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他会同意的,何姨,你老实告诉我,这狗是不是陌笙箫的?”莫伊眼底暗藏阴兀,她不信聿尊会无缘无故养条狗。

“真是聿少买回来,好像是他朋友送的。”何姨可不敢说实话,要不然海贝非被整死。

莫伊在何姨的搀扶下走进客厅,她可不信这套话,只要是之前接触过陌笙箫的,她都看不顺眼。

“何姨,你怎么又做这些菜,我都说过我不爱吃。”莫伊拿起筷子,在盘内乱戳,“你看看这颜色,坏了我的食欲,哪还吃得下啊?”

何姨暗自咬牙切齿,可拿人薪水的,也不好发作,“莫小姐,这都是聿少爱吃的。”

“聿少,聿少,你别老拿尊压我,”莫伊将筷子重重砸在桌上,“现在在家吃饭的就我们两个,我看,你是净挑自己喜欢吃的做吧?”

“莫小姐,”何姨哪里受过这种气,“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如果看我不满意,我可以走…”

尽管这工资高,可做的不开心也留不住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莫伊扬起眉角,“还有,走的时候把那条死狗也牵走。”

何姨转身回到卧室收拾,出来时海贝跟在脚边,聿尊刚进门就看见她拎着行李。

“何姨,你去哪?”

莫伊暗自咬牙,没想到聿尊会提前回来,她抢先一步道,“尊,何姨说不干了。”

“好好的,是不是对工资不满?”聿尊将车钥匙丢在茶几上,“何姨,你在这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了。”

“不是,”何姨放下行李,忙摆摆手,“聿少给的钱够多了,我出去在哪家做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即然这样,怎么还要走?”

何姨望向埋下头的莫伊,一语将她戳穿,“是莫小姐嫌弃我做的饭不合胃口,还让我把海贝丢掉。”

莫伊眼角含恨,没想到何姨毫不客气就将她给出卖。

聿尊揉下太阳穴,拿起手机起身欲要上楼。

莫伊见机,想来这是个好机会,她走过去挽住聿尊的手臂,“尊,我没说何姨不好,只是她做的饭,我真的不爱吃。”

聿尊冷峻的脸侧过去睨着她,他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透露出贵族特有的王者气质,疏离而漠然,“莫伊,才几天你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别忘记我好吃好住供着你,不是让你成天找事的,没跟我之前,你不白饭烂菜都能下咽吗?”他拨开莫伊的手,“何姨,半小时后叫我吃饭,我先上去歇会。”

“好咧。”何姨忙提着行李,将海贝拉回自己房间。

莫伊杵在原地,一张小脸气的一阵青一阵白,她不敢对聿尊发火,只得狠狠在客厅跺几下脚。

何姨换好衣服出来,继续回厨房干活。

她才不傻,聿尊让她留下她自然留,这么好的工作上哪去找。

笙箫离开白沙市已经半个月,她在这租了一个小单间,房子很老,所以房租很便宜,一个月只要500。

临水镇的生活节奏很慢,每天出去上班,都能看见老爷爷老太在不大的广场上打太极拳。

她这辈子,已经不能再碰钢琴,陌笙箫找了个文职,一个月2000,也能过活。

今天是星期四,下午庆祝完年会,公司就提前放人。

笙箫不喜欢凑热闹,婉拒了同事们一同去k歌的要求,她从公交车下来后,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家。

小区内,有个民办幼儿园,她今天下班的早,经过的时候,还能听到园内孩子们的嬉戏声。笙箫在外面站了会,刚要提脚,里头就传来了钢琴的声音。

她禁不住走进去,钢琴曲很简单,就是欢快的《两只老虎》。笙箫走过操场,她听着,只觉得曲调似乎有些高低,弹奏者双手的力好像并不一致。

来到教室门口,幼儿园老师是名男子,背对着她,正专注地弹着琴。

她只觉那背影有些熟悉,对方身材挺拔,黑色的短发显得很有精神,乖乖坐着的孩子们见到笙箫站在门口,一个个都笑了出来,“咯咯…”

