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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宁宁最终也没多施舍给他丝毫目光。

“你怎么觉得她不会到这儿来?”

宁宁扬了扬下巴,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地朝他靠近,视线则落在裴寂眼睛上,注视他漆黑的眼瞳。

好凶,好不耐烦,好像跟她多讲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裴寂他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是这种态度吗?

“此地凶险,”好在他虽然没有耐心,却因着她那张与“宁宁”相同的脸低声答,“没人会在灵力尽失之时,擅闯他人心魔。”

他用了十分笃定的语气,由于不习惯与旁人太过亲近,面无表情后退一步。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

宁宁简直要为自己打抱不平,向前一迈,径直走到他面前:“如果有呢?”

她开口时仰了头,杏眼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携了点轻微的不满,更多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四周流动的气息忽地一滞。

裴寂怔怔看着她,眼底薄冰般的戾气倏然褪去。

少年乌黑的眼瞳暗云翻涌,因蒙着层轻柔水雾,看不清被他压抑在心底的情愫。

可那份情感如此强烈,即便没有任何动作与声响,也能从眼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他带了不确定的口吻,嗓音突然变得喑哑,一字一顿地出声。

“……宁宁?”

宁宁本想继续板着脸,却没忍住心口一动,弯着眼噗嗤笑出声。

她这一笑,裴寂就全明白了。

宁宁居然当真入了心魔,在灵力所剩无几、神识极度脆弱的时候。

可她是如何打破他身旁那层浓郁魔息的?她分明——

裴寂的身形兀地顿住。

一些遥远却又触手可及的记忆,在混沌识海中悄然浮现。他想起少女唇边殷红的血迹,还有那道破开黑雾的白光。

在他深陷无尽炼狱之际,有人以剑劈开层层魔息,浑身是血、虚弱不堪,却也无比坚定地一步步朝他靠近。

少年向来淡漠的眼尾,陡然泛起一抹幽红。

原来宁宁并未弃他于不顾,反而豁出了性命来救他。

他自小便畏惧黑暗。

唯有她带来无边亮色。

……他哪里值得。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裴寂凝视着女孩含笑的眼眸。

他们隔得如此之近,他伸手就能触碰。

被深深埋在心里的渴望叫嚣着欲要挣脱,眼底浓云聚散,凝成肆虐的心魔。

什么世俗纲常、卑微怯懦,仅仅因她一个眼神,就瞬间分崩离析,再不复存。

裴寂只想要她。

少年喉头无意识地滚落,忽然叫她的名字:“宁宁。”

“嗯?”

她好奇抬头。

旋即鼻尖笼上一道无比贴近的木植清香,眼前则是倏然靠近的黑影,与属于少年人的清冽气息。

有什么东西轻轻触在唇上,宁宁兀地睁大眼睛。

只需要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裴寂的唇瓣单薄柔软,很轻很轻地压下来,像是软绵绵的果冻,带了点干涩的裂痕,与她紧紧相贴。

他毫无技巧,只能凭借最为原始的本能一点点触碰,几近于虔诚地垂下眼眸,连呼吸都刻意屏住。

薄唇慢慢下压,又在猝不及防时轻轻移开,再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另一处。

他吻得认真,面庞停在她毫厘之距的地方,近乎于局促不安地沉声开口:“这样……可以吗?”

宁宁本来就大脑一片空白,被他这样一问,热气更是从耳朵迅速蔓延到全身。

什么叫、什么叫“这样可不可以”。

他这分明是先斩后奏。

她没有躲开,亦没有表示厌恶。

那就是不讨厌的意思。

宁宁不讨厌他。

裴寂眼底笑意加深,沁着浅浅的粉,再一次把嘴唇贴上去。

唇与唇无声交磨,所及之处尽是柔软。

宁宁抬眼便见到他含笑的眼瞳,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添上眼尾一滴勾人泪痣,引得她无力抗拒、心甘情愿为之沉沦。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每次触碰都用了极大勇气,偶尔抬起长睫望她,连声音都是紧绷:“你喜欢……像这样吗?”

