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宁萱虚浮着脚步,几乎是缓缓飘入宫殿,她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酸楚、痛恨、无奈、自嘲…一切地一切,在见到正殿尽头那颗悬浮于祭坛上方,散发无尽力量的心脏时,都归于平静。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想的了,无论开始怎样,只要现在,她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也就问心无愧了。

与此同时,原初圣殿之中。

解开钧离与定岚的封印后,钧离、定岚以及昭华安抚好躁动不安的部下们,尤其是不准头脑发热的十三真仙跟过来。兰静想偷偷跟着,昭华示意让锦容拉住她,破天荒厉声道:“你们全部留在这里,谁都不许动一步,这件事情,以你们的能力,根本插不手,知道么?”

兰静挣扎着想过去,喊道:“可姐姐她,姐姐她…”

“兰泠过去是帮忙的,你过去就是添乱的。”昭华毫不客气地吐露出刻薄的语句,随即命众仙一同对他发誓,见誓言毫无瑕疵,没有任何空子之后,才与钧离、定岚示意,一道赶往原初圣殿。

天命强者极为强大不假,原初圣殿的诸多结界也不是吃素的,何况他们还得顾虑到若放手破坏,会对仙界产生怎样危害的问题,未免就有些束手束脚,浪费了许多时间。

眼见劫雷天火越发浓厚,定岚有些忍不住:“昭华,可以强制撕开这些结界么?否则的话,咱们怕是赶不及。”

“不行,绝对不行!”研究结界的昭华闻言,差点抓狂,“这些结界一旦被破坏,积蓄的灵气就会被诸多阵法吸收,成为慕祈的力量,加速他行动的过程。也就是说,如果暴力撕开结界,我们这边多快,他那边就只有比这更快,断没有比这更慢的。”

钧离眉头紧锁,问:“疏陵呢?兰泠呢?他们两个去哪了?还有,这种时候,沉璧不可能不来…他又在哪里?”

“沉璧…”想到还有一个拦路虎,昭华心中差点没哀嚎了,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且不提他们如何紧赶慢赶,太初之心旁,曲宁萱正为疏陵上仙与玉清微讲解,接下来所需要的步骤。

“太初之心铭刻了我的灵魂,唯有我才能开启它,但是,这其中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曲宁萱叹道,“我死过一次,魂魄之力极为脆弱,修为也远远比不上当初,所以,以我的力量,无法彻底使用太初之心不说,若想…更是断断不可能,唯有请二位帮忙,才能…”

听见她这样说,玉清微直接问:“你无阻止慕祈之意?”

曲宁萱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再做隐瞒:“我发自内心地认为,仙界不需为人界买单,毕竟谁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哪怕是不知情也…何况慕祈准备良久,我,我也阻止不了他,唯有借太初之心的力量,在天道重组的那一瞬,收拢保护众生的灵魂。”

疏陵闻言,微微皱眉:“保护众生的灵魂?你可清楚,众生的灵魂,加起来到底是一股何等庞大的力量?且不说以我们三个的力量,能不能彻底驱使太初之心,但说若成功了…天道重组,也需要极多力量,这二者根本无法…”

“所以,我决定放弃仙界。”曲宁萱轻轻地,果决地打断了疏陵上仙的话,她努力微笑,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流淌而下,“慕祈的想法是,以太初结界的力量,保住仙界这一片净土,单纯重组五界,可他不知道,想要保护仙界的结果却是,什么都保不住。”

这个世界的生灵,谁都没真正见识过天道重组,纵然是慕祈,也不过凭借才智推断大概的情况,才想到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可他同样知道,这件事情成功的概率,太小了。

之所以这样选择,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到底…没有实践过,不是吗?

“他的计划会不会成功,兰泠你又如何知道?”疏陵上仙反问,“难不成,父神做过这种事?”

