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管我付多少钱给提供故事的人,对您来说都不值一提。”我开玩笑地说道,“费总,您不会是为了赚这个钱才来找我的吧?”
他也笑了,好像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缄默一阵后,他的脸绷紧了,神色肃穆起来,这使我意识到,他终于要开始讲述重点了。
“千秋小姐,在我把这件事情讲出来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他盯着我的眼睛。
“您说。”
他深吸一口气。“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这件事,不是关于别人,而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这件事情…太过怪异和离奇了。怪异到…一般人在听完后会认为全不可信。所以,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还不至于无聊到会专程来这里,瞎编一个故事给你听这种地步。”
我颔首。“费总,您不用说明这一点,我也会完全相信你的。”
“十分感谢。”他接着说,“第二点就是,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我从没有讲给任何人听过,包括我的妻子和女儿,或者是我最亲近的朋友。个中缘由,你在听完后大概就知道了。所以我的请求就是,在你得知这件事情后,请一定要为我保密,好吗?”
说实话,他这样说,简直令我诚惶诚恐了,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但他做的这些铺垫使我对他要讲的事情十分好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所以,我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好的,我保证。”忽然我意识到一件矛盾的事情。“可是费总,我是个小说作家。您把您的故事提供给我,暗示我可以将它写成小说。这样的话怎么谈得上保密呢?”
“这个没有关系。我说了,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将这个故事写出来,只要把故事主角的名字和身份换了,那么谁也不会联想到这是我。”
“我明白了。实际上,就算您要求我使用您的真实身份或名字,我也不敢。这是不符合出版规定的。”
他牵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我看出来他没法轻松。现在,我已经答应了他的两个要求,他终于可以讲了。
“千秋作家,我现在四十四岁。在一般人的眼里,我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似乎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忧无虑和幸福的那一类人。但实际上,没有人知道,我身上有个秘密,这个秘密恐怖而神秘,多年来就像恶魔一样缠绕着我,简直可以说是无处不在、阴魂不散。我痛苦万分,却又无处宣泄。我甚至不敢告诉身边最亲近的人,原因是,我害怕他们得知我的这个秘密后,会认为我精神异常。更严重的是,如果这件事被我的竞争对手知道的话,一定会大做文章,作为攻击我的利器。所以多年来,我只能选择默默承受。但最近…我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了。我必须…寻求帮助。”
眼前的情景令我目瞪口呆——执金融界牛耳的费云涵,如此沉稳、有魄力的一个成熟男人,现在竟双手掩面,痛苦万分地坐在我面前。我相信若不是他有着超强的自控力和意志力,现在说不定已经泪流满面了。上帝啊,我眼前不是一台电视,他本人就坐在我的正前方!我的震惊程度难以言喻,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费云涵陷入到了他恐怖的回忆中。“在我二十岁以前,都过得十分正常。但是——具体时间我也记不起来了——应该就是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吧,我发现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怖的事情毫无理由地发生在了我身上。”
他停了下来,紧紧抿着嘴,我注意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知道他正在和内心的恐惧作战。本来我是不该催他的,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我接待过无数个来访者,但从没像现在这般紧张和期待过,我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情,费总?”