与她之前如出一辙的话。

宁宁分不清这是在认真询问,还是对她的小小报复,但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裴寂不会接吻,以为像这样嘴唇之间的触碰,就是亲吻的全部。

真的是个小学鸡蛋壳啊。

她在心里闷笑几声,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黑眸,忽然有了个恶作剧的念头。

这场亲吻本是由他主导,女孩却轻勾了嘴角,踮起脚尖。

然后伸出舌尖,碰一碰他的下唇。

因少年的失血与力竭,她触碰到一条干涩裂痕,舌尖传来血的味道。

宁宁眨眨眼睛,用尽身体里所有勇气,逗弄般轻轻一舔。

他的动作果然瞬间停顿,身上热气更甚。湿濡的触感在唇间蔓延,像自水而出的鱼,尾尖一动,引出连绵不绝的电流。

裴寂很明显地整个僵住,瞳孔中浮起一霎惊诧与茫然,竟红着脸哑声问她:“……应该这样?”

宁宁:……

他问得认真,似是觉得没能做好,语气里多出几分歉疚和委屈。

作为主动撩拨的那一方,她反倒因为这句话,整个心口都为之一酥。

他们置身于心魔深处,因而承影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出现在裴寂脑海。

如果被它望见这幅场景,定会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捂住眼睛。

真真没眼看。

没出息的废物,接吻还要让女孩来教,丢人现眼啊。

好在裴寂并未纠结于此,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学。

至于现在——

少年伸手覆上她柔软的后腰,唇瓣缓缓侧移,终于不再刻意屏息,而是贪婪吮吸她身上的香气。

被他吻过的地方都在发热,不过片刻之间,裴寂便像她之前所做的那样,将薄唇压在宁宁耳垂。

似是极为喜爱般,带了力道地一抿。

他的呼吸温热,全部淌进耳朵里。

裴寂用微不可闻的音量喃喃对她说:“喜欢你。”

宁宁只觉身体毫无力气,悠悠软软化成一滩泥。

——她向来是不相信这种描述的。

可来自裴寂的风轻轻一吹,伴随磁性十足的喑哑少年音回旋在耳膜,所有神智仿佛都在那一刻抽离脑海,令她目眩神迷、用不上力气。

偏偏身体被裴寂按住,动弹不得。

扶在她身后的手掌慢慢往上移。

隔着薄薄一层细纱,宁宁能清楚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与轨迹,像火团一样向上蔓延,拇指似有若无地按压,所经之处皆是躁动。

五指最终停在脊骨,裴寂整只手用力,将她往怀里按;而她的胸口与之毫无间距地相贴,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扑通扑通。

唇瓣已然来到女孩脖颈,他的脸埋在她颈窝,说话和呼吸的时候,都引来抓心挠肺的痒。

裴寂的声音在轻轻颤。

他嗓音干涩,如同稚嫩无措的孩童,在她耳边懵懂却坚定地启唇:“喜欢宁宁。”

宁宁心口又砰砰砰跳起来。

把头埋在她颈窝的少年低声笑了笑,发丝蹭在她下巴,丝丝撩动心弦。

裴寂的吻轻柔细密,却也隐隐藏匿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执拗,将她锢在身旁,难以逃离。

裴寂在她侧颈呼出一团热气,薄唇贴上少女泛红的锁骨。

宁宁听见他说:“……最喜欢。”

第106章

秘境里的黑气, 较之不久前更为浓郁了一些。

天边厚重的乌云团团簇簇,被狂风吹散成灰蒙蒙的碎絮,浸入穹顶的墨汁悄无声息向四周晕开, 携来陈腐的泥土气息。

孟诀等人与黑蛟的战斗已然步入尾声。

蛟龙修为极高, 辅以周遭澎湃如浪的魔气, 实力大幅上涨,已入化神初期水平。

由于修为差距, 在场所有人中,能与之抗衡的唯有玄虚剑派大师兄孟诀, 其余二人的进攻形如挠痒, 起不了太大作用。

这只黑蛟就已经足够麻烦, 偏偏此地凝聚的魔气越来越重,不少魔兽被吸引而来, 打定了主意要以人肉充饥。

而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无疑是昏迷不醒的宁宁与裴寂。

白晔大致见证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被宁宁不要命的操作吓了一跳。

他到如今仍是心有余悸, 见魔兽自四面八方汇集,一咬牙脱出与黑蛟的缠斗,护在二人面前。

只不过——

年轻的符修下意识蹙眉, 手中应接不暇的雷光绵绵不绝,已经逐渐出现疲软之势。

他只是金丹期修为,此地的魔兽则大多聚集在金丹与元婴,若说单打独斗还好, 但兽潮一波接着一波地往这儿涌, 灵气匮乏之下,难免感到力不从心。

奇怪。

白晔将一只凶兽轰地击飞,目光匆匆掠过黑压压的兽潮, 又望一眼不远处的黑蛟。

魔族之间会受到魔气牵引彼此相吸,裴寂之前魔气暴涨,这群奇形怪状的野兽会冲向他,属于情理之中。

但如今他的魔息被宁宁尽数斩去,远远比不上半空那条蛟龙,为什么……它们还是要发疯一般涌向这边?

