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勋笑了。
“说着玩儿的。”他收回手,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挑高眉毛,“我只是不想做别人的拷贝,我不想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愣住了。
“你说的‘他’是指你爸?”
我想起了溪谷里那幢宛如外星基地的奇特建筑,还有房间主卧天花板上诡异的日食写真。
傅勋抿着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其实你已经相当优秀了…”我很难想象mavin心中也会有自卑的一面,他爸得强大到什么样的程度啊?已经不是人了吧?
“六十分,我只有他的六十分。”
傅勋闭上眼睛笑,懒洋洋的:“他们说我只遗传了他百分之六十的优点,另外百分之四十的缺陷来自于我母亲和上帝的手。”
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悲凉。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爸是你爸,你是你呀!”我赶紧出声开导,“没事儿别去听那些人嚼舌头,才不理那些快入土的老家伙呢!”
“嗯。”傅勋依旧没睁开双眼,“这也是Aaron劝我来这儿念书的原因,没人认识我,周围清静多了。”
我这才想起他和乐似榕是老相识了。
茫茫星空中,乐似榕清俊的脸悄悄浮现在眼前,可无论怎么努力回忆,都只有一个淡淡的模糊轮廓。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乐教授了,差一点就要忘记他的存在。
曾经我对他惊为天人,迷恋得忘记了一切,还以为他会是我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可事实证明,我不过是将自己的梦想强行投射到他身上罢了。
情窦初开的少女岁月里,儒雅沉稳的乐似榕代表着我的精神需求,野性富有的傅勋代表着我的物质追求。而精神和物质这两种东西一旦被纯粹的分开,终归是会失败的。
我想起了阿波罗,在这个寂静得只剩海浪声的夜晚,我特别特别想念他。
——阿波罗,你是我心中灵肉合一的最高杰作。
——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再也不会有了。
30
尽管我擦着SPF50的防晒霜,星期天下午回到家还是黑了一大圈,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没办法,跟一群大男人在海边烧烤扎营,总不能无时无刻打把伞吧?那样会被傅勋一脚踹到海平面以下的。
吃饭的的时候妈妈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鹿鹿,跟妈妈说会儿心里话,好不好?”她忽然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语气开口。
我丢下碗没说话,无声注视她——天知道我有多怕别人用这句话作开场白,就跟怕日本恐怖片似的。
“这次去海边的都有些什么人呀?有没有不错的男孩子?”她的眼神和语气都相当温柔。
我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哟哟,刺探军情来了不是?
“有一个很不错。”我抿嘴看她一眼。
“哦?说说看怎么个不错法?”妈妈的眼睛噌一下亮了。
“帅,搞艺术创作,家里超级有钱,库里一辆车大概可以买下爸爸的一个厂吧。”
我塞了块腌黄瓜放进嘴巴里嚼起来。
妈妈沉默了。
然后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鹿鹿,做人呢,也不能太好高骛远。”她脸上的神情有点儿严肃,“太好看的,或者太有钱的都靠不住,我跟爸爸都希望你找一个踏实上进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放心你放心。”我朝她撅嘴,“我知道谁靠谱谁不靠谱,你女儿肯定会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女婿上门。”
“不用最好啊。”没想到她还得理不饶人了,“合适就行了。”
这时候爸爸不高兴了,他放下手边的小酒杯哼了一声:“孩子还小呢,扯这些干嘛?”
“你懂什么?你巴不得女儿一辈子不嫁陪着你吧!”妈妈瞪他。
看着眼前斗嘴的老两口,我觉得挺可乐的,这是属于普通人家的幸福。
我想起了mavin在海滩边那番落寞的话,其实我多少可以理解他,因为假如我妈是奥黛丽赫本或者玛丽莲梦露那种传奇人物的话,大概我的人生也会多出不少郁闷吧?
