腔说。
司真鼻子一酸,软着声音说:“妈妈现在不走,把东西收拾一下。”
乔司南慢慢松开了她,但是像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后。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司真蹲下来:“妈妈答应过不会离开南南,就一定会做到的。”她抚摸着小家伙哭红的脸颊,编了个蹩脚的借口,“但是妈妈现在要去打怪兽,不能每天都和南南在一起,不过妈妈心里每时每刻都想着南南。妈妈需要一点时间,很快就能把南南接回身边了,南南愿意等着妈妈吗?”
乔司南哭得委屈巴巴,还是很懂事地点头:“南南等妈妈。”
“嗯,我们南南好乖。”司真轻声哄着,“不要哭知道吗,要听爸爸的话。妈妈会经常来看你的,要是想妈妈了,就用梁伯伯的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乔司南点头,眼泪哗哗地流。
司真忍着眼泪,抱住他:“南南要记得,爸爸和妈妈永远都爱你。”
第97章 九十五分
乔生制药总裁办公室, 因为冷面总裁脾气转好而变得轻松愉快的的氛围,没能维持多久。
年后开工以来,整个办公室的气压一日低过一日, 秘书们夹紧尾巴做人, 总裁和夫人感情生变的传闻反倒是从其他部门口中听说的。
起因是总裁特批的那个抗肿瘤新药项目又来开研讨会, 上回特地跑到会议室撒狗粮的总裁,这回不仅没露面, 在电梯间撞见还全程冷脸。
更让秘书们惊掉大牙的是, 三月份, 一封关于抚养权的律师函送到了办公室来。
赖高晓将律师函送进乔赫办公室, 放在桌子上。一向遇事沉着的赖特助, 这次也觉得有些棘手了。
乔赫靠着椅子一言不发,视线落在那封公函上。
“乔总,”赖高晓斟酌良久,才道, “我认为这件事还有私下协商的余地,打起官司受伤害最大的还是小少爷,对公司也会产生影响。”
乔赫抬起眼睑, 脸上的神色极淡:“交给法务部全权处理。”
赖高晓顿了一下:“是。”
要说打官司,他们的法务部经验丰富从没输过,虽说并未处理过类似的“家庭”纠纷,但也不惧对方名不见经传的小事务所。
只是这些私事上他摸不准乔总的心思。
理论上, 无论是从乔总独自抚养孩子五年这一点, 还是两方天壤之别的经济条件, 这场官司他们输不了。但以赖高晓对上司的了解,赢,未必是他想要的。
司真站在waiting咖啡馆的门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早知道有后来这么多纠葛,不知道当时怀着一腔善意的自己,还会不会去招惹乔赫。
佳寻有句话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母爱泛滥过头了。那时候觉得乔赫别扭脾气坏,像个小朋友,误会他和自己同病相怜,总想给他一点温暖。
但是冷和热遇在一起,有时候能融合,有时候却是一场灾难。
“回忆什么呢,”玻璃门从里侧推开,高莉站在门口有些讥诮地看着她,“你都不照镜子的吗,以前看着还有点灵气,现在从头丧到脚,看起来生活对你很残忍啊。”
“大概所有的仁慈都给了你吧,”司真踏上台阶,“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还成吧。”高莉走在前面,领她到一处卡座。她已经快四十了,整个人的状态反而比几年前更好,是一种生活美满的好气色。“我嫁了个老外,比我小,但是挺会疼人的。”她耸了下肩,“大概是我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一次。”
“那很好啊。”司真在她对面坐下,“你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没事我怎么会找你。”高莉说话很直接,“听说你要跟乔赫抢孩子,真的假的?”
她眼中的猎奇让司真有些无语:“你从哪儿听说的?”
“乔赫可是靠着我的帮助才扳倒老爷子的,你以为我的人脉是说着玩的?”
司真道:“听说了一些。你约我来就是想听八卦?”
“我才没那么闲。”高莉翻了个白眼,“不过我真挺好奇的,上次你俩不是挺好的,抱着上楼就没下来过,挺激烈吧,怎么短短时间又闹翻了?”