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转身离去,那老师便停下手里动作,扭过头来

“笙箫…”

她只觉恍如隔世,细碎的阳光蒙住了眼睛,她穿透那双黑亮的眸子,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在华尔意气风发的陶宸。

陌笙箫鼻子一酸,抬腿就要跑开。

“笙箫,”陶宸急忙起身,由于动作过急,身后的椅子发出与地板摩擦的尖锐声,他追她出了教室,“陌笙箫。”

她还是跑,陶宸几步追上,大掌毫不犹豫扣上她的手腕,掌心内,触及的却不是细腻的肌肤,而是凹凸不平的痕迹。他急忙将笙箫的袖子拉上去,腕部,两条错综复杂的疤痕,像是狰狞的蜈蚣,贯穿整个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他问的急切,嗓音不由拔高。

“废了。”笙箫将手抽回,把袖子拉回去。

她说的很轻,很淡,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废了?”陶宸嗓子哽下,满面难以置信,“你不是和聿尊结婚了吗?他怎么会让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们离婚了。”笙箫故作轻松,满以为云淡风轻,可提起的时候,还是将那未来得及长好的伤疤,又一次狠狠撕开,“陶宸,你一直就在这吗?当初,我找了你好久。”

“我先后去过很多地方,后来就打算在这定居,不止是因为这儿环境好…”更因为,这儿离她很近。

他一直都有关注陌笙箫,知道她和聿尊结了婚,只是他们离婚的消息,还没有散布出来。

他知道,笙箫过的并不好。

陶宸视线落在她右手上,“再也不能弹钢琴了,真可惜。”

笙箫左手环住右手手腕,轻轻揉了几下,“当初要不是我,你本该有大好的前途。”他也用不着沦落到这般地步,受伤的手,再也奏不响肖邦的协奏曲,只能窝在这个小地方,教着这些孩子。

她眼眶酸楚,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只是将身子别向一边,不让陶宸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其实,到了这儿我才知道,这儿很适合我,真的…”很多孩子见老师不回来,一个个溜到门口,睁着一双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二人,“我最最可惜的,就是你。”

笙箫垂着头,“我对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没有钢琴,我还是要活着的。”

陶宸没有说话,他回到教室,笙箫见状,也就自己离开了。

刚走出学校,陶宸又再度追上,“笙箫,你住在哪?我送你。”

“不用,我走过去就一小段路。”

“没事,我让他们放学了。”

“你真自由。”陌笙箫浅笑了下,眼角拉得又细又长,很是好看。

陶宸推着电瓶车,笙箫拗不过,只得坐在后面,他开得很慢,小区内,到处都是寻常不过的人,笙箫戴着头盔,凉风拂面,发丝蹭在脸上有些痒意。跟了聿尊后,住着豪宅,出入有豪车,心里却从没有这般惬意过。

陌笙箫无奈地扬下嘴角,因为她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不肯对她掏出真心的男人。

“陶老师,下课了吗?”买菜回来的老奶奶挎着菜篮打招呼。

“李奶奶,今天下课早。”

“哎,陶老师,我孙子在学校乖吗?你不知道他在家皮的跟猴子一样,屁股都坐不热板凳,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爱弹琴,每次回来在窗户上乱敲,昨天还把一块玻璃给敲下来了。”

陶宸停住电瓶车,“李奶奶放心,小宝在学校很乖,我喜欢弹琴是好事。”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李奶奶一个劲点头,可想起买钢琴的昂贵费用,不由轻叹口气,再转念一想,反正孩子还小,不用操心这么多,“陶老师,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吗?长得真漂亮。”

“她…”

“姑娘,有空和陶老师过来玩,巧了,我们都住一个小区。”

面对李奶奶的热情,笙箫只得同陶宸一道点点头。

待她走远后,陌笙箫才开口,“你也住这个小区吗?”

“对,我离开华尔后就在这教书,后来我爸妈凑些钱,就在这贷款买了套二手房。”

“陶宸,”陌笙箫望着男子耳廓处细碎的黑发,“你的手,是不是也不能弹琴了?”