——永远都避免不了被人拿出来比较,永远都是XXX的女儿,没有人关注我在想什么,大家只在乎我究竟遗传了女神的百分之多少。
吃完饭我躲到房间里打电话,刚一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对方马上就接起来了。
“回来啦。”我对着手机小声说。
“好玩吗?”阿波罗的声音总是那么清朗好听,带着愉悦上扬的尾音。
“好玩,我拍了很多照片,还看了一晚上的星星。”我想起自己为阿波罗挑选的那两张照片,嘴角禁不住悄悄上扬。
“你喜欢星星吗?”阿波罗在电话的另一端问我。
“喜欢啊,跟喜欢海一样喜欢。我觉得星星跟海是最浪漫的东西了,”我兴高采烈的答着,“咱俩找个时间一块儿去玩吧,可漂亮了。”
阿波罗嗯了一声没说话。
“哎呀,忘了跟你说了,我晒黑了,黑了不少,跟煤球一样,明天你看见了千万别被吓一跳。”
今晚我打电话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要给阿波罗打预防针,免得他明天心里落差太大嫌弃我。根据我的观察,阿波罗喜欢的是白皮肤大眼睛黑直长头发类型,还挺传统的。
“…明天我可能不去学校。”隔了一会儿阿波罗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有些迟疑。
“啊?为什么?”我感到非常吃惊失望,就跟明明胜券在握的考试,结果却成了不及格一样。
“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他的回答很含糊,“大概要离开三四天。”
“哦,这样。”我有气无力答了一句,心里想要是算上这个周末,我就有整整五天不能见到他了。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是要等十五年了吧?十五年后我的孩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
“你不高兴?”阿波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的。
“没啊。”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等我一会儿啊。”他啪的挂了电话。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突然挂我电话?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什么让他如此匆忙?地震了?火灾了?海啸了?还是世界即将走向灭亡?
我认为上述理由都不能构成他主动挂我电话的借口。
所以我开始纠结,五分钟后我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无人应答,十分钟后我再拨了一个,还是无人应答。
当第三个电话的结果依然如此时,我生气的决定放弃了。
我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美白面膜盖在脸上准备睡觉。
二十分钟过去,我扯掉面膜下了床,枕头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连扑带爬跑上去按下了接听按钮。
“喂?”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一种高贵的从容。
“你在家吧?”阿波罗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稳,好像在喘气似的。
“在啊,怎么啦?”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打开窗户。”他命令我。
我接着电话推开卧室的窗户,然后就愣住了。
在我家楼下对面的林荫道上,有个年轻小伙正推着单车等着,他看见我,高举右手挥了挥。
阿波罗站在明晃晃的路灯下,他结实的胸膛在T恤下起伏,微卷的刘海在夜风中拂动,远远看上去就像米开朗基罗的美男子雕像。
我顿时明白了他挂我电话的原因,这是个比宇宙灭亡还要好的完全正当理由。
我从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不由自主的一直笑,一直笑。
——这场景多么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经典的阳台戏啊,我甚至想学着朱丽叶说上一句:“哦,阿波罗,为什么你是阿波罗?”
我朝他挥了挥手,顾不得身上穿的是小碎花的睡衣,转头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妈,我下楼去买冰棍!”临走前我撒了个善意的小谎。
——什么有钱的、英俊的、合适的统统都不对,谈恋爱就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没错,就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
两情相悦才最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开始忙起来了,本来要放慢更新速度的,结果被“哔——”同学的长评刺激了,没出息的临时又挤了半章出来。
夏天来了,希望你们就像有个阿波罗陪着那么幸福开心:)
我看你们的评也非常开心,咔咔。
章节名称科普
肽(peptide):由许多氨基酸相互结合而成为肽链。
☆、核糖体
31
我踩着瓢虫塑料拖吧嗒吧嗒一溜烟跑到路灯下,气儿还没缓过来呢,阿波罗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穿这样啊?”
“哪样?”我一腔热情被浇熄了半腔,不由得有些悻悻然,“重要部位不是都遮住了嘛?”
阿波罗见我嘟着嘴不高兴,笑了,从背包里扯出一件衬衣。
“我正打算带你去探险。”他将衬衣递到我手里。“穿上吧,等会儿坐车冷。”
——衬衣!阿波罗的贴身衬衣!
我接过来故作不屑的罩在身上,熟悉而清朗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羞得我耳根子发烫。
“打算带我去哪儿?”为了不让阿波罗看出自己脸色异常,我赶紧一屁股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待会儿自己看。”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径直踩上了脚踏。
嘿,这家伙还给我卖关子!
不过我倒是不生气,只是环住他的腰叮嘱:“晚上黑,你骑慢点儿别摔着了,我害怕。”
阿波罗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个头。
清脆的车铃拨开微凉夜风,我俩开始了奇妙的仲夏夜探险之旅。
不得不说,阿波罗的身材非常好,即使隔着T恤我也能摸到那些隆起的块状腹肌,坚硬毫无一丝赘肉,就像杂志上精心PS后用来欺骗观众的的男明星裸/照一样。
我一时起了坏心,伸出手指在他腹肌间的沟壑上轻轻挠了一下。
“哇,你每天做不少仰卧起坐吧?”我取笑他,“一百个?两百个?举哑铃不?”这种身材不坚持锻炼根本就无法长期保持。
阿波罗没答话,他的肌肉仿佛在瞬间僵硬了。
然后他身子往前猛的一倾,两条腿就像打了激素般飞快蹬起了脚踏,一瞬间里单车仿佛被装了电动马达般呼呼朝前飞去,两侧景物在刹那间变得模糊。
“啊!”我吓得叫起来,两只胳膊跟八爪鱼似的死死抱住阿波罗,“你慢点!慢点啊!”
