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伊搅着奶茶勺:“既然都上线了,还有什么好担心?”
她想想也是,强迫自己放宽心。
盛夏午后阳光毒辣,奶茶店里冷气开得极足,甚至有点儿冷。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穿过树枝却依然显得毒辣的阳光和路面上摇晃的树影,耳边听着莫伊愉快的叽叽喳喳,她总有种不真实感。
待两人分手的时候,已近黄昏。
赵影踩着影子,一路踢着石子走到楼栋口。石子高高飞起,落下,落在一双熟悉的白球鞋面前。
她惊喜地看见陆靳泓正坐在长期停放在楼下的一辆女士自行车的后座上,他穿着一件袖口有红蓝标识的白色T恤,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洁白的球鞋,早已不是初次见面穿花衬衫的孩子模样。
她轻快地迎上去:“你怎么在这儿?我和莫伊在学校等你好久。”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沾的灰尘,站在背阴处,神色不明:“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她惋惜地哎了一声:“我和莫伊去奶茶店的。”接着又兴奋地说,“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们都上线了,就连宋彦都踩线了。你是没看到,徐波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她喋喋不休了半晌,终于发现面前这个总能快速get自己笑点的家伙一直没有出声,不安爬上心头:“你怎么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要怎样开口,许久才抬起眼来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我要回海口了。”
她愣了一下,心怀侥幸:“暑假回去玩吗?”
他躲开了她期待的目光,望向别处:“不,也许就不回来了。”
“为什么?”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追问,“刚刚考上为民,为什么要走?”
这栋楼是小区最深处的一栋,显少有人往来,很是静谧。
老式自行车晃荡声响起,陈亚飞刚好骑拐进巷口来,恰好看见赵影捉着面前男孩的手,虚咳了一声。
赵影忙松开手,回过身,尴尬地叫了一声爸。
陆靳泓明显的一僵,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鞠躬:“陈叔叔好。”顿一顿,“陈叔叔再见。”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赵影当着自家爸爸的面,追也不是喊也不是,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拐角。
“你的小同桌?”陈亚飞一面锁着车,一面不经意地问。
先前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赵影垂着头踏上台阶:“以后再也不是了。”
电子钟发出叮的一声,显示已经是午夜12时,赵影依然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发怔。
又一次被丢下了。
又一次的不告而别。
原来她最怕的事情,是本以为天长地久却忽然奔袭而来的离别。
她还记得四年级考试结束的那天,扎着双马尾的白净女孩单姗,天真无邪地对她说“开学见”。更加记得她八岁的那个下着暴雨的午后,校门前,穿着蓝白套裙的妈妈,微笑着挥手和说“再见”。
再见。
小时候她一直认为再见,就是换个地方再见面。
却没有想到,许多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迷茫X沉沦
跟家里人去旅游了一个暑假的莫伊,在初中开学报到的前晚,才匆匆赶回N市,报到那日清晨,她和赵影约好一起去学校,等在小区门口半晌,才看见陈赵影穿着白色连衣裙慢吞吞地出来。
莫伊笑送爱的抱抱:“想死你了,这次出去太久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而后放开怀里的赵影,上下打量,“怎么瘦这么多?哪里不舒服吗?”
赵影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摇头:“天太热了,有些中暑。”一张白嫩的包子脸,这会看见来竟隐隐有了瓜子脸的前兆,但气色却并不好,显得有些羸弱。
为民中学和中心小学相隔不过一整条马路,一个最东、一个最西。为民的行道树据说有百年历史,虽然不知真假,树上的蝉鸣倒真的比别处更响些。
赵影站在分班公告栏前,看了一次,揉揉眼睛又看一次,依然觉得自己眼花。
她分在2班,学号2号。为民的变态传统,学号按照入学成绩高低排序,能排在她前面的想必就是全区第一名了。
2班的1号后面,宋体字端端正正地印着:陆靳泓。
莫伊找到自己的名字后,转头发现赵影正呆立在名单前,凑过去:“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陆靳泓三个字,一拍大腿,“原来第一名竟然是这小子!”