那种行云流水,发自灵魂深处的演绎,恐怕她和陶宸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

“笙箫,你看到的时候,我不正在弹琴吗?”

“可是…”那种力不从心,她能听出来。

“笙箫,你别这么想,总有一天,你也会再次坐在钢琴前,又能回到在巴黎音乐节上的那种傲气。”

陌笙箫抚着右手腕处那道狰狞的伤疤,她微抬起头,眸光透出晶润的坚韧,刚离开白沙市的时候,她谁都没告诉,就连舒恬也是瞒着的。她并没有回医院挂水,来到临水镇时人生地不熟,她当晚就住在80块一晚的小旅馆里面。她拿着盒饭坐在窗口,雪在窗棱上积起挺厚的一层,陌笙箫手腕痛的像是被割掉一般,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旅馆内的空调不知死撑了多少年,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笙箫伤口感染,发烧发到第二天爬不起来,直到过了退房时间,服务员在外敲半天的门,只以为她自行离开了,打开门一看,陌笙箫直挺挺躺在床上,差点没被吓死。

她坚持不肯去医院,后来服务员去楼下药店买来退烧和消炎的药,陌笙萧这才挺过去。

一般的房子月租都要千元左右,笙箫形单影只,索性就租了个400块的单间,还有合用的厨房及客厅,同室的又都是女孩子,这样算下来一年能省去不少。

陌笙箫还记得,刚开始的每个晚上,她没有一晚是能睡到大天亮的,要不,就是被噩梦惊醒,要不,就是被活生生痛醒。

她尽量不去想聿尊这两个字,即使不经意听到,看到,她也忍着痛,她想,终有一天,她能将他彻彻底底忘记。哪怕是在某一天不期然而遇,她的心都不会再痛一下,看他的一眼,也像是盯着个完全陌生的人。

“笙箫?”陶宸见她不说话,扭过头来,“你是住在这吗?”

陌笙箫收回神,小心翼翼从电瓶车上下来,“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么客气。”

笙箫并未让他上楼,她忽略陶宸眼底的失落,转过身来到楼梯口。

这个小区很旧,每家门口的墙壁上都被印刷着种类不同的广告,陌笙箫顺着楼梯上去,这才是最平常的生活,朝九晚五上下班,出门坐公交,每天为那些工资忙碌,不像之前,好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她打开门走进去,里面两个女孩肩并肩靠着正在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均回过头来,“笙箫,你回来了。”

“嗯,今天下班早。”

她走到房间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哎,你知道吗?我这两天不是随老板去白沙市出差吗?我看到一超级美男。”

“真的假的?”边上的朋友状似不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女孩放下手里的瓜子,“是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而且很年轻,长的那叫一个迷人啊,名字也挺特殊的,叫聿尊。”

“那…你有没有发展发展?”

“肤浅了吧?美男是用来看的,那种男人,一看就是常在外玩的,我可玩不起。”

陌笙箫试了几次,总算将钥匙插入,她反手将门合上,后背抵住门板。

共奏笙箫93遇见,错过

卧室有个21寸的电视机,是房东给配的,笙箫工作才十来天,先前的5000块钱付完房祖押金,再加上置办些东西,早就寥察无几。

她离开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没有。

床头柜边摆着一箱康师傅方便面,笙箫为省钱,买的也是袋装的,她本来食量就小,一包就能抵顿晚饭。

陌笙箫看时间还早,就将电视机打开,12平米的房间摆满东西,但都是井井有条,并不显得凌乱。桌上有个空矿泉水瓶,陌笙箫将它截去一半,天天往里面放一块钱,表示她开始的新生活又多一天。

笙箫回来后忙着烧水,房间有空调,她从来不开,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和现在一样,泡个热水袋。

