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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瞪瞪、飘飘忽忽之中,季宁置身一座黑暗森林。
一切都显得虚幻、飘渺。行走没有声音,触碰没有实感。
这是哪儿?季宁环顾着四周黑压压的树林——好熟悉的感觉。他分明感觉到,这是他所经历过的某个场景。
哦,对了,这是安葬小姨的那片山林。我怎么到这儿来了?真奇怪,他一点都不害怕。
这时,季宁看到影影绰绰的树林中,一个人正缓慢地朝自己走过来,越走越近。他渐渐看到她的脸了——咦,这不是小姨吗?她应该睡在这片土地里呀,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季宁想走过去问问小姨,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觉得这真是太荒涎了——我居然看到一个死人,还想和她说话——几乎是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他明白过来了,找到了解释这种荒诞场面的
理由。
这是一个梦。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小姨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看到了她的脸。苍白、无神,腮帮上有一块腐肉在慢慢往下掉。
季宁的呼吸紧促了。这不好玩,这不是那种带有幻想或浪漫色彩的美梦,而是一个噩梦。
我得赶快醒过来,在她完全靠过来之前。事实上,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小姨——或者说那具腐尸,已经快到眼前了。而这时,季宁才想到——我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自己从一场噩梦中
醒来呢?
他使劲睁眼睛,但似乎只能控制梦中的自己。他想大声呐喊,却发现尖叫被憋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还能想到的就是拼命向后跑,但双脚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挪动
。季宁开始慌了,他惊恐地发现,在这个噩梦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无法控制和摆脱这个恐怖的梦境!
那双蜡白、腐败的手慢慢抬起,像蔓藤一样缠绕过来,仿佛要将季宁紧紧箍住。随即,那张吊着腐肉的脸也贴了过来…季宁吓得紧闭双眼,全身僵硬。而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
语音,是前两天晚上听过的、豆豆所念诵的那段咒文——季宁心中惊骇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梦中也会听到这恐怖的声音!
此种惊吓今季宁变得清醒起来。他从没有在梦中如此清醒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没法醒来!他甚至能想到自己此刻的真实状况——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紧闭双眼、满脸
痛苦、瑟瑟发抖。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既然都已经如此清醒了,为什么还是无法睁开眼醒过来呢?
一只像蛇一样冰凉的手滑过季宁的脖子,他的后背产生被指甲所抠的痛楚,他甚至感觉到那双手渐渐地陷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在梦中,这具腐烂的尸体似乎要和他融为一体。他不知
道这意寓着什么,但他知道,这很不正常,这不是普通的噩梦。
无论如何,我都要拼一下。他惊惧地想着。
季宁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是一个万丈深崖。他很怕,即使是在梦里,他也非常害怕坠落到这个黑暗的深渊之中——这深渊看起来似乎仿佛直通地狱。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沉溺在这
恐怖的梦境之中,我得…夺回自控力。
拼了!季宁咬紧牙关,向山崖下奋力一跳——
“咚”地一声,季宁被疼痛所唤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从沙发上滚落下来——但随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个噩梦跌落到了另一个噩梦之中。
在他的眼前,客厅的地板上,画着一个直径足有一米的巨大红色咒符,比他前两天晚上看到的要大出好几倍。咒符的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分别点着四支蜡烛。跳跃的烛光中,豆豆坐在正前
方,闭着眼睛,念诵咒语,脸上变换着的明暗色调显得诡异莫名。
季宁很想从地上爬起来,再次阻止这一切,却发现身体绵软无力,行动困难。渐渐地,他的意识模糊起来,某些东西似乎渐渐离他远去了…
在季宁失去意识的同时,豆豆停止念诵,身体晃了两下,朝一边倒去。
几秒钟后,季宁的父母“砰”地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来——刚才季宁从沙发上掉下来的声音把他们惊醒了。
当他们走到楼梯,从上面看到了客厅里惊人的一幕——季宁和豆豆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地上是偌大的红色咒符和燃烧着的蜡烛——季宁的父母震惊得呆若木鸡,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
回事。惊呼一声后,妈妈冲到儿子身边,摇晃着他的身体,大声喊道:“季宁,季宁!发生什么事了?”