好一阵后,他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却又没能发出声音。我意识到这段谈话恐怕会像拔牙一样,既漫长又痛苦。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鼓起勇气的。他终于说出来了。“千秋作家,你能相信吗?我会在所有能反光的物体上,看见我自己的脸…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恐怖的女人的脸。”
我花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来理解他说的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我浑身像遭到电殛般地猛抖了一下。我想到了一件事情!老天啊,该不会…我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和骇异,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一只手捂住了嘴。
也许是我的反应太过激烈了。费云涵有些不解地望着我。“千秋作家,我说的话,吓到你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是的,我有点被吓到了。”
“我还以为你们悬疑惊悚作家,对这种事会有一定的抵抗力呢。”他带着些许疑惑的口吻说道,“我听我女儿讲过一些你书中的内容。实际上,你以前写过的有些故事更可怕。为什么你会对我说的事感到如此惊骇呢?”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他的理解中,或者说在他的预想中,我应该会感到惊讶,但不至于会如此夸张——这一点他都察觉到了。这个细节使我明显地感觉到,费云涵是一个表面温和,内在却很厉害的人物。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获得今天这样的地位了。
现在,我要做的是,把我刚才表现出来的情绪掩饰过去。我不能让他知道,他说的事实际上勾起了我的某段回忆。
“费总,我以前写的那些故事,多数都是虚构的。但您在讲述这件事情之前,跟我强调了其真实性,所以我才会觉得格外震惊和害怕。”
费云涵想了想,点了下头,看来他相信了我的说辞。
“费总,您说会在反光的东西上看到自己的脸变成一个女人的脸?您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吗?恐怕我不是太懂。”我将话题引到正题上。
“最开始的一次,发生在我二十一岁那年。当时我在读大学,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那天晚上,我在宿舍的阳台上想一些事情,无意间瞥到了正对着的一块窗玻璃,结果我没有从里面看到本来应该反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像,而是看到了一张陌生女人的脸!当时我吃了一惊,还没看得清楚,那张脸就转瞬即逝了。那一次,我并没有太在意,认为自己也许只是眼花了,或者是出现了短暂的幻觉。”
我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说。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自那次之后,这种情况就开始屡屡发生。而且几乎都是在晚上。不管是玻璃、镜子、金属、光滑的墙面,甚至是水中的倒影,我都能看到那张恐怖的脸!生活中能反射出影像的东西太多了,几乎无法避免!”
他说到这里,连我都感到害怕了。想想看,一个人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我既害怕又无助,身边的亲人、同学、老师,没一个能帮得了我。”
“您为什么不试着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呢?”我惊叹于他的承受能力。“你就这么肯定没人能帮上忙?”
费云涵摇着头说:“这件事太怪异了,没人会相信的,只会让他们认为我精神错乱。”他苦笑一声,“我从小到大所受的一切教育都示意我必须崇尚科学。别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你知道吗?我一度认为自己真的得了精神病。”
“那么…”我措着辞。“您后来是怎么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呢?”
“首先我冷静下来细想,认为自己没有任何患精神病的可能性。我之前也说了,这种诡异的状况出现得毫无征兆。我之前并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或精神压力。况且我的家族也没有精神病史。”他沉声道,“后来,我有机会到美国和一些欧洲先进国家去的时候,我曾经请精神科专家为我做过精神测试——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是我的精神状况十分正常。
我深吸一口气。“费总,您记不记得这种状况一共出现过多少次?”
“无数次。我没有统计过。。”
“您每次看到的都是同一张脸?还是有所不同?”
“绝对是同一张脸。这张脸我早就已经记熟了。可惜我没学过美术,不然的话我可以准确地画出这个女人的模样。”
“您能向我描述一下这张脸吗?”
听了我的这个问题,费云涵身子向后仰了一下,打了个冷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赶紧说:“没关系,费总,如果您不想回忆或描述的话…”
“不,没有必要回忆。”他绷着脸说,“我对这张脸的熟悉程度,简直超过了自己的脸。你知道,我后来几乎都不怎么敢照镜子了。”他的头仰向上方,吐出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既然我已经来了,当然就要向你描述这张恐怖的脸。”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头发是盘起来的,发型有些老气。因为我只看见了她的脸,所以衣着只能描述颈子这一部分——她的衣领看起来像是那种旧时穿的棉服。”
费云涵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发现他没有说最关键的部分,于是提醒道:“费总,您只说了她的发型和衣着,还没说她的长相呢。”
费云涵的脸一下白了,眼睛里流露出惊惧的神情。他颤抖的声音让我感到悚然:“她长什么样,那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是…”
我惶惑地望着他:“是什么?”
