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聚也是这样。它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根基不稳，能有这么快的发展多半是外部环境导致的。所以，你应该明白，现在市场上抛售的只是一些散户，大户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举措，或者说，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
“预测恒聚的未来我力所不能及，但是，如果你对恒聚没感情没兴趣，也没想过要将恒聚进一步发展，那我觉得还是尽快把你手里的股份出手。”
顾晓颖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秦矜觉得恒聚的浑水没必要去蹚，保全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就可以了。
“那好，就听你的，恒聚的股份我不要了。”顾晓颖迅速地做出了决定，其实她不是听秦矜的，只是秦矜说出了她心里的答案。
从一开始她对股份这个东西就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恒聚内部的两个党派都对她手里的那些股份虎视眈眈，这才让她起了逆反心理，现在正好有个台阶下，可以把这个包袱甩给别人，而且还是高姿态的。
“晓颖！”就在她踏出秦矜的办公室之前，他突然高声喊了她一句。
“什么事？”
“要不要我陪你去？”不知道为什么，秦矜的笑容明显有些僵硬。
她笑，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秦矜走过来，没有笑，表情里甚至带了一点明显的歉意，他说：“我知道这种事情有外人在场不方便。不过你别担心，叶乾信我认识，承诺了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兑现，也从不趁人之危。”
顾晓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可疑的气息，抬头警觉的问秦矜：“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秦矜失笑，摸摸她的脑袋，说：“你想多了。再说，如果要瞒着你的话，你能发现么？”
虽然心有不甘想要再问下去，但是顾晓颖还是被秦矜最后亲昵的那句话弄得非常不好意思，想想觉得其实他说得挺对，于是低低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垂着一张大红脸，飞快的奔了出去。
***
她和叶乾信约在本市一家六星级酒店的餐厅见面，听到酒店的名字时顾晓颖想起，那就是叶乾信他家的老本行，在全世界都有连锁酒店的那个低调奢华的老牌子。
难道是要用主人的气场来压住自己么？顾晓颖歪着脑袋想了想。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叶乾信已经没有了在电话里露出来的那种疲态，单单是坐在那里，强大的气场就显露无遗了。
“叶先生。”简短的打了个招呼，没等他招呼，她就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喝什么？”叶乾信招手，叫来服务生。
“拿铁吧。”顾晓颖说，然后双手乖乖的放在膝盖前，等待叶乾信开始话题。
叶乾信笑笑，问：“顾小姐考虑清楚了？”
真奇怪，一开始明明是这些人求着她把股份卖给他们的，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同意了，这边却又犹豫起来。
“叶乾信你不是看恒聚的股份贬值了这么多所以也想出手吧？不过不凑巧，我也没钱。”原本对叶乾信多余的那点愧疚感此刻灰飞烟灭，丝毫不剩。她又变成了那个浑身带刺的刻薄姑娘。
没想到人家叶乾信一点也不恼，依旧风度翩然，不紧不慢的说：“那三天后我们签协议吧。”
像顾晓颖这样一个人，缺脑子缺了二十多年，那在她今后的人生里，也不大有可能会再突然变得有脑子了。
不用很久，只要三天。
三天之后就足够缺脑子的顾晓颖明白过来人家为什么要推迟时间和她签协议。
所以当下，缺脑子的顾晓颖很爽快的答应了：“那好，三天之后你来找我吧，把协议带上。”
叶乾信微笑着点头。
“对了，叶乾信，上次你说的……那三件事情还算不算？”顾晓颖问，以前是他求着自己，现在是自己感到心虚自愿把股份出让，所以不知道到底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叶乾信微笑，难得的有一丝温度。
“那就好，我只麻烦你一件事情。”顾晓颖笑着继续说道。
***
在等待签协议的那三天，顾晓颖时不时会关注一下恒聚的股价，好在除了那项调控政策出台的那一天房地产市场动荡比较剧烈，这几天以来房地产市场压力稍减，连带着恒聚的股价也慢慢回升。
虽然一向很不齿奸商，但是事情到自己身上来就截然相反了，顾晓颖想，反正这些股份是要卖的，不如就卖个好价钱，造福一下她这个无产阶级小市民。
