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失败之后,曲宁萱无奈地看着两人,叶希晨尴尬地笑了笑,说:“独行者条件反射地排斥,你明白的。好吧好吧,我下一次一定防空心神,不在排斥你的施术。”

“你不放空心神,我压根没办法施术成功。”曲宁萱小声嘟囔了一句,见叶希晨下了保证,也就再度施展最大强度,令人昏睡的仙术。

这一次,他们两人终于成功的趴在桌在上,陷入深度沉眠。曲宁萱凝聚仙力,将石桌周围笼罩起来,因觉得有些无聊,不由将目光移向了这些纯白色的花朵之上。

纯粹的,毫无瑕疵的白,给人一种极为圣洁的感觉,真难以想象,这是开在天魔池畔的花朵。

曲宁萱素来是谨慎到极点的性子,玉清微说了用灵力笼罩他们,她就干脆坐到椅子上,不挪动半步。这样一来,再美丽的景色,同一个角度看多了也会腻,是以过了一段时间,曲宁萱的目光,就转移到石亭上与花纹别无二致,伪装的无比精巧,实际上却是顶尖防御阵法的纹路上。

在不精通此道的人眼里,仙魔两届的符文与阵法并没有多少差别,无非一个凝聚魔气,一个汇聚清气而已。

惟用懂行的人知道,从根源开始,这两者就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若论对阵法与符文的研究,曲宁萱也算半个大家,加上上次六界之战的时候,她曾刻意研究过魔界诸多的阵法。所以,玉清微刻下的这些符文与魔纹代表的意义,曲宁萱随看得吃力,但细心琢磨一会儿,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由于第一次遇见顶尖的魔界防御阵法,还不是在战场那种争分夺秒的场合,曲宁萱也就来了兴趣。她走上前去,细细观摩符文,兴之所至,还拿玉简记录下来,自个儿比划…研究。

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世界之中,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得飞快。曲宁萱也不清楚,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十天,二十天?总之不会超过五十天,毕竟父神庆典还没结束,但她的研究,却遇上了瓶颈。

“不对啊,这里的花纹,怎么会是这样呢?”曲宁萱有些郁闷的看着自己拓下来的法阵符文,眉宇之间露出纠结的神色“六芒星”的纹路,让整个阵法安全是安全,但只要有一个人在北斗之位,以强大的,盖过整个阵法所需要的灵力,强行改变一下灵脉的流向,这里就会变成一个结实的牢笼,将自己困住,圣王陛下怎么会想不到这点?还是说,这里的灵气太过充足,阵法汇聚的灵力太多,完全不需要考虑这点?

不对啊,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去赌这个“万一”?

等等,不对!

想到一处地方,曲宁萱的神色郑重起来。

这么高深的防御阵法,玉清微是从哪里学来的?要知道,魔界可不同于仙界。仙界什么东西都开放,你有足够的实力就能去查阅,但在魔界,纵然是浅薄的不能再浅薄的功法,都被当事人捂得严严实实的,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以怨报德这种事情在魔界太多了。

以玉清微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去投靠任何一个势力,更不可能屈从与魔相之下,他学会的东西,应该偏向魔界主流的战斗以及炼体,而不是在魔界极为稀少的防御阵法,难不成,是因为有了凉歌的记忆,从里面学到的?或许,这才是最好的解释?只不过,为何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为什么,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曲宁萱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轻声呢喃“但只是心中的不安,六识却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反应,设下的警报与结界也没有被触动的痕迹,何况以圣王…玉清微的性格,北斗方向,也应该设置了…才对吧?”

想到这里,她望着依旧陷入沉眠,额头还隐隐沁出汗珠,似乎梦境到了关键时刻的两人,自我安慰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接下来的两天,曲宁萱也不敢分神,她拍了好些小东西出去探路,又几次走出凉亭之外察看动静,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渐渐安定下来之后,曲宁萱走回凉亭,见叶希晨与玉清微这次不仅是露出冷汗,连申请都很是不对,一颗心不由揪紧了。他们两个的梦境,似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到难以形容的力量,生生扭转了这片区域的灵气波动乃至法则,也让遭受到极大冲击的叶希晨与玉清微,都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是”曲宁萱飞快上前两步,咬破食指尖,以血激活自己绘制的符咒!

