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喃喃的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车队在朱雀大街上行驶,穿过好几个坊区,终于抵达王家所在的务本坊。

王家大宅,中门大开,一排排的仆妇排列整齐,领头的便是唐妈妈。

她站在台阶上,翘首望着胡同口,好半晌,终于看到了两匹枣红色的马齐头并进的跑了进来。

“来了,娘子他们回来啦!”

唐妈妈高兴的喊着,众仆妇也都十分高兴。

不多时,车队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王令仪兄弟两个搀扶着唐元贞下了马车,又去后面将小妹扶下来。

唐妈妈赶紧带着一众仆妇上前给主子见礼。

两年不见,唐元贞很是想念唐妈妈,但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主仆两个简单寒暄两句,便进了大门。

唐宓、柳氏姐妹也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进了大宅。

穿过前庭、路过中庭,二门外,小万氏带着两个女儿迎了出来。

其中还有王鼐、王鼎的几个妾侍。

唐宓目光掠过人群,却惊讶的发现:咦,妙仪女冠怎么会站在王鼎妾侍的队列中?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116章 匪夷所思的事

不知为何,唐宓悄悄的看了自家亲娘一眼。

咦,阿娘好像也看到妙仪女冠了,可为毛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

等等,阿娘虽远离京城,但在国公府留了不少人手,或许,是唐妈妈飞鸽传书告诉阿娘的吧。

但…还是有些不对劲啊,唐宓总觉得这件事似乎跟阿娘有关系。

唐宓脑洞大开,正神游天外呢,那边小万氏已经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哎呀,弟妹,你总算是回来了!”别管小万氏心里如何抵触唐氏的回归,但表面上,她却表现得十分热情。

不得不说,过去几年,小万氏长进了。

或许,她背后有什么“高人”在支招哩。

唐元贞美眸闪动,不意外的看到王令慧站在了小万氏身后。

“这两年我不在家,国公府多亏阿嫂操持了。”

小万氏表现得很热络,唐元贞也不会闹别扭,反正说两句好话也不花钱,夸两句又何妨?

“瞧弟妹说得,咱们不是一家人嘛,何必这般生分?”

说着,小万氏热情的挽上唐元贞的手,作势要扶她进二门。

唐元贞想看看小万氏到底进益到何种地步,也就没有避开,顺着她的意思,妯娌两个相携往里走。

“弟妹,我给你说啊,春日里宴请多,你和二弟虽然不在京里,但给咱们国公府的请帖却一张不少,”

小万氏一边走着,一边跟唐元贞说:“原本,这请帖是给你和二弟的,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我想着,在一个府里住着,彼此又是亲人,实在没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

唐元贞挑起一边的眉毛。小万氏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解释她为何打着国公府的旗号四处参加宴饮?

“嗯哼~”王令慧右手抵在鼻子下面,轻轻哼了一记。

小万氏赶忙堆起无奈又讨好的笑,凑到唐元贞耳边,“当然,我还有点子小心思。弟妹啊,你也知道,我们家阿茂和阿佩都到了说亲事的年纪。可我们家郎君现在也就是个从六品的校尉,根本没资格参加那些聚会,为了儿女,我也是没法子了,只好舔着脸拿了弟妹你的请帖…弟妹,看在我一片慈母心的份儿上,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阿慧说了,谁也不是傻子,你占了别人的光,就要大大方方的承认,并诚挚的表示感谢。

没准儿人家会看在你“坦诚”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可若是你既想沾光,还想摆架子,那就别怪人家跟你翻脸了。

当然,阿慧那死丫头说这话的时候,嘴巴略毒,连“既想当XX又想立贞节牌坊”的混话都说了出来。

小万氏捶了小女儿好几下,但还是将她的建议记在心上。

因为小万氏发现,最近几年来,只要她按照小女儿说的去做,面子上虽不太好看,却得了许多实惠。

面子跟里子哪个重要?