陌笙箫脱下衣服,里面的毛衣袖子很长,足够能遮住右手手腕的伤疤,她躺在床上看了会书,一觉醒来已经晚上7点,怪不得肚子饿得慌。

起来泡包面,笙箫坐在床头,客厅内时不时传来热闹的笑声,陌笙箫很少出去,她看着晚间7点档新闻,吃完泡面后待外面安静些,这才出去洗漱。

笙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将电视和灯都关掉,又将窗帘拉上,翻来覆去到11点,还是睡不着。

这似乎已成习惯。

陌笙箫打开电视,她每晚都这样,非要累到睁不开眼才能睡着。

时钟晃过12点,笙箫头侧着,肩膀露在被子外,人却睡着了。

不知不觉,她好像又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那晚的天气很怪,外面下着雨,还电闪雷鸣,聿尊的神情狰狞如撒旦,陌笙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按在玻璃碎渣内,溢出的鲜血仿佛被打翻的调料盒,弄得到处都是。

她哭喊着让他放开,可聿尊却像是嗜血的恶魔,他掐住她的脖子,食指的苍龙随时都能穿过陌笙箫的脖颈,令她一朝毙命。笙箫脑袋不安地摆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大口大口喘气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两只手死死揪住被子,猛地一个激灵,她咻然睁开双眼。

陌笙箫咬住嘴角,她撑起上半身,整个背部陷入阴寒。

与人合租,就算想随心所欲地恸哭都是件极为奢侈的事,笙箫用力咬住手背,一颗心几乎就要冲出嗓子眼,她抬起右手,伤口还是会感觉痛,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痛觉会越发复苏,痛的更深更用力。

笙箫将杯子内的冷水倒在掌心,她拍了拍脸,这才缩肩躺回去。

早上醒来时,她头痛欲裂,好像又有些感冒。

对着镜子梳头,就连眼睛都肿起来了。

陌笙箫急忙穿好衣服下楼,刚走出楼道,就看见陶宸的电瓶车停在那,“笙箫。”

陌笙箫停住脚步,“陶宸,你怎么会在这?”

他将手里的放心一百早餐递给她,袋子里面是一杯南瓜粥和一个手抓饼,笙箫见状,忙摆摆手,“不用,我待会在公交站台可以买。”

“拿着吧,”陶宸将早餐塞进陌笙箫手心,“走,我送你去站台。”

“我…”笙箫捏紧袋子,“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你快去上课吧。”

“我还早,不着急,”陶宸推着电瓶车跟在陌笙箫身边,“走过去也要15分钟,天这么冷,还是我送你的好。”

笙箫拗不过,“那,谢谢,”她将早餐放进包内,“以后你不用送我,真的,我走走也算锻炼身体嘛。”

陶宸打开后备箱,将手套和护膝拿出来,陌笙箫没想到他准备的这么周全,她坐在电瓶车后座,尽管带着头盔,但还是有冷风从脖子那里钻进来,“笙箫,你低下头,这样我就能挡住风了。”

陌笙箫照做,果然觉得风没有先前那般大了,她嘴角浅弯,“陶宸,我能问你件事吗?”

“什么事?”

“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我找过别的老师,他们说,你当时给校长递了辞职的邮件,后来,就谁都找不到你…”

“笙箫,你该懂的,一双手对于弹钢琴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问过医生,知道那样的结果后,我就不打算再回华尔。我不可能再成为一名导师,既然这样,就更没了告别的必要。”陌笙箫并未从陶宸的语气中听出丝毫抱怨,他好像已从那种痛苦中走出来,“陶宸,对不起。”

他当初不告而别还有个原因,他倘若那样回去,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不能再任教,那么,那些谴责都会落在同样无辜的陌笙箫身上。

“那你该补偿才是。”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会做。”

陶宸不由扬笑,陌笙箫还是老样子,固执认真的时候就连神情都拧着。

“笙箫,我载你的时候你不许再客气,还有,我们反正住一个小区,周末你有空就帮我做做饭好吗?我父母不在身边,想吃顿好的都不行,你给我当免费的保姆怎么样?”

陌笙箫没有多想,她点头应允,“好,没问题。”

陶宸开车很慢,笙箫全身‘武装’,也不觉得多冷,“陶宸,幼儿园快放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