既然想到了阵法的破绽,她就不可能不做出准备,偏偏对方的实力比她强大极多,符咒刚有让结界松动的痕迹,铺天盖地一般汹涌而来的魔力,就以锐不可当之势,冲击到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也强行闯入了她的识海。这样霸道的攻击与伤害,让她不仅头疼欲裂,浑身上下也好似被绳子牢牢箍住,并不住收紧一般。还没过多久,鲜红的血液,就从曲宁萱全身上下流出。

“兰泠,你”叶希晨被人强制唤醒,身体受到的反噬,岂是一个“重”字就能形容的?但见到曲宁萱靠着凉亭的柱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的境况,不不由神色一凛。

他心中将魔相骂了千百遍,也来不及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圈套,只是急急地从须弥戒指取出一件转轮一般的东西,将所有残存的灵力注入,霎时间,一直只有巴掌大,透明的小器灵出现在三人面前。

由于情况太过紧急,叶希晨也来不及寒暄,直接问:“如今区域封锁,可有办法将我们三个送走?”

小器灵略微感知了一下四周的情况,面色就变得无比煞白:“敌人,好,好强!”

“我不管敌人强不强,幕祈上仙将你输给我的时候,可是说了,无论怎样被封锁的结界,你都有办法突破。”叶希晨没好气地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将兰泠给送走,明白么?”听见他说前半句,小器灵的神色为之一变,眼睛空洞迷茫,声音冰冷,仿若机械:“主人有命,无论如何都必须强制突破封锁空间,将最重要的存在送走。”

“等等,你”察觉到对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空间之力,叶希晨神色一变,急急道:“让你送兰泠走,送兰泠走,没听见么?”

“叶公子,没用的”曲宁萱见状,用尽所有的力气,却只能让声音不是那么微弱“这种程度的绝对封锁,总是天生宝物,也只能使用一次,便会毁灭。在此之前,器灵会封闭自己的五感六识,以忽视身体与魂魄悉数破裂的巨大痛苦,也好完成任务。而仙界的宝物,往往会有一个极大的共同点,那就是送最重要的人离开。”

论其身份,曲宁萱与叶希晨都是仙人,没有特殊的地位;论修为,曲宁萱是太乙金仙,叶希晨却是势力主;论起主次,叶希晨是宝物之主,曲宁萱缺什么都不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判断,器灵都会选择直接将叶希晨送走,而非曲宁萱,因为,她已不再是十三真仙之一,三大衡天者之首。

器灵的动作看似颇慢,实则快到吓人,几乎是曲宁萱说完话之后,叶希晨周围的空间,就发生了强烈的震荡,以及不自然的扭曲。

玉清微见状,声音沉了下来:“你不止带一件宝物吧?”

“没用的,他已身处扭曲空间之中…”曲宁萱见叶希晨又拿出了一件东西,轻轻地笑了笑,说:“贸然动用仙力,会让他被空间绞碎,何况我的身体,也负荷不起又一次的空间转移。”

说到这里,曲宁萱轻轻闭上眼睛,心中没有任何怨恨与不满。

这件事情怪不得他,是她自己动了心思,想来别的地方玩,慕祈明明三令五申过,她却…

叶希晨在仙界呆了那么多年,却到底处在和平的年代,不清楚这种法宝最终杀招,也不稀奇。

他们的行踪与行动,早就被人盯上与设计了,就算没有这一次,也有下一次。

“你 你们”曲宁萱望着玉清微,轻轻地问:“梦见天命魔皇是谁…了吗?”