出身农家、过过苦日子的小万氏表示,脸面值几个钱,只要能得到实惠,说两句恭维的话又能怎地?

果然,她这么一说,唐元贞心中刚刚生出的几分不喜也淡了。

罢了罢了,左右她不在京里,国公府却需要交际,只要小万氏不太出格,去参加宴饮就去参加吧!

小万氏觑着唐元贞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王令佩跟在人群中,非常看不过母亲低三下四的模样。

她用力扯着帕子,心道:国公府明明是她父亲的,可恨王怀瑾勾结赵氏,这才抢夺了去。

偏偏母亲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在唐氏面前伏低做小,真真丢人!

父亲不上进,母亲靠不住,再如此下去,他们一家早晚会被赶出国公府。

不行,她必须采取行动!

王令慧感觉到姐姐身上的低气压,眉头微蹙,唉,有个蠢货姐姐,她真的很无奈啊。

最可气的是,王令佩蠢也就罢了,却还以为自己聪明,时不时办一些令人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的事。

关键是,她犯了错,自己处理不了,最后给她擦屁股的还是她王令慧!

王令慧暗暗决定,这次她一定盯紧了王令佩,决不能让她再折腾!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了朝晖院。

唐妈妈早已命人收拾妥当,丫鬟婆子也井然有序的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着。

唐元贞目光扫过,很是满意。

来到正堂,众人分主宾落座。

一队队的小丫鬟们走了进来,她们有的端着热水,有的端着茶盘,有的则端着点心。

唐元贞跟小万氏道了句“失礼”,从小丫鬟手里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和脸。

唐宓和柳氏姐妹也是如此,擦脸、净手、漱口,又涂了些润肤的珍珠膏,这才端起茶盅吃茶。

小万氏和王令慧含笑看着,唯有王令佩撇了撇嘴:穷讲究!

小万氏见唐元贞收拾妥当了,便捡着最近京里发生的新鲜事说了说。

这些八卦,唐元贞早就从唐妈妈那儿知道了,甚至知道得比小万氏说得还要多、还要详细。

不过,唐元贞看出,小万氏是诚心想跟自己交好,她也就没有拦着,故意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小万氏说到精彩的地方,她还会插上一两句。

妯娌两个谈得十分热络,堂内的气氛也很和谐。

王令慧也笑着跟唐宓、柳氏姐妹闲聊,问一些路上的趣事。

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姊妹,也曾同在一个学堂里上课,彼此间很有些共同语言。

几个小少女回忆起当年在梁州的情景,更是时不时的发出一阵笑声。

小万氏见小女儿和唐宓如此谈得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唐元贞也含笑看着。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小丫鬟的通传声。

“万姨娘、楚姨娘、吴姨娘来了!”

唐元贞笑容敛去。

唐宓却有些好奇,万姨娘和楚姨娘是王鼐的妾侍,因为有女儿,又不肯改嫁,便留在了国公府。

赵氏不是个喜欢迁怒的人,真正与她有仇的,她都报复了回去。

对于两个侍妾和两个庶女,却没想着为难。

不过是多及双筷子、多养几个人,偌大一个国公府,还真不在乎。

所以,赵氏并没有苛待万、楚两个姨娘和她们的女儿,她们在国公府住得还算舒适。

如今赵氏没回来,唐元贞这个主母回归,两个姨娘商量一番,还是决定来请个安。

可、可这吴姨娘又是谁?

唐宓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王令慧一直关注着唐宓,见她这般,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凑到唐宓的耳边,王令慧轻声道:“吴姨娘,是、是叔祖父去年新纳的妾。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你还记得阿祖身边的那个女冠,道号妙仪的那人?”

唐宓恍然,原来妙仪就是吴姨娘啊。

她也凑近王令慧,两个小姑娘几乎脸贴着脸。

唐宓小小声的问道:“她不是女冠吗?怎么忽然就做了妾?”

其实她很想问,妙仪怎么跟王鼎混到一起去了?