这三天来秦矜也没有来找她，在那天晚上肉麻兮兮的表白之后秦矜也没再提那一类的话题，这直接让顾晓颖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怀疑那天出现的其实是秦矜的栓胞胎哥哥或者弟弟什么的。顾晓颖虽然向来秉持“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原则，但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即使不好意思也情有可原，秦矜不联系她，所以她也扭捏着不去联系秦矜。
中午上完每周一次的选修课，因为叶阿胖上课的教师和她上课的教师离得近，所以两个人早就约好一起去三食堂吃鸡腿。
她收拾完东西下了一楼，发现叶阿胖的班上已经放了，但是还有一个学生在讲台上问她问题，于是顾晓颖很识趣的在教室外面等，绝不做有损于叶笛老师光辉形象的是事情——比如说，当着学生们的面叫她叶阿胖。
就在等待的当儿，她的电话响起来，从包里拿出来看，是颜梵。
她下意识的就想挂掉，但是隐约觉得这电话肯定和夏呈有关。自从那天在自己宿舍楼下看见夏呈开车走掉，顾晓颖还没有再见过夏呈，老太太打电话叫她去吃饭也总是推说没空，为的就是怕遇见夏呈会尴尬，就连老爷子的课都请了好几回假了，也是怕老爷子问及他俩的事情。
可是，顾晓颖，你不能总是逃避不是？你忒妈的为什么要怕颜梵？她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接起来，没有人说话，她“喂”了几声后，突然意识到颜梵其实可能不想和她说话，只想让她听些什么。
念及此，她避过刚刚下课喧闹的人群，迅速走到走廊的最尽头的楼梯间，“啪”一声把门关上，凝神仔细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大颖，你在哪儿啊？”直到电话再次响起，她接起来，叶阿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有些回过神来。
她挂掉电话，拉开楼梯间的门，一走出去就看见叶阿胖在走廊里抓着手机暴跳三尺。
叶阿胖一转身就看见顾晓颖，正想冲过来问她为什么挂自己电话，但是猛然发现这姑娘的表情以及气场都不太对，于是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肩膀，用眼神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叶阿胖，你这个乌鸦嘴！”顾晓颖哭丧着一张脸拉长了声音说道。
“怎、怎么了？”叶阿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但考虑到顾晓颖比较诡异的情绪，觉得自己还是照顾一下她比较好，于是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温和。
“忒妈的，真怀孕了。”顾晓颖无比平静的说出上面那句话，但撑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眉眼霎时间又耷拉下来。
叶阿胖看她大有山雨欲来之势，虽然有些没明白她说什么，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噢噢，乖乖乖，没事没事，要是夏呈不想负责，就踢了他，现在手术也很方便的。要是你怕以后有影响，那个什么修复手术也安全得很，技术也很成熟了，我帮你找关系好不好？高兴点儿高兴点儿！”
顾晓颖原本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听完叶阿胖的话突然多云转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了是我么？瞎猜什么？”
“不是你啊——”叶阿胖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头绪，带点儿不可置信，慢慢的说：“你是说那个柴火妞前女友啊？”
“乌鸦嘴，还说！”顾晓颖瞪她。
叶阿胖显然有些没意料到，但马上就又是鄙视的神情了，“我当什么事儿呢！”
“你忒妈的豪放！你全家都忒妈的豪放！”她最近显然比较暴躁，每句话都添进了国骂。
“这种男人别稀罕。”叶阿胖拍拍她的肩膀，权当做安慰。
顾晓颖嘴撅得高高的，一仰头，愤怒的说道：“我呸！你忒妈的稀罕！你全家都忒妈的稀罕！”
“吃饭去！”叶阿胖显然不愿意让她再谈这些话题，捏捏她的脸，把她往电梯方向拖。
“哈哈！又抓＇奸商又抓＇奸商！看还做不做假账！”叶阿胖嘴里一边嚼着鸡腿肉一边盯着食堂里的电视看，突然欢快的叫出声来。
“低调点。”四周的人都看过来，叶阿胖倒是无知无觉，不过自认为脸皮很薄的顾晓颖瞪她，颇为严肃的说道。
叶阿胖看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又立刻把头低下去继续扒饭，于是凑近她，拿筷子戳戳顾晓颖的脸，问：“你不会还在难过吧？”
顾晓颖勃然大怒：“你忒妈的难过！你忒——”
“我忒妈的全家难过！我忒妈的全家难过！”看着暴躁的顾晓颖，叶阿胖赶忙自动自觉的承认。
叶阿胖这么乖巧，突然让顾晓颖觉得一切的确都是自己的错，这样对待可爱的阿胖真忒妈的不公平，于是轻轻地握住阿胖的手，温柔的说道：“阿胖，对不起，我错了。刚才是我暴躁了，为了表达歉意，还剩下个鸡腿，我帮你消灭掉吧。”