“最关键之时,被人打断,但屏障已经打破,叶希晨下一次的梦境,必能看到对方是谁。”玉清微抱着曲宁萱,将身体中的魔气渐渐转化为清气,给曲宁萱输入,延续她的寿命。

由于反噬,他亦受了很重的伤,声音却平稳如昔“中了旁人的圈套,连累了你,是我的不是。我一定保护你,将你送回仙界的。”

送回仙界…么?

曲宁萱想要说,你无需自责,是我自己太大意的关系。何况他们的行动被抓的这样准,仙界或许也有内奸在。但她痛的没有了一丝半点的力气,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种时候,就连想要昏迷过去,也是奢望。

汩汩的鲜血不住流淌,将石亭与玉清微洁白的衣裳悉数染红,让人看了不住惊讶,她纤弱的身体里,怎能流出如此多的血。

“别睡。”玉清微冰凉的右手按着曲宁萱的太阳穴,轻轻说:“一睡,你就醒不过来了。”

“是么?但如果昏迷的话,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257章

仙界,承渊宫。

“叶希晨,你…”兰静听见叶希晨带回来的消息,仿若晴天霹雳,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只是用手指着叶希晨,身子不住颤抖。

素娘扶住几乎快晕到的兰静,同样心急如焚,六神无主。但她到底稳重些,比较撑的住场子,纵然无比焦急,却记得将讯息传出去,召集同伴回来:“锦容、鸿羽、临枫…咱们…兰泠她…”

幕祈、昭华二位上仙去了原初圣殿, 仙界主事者便是十三上仙,听见兰静急急的讯息,大家悉数赶了回来。锦容拉下面子,冷着一张脸问叶希晨,怒道:“叶希晨,你怎能不声不响地将兰泠带出去?”

信誓旦旦保证安全没问题,结果却在自己这里出了岔子,叶希晨心中已是愧疚万分,回答起锦容的话来,气势未免就弱了三分:“我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父神庆典大家都去妖界灵界玩,她却只能望着云海一个人发呆,所以才动了这个心思…”

听见叶希晨的话,锦容心中一酸,神色也柔和了些许,可想到曲宁萱被魔相抓是,她又板起脸,不高兴地说:“既然如此,你们的行踪怎会被魔相捕捉到,你不是说在很安全的她方么?”

叶希晨沉默半晌,知道玉清微的事情瞒不住,才缓缓道:“其实,我们这次去妖界,是顺便见一个朋友。”

“见朋友?”听见他这样说,锦容原先压下的火气,不住往上冒:“我原先以为,是魔相诡针多端,此番才知,是你自己魔族诡诈,岂才可信之人?这…这…待幕祈从原初圣殿回来,你叫我们如何向他交代?”

幕祈对曲宁萱的倾慕与追求,已是仙界上层都知晓的事情了,这两人每次商谈公务,或者赏花观景之时的默契,真让人觉得如唯美画卷。

锦容还打趣过曲宁萱与幕祈,说他们两人直接越过热恋情侣,到这老夫老妻的阶段。幕祈微微一笑,让锦容别说,曲宁萱则有些尴尬地朝锦容笑了笑,没再说话。

可以说,如果不是曲宁萱自己说,为求尽快提升修为,暂且不谈感情。唯恐动摇心志。加之疏陵上仙未曾苏醒,也不好撇开他准备婚事,这两人早就在一起了。如个曲宁萱入魔相之手,无论对方是拿她来威胁,还是这种打击,让幕祈上仙怎么选择,又如何承受?

叶希晨交游广阔,幕祈上仙又刻意与他结交,两人关系自是不错。

听见锦容提及幕祈,叶希晨更是无比愧疚,但他心中亦有几分傲气,也经不得锦容再三的数落,就干巴巴地抛下一句:“这事是我做的,我会负责救兰泠回来。”说罢就转身离去。

“你自己说的,一定得救姐姐回来” 兰静见他连几句骂都承受才得,猛地站起来,双眼通红,怒道:“若你救不回姐姐,就别回来了,仙界不欢迎你!”