曲宁萱轻叹一声,无奈道:“我不想说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来不及说,这是一个很长的,而且连我都一知半解的故事。你们得相信我,何况,给予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说到这里,她取出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左手手腕,任由泊泊鲜血流淌在祭坛之上。霎时间,两个血红的阵法,出现在了祭坛的正前方,而曲宁萱的脚下,也出现了一个泛着白光的阵法。

“左为清,右为浊,请二位站定。”曲宁萱头也不回,径直吩咐道,“待会阵法汲取二位的力量,请你们不要抵抗,相信我,在你们被抽干之前…死的人,一定是我。”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笑了笑,自嘲道:“为了未来,我不会死,所以,你们也一定不会有事。”

她的话音刚落,宫殿便开始剧烈地摇晃,让他们三个心中一沉。

太初真正的修炼之所,何其隐蔽,何其牢固?别说普通的地动山摇,就算原初山脉有事,它都不会出事,可现在…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

慕祈的计划,快要成功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守护毁灭

伴随着劫雷与结界激烈碰撞的声音,原初圣殿的正殿之中慕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吞噬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兄弟,从而拥有了超越众生的力量,踏出身为‘神’的那一步,感觉如何?”沉璧的双手灵巧地摆弄银色的魂丝,神情轻松惬意,仿佛即将发生的事情,与他无一丝一毫的关系。可问慕祈问题的时候,他的声音表情,却浸满了带着恶意的好奇,“愧疚?难过?痛苦?还是觉得,无比快意?”

慕祈扫了沉璧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往正殿核心区域走去。

“怎么?痛苦自责得说不出话来了吗?”沉璧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抬高了一点,略带夸张,却又无比随心地说,“尽管仙人这种存在,平日里无趣得很,可到关键抉择之时展露出来的光辉,百般纠结的选择,实在赏心悦目极了。”

知道如果不回答的话,沉璧或许会一个劲地说下去,待走到祭坛之上,凭着强大的力量,冲破守护着神剑的结界,将手探进去之后,慕祈头也不回,淡淡道:“钧离到现在,都以为是我将你洗了脑,才让你协助于我。或者,他只是不愿意承认,昔日的好友,已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听见挚友的名字,沉璧顿了一顿,才以看似一点都不在意的语调,轻轻地陈述事实:“虽然同为天命强者,可钧离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羡慕他。”

钧离的一生,尽管波折甚多,不得放心,但那又如何?他爱过,恨过,同样也被人所爱,被人所恨。七情六欲,他都拥有;五内俱焚,他也感受过;情之一字带来的苦涩与甜蜜,他更是一一品尝过,可沉璧呢?鬼帝沉璧,拥有什么?

魔界之荒芜,不过是物质的贫瘠,论起来,怎及得上鬼界心的荒芜?作为鬼帝,必须以身作则,无情无爱,方能保证手下人不徇私枉法。所以,从成为了鬼帝那一天起·“沉璧”这个存在,就渐渐被“鬼帝”给抹杀了。

无爱无恨,无情无欲,看遍世事百态,不再相信人心…这样的我,可还能算得上活着?

沉璧答应帮助慕祈,并非忧心仙界,也非利国利民,更不是被慕祈洗脑了。他只是单纯地想看到“改变”,哪怕这种改变,会让天地崩塌,六道失序,也无妨。或者说,他真正想看到的,恰巧是那一幕。

若有朝一日,世界颠覆,法则重组,在那般震撼的场景之下,我一定能感受到“活着”的感觉吧?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慕祈的手已握住了冰凉的剑柄,听见沉璧的话,他有一瞬的停滞。

羡慕…么?或许,我也…

但下一刻,慕祈就凝聚了心神,缓缓拔出插在祭坛之中的神剑。

世人皆知,原初圣殿乃是创世神太初昔日修炼之所,也是如今仙界的禁地,疏陵上仙除却闭关修行之外,就是镇守在此,确保原初圣殿的绝对安全。只是,无论旁人如何揣测,都不清楚原初圣殿之中,究竟供奉着什么。唯有众多天命强者知晓,原初圣殿之中,只供奉了一件东西。

创世神太初神力所化,天上地下第一件武器,能够斩断一切有形或无形之物,从生命到灵魂,从契约到情仇,从业力到因果…没有什么,是这柄剑斩不断的。

它没有名字,知道它存在的生灵,都称呼它为神剑。

“钧离上次请定岚掩护,溜进这里,就是为了拿这柄剑,斩断因果?”沉璧上前几步,在安全距离好奇地看着泛着森冷寒光的神剑,奇道,“就为了这么个玩意,疏陵就毫不犹豫地下了死手?”

