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颜和黎语蒖双双眼观鼻鼻观心。
叶怀光把合同摔在叶倾桓面前,让他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叶倾桓被叶怀光的怒火吓到,不敢撒谎,磕磕绊绊地说:“是、是我认识了这个厂家的一个代理,代理跟我说想请我帮个忙,让我签一份采购合同给她,她拿去做做样子,告诉其他跟他们厂家询价的人他们和我们是有合作的,别人一听到是这样的话,就能买他们的货了……她说不会真给我们发货也不会问我们要钱的……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平时不也常说出去多交朋友多帮助别人,以后的路会好走,于是我就随便签了份合同给她……”
叶怀光暴怒:“你没长脑子吗?合同只要签了就具有法律效力,你居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叶倾城在一旁孝顺地劝着:“爸,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来帮您问老四,您先别急!”叶倾城扭头冲着叶倾桓问,“四弟啊,你说的这个代理,是男的女的啊?”
叶倾桓脸色铁青:“老三你别不安好心跟着煽风点火!男的女的又能怎么样!”
他这样的回答让叶怀光对事实一下了然于胸。
“老四你说,代理是男的还是女的!”叶怀光敲着桌子问。
“……女的……”
叶倾城嗤的一声笑:“恐怕还是个能把人迷晕乎的大美女!”
叶倾桓瞪他:“老三你闭嘴!”
叶怀光直接把面前的杯盖捡起来朝叶倾桓丢过去:“没用的东西!你跟我滚出去!”
叶倾桓狼狈躲开杯盖,可怜哀求:“爸,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被那个女的给下套了!求您别生气,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善后!”
叶怀光指着门口:“你要是有本事善后,这批货就不用堆到我们家门口来了!你去把你手上的项目交接一下,明天不用到总部来上班了,出去!”
叶怀光问会议室里的人,谁能善后这件事。他的目光直接从叶倾霞脸上掠过,落在叶倾城脸上:“老三你说,应该怎么办!”
叶倾城耸耸肩:“还能怎么办,老四确实是给人家签了合同,我们也只能认栽了。”
叶怀光对他一脸失望。他看向叶倾颜:“老大你说呢?”
叶倾颜想了想,说:“先试着和对方厂家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撤销这批货吧。”
叶怀光点点头:“那这事就先交给你来处理!”
第二天,黎语蒖替叶倾颜出征。她赶到发货厂家,找到老板,说明了事情经过后,和老板商量是否能够退货。
老板却是一副赖皮的态度,绝口不提退货事宜,只说黎语蒖在污蔑他手下的代理,要叶家赶紧付了货款,否则法庭见。
黎语蒖从老板的态度上推敲出那个女代理的下套行动绝对不是出自她一个人,她后面一定有她这个boss的支持,只是不知道这整件事的大Boss是不是这个boss,还是这个boss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这一天的沟通基本无效,老板始终态度强硬,耍横到底,黎语蒖铩羽而归。叶倾颜安慰她,和平解决不了这件事就算了,别强求。
但黎语蒖想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再过去一次。假如这次老板还是耍无赖,就找个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狠揍他一顿,揍服最好,揍不服也能解解气。
而第二天,当黎语蒖出门准备赶往发货厂家的时候,她居然在家门口看到了徐慕然。
她叹口气,想假装看不到他,又觉得这种刻意是在抬举他的存在感。
所以算了,还是说句话吧。
“徐大少这么早就阴魂不散啊。”黎语蒖面无表情的问。
徐慕然笑了一下:“女孩子一张嘴讲话就这么难听,当心嫁不出去。”
黎语蒖翻白眼。你管得还真够宽。
徐慕然看着她笑:“你们家四舅舅那事,我也知道了。”
黎语蒖不由挑眉:“这事你凭什么会知道?”真是哪有事哪到,简直就是个职业欠巴登。
徐慕然也挑挑眉:“你觉得四大家族是什么关系?彼此独立的个体吗?那你太单纯了,四大家族之间有着一张隐形的网,每个家族都在其他家族用不同方式安插了自己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黎语蒖的第一感觉是有点毛骨悚然。她的第二感觉是,这帮人为了挣点钱至于这样吗。然后是她的第三感觉,她有点无奈的想好吧也许这就是现实。
黎语蒖问徐慕然:“那么徐大少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徐慕然反问她:“你看出这件事的端倪了吗?”