剧烈摇晃中,季宁苏醒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嘴唇颤动了几下,竟冒出一句:“姐…”
妈妈蓦然怔住了。“季宁,你叫我什么?”
“姐…”季宁的语调听起来和平常不一样,像是换了一个人。“姐,真的是你吗?”
妈妈回过头,和同样张大嘴巴发愣的爸爸对视了一样,两人脸上的神情就像是生吞下了一只活老鼠。
就在这时,被妈妈扶着坐了起来的季宁忽然呜咽一声,对着斜前方凄厉地叫道:“妈,你…放过我吧!”
季宁的父母大吃一惊,顺着“儿子”的眼光望过去,瞪大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外婆拄着拐杖站在了楼梯上。
此刻,她嘴唇掀动,身体颤抖,神情凄然地望着“季宁”说道:
“慧云,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季宁的妈妈望一眼儿子,又望一眼母亲,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但她麻木的大脑此时无法转动了,只能惊骇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们。
外婆艰难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季宁”面前,对旁边的人视若无睹。而“季宁”深埋着头,根本不敢直视面前的人。直到外婆说道:“慧云,我把你召回来,就是想让你亲口告
诉我,你…为什么要自杀?”
“妈…我有我的苦衷。我在留给姐的遗书上说了,我只想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中去,我只希望不要受到打扰。妈,求你不要逼问我了,好吗?”“季宁”苦苦哀求。
“你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把我当妈了吗?”外婆激动得声带发抖。“慧云,你是不是一直怪我,从小就偏袒你姐姐。我让她出去读书,然后又到城里来跟着她住。把你一
个人留在农村,让你们孤儿寡母受苦。你一直都在恨我,对不对?”
“不…”“季宁”捂着脸哭了起来。“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季宁的妈妈浑身猛抖起来,她走过去望着外婆。“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慧晴,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慧云的亡灵,就附在季宁身上。”外婆沉声说道。
妈妈恐惧地捂住了嘴。“为什么…会这样?”
“这件事我瞒了你很多年。现在,该告诉你了。”外婆凝视着她的大女儿。“我,是一个灵媒师。”
妈妈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外婆。季宁的爸爸也完全懵了,张着嘴站在一旁,像石雕般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从小就害怕这一类灵异的事。我同意你出去读书,就是想让你离这些事远一些。”外婆缓缓扭头望向“季宁”。“慧云在我身边,她是知道的。但我叫她不要告诉你,并吩
咐身边的所有人都瞒着你。所以,你一直不知道。”
外婆深吸了一口气。“后来,你在城里工作、定居。我就过来挨着你们住。慧云一直不理解,认为我是想到城里来过好日子。但实际上,你们两姐妹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这件事我没
跟任何人说过。”
外婆目光移向“季宁”。“慧云啊,现在当着你姐姐的面,我告诉你吧,我当初选择到城里来挨着你姐姐住的原因是——我发现我有了一个继承通灵体质的外孙。”
季宁的妈妈惊恐地语无伦次,她剧烈地摇晃着脑袋。“不,不会…你说的是…”
“没错,就是季宁。”外婆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是某种宣判。“在他几岁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孩子有这种能力。我知道,他是(隔代)遗传到了我的通灵体质。”
“当时那个年代,尤其是在老家那里。一个真正的灵媒师是受到所有人尊重和敬仰的职业。我当时想,如果我能将季宁培养成继承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外婆说到这里,埋下头去,神情无比悲哀。“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时代在发展和进步,但也逐渐变得混乱、虚假。很多打着灵媒师幌子的骗子,玷污、亵渎着这个行当。致使许多
人——尤其是城市里的人,已经不再相信通灵这样的事。往日爱人景仰的灵媒师,如今已沦为江湖术士、甚至江湖骗子的代名词。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子再走这条
路…”
外婆望着“季宁”说道:“慧云,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当初并不是瞧不起你,不愿和你一起住,而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季宁”坐在地上抽噎着,擦着眼泪。
妈妈凝望着眼前的人——那是她的儿子,但动作、语调又像极了她那可怜的妹妹——她的头脑从没这么混乱过,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妈,你是怎么知道…慧
云已经死了呢?”