慕祈微微一笑,淡淡道:“光凭一柄神剑,自然不至于让疏陵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可若这柄神剑,镇压得都六界灵脉所在呢?钧离不知这个秘密,贸然拔出神剑,想以之斩断自己与妖后的契约,却不知神剑一旦沾上生气与血气,就会造成极大的污染。你身为鬼帝,怎会不知道,光凭魍魉通道的长久打开,并不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天地失衡,害得疏陵差点将命填进去?”

沉璧闻言,饶有兴趣地看着快要被完全拔出的神剑,问:“如此说来,你之所以知道这个秘密,是在疏陵框定六界秩序,以为自己快死,才将之告诉你,让你继续守护神剑?”

“在此之前,我的心中,不过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却并未演化成清晰的脉络。”慕祈猛地一用力,拔出神剑,又汇聚神力于持剑的右手,片刻之后,以神剑将祭坛狠狠地劈开!

伴随着天雷劫火,地动山摇之声,慕祈的声音,也隐约传来:“但是,在那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条最可行,也最为明晰的道路!”

望着祭坛崩塌之后,如纷乱线团纠结在一起,却氤氲无数灵气的六界灵脉,沉璧轻轻笑了笑。他刚想说什么,却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手中的魂丝立刻从银色变成黑色,说:“他们终于来了,我去陪他们玩玩。”

慕祈曾以千棠的眼睛,研究过五界的山川河岳,对关键灵脉所在,自然是了如指掌。可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心跳,仍然无可避免地加快。

斩断别的世界灵脉,使之天崩地裂,彻底重组,却不能伤害仙界…这个分寸很难把握,纵然是他,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听见沉璧这样说,想到另一件事,慕祈缓缓道:“我知你极想以真正的实力,与他们酣畅淋漓地战斗一番,但我建议,比斗可以,却最好保留九成以上的势力。”

沉璧微微眯起眼,问:“此话何解?”

“我所知道的这些事情,不过是疏陵自知必死,又认为此事太过重要,才不得不告诉我的秘密。”慕祈最为警惕的,便是身为太初传人的疏陵上仙,以及全力阻止他颠覆世界的天道,所以越到了最后关头,他就越保持了极度的清醒与理智,“倘若还有更重要的,他认为彻底消失才最保险,所以没告诉我的秘密呢?”

不得不说,慕祈的推断极为正确,只是…弄错了人。

创世神太初,从不会将底牌放在同一个存在身上,哪怕那是他最为信任的疏陵上仙,也不行。

听见慕祈这样说,沉璧圈着手中的黑色魂丝,一脸兴致缺缺地说:“知道了。”

慕祈手持神剑,头也不回,察觉沉璧离开之后,毫不犹豫地开始斩断灵脉!

霎时间,原本就让人胆战心惊的劫雷,威力硬生生大了不止十倍,原初圣殿的结界抵抗不了如此恐怖的攻击,转瞬之间,便已是摇摇欲坠。

斩断第一条灵脉之时,慕祈的左手,已裂开了好几个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背缓缓流淌,落到地面,却悉数被一个诡异的法阵所吸收。

面对如此情景,慕祈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以神剑将其余五界的灵脉,逐条斩断。他做得越多,身体上的伤口就越多,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扩大。

他的想法果真没有错,天道选择得,果然是先毁灭他!

伴随着灵脉的一条条斩断,由灵脉提供着清浊之气,用以维系六道的法则,也渐渐崩盘。

太初真正的宫殿之中,另一场仪式,正在紧张的继续。

伴随着曲宁萱的血液,疏陵上仙身上的清气,以及玉清微身上的浊气,太初之心缓缓从高处降下,鲜红亦渐渐褪去,变得清澈透明。

玉清微看着太初之心,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可曲宁萱此时已屏蔽了全身的感知,他亦无法询问任何问题。

【任何想毁灭世界的存在,都会被天道阻止,想要成功对抗天道,唯有三种方法。】

【第一,像慕祈一样,给予天道两种选择,以自身之破灭,拖延时间。若他想得是毁灭世界,定然成功,只可惜他还想着保全仙界,所以此法不可取。】

【第二,拥有极强的爆发力,一瞬之间,得到倾覆天地的力量,快到天道来不及反应。不过凭你们那个世界的生灵,没有谁拥有这样的实力,慕祈若融合了千棠,再修炼个千八百年或许勉强有可能,这一条方法,也不可取。】