说完就果断地伸筷子夹过叶阿胖碗里一个又肥又大的鸡腿，并且迅猛咬上一口以示所有权。
“你——”看着被顾晓颖抢过去的鸡腿，叶阿胖突然悲从中来。
当然了，被顾晓颖忽略的那条新闻在半个小时后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让她再次崩溃。
因为下午两点还有课，所以顾晓颖和叶阿胖道别之后就直接去了办公室没回宿舍楼。没想到一到办公室前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打扮的男人站在那里。
“先生你找谁？”顾晓颖走过去问他，现在这楼里的老师大概都去吃饭了，也不知道这人大中午的站在学校行政楼里是什么意图。
“顾小姐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方。”那个男人转过身来，看到顾晓颖就立马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来，递给她。
顾晓颖拿着名片研究了半天，才犹疑的说道：“方……律师？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叶先生请我来的。”方律师礼貌地笑着，然后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看着顾晓颖的办公室门说道：“能不能进去谈？”
“噢噢。”顾晓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包里找出钥匙来开门。
“顾小姐，恒聚这次的事情，在实质上来说其实是和你无关的，所以，到时候如果有相关人员来审查，你只要咬定说你不知道就可以了。”方律师的风格直来直去，一坐下来就进入正题。
“什、什么意思？不知道什么？”顾晓颖有些傻眼，确实是没听懂这位在说些什么，“叶乾信不是让你来和我签协议的么？转让协议呢？”
对方同样十分疑惑：“顾小姐不知道？”
“请解释。”顾晓颖十分无奈，不知道对面这位到底想说什么，无奈，于是板着一张脸说道。
“恒聚……恒聚的假账啊。”方律师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尽量简短的说道。
这话她没全听明白，但是至少有了点眉目，于是对着那位方律师说“稍等”，然后一把抓过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看的今天的报纸，迅速翻到财经版面，然后一眼就看了有关于恒聚的耸动的标题。
假账、高层腐败、官商勾结……
由于那篇报道忒妈的实在太惨不忍睹，顾晓颖只是粗粗浏览，跳着看完了整篇文章。
看完之后她的脸就绿了，皱着眉看向对面的方律师，“这都是真的？”
因为她的表情太过严肃，即便对面的方律师极力忍耐，但还是有一点笑意忍不住流露出来。顾晓颖这才反应过来，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于白痴。
这都是真的？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二的问题。
当然都是真的。顾晓颖默默的回答自己。
“顾小姐，是不是真的其实不重要，你只要记住如果被问到，只要咬定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顾晓颖默默的想道。
所以才会被你们这样耍着玩。她在心里又迅速地接上这一句。
“不过，能解释一下恒聚的假账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方律师笑得像一只狐狸，慢慢说道：“顾小姐，你要明白，有权利就有义务。顾钧先生生前力排董事会的众议，把你立为恒聚的法人代表，并且你现在还是恒聚最大的股东，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呢？”
顾晓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对着对面的方律师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方律师笑着说“没问题”，但是随即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恒聚的股份转让协议。一共一式两份，叶总已经在上面签了字，烦请顾小姐也签上自己的大名吧。”
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顾晓颖这回连合同都懒得细看，找到应该签字的地方，草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了事。
“好了，从现在起，恒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再牵连到顾小姐了，”方律师完成了任务，倒是一派十分轻松的模样，“不过，顾小姐，调查科那边有我们的人在全力应付，你不用担心。叶总让我来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你不用太担心。”