赵影语声沉慢:“可他不会来。”
陆靳泓考了年级第一,全区第一,和赵影分在同一个班级,可他不会来。他今天不会出现在这个操场,未来也不会在出现在为民的教学楼,他甚至可能不会再出现在N市。
之前没有人问过赵影,陆靳泓去了哪里。
以后,也不会有人问起。
这个名字也许就此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她这样和自己说。
整个军训,赵影都处于魂游太虚的状态。
不知情的教官点名的时候常常会叫到“陆靳泓”,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1号陆靳泓去了哪里。当然,也没有人向赵影问起,在这个班级里,没有人知道陆靳泓和陈赵影两个名字曾经被亲密的排在一起。
站军姿的时候,赵影偶尔会想,如果陆靳泓也在这里,是不是会和她一样晒成黑炭?然而更多的时候,她像一片死水般安静,在铺天盖地的笑闹里也常常出神。
在这个没有莫伊也没有陆靳泓的班级里,赵影觉得自己似乎,水土不服了。
半个月的军训,给赵影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每天回家洗练毛巾都能擦出一块黑,以及方阵排在自己身边的留着金龟子发型的小姑娘。虽然几乎没有交谈,但她为被欺负的矮个儿男同学仗义执言的一幕,却恰好落入了赵影眼中。
没有料到的是,开学安排座位,按照排位表落座时,赵影惊讶地发现这个叫叶叶的女孩恰好是自己的同桌。
同样个头娇小的赵影和叶叶被安排在教室靠近走廊的第一组第一排。
后排是自称迪克的洋气BOY叶帆,和总被迪克欺负的耿直男孩杜珏,也就是军训里被叶叶仗义搭救过的小男生。杜珏因为总被嘲笑“杜珏,你要杜绝什么呀?”而更倾向于被称呼小武。加上前排的赵影和叶叶,四人成功拉低了班级的平均身高。
小武第一时间向叶叶表达了诚挚的感激,叶叶则不以为意。
用叶叶的话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能帮就帮,多个朋友多条路。
赵颖听得一愣一愣的,迪克转着手头的圆珠笔翻了个白眼,只有小武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
初中生活比赵影想象中更加平淡的铺开,像是小学时代的延续。
只是在午后阳光里午睡醒来时,赵影时常恍惚,以为前桌的姑娘还会时不时扔颗糖果笑嘻嘻地趴在面前叫她醒来聊天,抬起脸还能看见那个少年静静看书的侧颜。在这种恍惚与现实的交替里,她终于渐渐接受了新的生活。
每天叶叶都到得格外早,有看不完的新漫画和冒不完的金句。
诸如“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赵影再没发现有谁说的像叶叶这么理所当然而毫不做作。
诸如“全世界的好男人不是已婚就是同性恋”这种炸天的狂言,从叶叶嘴里冒出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和谐。
叶叶总有燃不完的热情,有时看书看到兴奋会忽然抱住赵影的肩:“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不如从了我吧。”然后在赵影和小武的目瞪口呆中仰天大笑。总之,叶叶的特立独行刷新了赵影对中学生活的期待,开始觉得这位小宇宙极强的姑娘其实也挺好的,再想起陆靳泓的那一句“下一任,像我一样好”,不由莞尔。
放学时候叶叶常常盛情邀请赵影和她一起去秘密基地——小巷里的一家书屋。她那阅之不竭的漫画就来源于此。
自从第一次陪叶叶去书屋,赵影觉得仿佛踏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二次元里有太多悲欢离合,对比起来,曾无比困扰自己的一切似乎也只是过眼云烟。
莫伊曾陪她们去过几次书屋,但终究对美少女战士以外的都提不起兴趣,可看着赵影说起幽游白书、犬夜叉、浪客剑心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小学时无忧无虑的包子脸姑娘,莫伊又不忍心扫她的兴,渐渐地也就不再跟去了。
刚开始,只是偶尔漫画看到精彩处,赵影才忍不住学着叶叶的样子,把书藏在桌肚下偷偷地看几眼。所谓灯下黑,指的就是这种坐在第一排反而不被老师关注的位置吧,总之,她和叶叶的小动作一次也没有被抓包过,也正因此,越演越烈,发展到凡是遇见不待见任课老师,那堂课就变成了漫画阅读课。
可是就像叶叶挂在嘴边的那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个还债的时刻,就是一年级的期末考试。
如果说此前还能够靠吃老本维持过得去的成绩,那么当量变终于累积到质变的时候,一切就爆发了。
初一期末考试放榜的时候,赵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出去,除了语文英语勉强入眼,其他各科都在飘红的边缘徘徊。而年级所有人的姓名、班级、成绩都清清楚楚地列在同一张大榜,谁也没办法隐瞒。
这一次赵影没有等莫伊和叶叶,独自离开了学校。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成绩突飞猛进已经进入年级前百的莫伊,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和自己烂兄烂弟一起落入后百名的叶叶。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自己。
然而没等她理清头绪,班主任许澜波就上门来家访了。
许澜波是个刚刚毕业的年轻地理老师,生得白皙而矮小,一头浓密的卷发,看起来像个小姑娘。然而脾气却出奇的大,每每发火恨不能拍着桌子跳起来——以便拍得更响亮。2班学生给他取了个“兰博”的外号,原只是因为与豪车谐音,却在多少年后神奇地和某热门网游里的火爆脾气蓝色小矮子神重名,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时正是国内保险业蓬勃升起的时候,陈亚飞十天有八天忙得来不及不回家吃饭,一周有半周没法与赵影照面——他出门时候她还没起,他回来时候她早睡了。可兰博敲响陈家门的这一日,陈亚飞却恰好在家,而赵影正闷在自己屋里写写画画。
兰博言简意赅地陈述了赵影当下的成绩排名和学习状态,怒其不争地向陈亚飞强调:“全区第二名考进为民的啊!现在落到年级倒数,再不好好管管就毁了。”
陈亚飞尴尬地一面点头,一面赔不是:“许老师,是我工作太忙,疏于管教,让您费心了……”
兰博看看陈亚飞,又看看穿着睡衣低头捏着衣角装隐形的赵影:“冒昧问一句,孩子他妈妈也和您一样忙吗?”