在她的印象中,王鼎并不贪恋女色,是个愚孝却耿直、老实的人哪。

还有,李氏又不是死人,又怎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说起这件事,王令慧一脸惨不忍睹,“这事,唉,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第117章 果然够狗血

两年前,王鼎的孝期刚满,李氏便吵吵着要回京。

她不能不急啊,王怀婉守孝耽搁了两三年,程家那边每年都写信催李氏。

如果再拖下去,这门亲事肯定要黄。

王鼎也不想在梁州呆着了,没回老家之前,总觉得老家哪儿哪儿都好,可真正回来了,却发现处处不方便。

虽然有些老兄弟陪他说话,但到底身份有别,每每看到昔日的小兄弟、小伙伴小心翼翼的哄自己开心,继而拐弯抹角的求他办事的时候,王鼎就觉得腻烦得慌。

话说他丁忧三年,自己的前程还没保证呢,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所以,刚除了服,李氏那边一吆喝“回京”,王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正巧王怀恩一家也要回京,王怀瑾便直接安排人,将这两家全都送回了京城。

回京后,王鼎还不等安顿好,就找几个同袍、世交走关系,希望有人能去圣人那儿提醒两句:他,王鼎已经丁完了忧,可以重新为朝廷效力了。

霍家和段家是王家的通家之好,尤其是霍顺,虽没了兵权,但还是车骑将军,每次朝会都能站在最前头。

王鼎便求到了霍顺跟前。

霍顺没说二话,直接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霍顺也确实那么做了,某次朝会结束后,圣人留几位宰相和老将去御书房议政。

待议政结束后,霍顺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待其他人离去后,悄悄跟圣人提起了王鼎。

圣人沉吟,相较于王鼐,王鼎的人品还是很不错的。

但问题是,圣人刚刚提拔了王怀瑾,本着不想一家独大的原则,圣人不准备再给王鼎什么实缺。

霍顺听完圣人委婉的说辞,不禁有些默然。

其实他现在的境遇跟王鼎差不多。

圣人重用了他的嫡长子霍延年,而他这个老子就要给儿子让路,只担了车骑将军的虚职。

心里憋屈,霍顺却还要感激圣人。至少圣人没有忘记霍家,更没有将霍家踢出朝堂。

圣人只是提前让他霍顺退休了而已。

如今,王鼎竟也是如此下场。

唉,不肯服老的霍顺只能无声的叹口气,佝偻着身子离开了御书房。

刚回到家,王鼎便火急火燎的赶了来,追问他事情怎么样了。

霍顺想到王鼎和王怀瑾这对父子复杂的关系,没有将实情相告,只推说已经将王家除服的事禀明了圣人,圣人却没有表示。

其它的,霍顺没多说。

王鼎见霍顺这般,还以为他故意拿捏,不肯帮自己。

胸口堵着一口气,王鼎黑着一张脸回到了家。

李氏忙完了王怀婉的事,看到王鼎,赶忙追问差事的事办得如何了。

还能如何?

王鼎自觉在霍家碰了钉子,心里正烦着,没好气的吼了李氏一顿。

事关自家富贵,李氏被王鼎骂了,却没有生气,反而冷静下来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用力拍着桌子,道:“好个杀猪匠,嘴上说着跟你是兄弟,帮个忙却还想着要好处。”

王鼎听李氏这么说,不禁有些纳闷,“这话怎么说?”

李氏就把刚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王鼎:“王怀恩那小子不是刚补了个从六品的校尉吗?你以为他的官职是怎么来的?”

王怀恩当年犯了那么大的错,若非王鼐“救驾”,他早就被弄到牢里问罪了。

罪责免了,可他的仕途也毁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王怀恩这辈子都不会当官的时候,王怀恩却得了个校尉的闲职。

没有实权,却是一个信号:王怀恩当年的事儿过去了,他,可以走仕途了。

王鼎忙追问:“你不说我都忘了问,是啊,他的官职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