“老子不担心，你可以滚了吧？”顾晓颖面无表情的对着仍然一脸笑意的方律师说道。
方律师脸上一点也不变色，说了一声“再见”，走出去之后甚至还帮她带好了门。
顾晓颖拿起手边的电话，胡乱地找叶乾信的号码，手上动作一下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自己就要爆发。
叶乾信很快就接了电话，没有说“喂”，只是很轻的一声——“顾小姐？”
顾晓颖没有理会他，单刀直入：“叶乾信，你给我解释一下。”
“很长时间以来，恒聚的问题一直存在，而且比较严重。”叶乾信声音的依旧平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问题，顾钧先生当然也知道。甚至，有一部分问题也是因为你的父亲顾钧先生。”
“破旧才能立新，如果我想要恒聚彻底地改头换面，那就只能把现在的问题全部根除。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当然了，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顾小姐你恒聚其实是这个样子的，那么一向自诩清高的顾小姐也一定不会愿意接手这样的一个公司对不对？”
顾晓颖终于明白，“你之所以不告诉我恒聚的内幕，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你想除掉的人，现在你的目的总应该达到了吧？颜家的那几位，现在为了应付审计局肯定焦头烂额吧？而叶乾信你，从来没有以真正掌权者的身份出现，所以现在能以一个清白的身份这么轻而易举的拿下恒聚，你的棋走得真是好啊。”
叶乾信就任顾晓颖在电话这头说着，也不辩解，只是淡淡的说：“顾小姐，你应该明白，真正欺骗你的人不是我。”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精准的戳中了顾晓颖的痛处，她立时便没了声音。
但叶乾信到底不算咄咄逼人，转瞬间便换了一个话题：“顾小姐，你放心，协议上的那笔钱我会按时打到你的账上。而且，你摆脱我做的那件事情我也会帮你办妥。”
好半天，顾晓颖才僵硬的说了声“谢谢”，然后结束通话。
挂掉电话后，顾晓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精疲力尽，就那么呆呆地坐在桌前好几秒，终于憋不住，还是小声呜咽起来。
“大颖，我的钥匙在你——”伴随着推门声，叶阿胖的声音也传进来。
“你怎么了？”叶阿胖一进来就看到伏在办公桌上哭泣的顾晓颖，连忙一步就冲了过来，小心地抚着她的背，“别哭了别哭了。”
叶笛以为她还是因为夏呈那件事情难过，轻轻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摸摸她的头发，说：“大颖乖，我们不哭好不好？别难过了啊。不值得。”
哭泣的时候若有人安慰，那后果只能是哭得更加厉害，顾晓颖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听到叶笛温柔的安慰声，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叶笛强行将她的脸扳起来，迫使她和自己对视，语气是少有的严厉：“到底怎么了？别哭，把事情告诉我，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阿胖——”顾晓颖小声的抽泣着，抽抽噎噎的说，“他们都合起伙来算计我，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我本来都已经原谅他了，他死的时候我就觉得原谅他了。”
叶笛这边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仍小心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坚强一点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对哄小孩明显没有经验的叶笛此时一个脑袋两个大，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让顾晓颖停止哭泣，只能焦头烂额的摸摸脸摸摸头发以示安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连原本一直在哭的顾晓颖也吓得停了一下，是几天不见的秦矜。
看到秦矜，顾晓颖哭得更加厉害了。
当初秦矜就那么含蓄的提醒过自己了，可自己就是脑子笨，想不到那个层面上去，现在晴天霹雳真忒妈的精彩！想到这里，顾晓颖更觉得丢人，把整个脸都埋进叶笛的臂弯里，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哭泣声。
“叶笛，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秦矜对着不知所措的叶阿胖冷静的开了口。
叶阿胖实在有些懵懂，过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等一下，你的钥匙——”顾晓颖此刻好歹还算清醒，抽抽噎噎的说道，一边从包里找出叶阿胖一开始放在她这里的钥匙。