陈赵影小小的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了。
陈亚飞看了赵影一眼,犹豫了一下:“她妈妈走得早……有五六年了,孩子跟着我长大,总归没有妈妈看得细。”说着,把茶杯递给兰博,“许老师,您多费点心。小影这孩子聪明,一点就透,态度端正了肯定还能升上去。”
兰博抱歉地点头:“应该的,我班上的学生,一个也不能落下。”说着看向赵影,目光比先前柔和了些,“别让你妈妈在天上失望,打起精神,听见没?”
赵影垂着头,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直到陈亚飞将兰博送走,关上房门,她还维持着垂首呆立的姿势。
陈亚飞叹了口气,按着赵影的肩让她坐下,而后自己坐在桌对面:“爸爸知道你有那个学好的能力,只是新环境你还不适应。你别急,慢慢来。”
赵影抬起眼,早已红了眼眶:“爸……我……”她愧疚,同时又有很多的话不知道向谁说,没有妈妈,爸爸早出晚归,她心里大大小小的秘密和担忧不知如何倾诉。
陈亚飞安抚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你明天想吃什么?爸一会回来给你买。”起身拿起自行车钥匙,“爸爸下午还有个客户要拜访,晚上回来晚的话你就自己先吃。”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转着,赵影觉得有点冷,起身把风速调到最低,手边书柜上立着六年级春游时候和莫伊、陆靳泓的合影。那天阳光刺眼,三个人都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清一色笑得见牙不见眼,陆靳泓的小虎牙显得格外俏皮,而照片里的她,已经不记得是为了什么,恰好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看向他。
她把相框拿在手心,看着没心没肺的三个人,很想知道,如果他们三个还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回归X疏离
二年级开学第一天,赵影穿校服的时候发现校服的裤子居然缩到了脚踝。如果不是衣服缩水,大概是他长高了。
遇见莫伊的时候,发现她换上了另一套下装是百褶格纹裙的校服。
这一套是学校跟风做的,说是为宣扬传统文化提倡复古民国风,但学生们一致认为更像日韩校服的风格,上衣是领结领带和衬衣西装,下装是格纹百褶裙与西裤,因为裙装不便上早操和体育课,所以大部分学生都在校方遗忘了这套校服之后将其束之高阁。
莫伊笑眯眯地拎着裙摆:“运动裤都嫌短了,我把裙子找出来,看着还不错吧?”
赵影笑:“挺好看的,你穿什么都好看。”自从上了中学,莫伊越发出落的标致起来,早已高出赵影半个头来,又被莫妈妈强制安排上了钢琴舞蹈课,此时的莫伊已经隐隐有了少女的身姿。
来到教室,赵影发现有不少同学都没有穿校服,问起原因来多半是裤子嫌短或肩膀塞不进。叶叶干脆穿了身印着骷髅花纹的黑色圆领衫和牛仔短裤,看起来活力十足。
班长章婷婷在讲台上指挥着班委分发新课本,教室里忙的一团乱。
“发完怎么多一本?”有人举着数学课本问。
“我这语文也多一本。”
“地理也多一本。”
章婷婷说着“等等我查一下”,一面对照手中的清单,班上一共45个人,可是清单上分明写着46本,“校办给弄错了吗?确实多给我们班一本。”
“没弄错,”兰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步走进教室挥手示意学生都返回座位去,而后双手撑在讲台上宣布,“之前咱们班1号因为家里的情况,一直没有来报到,这学期开始会回来跟班上课,大家欢迎。”
兰博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到他说完很久,赵影都没有理解他的话所代表的意义。
直到班里的掌声响起,叶叶在耳边不无兴奋的说“转来一个帅哥啊”的时候,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讲台上那个正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的男孩。
时光仿佛倒回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穿着花衬衣的转学生被班主任介绍给大家,而她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他。
陆靳泓依然穿着一件没有花纹的白色T恤,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就像一年前告别时一样,只是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特有的隽秀。他站在讲台边,负着双手毫不扭捏地笑望着赵影。
叶叶疑惑地问:“他是不是在看你?”