听见她这般不留情面的话语,叶希晨也来了分火气,他头都没回,掷地有声:“好!若救不回兰泠,我就不回仙界了!”且不提幕祈上仙回仙界之后,到底是怎么景况,单说沉璧这边。

从原初圣殿回来之后,沉璧静静地坐在珈蓝宫的正殿上,平素点着永不熄灭灯火,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的珈蓝宫,如今黑漆漆一片,寂静无比,仿若绝域。

转轮王远远望着与寻常截然不同的珈蓝宫,顿觉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是进去,一到正殿就跪下。

黑暗之中,沉璧的声音仿若自远古飘来,带着不真切的意味,却令人脊背发凉:“何事?”

“回陛下,无名…就是兰泠仙子的那个朋友,魂魄已然凝聚,他希望陛下赐予他一个身份,能让他正常地入转回。”

“无名”沉璧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宇,转轮王不清楚他到底动着什么心思,只得静静地跪在原地。

过了很久,沉璧才轻轻滴说:“如此,便按程序是吧!”

他的声音不素平日一般风流轻佻,反倒透着些苍凉之意,转轮王心中一惊,却还是清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无名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转世,属于钓离的那一部分天命之情,也彻彻底底被剥离出了你的生命。”待转轮王是后,沉璧才轻轻地说:“你欠下天大的人情,与疏陵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又宁愿轮回之中辗转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了断区区一份情?”他的身后,伫立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恰是妖皇钧离。

“这非但是情,亦是天道予我的考验,若非如此。不足以破而后立的同时,淬炼身体,以不被你们拉下去。”钧离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何况,我与疏陵的战斗并外全部做戏。他见我闯入原初圣殿,贸然消耗父神残留的神力,几乎气疯了。除却没毁灭我的身体之外,我受到的伤,与传闻中亦没有什么区别。”

沉璧闻言,仅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若非身受重伤,你怎能以全部神魂转世,借此骗过天道呢?不过,到也要感谢你这些年,用自己的肉身替我担去了大半天道惩罚的雷火,不是么?”

“沉璧”钧离顿了顿,才说:“我们两个认识的时候,在自己的种族中,都属于极为弱小的存在。那时候的我们,相互扶持鼓励,一路是过来,一直都是最好的朋有,也从未想过,白己会拥有今天。

沉看‘微微挑眉:“那又如何?”

“时至今日,我已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钧离是出珈蓝宫的正殿,遥望鬼界冷月,淡淡道:“所以,你也不必干涉,更不必明白,我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

既无法再谈昔日的友情,那就单纯以利益来交易,这样,再公平不过。

曲宁萱又一次以昏暗之中,醒了过来。

映入她眼帘的,与上次一般,是空无一人的房间,清雅素洁的装扮。她推开门,是廊寂静无声,缓缓句外是去,亦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她…又被那位白衣的殿下…救了么?

不,不对。

那位白衣的殿下不过动一个念头,就能将她毁灭得连渣都不剩,根本不需要将她的仙力悉数封印起来。

那么,她到底在…

“你醒了?”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曲宁萱猛地回头,便见到了一个身着黑色宽袍,衣服上绣有精致云纹,从容优雅,风度翩翩的陌生美男子。

不,说是陌生,倒也未必。

他的眉眼,他的轮廓,他的言行举止,与昔日的记忆,渐渐重合起来。纵然不再是一样的容颜,曲宁萱却依旧能够分辫,曾经无比熟识,在她生命中留过重重一笔的两个男子。

君千棠、潇宁。

原来,玉清微未曾说出口的猜测,竟是真的。

“我该称呼你什么?”曲宁萱抬起头,平静地望着他“君千棠?潇宁?还是魔相大人,又或是,天命魔皇?”

来人轻轻笑了笑,温柔之中,竟带了点纵容的意味:“去掉那个君字,便是我真正的名宇。”

“是么?大大方方将名字告诉我,不怕我知道之后咒你么?”