外婆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慧晴啊,你想瞒着我,是为我好,这我知道。但是你怎么瞒得住呢?我是一个灵媒师啊!慧云死之前,我就感觉到了一些预兆。之后,我通过灵力感觉到,我
的小女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再加上后来我略微试探——你们的态度把什么都暴露了。我强忍住悲伤,假装被你们蒙在鼓里。”
“为什么你要这样…”话说到一半,季宁的妈妈望着一边的豆豆,明白过来了。
“我和你们想的一样。”外婆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我不忍心让豆豆知道他妈妈自杀这样残酷的事,所以配合着你们,就是为了瞒住他。特别是,我那晚听到豆豆在电话里说,要他妈
妈每晚都打电话给他。为了让豆豆安心,我在夜里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假装成慧云的声音——你们不是一直都说,慧云的声音和我很像吗…”
季宁的爸爸此刻抱着豆豆,惊愕无比。“妈,那些电话,竟然是你打给豆豆的!”
“你们给我买的手机。我一直没用,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派上了用场…我装作慧云跟豆豆打电话的时候,忽然想到——我老了,腿脚又不方便,但我也许可以在电话里催眠豆豆,借助他来
向季宁施展通灵术,我只需要在之前做些准备就行了——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实在是想弄清楚慧云为什么会走上绝路…”
说这些话的时候,外婆的呼吸逐渐困难起来。“本来,我不打算惊醒你们,只想利用豆豆悄悄地把季宁引到某处,进行通灵…可惜前两次因为一些意外因素,都失败了——今天晚上,是
最后的机会,我不能再错过了。豆豆端给季宁的那杯果汁里,我放了一颗安眠药进去…”
外婆说到这里,丢掉拐杖,扑到“季宁”身上,老泪纵横。“慧云啊,妈把你召回来了,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吗?也罢,我们到那个世界去慢慢说吧…”
“季宁”惶惑地抱着外婆。“妈,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老了,通灵这种事,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体力…这是…我最后一次通灵了…但是没关系,慧云,妈对不起你,只能陪你上路,来弥补你了…”外婆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身体渐渐滑了
下去。
“妈!”季宁的爸妈都跪下来,几只手一起扶住外婆。“季宁”更是哭得肝肠寸断。终于,“他”悲痛欲绝地说道:
“妈,不要…我不要你陪我!好吧…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得了一种可?怕的病!豆豆的爸爸也是因为得了这种病,才会选择离开我们的。因为这种病是绝症,而且会传染!我不
想连累豆豆,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被传染上了,我甚至…无法面对豆豆!所以,才会…”
“是吗,这么说,不是因为我…”外婆闺上了眼睛。“么女啊,我们…一起走吧…不管怎样,妈都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外婆的头彻底耷拉下去,倒在季宁怀中。与此同时,季宁的身体一阵抽搐,某些无形的东西从他体内抽离出去了,他抱着外婆一起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十八、一个月后
(季宁日记)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之所以现在才记录下来,是因为直到今天,一些事情才终于得出了结果。这件事总算要划上一个句号了。
现在想起来,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只是,当时没有引起重视,也根本不可能想到,这小小的‘不对劲’,竟然会是后面那一连串恐怖事件的开端。实际上,出乎我意
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没有想到,自己的外婆竟然就是小登(村长的女儿)口中那个‘早就离开了的、最厉害的灵媒师’:我也不可能想到,外婆竟然会偷偷利用豆豆的绘画颜料来画那些咒符、教豆豆咒语,
并且用电话催眠豆豆,借他对我施法:而最令我感到意外的就是——我,竟然才是那个被遗传到了通灵体质的人。
这实在是十分地讽刺——我之前怀疑豆豆有通灵体质,甚至怀疑小姨本身,但我居然没想到,跟他们有着同样血脉的我,也有这种可能——不幸的是,事实恰好如此。
当然,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我能在镜子、床上、或其他一些地方看见小姨的亡灵——我只是在想,当时我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一点呢?也许我真是被吓傻了吧。
小姨自杀的原因——我感到非常悲哀。在老家那个仍然愚昧落后的小乡村,如果有谁承认自己患上了AIDS(艾滋病),似乎就意味着向所有人宣布他(她)是一个不检点的人,会遭到所有人