完全想不通。

这也并不是白晔需要在此刻考虑的问题。

狂奔而来的魔兽铺天盖地,四周尽是变幻不止的黑影,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能凑一桌不重样的满汉全席。

孟诀与永归在与黑蛟的对峙里脱不开身,只剩他一个小身板挡在最前面,如若一不留神露出破绽——

念头匆匆划过脑海的刹那,白晔浑身一震。

天边一只巨鹰俯冲而下,与此同时身侧袭来数道身形,他的灵力所剩寥寥,断然无法抵挡。

不好。

白晔心头一空,却并未转身离去,将身后二人暴露于兽潮之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纸符,指尖不自觉轻颤。

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用以千钧一发之际,耗尽浑身所有灵力催动法咒,给予敌手致命一击。

这是类似于同归于尽的招式,虽然能稳住这一波袭击,可接下来……

罢了,能撑一时是一时。

他狠下心肠,于瞬息之间咬破指尖,正欲将溢出的血滴按在符纸上,却听得身侧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嚎。

——糟糕,来不及了!

魔狼的掌风来势汹汹,不留给他丝毫反应时间,利爪便毫不留情袭上青年面颊!

何效臣拍案而起:“白晔!”

也恰值此时,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竟有一束剑光倏然而至,在狼爪即将触碰到白晔的前一刻,将其径直一分为二地切开!

“这是……”

曲妃卿一动不动,紧紧凝视玄镜里的画面,忽而嘴角轻扬:“裴寂醒了!”

天羡子若有所思:“宁宁把他的心魔破了。”

秘境之中,白晔身后,满身是血的黑衣少年将怀中女孩小心翼翼放平在地面,目光沉沉地站起来。

他手中长剑并未出鞘,周身却汇聚着翻涌不止的凛然剑气,散发出杀气腾腾的白光,映亮裴寂漆黑的眼瞳。

“神识化剑,他这是修为突破了啊。”

纪云开拿中指指节敲了敲桌面,罕见地一本正经:“只是不知道宁宁的状况如何了。”

“裴、裴师弟?”

白晔面色惨白地盯着他瞧,眼见身旁剑光大作,又有几只魔兽发出濒死的哀嚎,试探性问他:“你没事吧?脑子里还正常吗?”

苍天大地,如果连裴寂也被心魔占据、堕身入魔,那他们几个就全完了。

裴寂比白晔高出一些,淡淡垂眸时,顺着长睫落下几滴暗红色血点。

他同往常一样没太多表情,双眼里尽是浓郁暗色与冷戾杀气,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野兽般的煞气略微一滞,竟显出些许赧然:“替我照顾……宁宁。”

废话,他白晔男子汉大丈夫,当然会照顾她啊!

不对不对,什么时候变成“替他照顾”了?宁宁师妹不是大家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跟前的裴寂便一言不发拔剑出鞘。虽然很没出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白晔看呆了。

破除心魔之后,裴寂虽然仍会自体内溢出魔气,但他显而易见地不再受其掌控,拧了眉屏息聚力,居然把魔气化为己用,于长剑上凝出道道震慑力十足的血色。

少年的背影高挑清瘦,染了血的乌发与黑衣被疾风吹得冷然上扬,剑气却是夺人心魄的白,溢开一片冷光。

裴寂虽受了伤,身法却仍然快到难以看清。

光影无踪,疾剑无痕,伴随一道嗡然轰响,剑光所至之处,竟同时化出重重利刃,有如冰雪纷然,刺入魔兽血肉之中——

随即轰地一声闷响,剑气层层爆裂,血肉纷飞。

实打实的暴力美学。

白晔知道这位剑修小师弟脾气算不上好,万万没想到,裴寂打起架来居然比魔族更狠,丝毫余地也不留。

好在每层炼妖塔里关押的魔物数量有限,兽潮一波接一波地来,很快便全被裴寂斩于剑下。

也因此,当孟诀与永归终于解决了黑蛟,透过被血雾模糊的视线,先是见到野兽的尸骨一堆靠着一堆。

而站立于尸山血海中的少年人收剑入鞘,眉眼之中满是冷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与他们遥遥对视。