“我不想说这些,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司真拿起包,起身。
高莉拽住了她的手腕,司真停住,她便松开了手。
“我以前做了挺多坏事的,针对你也是因为对乔赫有点想法,我一直觉得自己撞了大运才能遇到我老公,这几年被感化得都快一心向善了。”
司真看到她脸上那种自嘲的笑,有一瞬间却挺羡慕的。
“我就是劝你一句,能找到一个不计一切爱你的人真的不容易。乔赫的品性我太清楚了,老爷子那种方式教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你应该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吧,我也算是看着他成长的,冰天雪地罚跪、正午太阳下暴晒、老爷子一怒便是棍棒交加。”
这些司真从来不知道,也无法想象,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孙子。
高莉看着她:“不过说句难听的,你也挺自私的,他最艰难的时候你离开他,现在回来享清福还不满足。要我说你俩半斤八两,互相收了拉倒,别去祸害别人了。”
司真一周接了三通律师的电话,约她去谈细节。
谈了好几次了,自己这边能给的信息她已经都给了,不知道那位张律师还想知道什么。周内她抽不出时间,到周末才和对方约了见面。
“司女士,你这官司不好打啊。”张律师翻着她的资料,年轻而锋芒毕露的脸上先后露出皱眉、嘴角下压的表情,最后啧了一声。
“孩子的抚养权是根据最有利于孩子成长的原则来判决的,两岁以下的一般会优先考虑女方,你儿子已经五岁了,你不占这个优势。从抚养条件上来看,收入这方面你倒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跟孩子父亲没法比,而且您家里还有个老人是吧,租房子住…”他短暂的停顿,没说出口的意思昭然若揭。
基本都是以前说过的话,司真坐在他对面,有些心不在焉。
“按你说的,孩子出生之后你就离开了,一直由父亲抚养,这也是个很不利的条件。”张律师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别的含义。
“这些我都知道,”司真收回思绪,“我希望的是能和那边协商轮流抚养孩子,这个你有把握吗?”
张律师没有正面回答,低头看着资料:“如果男方曾经有过明显过错,或者思想品质上存在一些问题的话,对你会很有利。”他抬起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没什么过错。”司真道。
如果不是乔赫拒不肯和她协商,她也不会选择打官司。
张律师看了她一会儿:“我明说了吧,接到你这个案子之后,我也做了些调查,听说那位乔总在你怀孕期间曾经监.禁过你,这种反社会人格倾向…”
司真微微蹙眉:“没有这回事。”
“你不用担心,你是受害者,这件事曝光出去舆论肯定是偏向你的,也能很好地开脱你抛弃孩子这个行为。这位乔总之前在商场上的手段心狠手辣众所周知,不是还曾经暴力胁迫…”
“我说了没有,”司真脸色冷了一些,“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尽力争取就是,别拿其他的事情做文章。”
这些对于她争孩子的抚养权当然有利,但是她不能让别人攻击乔赫。
张律师的表情慢慢变了,把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一摔,再开口时已经能听出不耐烦:“不知道你在这儿维护他干嘛,你们都感情破裂到打官司,还一往情深的样子给谁看,人家拿整个对律师团对付你的时候也没见念什么旧情。你要是这样不配合,爱找谁找谁去,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这场官司你必输无疑!”
司真把散开的文件一张张捡起来,收整齐:“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咨询费我会照付给你。”
走出写字楼,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忽然一片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
决定打官司之后,她找了三个律师,得知法庭上要面对的是乔氏从无败绩的金牌律师团,她的处境又各种不利,没人肯接这个案子。必输不说,还要担着得罪大企业的风险。这个张律师年轻气盛急于出头,才接受了她的委托。
司真被逼走到这一步,不害怕输,怕的是伤害到乔赫,伤害到南南。
她想要一个协商的机会,竟然这么难。
回到公寓,才想起忘记买菜了,冰箱里剩下的东西倒也能凑合一顿。
开门后听到奶奶说话的声音,她走进来,发现司俊杰坐在沙发上,正帮奶奶揉腿。
“俊杰来啦,”她笑了笑,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脱下外套挂起来,“我回来忘记买菜了,刚想着将就一下明天再去买呢。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你别去了,我随便吃点就行,泡面都行。”司俊杰说。
司真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上次炸的肉酱还剩一些。“晚上吃炸酱面吧,我给奶奶煮点粥。”
外面没人回答,她纳闷地走到门口看,却见司俊杰手里拿着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文件,眉头紧锁着。
司真走过来,将文件从他手里拿走了,平静道:“炸酱面吃吗?”
“我…”他害怕司真生气,表情很小心,“行,我吃什么都行。”
司真把文件放到房间,回厨房准备晚饭。小米淘洗干净,放进锅里,开了大火煮。
司俊杰走了进来,杵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他还是不让你见南南?”