费云涵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将这句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
“千秋作家,这是最恐怖的一点…我看到的不是一张普通的脸,而是一张上吊后死去的女人的脸!”
(3)
费云涵的这句话令房间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十度。由此产生的恐惧联想使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可怕的画面。我立刻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对不起,千秋小姐,吓到你了。”他不安德说。
“太可怕了…”我捂着嘴说,“这种画面光是想起来就令人头皮发麻。您居然看到过多次?”
费云涵阴郁地说:“现在你多了解我的痛苦了吧?我敢说,这种事情如果换到一些心里承受能力弱的人身上,恐怕早就吓疯了。”
“没错。”我点点头,“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忍受了这么多年。”
“不,我没有勇气和胆量一直忍受。”他面露愧色,“我选择的是想尽一切办法回避。从我拥有自己的第一套房子之后,我就尽量避免在房间里不知任何可以反光的东西---地方是仿古的木地板;茶几也是实木的;窗玻璃整天都用窗帘遮着;镜子更是一块都不敢摆---只有采取这些措施,才能使我尽量避免看到那张可怕的脸。”
我点头表示理解。
“可惜的是,这些方法会引起某些麻烦。”费云涵苦着脸说,“那就是,我的家人没法理解我的这种怪癖。我的妻子和女儿不只一次地和我沟通,试图获知我这样做的缘由,这令我十分头痛。”
“那您是怎样应对的呢?”
“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告诉她们实话吧?她们根本不会相信,只会要求我去看精神科医师;我也不想吓着她们。”费云涵无奈地摆着头说。“我只有告诉她们,我不喜欢光滑的东西。但后来她们渐渐发现这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而是近乎偏执的病态。我猜她们一定认为我有某种心理问题。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我违心的安慰他:“费总,也许她们并不是这样想的,您多虑了吧?”
“不,你不知道,近期发生的一件事…非常糟糕。我猜我女儿大概都认为我有神经病了。”他痛心疾首地说,“我女儿从发过旅游回来,给我带了一件精美的礼物——一个Givenchy的全金属打火机。我非常高兴,可惜在拆开包装盒,去除打火机的时候…”
“您又看到那张脸了。”我猜到了,他说“全金属”三个字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是的…当时我全无戒备,讲这精致的小礼物捧在守信仔细端详。突然,我在打火机的金属表面上看到了那张可怕的面孔。我一时时空,怪叫了一声,然后将打火机丢出去老远。当时我妻子和女儿都在场,她们惊呆了。随后,我看到女儿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委屈地跑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想,我伤了她的心,但我却没法向她解释…真是,糟透了。”他不断地叹气、摇头,眉毛拧成一个结。
我同情地望着费云涵。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金融界大亨,而是一个伤心的慈父。
为了让费云涵从悲哀的情绪中走出来,我试着引开话题:“费总,这么多年了,您自己有没有想过,您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这句话显然问到了重点。费云涵一下把头抬起来。“千秋作家,这正是我想和你探讨的!”
他的态度使我明显感觉到,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使我十分感兴趣,身子不由自主前倾一些。“您好像已经发现了些什么,对嘛?”
“不能说时有所发现,只能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他歪着头,若有所思,好像在寻找那种感觉。“说出来有些荒唐…”
我鼓励他:“没关系,您说吧。”这本来就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我在心里想。
好几秒后,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每次看到那个女人的脸,都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我曾经认识她,或者在哪里见过她似的。但又死活都想不起来…”
“您本来就见过她许多次。”我提醒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我知道,我在各种反光物种看到过她无数次了。但我不是因此而熟悉她的,而是…从以开始就很熟悉。这总感觉十分微妙。这么说吧---有时候,我会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吊死鬼女人好像就是我自己一样!”