听见曲宁萱这样说,君千棠轻轻摇了摇头,眉宇之间,一片沉静安宁,完全不似魔界中人:“我知道,你不会。”

他的话语,反倒让曲宁萱心中燃起了一股烈火,她怒极反笑,冷冷望着君千棠,问:“不会?在不知道君千棠与潇宁就是魔相转世之前,我也认为我不会。”

“这栋庭院之中,种满了金色的迷迭之夜,谁也进不来,自然,你也出不去。”君千棠望着曲宁萱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懂事,在无理取闹的孩子,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白色的迷迭之夜能够聚灵,金色的迷迭之夜能够锁灵,就算你起了这个心,亦没有足够的仙力。何况我知道,你心肠一向极软,不会对故人下手,不是么?”

曲宁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问: “这是哪里?”

“魔界。”君千棠缓缓道:“一个,没有任何人,哪怕是凉歌都不知道的地方。”

“偌大魔界,还有凉歌不知道的地方?”曲宁萱现在看见君千棠,只觉得哪里都不顺眼,索性别过去,望着池水里欢快扑腾的鱼儿,没好气地说:“若真有这种地方,你何至于转生成潇宁,避过他的耳目?之后又转世为君…”

说到这里,她品出了不对。凉歌陨落不久,魔相便现世了,可君千棠他才到魔界多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半神魂转世为潇宁,确实不假。”君于棠微微以笑,缓缓道:“但凉歌找了我这么多年,不也没找到我的本体吗?”

一半神魂转世,曲宁萱猛地转过身,望着君千棠,咬牙切齿于也喊出一个名宇:“沉璧!”

“不不不,这一点,你倒是冤枉了他。”君千棠见曲宁萱神情激动,便笑了起来“我分出神魂,转世之时,沉璧他尚且还不是鬼帝。

258章

听见君千棠的回答,曲宁萱沉默了。

七位天命强者存在的时间太久,久到让常人都忘记了,他们成为一界之主的时间,并不是一样的。

在每一界都拥有天命强者之前,除却被太初庇佑的仙界之外的,其余五界的通道大多数都是开启的,尚无人镇守。但凡有足够的实力,便能越过空间屏障,轻易到这另一界去。

过了很久,曲宁萱才轻轻地说:“沉璧成为几鬼帝的时间,远在凉歌成为魔皇之前,若你当时便能以魔族之神,拨动轮回之盘,强行让自己的神魂转世。如此实力,说是离魔皇之位仅有一步之邀,也不为过。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冒着极大的风险,将一般神魂入轮回转世…对此,我无法理解,亦不愿相信。”

“准确地说,在沉璧成为鬼帝之前,我便得到了属于魔皇的天命,只是因为…一个赌约输了,才为了躲避这份天命,让自己一半神魂转世轮回着玩,由另一半神魂操控的身体,则在各界到处晃荡,看看风景,找找乐子而已。”君千棠纠正曲宁萱的说法“只是,当我后来…有些想法的时候,凉歌却强行夺了这份天命,坐上了魔皇之位,让我非常郁闷。只不过他的心太大,诞生过程也太过奇妙,纵然我不动手,他自己也是会玩死自己的,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你看,六界之战后,魔皇的天命,不就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么?”

他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语,足以令任何一个人吐血。曲宁萱听了,缄默良久,方问:“你故意将圣玉先生逼入天魔池,到底有何用意?”君千棠轻轻笑了笑,淡淡道:“凉歌是个非帝奇妙的存在,他被魔呼罗凉歌赋予了生命,迫不及待地夺了对方的命,却无奈地发现,这一具身体限制了他发展的潜力,让他永永远远,都没办法到这父神太初的‘阶层。所以,他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天道以为他已经死去,以而果断地舍弃了强悍的肉体,以及与魔呼罗凉歌融合在一起的灵魂,单独让黑暗之泪中感情凝聚的真灵转世。为了迷惑旁人,他还将自己舍弃的真灵放到天魔池,希望诱得我将之吞噬,好被永永远远限制住。