赵影撑着胳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虽然瘦胳膊瘦腿却依然圆滚滚的小脸只能用呆如木鸡形容。
陆靳泓将赵影的怔忡看在眼里,唇畔的笑意更浓,依着兰博的安排走向第四组最后一排的空位置,和陈赵影的座位恰好是教室对角线的两端。
兰博在絮絮叨叨地做新学期动员。
赵影保持端坐的姿势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回头朝后排望去,视线穿过一排一排的同学,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那双黑亮带笑的眸子。陆靳泓也正望向她,觉得她这悠长的反射弧异常有趣,正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冲她乐。
她连忙回过头,动作之快甚至引来了兰博的注意,于是慌忙低下头,拿起笔一副正在认真记录的模样。
兰博意有所指:“别光拿笔记,要往脑子里去。”
她的脸倏地红了。
报道的这一天不上课,领了教材就解散。
叶叶收拾着书包:“赵影,去书屋不?暑假进了好多新书。”
“不了,”赵影埋头给课本包封皮,“我,我还有点事……”
“你这本书拆了包,包了拆,是要给它包出朵花儿吗?”叶叶纳闷地看着她手里已经第N次折叠的封皮,“那我先去了,拜拜。”
小武拎着书包追出去:“等等,我也去。”
嘈杂的教室在两三分钟内安静下来。
“这本书是要去相亲吗?”熟悉而陌生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有着变声期男生特有的啥沙哑,但并不难听。
赵影触电似地猛地站起来,没抬头,目光恰落在陆靳泓撑在课桌的手上,整洁干净的指甲,骨节分明的手指。
见她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陆靳泓抬起手臂,两只手隔着她的乌黑柔软的头发捂住她的耳朵迫使她抬起脸来面对着自己,看着她似乎有了点下巴轮廓的小圆脸,顿感舒心:“你怎么还是这么矮?”
她被控制着无法摇头,嘟囔着:“你才矮,你全家都矮!”仍是那个撒娇耍赖的语气,刚说出口她自己都诧异,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说话了,一窘,挥手拍掉他的双手。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她的头顶,刚刚到他的鼻尖,咧嘴笑道:“我以为,你至少能够得上我眉毛。”
她气呼呼地把书一股脑儿往包里塞:“我们基因不好,营养缺乏,哪儿比得上你吃化肥打激素。”
他哈哈笑着,就势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额发:“走吧,回家。”
好。她在心里乖巧地回答,嘴上却赌气:“谁要跟你一起回家。”
“不和我一起走,”他狡黠地笑,“那你为什么拒绝新同桌的邀请?”
她拎起装满了新学期课本的鼓鼓囊囊的书包,转过身正要双肩背上,却感觉书包一轻,调头一看书包已经被他单肩背上。
他一扬眉:“走啊。”
两人并肩走在为民的百年老树下,蝉鸣像一年前报到时一样激烈。
她别扭地开口:“不是说不回来了,怎么又跑来?”
“想回来,就回来了。”
“第一名还真是任性。”
“那可不是,”他一脸夸张的骄傲,“谁让我有这个资本。”
她忍不住笑起来,眉宇间的愁云消散:“你怎么越来越贫。”
“小影!等等我!”莫伊刚好走出教学楼,一眼看见赵影,一面跑一面喊住她。
赵影和陆靳泓同时回头,两张面孔是挂着同样灿烂的笑容。
莫伊看清陆靳泓的正脸时惊得捂住嘴:“你怎么回来了?”
赵影和陆靳泓相视一笑,赵影答:“第一名有任性的资本,怎么办呢?”
莫伊笑嘻嘻地揽过赵影的胳膊,探头问: “你这一年跑哪儿去了?可把我们小影难过死了。”
“乱说。”赵影推搡了莫伊一把,本以为陆靳泓会就此嘲笑自己,没想到他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家里出了点事,回去处理完就回来了。”
“什么事……”莫伊刚开口,被赵影在胳膊上不轻不重地一揪,适时地闭嘴。
从陆靳泓的口袋里传来“滴滴滴”的急促电子音,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一瞬停滞,取出来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顿了一下抱歉地对面向赵影:“我有点事,今天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赵影“哦”了一声,不在意地伸手接过自己的书包背上:“再见。”
陆靳泓也点点头:“明天见。”
莫伊看看赵影,又看看陆靳泓,面露迷茫地跟着赵影走了。
直到走出为民门口的小巷,等候红绿灯的时候,莫伊回过头,看见陆靳泓还站在刚刚分开时的地方,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显然也看着她们的方向。
莫伊说:“他长高好多。”
“嗯,”赵影答,“吃化肥长激素,能不长高吗?”
莫伊感慨:“他那寻呼机是中文的,贵的吓人,我爸都没舍得给我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