我心中发瘆。“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他沮丧地说,“我刚才就说了,这只是一种微妙的、难以解释的感觉。要是我能清楚地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就不会如此烦恼、困惑了。”
办公室里沉寂下来。窗外的太难色已经阴暗得如同夜晚了,雨点的声音忽大忽小,还不是夹杂着一两声闷雷。还好我在费云涵进来之前将等打开了,否则我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承受这个可怕的故事。
良久之后,我问道:“费总,我能知道您告诉我这件事,或者是提供这个素材给我,是什么目的吗?”
费云涵神色委顿地望着我。“千秋作家,不瞒您说,从出现这种奇异的现象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被迫适应了这种怪病。但最近我发现自己承受不了了,我快要被逼疯了。”
“最近?为什么?”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饱受痛苦折磨的那种无尽的悲哀。“以前,我只是偶尔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在反光物中看到那张脸。所以我只需要在夜晚的时候特别注意别靠近反光物就行了。但最近,我在白天也能看到了…”
他的手缓缓的举了起来,指向我旁边巨大的落地窗,眼睛却没有望过去。“事实上,我一直没说出来而已---从我进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窗子上浮现出那张脸了。你肯能没注意到,我一直都不敢望向那边。”
我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虽然什么都没看到,还是感到后备一阵发冷。
“你看不到的,只有我能看到。”他说。
我讲目光收回来,手指撑着额头,长长地舒口气。片刻过后,我问道:“您说,这种情况最近才开始变得严重的?”
“是的,准确说,就是从今年年初开始。”
“您认为这是什么回事?”我换了问法。“您对此有自己的理解吗?”
他不置可否,思忖了好一阵后,带着明显不肯定的语气说:“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这张脸,或者是这种脸的主任在向我传达某种信息,或者暗示着什么。”
“那您认为是什么?”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一种绝望的神色。“它在暗示我…要我自杀。”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从皮椅上弹了起来。“费总,您怎么会这样想?”
“要不然,你认为我该怎样理解呢?”费云涵反问道,“一张上吊女人的脸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除了认为它是想把我逼疯或是逼死,我总部可能理解为它是要为我带来幸运和福音吧?”
我一时语噻。半响过后,我问道:“费总,您之前说您现在必须寻求帮助,我想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费云涵用求助的目光凝望着我。“千秋小姐,我告诉你这件事有两个目的。第一,我猜想,作为悬疑作家的你可能会经常接触或获悉一些怪异的事,我想看看你对于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有没有什么见解。”
我思考了一刻---事实上我一直都在思考,最后只能带着歉意实话相告:“抱歉,费总,我对于这件事实在摸不到头绪。”
费云涵轻轻颔首,表示理解。“没关系,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获得解答的。所以我的第二目的就是,希望千秋作家能根据我的经历写成一本小说---当然,如果你认为有价值的话。”
“您的故事我非常感兴趣,是一个绝妙的悬疑小说题材。”我告诉他,同时试着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您是希望,这本书出版之后引起大众的关注?
“没错。当然我希望大家关注的不是我,而是这件事本身。这本书的主人公显然会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他再一次巧妙的提醒我不要暴露他的秘密。“但是关于书的内容,你可以在引言中说明,这是一个根据真实事件改变的故事。”
我想到一个问题。“费总,您不怕这本书出版后,您的妻子和女儿会看到吗?别忘了您的女儿是我的书迷。”
“她们也许会可拿到,起码我女儿肯定会。但我猜测她们不会想到我就是这个故事中主角的原型。她们不知道我来找过你。”他沉默了一下,“她们可能会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类似的人。最好她们就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您希望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吗?”
“不完全是。”费云涵诚恳的望着我,“千秋作家,你写的每本书都十分畅销,这本书也不会例外。如果很多人都看了这个故事,并且形成一个谈话的话题,那么我想,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分析,说不定有些能对我形成启发。”
我懂了。“你是想通过大众舆论来寻找这件事的解答。”
“是的!”他忽然激动起来,“二十多年了,我每一天都在受着煎熬---我指的不仅是那张脸所带给我的惊吓,还有对于这件事的困惑。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是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身上会莫名其妙地发生这种怪事?我看到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要干什么?如果有一个人能告诉我这所有一切的答案,我愿意把我十分之一的财产送给他(她)!”