不得不说,如果我的实力真不如他,几乎很难抗拒这种诱威,只可惜,我比他强,所以,他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他都将话讲得这样明白,曲宁萱不可能听不懂:“你想让玉、让他吞噬炼化魔呼罗凉歌的真灵,从而永远无法攀登到巅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君千棠耸了耸肩,就连这个动作,他都做得万般优雅,浑然天成“疏陵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谁都不清楚他真正的极限在哪里,若再加上一个潜力无限,不拘一格的战斗疯子凉歌,就算是我,也会非常头疼。现如今,疏陵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还没有醒来,只要解决掉凉歌,不就结了?”看出曲宁萱的担心,君千棠上前几步,声音也柔和了些许:“我知你你担心玉清微,但你放心,我与他好歹也是…曾经的朋有,远古的兄弟,昔日得交情还在的,只要他吞噬炼化魔呼罗凉歌的真灵,我就放他离开,断不会食言”“无论我信不信你,都没有意义…”曲宁萱背对着君千棠,轻轻地说:“我无法阻止你的任何行为,也不能为自己的亲朋好有通风报信,更不可能置你于死地。既然如此,信任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君千棠闻言,神色有一瞬的波动,却又归于无痕:“别人信不信任我,都无所谓,但你的信任,却非常重要呢!”

“为什么?”

“因为你是要与我…相伴一生的人啊!”

曲宁萱猛地转过身,不高兴地说:“我承认我被萧宁的行为感动过,也被君千棠的凤仪与痴特感动过,但我很清楚,真正能与我相伴一生,执手是下去的,唯有幕祈上仙。”

君千棠侧了侧头,神色柔和,眼神如无波静水,让人难以揣测心情:“只有他?”

“不错。”曲宁萱淡淡道:“与旁人相处,会让我有一种疲累之感,因为我会不自觉地顾虑他们的心情,揣测他们每句话的用意,仔细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唯有幕祈上仙,他说话行事比我还妥帖周全十倍,对我也极好,与他在一起,我会非常放松…若非沉迷于爱情,修道之心便会动摇,修为难以提升,加上若真要办婚事,疏陵上仙必定是主婚之人,才没有…否则,我们两个,怕是早就…”

“这样啊!”君千棠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这样只能证明,你们没有缘,何况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听见他这样说,曲宁萱简直快疯了,她不明白,她与这位天命魔皇不过两次转世的纠葛,何况有一世对方对自己压根没半点意思,他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但无论怎么郁闷,怎么纠结,怎么心急如焚,都没有任何作用,君千棠既没有动她,也没有拿她来威胁幕祈上仙的意思,他只是将她按置在这个锁住一切灵气,设置重重阵法,拥有诸多傀儡仆役的庭院,时不时来找她说说话,聊聊天,纵然面对她的冷脸与无视,也依旧笑如春风,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接触得时间长了,曲宁萱也了解君千棠,不,魔相千棠的思维——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是这个世间最优秀的存在,这样的话,不娶妻子也就罢了,若要娶,就定要娶一个世间最好的。而他搜索来搜索去,发现呢,聪明的女人未必漂亮;漂亮的女人未必识情识趣;识情识趣的女人很有些目光短浅,绕着男人打转,没大局观;大局观太重的女人,又未免显得太过冷血,或者言行举止太过爷们,不符合这一位的审美观。好不容易种种条件都符合他的高标准严要求,将榜单一列,排名榜首的便是兰泠。所以,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挑战最高难度,至于拿兰泠去威胁幕祈什么的…

这么没品的事情,是他会做的吗?