这回换阿波罗不理我了,他那两条长腿越蹬越快,因为使劲连耳朵尖儿都发红起来。
“抓紧了!”风中忽然传来他的命令声。
我还来不及反应呢,忽然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集体朝上抛起,一颗突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那么零点零一秒的时间,我好像腾空而起了。
在阿波罗的带领下,我俩连人带车冲下了一个起码六十度的大斜坡,阿波罗松开脚踏任由单车在坡上滑翔,呼呼的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失重感和加速感双双袭来,吓得我抱紧了他不停放声大叫。
“哎——啊——”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紧紧闭了起来。
阿波罗一声不吭掌着车头,宽阔的肩膀在轻微耸动。
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笑,这个时候他绝对是在笑!
一直到滑出斜坡老远,阿波罗才刹住了单车,转头向我挑高两道浓浓的眉毛。
“好玩不?”他牵起嘴角。
“你故意的!想吓死我呀!”我伸出手去捶他,一连往他身上敲了好几下。
阿波罗不闪不躲,就那么抿嘴看着我笑,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我顿觉无趣,一把推开他做器宇轩昂豪杰状:“告诉你,我从小可是坐过山车长大的,这点儿斜坡才不怕呢!小菜一碟!”天知道童年里的程鹿其实是个连摩天轮都不敢坐的孬种鼻涕虫。
“太好了。”阿波罗信以为真,迅速转头握住车把,“前面正好还有三个更陡的坡,非常刺激!”
我顿时就蔫了菜,扯住他的衣服含泪求饶:“哥哥,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别玩了。”
阿波罗没理我,只是低着头,肩膀抖几下。
“骑慢点骑慢点啊,我求你了。”我拼命摇晃起他的衣服下摆。
阿波罗深呼吸一口气,终于缓慢的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我俩到达了本次探险的目的地——那座废弃的红砖天文台,也是当初我俩相遇的地方。
“还有三个大陡坡呢?被你吞进肚子里了?”我气鼓鼓看向阿波罗——谁会想到那个陡坡过后便是畅通无阻的平路?这小子竟然说假话!
阿波罗保持微笑朝我伸出手:“难道我不能换一条路走?”
我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漆黑的夜晚,后山里如此安静,只剩蟋蟀和夏蝉的的嘶鸣,还有我俩越过草丛时杂乱的脚步声。
“这儿不会闹鬼吧?”我想起月球师兄的那尊小玉佛,不由得汗毛倒竖。
“你害怕?”攥着我的手一紧,带着磁性的熟悉声音自头顶传来,“我不是在这儿吗?”
我一下子就觉得安心了,就跟身上套了个金刚不坏的防护罩似的。
“这么黑还要上去啊?”我小声问阿波罗。主要是四周实在太安静了,我不由自主的降低了音调。
“当然。”阿波罗回答我的声音也非常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探险才刚刚开始呢!”
只听啪的一声,大功率手电筒的光已经稳稳打在了楼梯上。
32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踏入这样一个奇妙的世界。
走上回旋楼梯来到天文观测室顶部,我看见的是个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橘色的灯光亮起,我仿佛进入了哈利波特的魔幻境地。
暗红的地毯上放着一排原木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厚薄不一的书。书柜上展示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纪念品——法老王的面具,帆船模型,牛皮地图,水烟壶,浮世绘,木屐,象牙雕,水晶摆件,以及许许多多我完全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这里就像是一个充满神秘气息的纪念品仓库,到处都是古怪的东西。
“欢迎来我的秘密基地。”阿波罗从我身后走上来,手上拿着一个色彩斑斓的草垫。
“抱歉没有沙发和椅子,只能委屈你坐这个。”他将垫子铺到我脚下,“你是第一个客人。”
我一下子笑了,特别开心。
“这儿怎么会有电?”我诧异看他一眼,“不是说这天文台没用,断水断电十多年了?”
“哦,我在下面接了个小型发电机,照明的话足够用了。”阿波罗冲我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