的唾弃和鄙视。殊不知,在艾滋病的传染途径中,共用注射器是很大的一类。
当年,豆豆的爸爸为了贴补家用,秘密地去卖过血。他就是这样感染上AIDS病毒的。当他意识到自己患上绝症的时候,选择的是默默离开,到某一个地方去迎接死亡。而几年后。小姨在
得知自己也被感染上病毒之后,竟然和小姨夫选择了同一条路——好像这是唯一的解决途径。
这些事情,我是后来从筱凡那里听说的。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一些看似没有关系的人或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我早就该通过她父亲的职业而联想到什么——筱凡的父亲是
医院艾滋病专科的医生,最近升为了主任。他从医院的病历档案中,发现几年前矿石村有一个男人被确诊患上了艾滋病,却没有进行任何治疗就走了。他由此想到,也许应该找到这男人
的家人,检测一下他们是否被感染,从而预防艾滋病的传播和扩散。
毫无疑问,那个男人就是豆豆的爸爸。而筱凡的父亲到矿石村去找到了小姨,把这些事告诉了她,并要求小姨去医院进行免费检查。
为了豆豆,小姨瞒着所有人悄悄到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悲哀而残酷的——她真的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只是现在暂时没有发病的症状(艾滋病的潜伏期有时长达数年)。小姨无法接受这
个事实,她害怕自己会将病毒传染给朝夕相处的儿子,也害怕看到自己发病后的样子,更不知道村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看待她。所以,她央求筱凡的父亲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
去。筱凡的父亲答应了她,但他没想到,几天之后,小姨就将这个秘密带进了坟墓。
筱凡告诉我,她爸爸在家里说起过这件事,并提到矿石村这个姓徐的悲惨家庭中还有一个7岁大的男孩,尽管他感染的可能性较低,但也必须接受艾滋病检测。那天下午,筱凡听到豆豆
名字的时候,有些猜到了。回到家后,从她父亲那里得到了证实。但筱凡的父亲反复叮嘱,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必须尊重病人的隐私。所以直到几天前,筱凡听到我在电话里说,我
们已经知道小姨自杀是因为她得了某种绝症后,她才把这一切告诉了我。因为她意识到——当他父亲来找我们,提出要豆豆接受艾滋病检测的时候,我们还是会知道的。
关于豆豆,我不得不说,他比我们想象要坚强得多。从他得知妈妈已经去世这个噩耗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天了。豆豆现在的情绪和饮食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他现在没以前那么活泼了
,变得沉默寡言。我们知道,他心中的伤痛,只能用时间和关爱来慢慢抚慰。
外婆的坟墓就埋在小姨旁边。我们全家都觉得,这可能是外婆的心愿——外婆活着的时候,始终想念着老家的那片山林,现在,她可以长住在那里了。还有她的小女儿和她做伴。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我自己,有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如果我具有通灵体质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和家人)一直都没发觉呢?而外婆是怎样看出来的,就更是一个谜了。也许——
我猜想——我只能看到自己亲属的亡灵吧。算了,这种事情我不打算深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筱凡)——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
明天,我们会到外婆和小姨的坟上去,有一些消息要告诉长眠于地下的她们。现在是晚上11点30,我得休息了。我想,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写得最长的篇日记。”
尾声
季宁全家,连同豆豆一起,站在外婆和小姨的坟头前。白菊花和马蹄莲分别摆在两个墓碑之上。
“说好了,今天谁都不许哭。”妈妈说。
季宁和豆豆一起点头。爸爸对妈妈说。“你来说吧。”
妈妈蹲下身去,轻声呼唤着:“妈、慧云,我们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豆豆的最后一次检测结果出来了,他很健康,没有染上病毒。慧云,你可以安心了。我们会把豆豆当成自
己的儿子一样抚养长大…”声音哽咽了。
“说好了的。”爸爸在一旁提醒道。
妈妈缓缓站了起来,捂着发红的鼻子。
“豆豆,该你了。”爸爸拍着豆豆的肩膀。
豆豆手里捧着两张画,是他之前不愿让人看到、失败多次之后,才终于成功完成的“全家福”。他把画分别平铺在两座坟前,用两块石头压住。
“妈妈、外婆,你看,我们大家都在这儿呢。你们不会孤独的…”他没有哭,脸上全是泪。
在山头上默默地站了好久,他们沿着崎岖小路下山。
走到山脚下,一阵风从后面吹过,刮到季宁的后颈窝中,他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
他的神情凝固了,脚步停了下来。
妈妈转身问道:“季宁,怎么了?”