“魔相千棠来这里的次数,浙浙减少,时间也逐渐延长…”曲宇萱手中拿着一支细柳枝,百无聊赖地坐在湖畔,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如此,唯有两种可能,一是圣王陛下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二是,魔界最近出了什么大事,他脱不开身。”

什么大事,能让神魔见首不见尾的魔相脱不开身?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仙魔之战。

曲宁萱按触不到外界的事情,自然不清楚如今仙魔之战到了什么环节,但她也没有傻到想直接跑出去。且不论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单说她一个主修法术,又被禁锢了这么久,灵气调动都很生疏的太乙金仙,在人不生她不熟的魔界晃悠这是找死呢?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不得不说,魔相千棠,是个绝对的聪明人。他封死了曲宁萱全部的退路,让她根本想不到任何可以改变局面的办法,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旁人的救援,或者最后的结局。

为此,曲宁萱深深痛恨着自己的无力,却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同一时间,被曲宁萱寄予厚望的玉清微与叶希晨,也又一次地会和了“我说,咱们得加快步骤了。”叶希晨卸下魔皇殿萱事的伪装,很是郁闷地说:“我敢说,君千棠在仙界,保证还有大家不如道的内应,否则这一次的六界之战,绝对不会打得这么——更可气得是,这家伙完全不把六界之战当一回事,竟大肆召集绣娘与能工巧匠,说要准备婚礼!我们若再不加快动作,把他给打败…兰泠会做什么,我不用说,你应该也知道吧?说到这里,叶希晨郁闷地挠了挠头,万分纠结地说:“可恶,梦境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总是卡了那么一截…否则咱们就能如道,谁才是幕后黑手,与君千棠联系的人了!”玉清微静静地站着,听叶希晨那边的情况,末了才平静地问:“你敢跟踪他吗?”

“这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叶希晨无力地说:“不瞒你说,这家伙非常变态,我将全身仙气转化为魔气,却依旧不月敢在他周围百半晃荡,否则他一定会发观问题…咱们这样跟踪,真的行么?”

玉清微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问题,因为我炼化了魔呼罗凉歌的真灵与残留力量,远远跟踪,隐藏行踪这一点,还能做得到。”听见他这样说,叶希晨差点想看看自己的耳朵出没出问题,可见玉清微神色未变,就加道他说得是真的,不由怒道:“炼化,你凉歌花了了这么大力气,就是希望来生能叩问神道,你…”

“那又如何?”玉清微不咸不淡地说:“兰泠受我连累,身陷牢狱,我答应救她,自然不能反悔。”

“你”叶希晨收敛了怒色,奇异地沉静下来,过了好半天,他才轻轻地说:“你说的没错,人生在世,确实应该负起一些责任…若非我抗拒着近在咫尺的真湘,不肯接受事实,我们也不可能吃吃看不见那一段历史我想,是到了该做出取舍得时候了。”

259章

这件衣服曲宁萱的目光在千棠摆出得华服之上流连片刻,就挪向他本人“若是让我参详,我会说,这件嫁衣非常美;但若是让我穿上,我会说,你给错了人,因为我并没有嫁给你的意思。”

千棠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说:“听说素娘仙子织布制衣的手艺冠绝天下,任何丝钱与布料,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哪个产地,什么原材料,又是什么修为的仙人,织了多少年。你与他是知交好友,又素来过目不忘,不知棠到了她几分?”

他素来不会无的放矢,曲宁萱不情不愿地将目光再移到华美的嫁衣上,仔细砚摩。

这件嫁衣极美,美到足以成为任何女子的梦,就连曲宁萱也不例外,可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期待,只有满满的审视,以及随之浮现起来的惊骇。

“婉凝城的冰蚕丝,安月仙子织出的凤凰锦,清源山的甜梦草…”曲宁萱一一历数自己能够认出的布料,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这怎么可能?才多久,魔界的大军就…”仙界自视甚高,习惯了六界第一的地位,定不会想他们最瞧不起的魔界俯首称臣,贡献财帛。所以,千棠能拿出这些东西,几乎就表示,这些地方已经是魔界的领地了。但婉凝城在仙界东方,安月仙子居于仙界东处,清源山则爱仙界的西处方如此说来仙界的半壁江山,岂不是尽归魔界之手?

不可能的,仙界怎么可能沦陷得这么快,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