对视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裴寂很快移开目光,似是因体力不支踉跄一下,随即迈步向前,前往宁宁所在的方向。

直到他靠近,白晔才看清裴师弟如今的模样。

浑身上下都是被野兽抓挠撕咬的裂痕,苍白薄唇裂开道道血痕,面上亦是毫无血色,仿佛随时都会脱力昏倒,想必方才已经耗尽气力。

真狠呐。

这人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实际上每次拔剑都拼了性命。

白晔心生佩服,知他是特意为宁宁而来,后退让出一条道。

哪知裴寂略一怔忪,竟摇了摇头,哑声道:“我身上有血,脏。”

真是神奇,不久前还跟杀神一样的人,这会儿居然会一本正经在乎这种小事。

白晔看着他眼底的戾气渐渐散去,望向宁宁时,甚至仓皇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暗自腹诽:还真是偏爱得毫不掩饰,这臭小子。

“师妹力竭昏睡,恐怕不适合继续留在炼妖塔中。”

孟诀解决完黑蛟,收了剑疾步走来:“不如——”

他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笑声。

那是属于青年男人的笑声,沙哑张狂,好似石砾剐蹭在地面,实在称不上“好听”。

须臾之间魔息纷至,孟诀拔剑挡下,魔气与剑气相撞,爆开层层回旋的气流。

白晔猜出来人是谁,凝聚全身战意,迅速回头。

在之前生有灵枢仙草的地方,赫然立着个男人。

他应该也是被冲天魔气吸引而来,曾经邪魅狂狷的气质荡然无存,散发披肩、面色如霜,憔悴得仿佛只剩下一具披着薄肉的骷髅。

白晔敏锐地察觉到,在他双手双脚上都束缚了枷锁,如同死囚临刑前的禁锢。

那是为炼妖塔魔物特制的刑具,不但能抑制修为,还能操控神智,让他们不至于自戕。

正是谢逾。

看来被周倚眉送进炼妖塔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就是你们闯进我的浮屠境?”

男人的眼底昏暗无边,隐匿重重夜色,此时扬唇一笑,便不自觉染上几分癫狂的味道,口中却是慢条斯理:“知道我等外人来,等了多久吗?我杀不了周倚眉和那群老头老太太,杀你们泄愤……似乎也不错。”

本来还提心吊胆的曲妃卿瞬间怒不可遏:“他叫谁‘老头老太太’!”

谢逾听不见她的怒骂,说罢哈哈大笑,身侧魔气无形胜似有形,径直向众人猛扑。

白晔仓皇大叫:“不是吧!把你困在这儿的明明是他们,你却报复我们这些小辈,不要脸!”

孟诀则较他平静许多,挥剑斩去魔息,面上仍带了笑意:“阁下不必在我们身上费心思,我对你的项上人头并无兴趣。”

此话一出,谢逾脸色骤然一冷,白晔亦是恍然。

原来如此。

既然孟诀能毫不费力劈开袭来的魔气,就说明谢逾要么并未下死手,要么体内已经没剩下多少气力,无论出于哪种可能性,他都不可能在此杀掉他们。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谢逾在刻意惹怒他们,从而求死。

这也是他心魔最深处的愿望。

“战与不战,不是你说了算!”

立于山巅的男人厉声咆哮,右臂一挥,便有数道黑刃破风而至,尽数袭上裴寂身侧。

饶是孟诀,也在刹那间皱了眉。

谢逾不蠢,透过那场浮屠幻境,已经大致摸清他们每个人的性格与习惯。毫无疑问,在场所有人里,裴寂对他的恨意最强。

也最容易煽动。

“你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黑影如雨纷纷落,每一束都带有势如破竹之态,裴寂瞳光郁郁,拔剑将其斩去,听见陡崖上男人的声音:“你姓什么?裴?我从不记得临幸过姓裴的女人——你娘不过是解闷的玩具,你嘛,玩具都算不上,我连看上一眼都不屑。”

白晔听得青筋暴起,只想冲上前狠狠将此人暴揍一番,视线落在裴寂身侧,见到少年眼底涌动的杀意。

“孟诀师兄,”他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冒冷汗,“我们该怎么办?”

孟诀摇头:“无论裴寂如何抉择,都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插手。”

“你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对不对?”

谢逾瞥见他眼底杀气,笑得更加猖狂:“只可惜我那几年大鱼大肉、穿金戴银,不晓得你和你娘亲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他说着一顿,看向不远处昏迷的宁宁,眼底笑意更深:“你喜欢那个女孩?”