“你别管这些了,”司真说,“安安心心当兵。”
司俊杰很执着地问:“你准备和他打官司?”
司真无奈:“嗯。”
“打不赢怎么办?”他问,“他那么有钱,请的律师肯定比我们的厉害吧?你找到律师了吗?”
“不请律师了。”司真垂着眼睛,“打不赢再说。”
第98章 九十六分
开庭时间定在周四的下午。
司真请了半天假, 中午照顾着奶奶吃完饭,送她回房间休息。
“打打啊,让奶奶一起去吧, ”奶奶拉着她, “这么大的事,得有个人在旁边陪着你。”
司真却不想让她旁观庭审现场能够想象得到的针锋相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好好在家休息。”
提了几次都被她拒绝, 奶奶叹了口气:“那你一个人当心点。我看电视上, 那些律师嘴皮子都厉害得很, 咱们这边又没有律师帮你, 要是他们说什么难听话, 你就假装听不见, 千万别气到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了。”司真说,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奶奶又从房间里出来了,扶着墙走到玄关,不放心地看着她:“开完了就赶紧回来,奶奶在家里等你,啊。”
“你睡会儿吧,等你睡醒, 我差不多就回来了。”司真冲她安抚性地笑了一下, 打开门走出去。
奶奶看着门被关上, 走到客厅的窗户旁边,往下望着。没一会儿司真穿着灰色格纹大衣的身影走出公寓楼,上了白色的小轿车。
奶奶一直看着车开出去,再也看不见了,才关上窗户,慢吞吞地往房间走。
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奶奶转了方向,走过去冲猫眼看了看,打开门。
“你又请假啦?”奶奶有点担心,“老请假,领导不高兴咋整?”
司俊杰站在门外:“我这回申请了探亲假,可以歇20天。我姐呢,已经走了吗?”
“刚出门。我想要陪她去,在旁边看着,她不让。咱们没律师,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奶奶轻声叹气。
“我去看看。”司俊杰道,“不能让他们觉得咱家里没人好欺负。”
“你去吧,在一边看着就行,可别冲动,别给你姐惹事。”奶奶叮嘱半天,“完了就给我打电话,跟我说说怎么判的。”
“嗯,你在家休息吧。”
司真进入民一庭时,乔赫已经到了,坐在被告方的席位上,西装笔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看到她时,微微拧了下眉。
身旁是他的代理律师,年龄三十五左右,干练而稳重。司真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练达老成。而对方向她投来的那个眼神,带着令人忌惮的犀利。
司真坐下没多久,余光看到一道身影推门进来,坐在了旁听席。
她转头看过去,司俊杰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口型。
到了真正开庭时,司真才体会到律师的厉害。
“我有两个问题,希望原告司女士能够回答。根据我手上的这份出生证明,司女士您在五年前的2月24日晚23点35分生产,而另一份出入境记录则显示,您搭乘同年3月7日飞往德国法兰克福的航班出境,一直到去年的七月份才回国。”
律师停顿两秒钟,“——请问司女士,是什么原因驱使您弃刚刚出生11天的孩子于不顾,在还没出月子的情况下便迫不及待要离开国内,并且五年之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司真能察觉到乔赫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没有看他,平静地回答:“我当时患了抑郁症,没有办法留在孩子身边,所以出国继续读书。”
“关于您的抑郁症,病历我们也拿到了,”律师向审判长示意,随后道,“您在怀孕第七个月时曾经在家里的浴室割腕自杀,幸而得到及时救治没有流产,此事是否属实?”
“是。”
“那么,”律师盛气凌人的姿态与开庭前的沉静截然不同,“您曾经因为抑郁症情绪不稳定而自杀,险些造成流产,更因此选择抛弃孩子,我认为您并不具备独自抚养孩子的能力。”
“我的抑郁症已经痊愈,”司真说,“我有能力照顾他。”
“请问您怎么证明?根据我们的调查,您在国外心理治疗的记录一直持续了两年,因不明原因中断后,并没有复诊,也没有任何康复证明。”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医生也认可痊愈,所以没有再继续。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请医生作证。”
律师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您说您已经痊愈,但据我所知,您最近在服用地西.泮——这种药大家应该不陌生,俗名叫做,安定。”
他说话时,视线转过旁听席的众人,停留在法官的方向。因此没有看到,右手边乔赫的目光募地沉了下来。
司真这短时间失眠有些严重,私下托一位临床的老师拿的药,没想到会被他们查到。心拧了一下。“这个药是治疗失眠的,与抑郁症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