【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在“破坏”的同时,进行“创造”与“保护”。】

【借太初之心的能力,以自身为媒介,用我送给你的东西作为凭依,在世界即将崩溃的那一瞬间,以太初的宫殿为核心,吸纳整个世间肉身崩溃的魂灵。】

【天道毕竟是死物,除却固定的机制之外,就没有自己判断的能力。对任何一个世界来说,“生灵”的存在,都重要过“世界”。你一旦按照我说的去做,天道就会默认为“生灵”受到了威胁,不仅不会阻碍慕祈的行动,反而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仙界也随之崩塌。】

“想要面面俱到,什么都保护,是不可能的…”太初之心坠于怀中,与她身心相连之时,曲宁萱下意识地轻声呢喃,“唯有取舍,才能真正成功。”

第两百七十七章 善恶同在

原初各殿,正殿之外,沉璧手执黑色魂丝,玩味地望着眼前的三位天命强者。

“沉璧,我不想与你打。”钧离握紧了右手中泛着金色光芒的短尺,望着昔日的挚友,缓缓道:“你应该也清楚,我们两个的属性恰好相克,若有一战,必定两败俱伤。”

作为天命的妖皇,钧离本身就象征着世间的光明,希望与热力,与象征黑暗、死寂、冰冷荒芜的沉璧恰恰相反。倘若只是普通的交手过招,或者像上次六界之战一样演戏,倒也罢了,可若全力出手双方长时间丧失战斗力,已是最好的结局。

沉璧闻言,轻蔑地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他最希望看到的,无非是六界秩序崩塌,天道彻底重组,那一瞬的极致美丽,足以使心湖干涸许久的他目眩神迷。为此,哪怕是曾经无比渴望的,与同等对手酣畅淋漓的战斗,他都能将之暂时放到一边。

沉璧深知,此刻自己最为关键的使命,不是与三位天命强者战斗,而是拖延时间。所以,他双手交叠,摆出漫不经心的姿态,随意地吐出伤人的话语:“钧离,你也未免太自大了些。这么多年未曾真正交手,你又知我成长了多少?”几乎是同一时间,昭华与定岚同时开口,厉声道:“钧离,莫要理会他。”

说完这句话,两人交换三个眼神昭华才正色说:“无论他说什么,钧离,你都当没听到,因为他在拖延时间。”“这点雕虫小技,果然瞒不住你们。”沉璧见状,便露出惋惜之色,耸了耸肩,语气却轻松得可以,“不过纵然知道我在拖延时间,那又如何?算算时间,慕祈差不多已摧毁了三界的灵脉,就算你们现在进去,也什么都做不了。”

“摧毁三界灵脉?”昭华闻言一怔,随即抬高了声音,“慕祈他,他到底在做什么?”

沉璧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站在原地似笑非笑:“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进去看看不就得了?还是说你没有这份勇气,面对同伴的另一面?或者说,同为上仙的你,不好对前来支援的钧离与定岚交代?”没有这份…勇气?

是的,我没有这份勇气去见证一直被我视作兄长的慕祈,到底想做什么,又在做什么,可我始终没有忘记,他们两个对我说过的话。

【倘若我们一道离去,仙界就要靠你了,昭华。】“我想,在某些时候,我比明明最为脆弱,渴求着一切正常的感情却始终不肯承认的你,勇敢多了。”昭华走过沉璧身边,毫不犹豫地扔下这句话,随之坦然前进。

无论有没有勇气,想不想承认,那都是他必须面对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可逃避的,因为他也是三大上仙之一啊!

沉璧站在昭华身后,低低地笑了起来,见昭华越走越远他抬高声音,用愉快地语调说:“我很期待你的表情!”当你打开原初圣殿正殿大门的那一刻,所展露出来的,令人难以想象,又满怀期待的神情。

听见沉璧这样说,定岚亦赶了上去,钧离按了按手中的尺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走吧!”