本在防守的少年浑身一滞。

“她如果见到你魔气缠身的模样,还会愿意接受你吗?你从我身上继承了魔族的血,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旁人躲着你还来不及,看看那些魔兽的尸体,她知道你如此热衷于杀戮——”

话语未尽,眼前便袭上一道黑影。

裴寂以剑抵住谢逾咽喉,嗓音低沉得可怕:“闭嘴。”

谢逾感受到席卷的杀气。

炼妖塔象征着无尽孤独与痛苦,禁锢在手脚的法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想死已经太久太久。

“你害怕了。”

男人嘴角露出嘲讽的弧度,“你害怕她的厌弃,因为这是难以逆转的事实。当她玩腻了你,就会去找到下一个更好的人,而你又怎么办?孤零零的,哪儿也去不了。”

他说罢幽幽与眼前的少年对视,等待长剑落下,一切归于沉寂。

可裴寂没动。

长剑发出低低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嗡鸣。

“宁宁……不会如此。”

他喉头微动,黑瞳中浓云聚散,声线很低,像是在告诉谢逾,也像是告诉自己:“她不讨厌我。她与其他人……不一样。”

他喜欢她。

因此也愿意付出全身心地、无条件地信任她。

只要宁宁愿意对他多笑笑,裴寂愿意相信这个曾将他背弃的世界。

谢逾瞳孔一顿,脊背剧烈发抖。

计划已经全然不受他控制。

“我与你……”

裴寂冷冷看他,声线漠然得听不出起伏:“也不一样。”

一阵携了血腥气的微风拂过,掠动少年乌黑发丝,在眼底笼上云雾般的暗色。

崖顶之上,握着剑的修长身影稍稍一顿,后退一步。

锃然一声轻响。

那是长剑入鞘的声音。

“长老。”

裴寂自储物袋拿出与玄镜的通讯符,声音很淡,却异常清晰:“我与宁宁申请提前离塔。”

“等、等等!”

谢逾彻底慌了神,一把抓住他袖口:“我抛弃你们母子,让你自小受尽折辱苦难,我杀人无数,还……”

“所以周小姐才把你关进这个地方啊。”

白晔站在山下,爽得不行,把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想想被你害死的那些人吧,白痴!”

十方法会第二轮,终于在炼妖塔中落下了帷幕。

宁宁伤得格外严重,被百草堂各位长老用灵药潜心滋养,直至法会结束也尚未醒来,被放在担架送上了飞舟。

天羡子与门下一群小弟子个个心疼得厉害,郑薇绮差点哭得窒息过去,扛了剑就要去砸炼妖塔;

小白龙林浔不停掉眼泪,双眼成了两个圆滚滚的核桃。

他们一群人实在吵闹,百草堂长老被嚷得烦躁不堪,二话不说把所有人踢出飞舟的病房外,只留了最靠谱的裴寂和天羡子在里头。

也因此,当众人抽抽噎噎骂骂咧咧走到飞舟中央的时候,才察觉飞舟里人满为患,已没了空位。

不对。

还剩下最后两个!

不对不对!

有另外两个陌生弟子也对它们虎视眈眈,正往座位上缓缓靠近!

贺知洲两眼发亮,与郑薇绮交换了视线。

这个机会他们俩势在必得!

这架飞舟里尽是百草堂弟子,与他们几人颇为面生,两人在心里悄悄交流一番计划,终于拍板定下方案。

《贺氏表演法则》,第三十六条——

装聋作瞎!

百草堂讲究心如止水,比起习惯了打打杀杀的剑宗,要显得安静许多。

也正是在这一片祥和的氛围内,突然传来两道无比纷乱的脚步声。

有弟子好奇抬头,顿时被吓得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但见一男一女两个剑修,男人似是腿脚出了问题,哆哆嗦嗦摇晃着罗圈腿一步步往前,更不用说他眼球乱颤、昏暗无神,似是看不见前方情景,伸出双手茫然摸索,很是凄凉。

而女子状若正常,扶着他一步步向前,正巧,与那两名百草堂弟子同时抵达座位。

“可怜啊,我的小洲,这浮屠塔一战,怎么叫你变成了这般模样!”

郑薇绮从眼底挤出鳄鱼的眼泪:“什么也看不见,腿脚也成了这样,作为一个剑修……连飞舟上的座位都赶不上,今后可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