“你——看着她点儿啊。”走之前，叶笛仍有些不放心地对着秦矜嘱咐道。
“嗯。”秦矜也不再多说，简单的点了点头答应道。
叶阿胖出去之后，整个办公室只剩这两个人，顾晓颖已经停止哭泣了，只是时不时的小声抽泣一下。
秦矜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她身边，把她搂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别哭，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公子表示，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霸王们都出来透透气吧……
第 51 章
“我来的时候是个孩子，他有那么多孩子气的念头所以才哭着喊着闹着要来，他一来一见到这个世界便立刻成了不要命的情人，而对一个情人来说，不管多么漫长的时光也是稍纵即逝，那时他便明白，每一步每一步，其实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
顾晓颖想起来，自己还这么可笑的给垂死的顾钧念过这样充满着柔情与挣扎的片段，现在看来，那时候的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自诩冷静理智，可是她这个传说中冷静理智的聪明人遇上顾钧叶乾信之流依然挫骨扬灰不留余地。
顾晓颖想，自己在别人眼里一定就是大傻瓜，她心狠，却又不够心狠；以为自己聪明，可事实上却是个大笨蛋，轻易就被别人利用。
秦矜原来那么委婉的提醒过自己，可是自己就是反应不过来。直到前几个小时，她还一直以为顾钧真的是因为死前忏悔所以才对她千般好万般好的。嘴上不说，可是在顾钧死的时候早就已经原谅了他。可是哪里知道人家只是用死前最后一个月的陪伴来换他乖儿子的平安。要是没有顾晓颖这个大蠢蛋，那这个黑锅谁来背？
所以说，好在有她，好在有她顾晓颖这个傻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她在办公室里嚎啕大哭有失体统抑或是真的心疼，秦矜轻声问她要不要回家，即便没得到她的回应还是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她哭花的一张脸，虽然气氛不对，但是秦矜还是忍不住的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巾来给顾晓颖擦脸。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拿过湿巾就跑进了不远处的洗手间自己清理。
***
出来的时候秦矜正在打电话，见到她来，声音低促说了一句什么就挂了电话，然后笑着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鲜奶小方？”
觉得自己刚才的哭相实在太可怕，顾晓颖扯着嘴角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来，“我刚吃完饭。”
“那好，我们回家。”秦矜继续笑着说。
突然间顾晓颖就有些不知所措，我们回家……总算碰上了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但是她还是想贱兮兮的问一句：这是真的吧这是真的吧这不是骗我的吧这不是骗我的吧我现在身上没有那坑爹的什么股份了穷得只剩下钱了这不会是骗我的吧……
顾晓颖知道自己这样想实在是不怎么厚道，但是好在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问出口的打算，所以还仅仅是停留在愧疚的表面阶层，而真正羞愧来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是秦矜带她去他家的时候……
“算了，还是去我家吧。你家肯定什么吃的都没有。”下了楼，秦矜又突然改变了主意道。
“噢噢。”顾晓颖依旧傻兮兮的点头，根本懒得去想秦矜是什么意图什么用心。
反正，她知道，跟着这个人，至少是安全的。好吧……90%的可能是安全的。
“秦矜，你知不知道，其实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怎么喜欢你哎。”秦矜家里有很多手办，几乎全是她喜欢的，还有WII双人版，看到这些她心情立马多云转晴，一边玩着一边对着厨房里的秦矜喊话道。
“为什么啊？”这是秦矜难得一见的粗犷，因为腾不出身来，所以也在厨房里喊着回她的话。
她转着一个大黄蜂手办的手臂，走到厨房，在秦矜的身后说：“不知道……就是觉得你把我当小孩子吧，说什么话都是这样的感觉。让人舒服，又让人不舒服……”
秦矜正在熬粥，此时掀开锅盖，米粥的香气立即溢满了整个厨房，闻得顾晓颖食指大动口水横流，秦矜看到她的反应，忍不住笑，给了她一个碗，说：“小孩，自己盛去。”
秦矜此时穿着一件家居灰色毛衣，背影瘦削，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