“…”

“不是说想看看昭华的表情吗?怎么,没有勇气了?”沉璧闻言,冷冷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打开正殿大门的那一瞬,昭华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在那一瞬,铺面而来的恶意,几乎要将他吞没。

“我恨你。”

“去死吧!”

“恨你恨你恨你…”

“死吧死吧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与我们一毁灭吧!”“…”

定岚见情况不妙,猛地一用力,将昭华拉了过来,随即合上正殿大门。哪怕没有如昭华一般,直接接触到这股强烈的恶意,可仅仅是碰触的一瞬,也让同修清气的定岚,有了窒息的错觉。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见到沉璧过来,定岚神色严肃,冷冷地问:“大殿之中,到底有什么?”

沉璧微微挑眉,唇角上扬,语气满是愉悦:“哦?见识到了?”“回答我,大殿中的恶意,到底是什么?慕祈他又在做什么,竟将原初圣殿弄成了这个鬼样子?”听见定岚的责问,沉璧低低地笑了起来,回过神来的昭华,脸色也越发地难看,就在他要爆发的前一秒,沉璧的声音响起:“没什么,不过是即将被毁灭的世界正在垂死挣扎,它们携带了整个世界包括生灵的无尽怨恨,诅咒妄图灭世的慕祈,要拖他一起毁灭罢了。”整个世界的恶意与恨意,还有毁灭生灵的无尽业力,化成无与伦比的负面情绪,却被慕祈以特殊的阵法,禁锢在了大殿之中。只要他还存在,还保持着理智与清醒,还在毁灭这个世界的诸多灵脉,这股足以吞没百事万物的恶意,就不会向外扩散。

“所以说,这么多同伴之中,我最欣赏的,就是慕祈啊!”虽然面对昭华与定岚恨不得杀人的目光,沉璧却无所顾忌地大笑起来,兴奋得简直浑身都在颤抖,“你们两位修行清气的天命强者,光是接触一下最边缘的负责情绪,就险些支撑不住。可慕祈面对的,却是最为汹涌,缠绕在他周围,影响着他的深厚恶意。在被无尽业力包裹,周身也受到越发强烈的反噬,每一分每一秒都面临崩溃的情况下,他竟还能保持相当的频率,破坏着世界的灵脉。”

说到这里,沉璧微微侧耳,仿佛在倾听着什么。片刻之后,才轻轻道:“毁灭的声音,从未断绝,这股旋律,该是多么动听啊!”

“你能带我们进去的吧?”关键时刻,昭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盯着沉璧,肃然道,“你无心无情,无血无爱,又是鬼界之主,见惯了怨气与恶意,纵然是整个世间的诅咒,但只要对象不是你,你就有足够活动的余地,是吧?”

沉璧靠着石柱,轻轻地笑了起来:“不错,但你打算怎么做?逼着我带你们进去?若我半途撤去庇护,只怕你们还没见到慕祈,就被困在了殿中吧?至于钧离虽然你也修的是浊气,却与眼前的这一切,走截然不同的路子。你越是想抵抗,它就缠得你越紧,也没有任何办法。”若非众多天命强者中,唯有沉璧能抵抗这股恶意,慕祈何须大费周章,拉拢沉璧?

“我…”昭华低下头,轻轻道,“我不想阻止他。”听见他这样说,定岚面露惊诧,沉璧也微微愕然。

“事到如今,再怎么阻止,也来不及挽救他的性命,更无法修复被神剑斩断的灵脉。哪怕他真的只毁灭了三界的灵脉,天道的失衡也成了必然,根本无法挽回。”昭华抬起头,神情极为凄惶,语气也带着极度的苍凉,“身为好友,我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沉璧的笑容缓缓收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好,我带你们进去。”正殿大门再一次合上的那一刻,被乌云、劫雷与天火覆盖的天空之中,渐渐浮起一道清光。

那是与无尽的恶意与业力截然相反,象征未来与希望的,清色光辉。

在清色光芒的保护与引导之下,星星点点的灵魂穿过重重壁障,准确无误地投入已如水晶般的太初之心中。曲宁萱闭上眼睛,全力催动着太初之心,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尽管成功炼化太初之心,将之成为容纳众生灵魂的工具,可以曲宁萱的实力,仍旧不足以供给太初之心的巨额消耗。疏陵与玉清微还得坐在阵法之中,给曲宁萱提供灵气与支援,同样,太初遗留下来的诸多灵气,也为他们提供了有力的援助。