“没什么。”季宁深深地凝望着那远方的山头。“只是掠过脸庞的风而已。”(《灵媒》完)
在莱克讲述故事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一丝停顿或错误,他有条不紊地将这个令人发怵的故事娓娓道来,最后的结局也出乎人意料,令人回味悠长。整个过程进展得太过顺利,反倒让人怀
疑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这个叫做《灵媒》的故事,真的是你刚才即兴创作的?”北斗最先发问,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我说了,不完全是即兴创作。我想好了故事的大框架,只有中间的一些具体情节和最后的结尾是即兴创作的。”莱克答道。
“即便是这样,也很了不起了。”龙马说,“克里斯说的没错,你确实不是泛泛之辈。”
莱克皱了下眉,他不确定龙马说的这句话是在夸奖还是针对他。
龙马看出了莱克的困扰,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是真的觉得这个故事非常棒。”
“那么,我们开始打分吧。”荒木舟说。
一样的评分流程。最后莱克的故事得到了9.0分,成为目前最高的分数。但他并没有流露出欣喜之情。似乎只要能够在不犯规的情况下顺利进行游戏,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南天将莱克的分数记录下来。
莱克讲故事的语速相对较慢,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暗火作为下一个讲故事的人,显得有些压力。他到柜子里拿了一些食物和水,说明天白天就不下来了,要在房间里专心准备他的故
事。众人完成了今晚的“工作”,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这个晚上看起来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就要这样平淡地度过了。
南天躺在床上,思索着一个问题——从目前的各种迹象来看,莱克讲的这个故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有犯规——它既没有和以前讲的那三个故事雷同,也没有和现在发生的任何事情撞车
。
这样看来,莱克真的想出了一个避免犯规的方法?难道后面的人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躲过一劫?
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性。
主办者显然是不会令自己犯规的。
这念头刚一产生,南天又轻轻摇着头将它否决了——莱克现在是第四个讲故事的人,如果唯独他没有犯规,而其他的人都犯规了的话,那未免显得太可疑了。这不符合那个狡猾主办者的
风格。
不过——南天又想到——现在还不能判断后面讲故事的人是不是会犯规。也许这个游戏越进行到后面,大家就会越小心谨慎…事态的发展是无法预料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想着想着,南天感到困倦了。他阖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所改造后的废弃监狱显然修建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每到夜里,就是死一般的寂静。虽然每个房间都比较隔音,但这种超乎寻常的安静却仍然能将一些声音带进他们的耳朵。
南天一开始是没有听到这声音的,他睡得很熟。后来声音变大了,才将他从睡梦中拖曳出来。
有人在走动,或者是…跑步。南天仔细辨别着,听出这声音来自楼下大厅。
南天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竖起耳朵又仔细倾听了一阵——没错,是人的脚步声,时快时慢。如果这声音出现在一家健身房里,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慢跑的声音;但在这种特殊的场
合下,却显得十分诡异。
一连串的问题迅疾在南天的头脑里冒了出来——是谁?谁会半夜三更到楼下去走动或者跑动?发生了什么事?
南天小心谨慎地从床上下来,慢慢靠近屋门。他将耳朵紧贴在门上,声音愈发清晰了——真的是有人在楼下绕着圈跑步,或者是原地跑步。
南天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他觉得有些可笑——当前这种情形下,谁还有雅兴锻炼身体?就算是也不该深更半夜出来跑呀。这样一想,他觉得有些不寻常了,恐惧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