我愣愣地望着他,心里竟不由自主地猜测费云涵十分之一的财产回事一个多么庞大的和惊人的数字。我希望他没看出我的心思。
他确实没看出来。费云涵见我惊呆了,调整脸部的表情松弛下来。“不好意思,千秋小姐,我有些失态了。吓着你了吧?”
“没关系,费总,我理解您的心情。”
“既然说道了钱,千秋作家,请允许我对于这次唐突的拜访和提出的冒昧要求表示歉意。”他说话的方式真的让人感到非常舒服,“这本书出版之后,我愿意付给你一百万作为感谢。”
天哪,可恨又可爱的有钱人!他付一百万好像比一般人买个冰激淋还容易。等等---矜持、客套---我不能太过兴奋而失礼。“啊…不,费总,您太客气了。您提供了您的亲身经历给我作为写作素材,还反过来付钱给我,哪有这种道理?”
“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千秋作家,你答应了我的不情之请。”费云涵从皮沙发上站起来,再次伸出手来,“我该告辞了。”
我站起来和他握手:“费总,我答应您,三个月内就会让您和广大读者见到这本书。”“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费云涵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真的很感谢你。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将这件怪事和心中的苦闷倾诉出来。现在感觉好多了。”
“能帮到您我十分荣幸。”这也是我的肺腑之言,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要感谢他。
(4)
送费云涵离开后,我回到办公室。现在已经六点过了。但我暂时不想回家。我坐在舒适、柔软的皮沙发上,心绪万千。今天下午这个特殊的来访者,牵动了我若干种复杂的思绪。
首先,我真的要感谢给蕴含。他让我同时获得了下一本书的写作题材和一大笔可观的收入。一百万,就像是从街边捡到这么容易。再加上这本书本身的版税。我想我明年可以大半年不用工作,到国外一个美丽悠闲的地方去好好度个假了。
和费云涵这样的人相处,实在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他拥有每个男人想要的买个女人需要的一切---也许,除了那张时刻伴随着他的恐怖的脸。他魅力十足、风度翩翩、毫无搭架子,说话做事又总是那么得体,不会让你感觉到大人物的那种压迫感。其实他心里十分明白,他所讲的这件事,换成任何一个作家都不会放过---这无疑是一个绝妙的写作题材!但他却再三表示歉意,好像自己真的提出了什么不情之请。这种处事风格会令所有跟他接触的人都感到非常舒服。上帝,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上他了?
但是,他越是这样客气和温和,就越增加了我心中的负疚感。
有件事,我在他一开始说那件管事的时候就想到了,但我一直没告诉他。
现在,我需要仔细回忆大概两个月钱的一次会面。我要把这两件事情整合起来。
打开抽屉,翻出记录来访内容的笔记本。我往回翻了数页---找到了!没错,2月16日的记录。
为了让听故事的人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必要将2月16日发生的是简要叙述一下。
那天跟今天一样,是和来访者会面的日子。前面来的几个人我就不提了,直接说关键的那个人。
她走进我办公室的那以瞬间,我就意识到这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年龄大概在三十七八岁,有可能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大些,当然是拜高档化妆品和保养品所赐。她相貌出众,身材匀称,气质高雅。身穿一件价值数十万的高档皮草大衣,一条白色水貂披肩随意地披在肩上,在摘下灰色鹿皮手套时,一大块方形钻石在闪闪发光。这女人浑身都在辐射着金钱的光芒。当时我就敢说,她不可能是一个人前来。在这栋大楼的下方,肯定正停着一辆高档轿车,里面坐着司机和保镖。那个时候,我没法准确猜出来她的身份,而现在我显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