在清光的保护下,无论稍微有点力量的灵魂,都保留了一定的神智。见到自己的家乡在天灾之中被彻底毁灭,又见感受到这温暖的庇护,也大多有所明悟。

当然,在这其中,曲宁萱的容貌与气质起到的作用也必不可少。

倘若是个尖嘴猴腮的猥琐男来发动太初之心,只怕别人一看,都得直接想歪,认为这货是不是拿我们的灵魂要做什么。

“谢谢你。”

“谢谢姑娘。”

“谢谢姐姐。”

“谢谢谢谢…”

“…”

与原初圣殿大殿之中,截然相反的气息,笼罩着太初真正的宫殿。

那是来自于整个世界,对“拯救”与“希望”那无与伦比的憧憬与感激。

万般荣耀与光辉,凝聚于曲宁萱一身,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却同样在大殿门口之处,停下了脚步。

这是创世神太初设下的结界,目的亦是为了防止善意外流,与恶意产生强烈碰撞,浪费诸多功德。

灭世之业力,救世之功德,在同一时刻,奇迹般地出现于世间,互不干涉地,完成着宿主心中共同的愿望——拯救。

第两百七十八章 生死两难在沉璧的掩护下,昭华、定岚与钧离成功地穿过了重重的恶意与负面情绪,来到了祭坛之前,也就是慕祈的十五丈之外,就再难前进一步。

并非沉璧有意放水,不让他们过去,而是属性切合如他,亦难以抵挡风暴中心那不分对象,不辨对错的汹涌恶意。

不过,纵然在十五丈之外,他们也能借着神剑的寒光,隐约看见被无尽恶意实质化黑气所缠绕的慕祈。

这种本该无计可施的时候,昭华却一个箭步冲上去,顶住逐渐腐蚀他防御结界的黑气,按住慕祈的肩膀,自双手开始,渐渐蔓延至全身,都浮现了亮银色的光芒。

被无尽恶意所笼罩,却依旧保留一丝清醒神智的慕祈见状,手中动作微微停了半拍。他想尽量抬高音量,呵斥乱来的昭华,可恶念早已通过绽裂的皮肤,深入腐蚀他的肉体与灵魂,哪怕他用了最大的音量,旁人听起来,都极为虚弱与低沉:“昭华,你忘记我与疏陵的话了吗?”

听见他的申斥,昭华习惯性打算低头认错,却在看见已经被业力折磨得不成人形,几乎看不到旧日轮廓的慕祈时,双眼湿润了:“我…我没忘记,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昭华——”

“我知道,天道需要一占卜无双的存在作为天命强者,你们为仙界考虑,也希望有一个占卜极优的存在作为同伴,才暗中给我帮助。若非如此,以我的资质与修行速度,根本不可能在那么多强者中脱颖而出,与你们比肩。”提及过往,昭华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一直都极为敬重你们,若不是你们,我根本就…”

慕祈闻言,不由怔住。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他与疏陵做得非常隐蔽。哪怕是虬罗岛岛主再怎么怀疑,也从没有抓到过切实的证据,证明他们两个在最后一位同伴的选择上插了手。可慕祈却怎么也想不到,昭华竟早就知道实情,从而在面对他与疏陵的时候,气势永远弱了那么一分。也正因为如此,昭华才亮出了最后的底牌,打算逆天改命,换取另一个可能。

最伟大的占卜师,能够操控命运,逆转时空,却必须以自己的“存在”为代价。只要让时间逆流,哪怕只是三四天前,一位上仙的彻底消失,也会引起极大的震动,让慕祈不敢轻举妄动吧?

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这段往事都好,只要我的死亡,能够让你停止这毁天灭地的计划。那么,纵然身死,又有何惧?

“你与疏陵都有求死之志,还说如若是你们都离去了,仙界就靠我了,这么任性的话,我也能说啊!”说到这里,昭华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死去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却能让活着的存在痛苦不已,我一向是喜欢做轻松的事情,所以,送死的事情,就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