黎语蒖不想说没有,于是保持沉默。
徐慕然看着她笑了,说:“你要是想到了,就当我散步迷路顺便过来看看你。你要是没想到,那我就散步迷路顺便过来点化点化你。你别把人性想得太简单,因此错过事情真相。你可以想一想,叶家三房的叶倾桓出了事以后,谁能得利?”
黎语蒖沉默。她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因为在潜意识里,她用自己的思维覆盖了别人的思维,她认为叶家的人就算窝里斗得凶,但总不会为了斗自己人而找外人来损害自家利益。
所以她确实是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吗?
顺着徐慕然的问题,她默想了一下。如果三房出了事,能得利的是大房和二房。大房的她和叶倾颜是不屑做这些腌臜事来博取利益的,那么就剩下三房的叶倾城能从中得利了。
回想之前生日宴上叶倾城对叶家老四能进集团总部的不乐意以及前天会议时叶倾城的表现,黎语蒖心中一动。
等一下她得去诈一诈那个老板。
她抬眼瞄向徐慕然,话锋一转:“我们家的事,你还真够操心的!你这么上赶着帮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徐慕然看着她,目光变得幽深:“我的目的一直很明显来着,我对你有好感,我在想方设法让你对我也有好感,就这么简单。”
黎语蒖看着他一派真诚的样子,有点接不下去话了。
她发现自己对徐慕然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反感了。
他那扇以前一看见她就要嘚瑟着开屏的大孔雀尾巴,最近还挺收敛的——他现在看见她,那条大孔雀尾巴顶多会抬起来抖落两下,然后就很识趣地耷拉回地面去。
黎语蒖想了想,对徐慕然说:“谢谢你的点化,我十分感动,我会怀着这份感动之心把你安插在叶家的耳目都挖出来给你送回去的。”
她在徐慕然微笑却说不出话的表情里,一脸“感动”的和他擦身而过。
黎语蒖这回到发货厂家老板办公室后,开门见山问老板是不是还是坚持昨天的意见。
老板把袖扣一解,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大片很富有流氓气质的纹身。
“对,就是坚持昨天的意见,你们叶家赶紧给钱,不然咱们就法庭见!法庭见要是等不及,那咱们就先用拳头见一见!”
黎语蒖最受不了别人跟她叫嚣武力。
她起身把老板办公室的门反锁,然后走回来,对老板说:“那我们就先用拳头见一见。”
五分钟后。
老板顶着一张乌眼青的脸,跪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求饶。
黎语蒖拍拍手,掸掸衣角,云淡风轻地问:“服了吗?”
老板哭唧唧地哀嚎:“服了服了!”
黎语蒖掰指响:“服了就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你要是不老实回答,那就是你还没服。”
老板揉着脸:“姑奶奶你赶紧问!”
黎语蒖问:“这件事,是谁在你身后指使你这么做的?”
老板瘪着嘴,憋了半天后,指着自己脑袋,说:“算了你还是再打我一顿吧!我发过誓要是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我后半生就不举!”
黎语蒖点点头:“行,你讲义气,那这样,我来讲,你听着,如果我讲得对,你就嗯一声,我要是讲得不对嘛……”
老板挺起身小心地问:“咋样?”
黎语蒖:“就换你来讲。”
老板一下又萎顿下去:“这不还是要逼我不举嘛!”
黎语蒖没理他,直接开口:“你背后有个人,他才是这整件事的策划者,是吗?”
老板瘪着嘴:“嗯。”
黎语蒖:“因为质量存在问题,你有很多货滞销,你为这个事很发愁的时候,这个人主动来找你,说给你提供一个销货的方法,问你要不要一起合作,是不是?”
老板眼底闪出你“你怎么知道”的惊光:“嗯!”
黎语蒖:“他给你出了个主意,让你派个美女代理,或者干脆从外面找个女的扮成代理,去勾引叶倾桓,给他下套,做个局让他跳,然后你就可以把滞销的货一股脑都发给叶家了,是吗?”
老板:“嗯,嗯!”
黎语蒖挑眉:“为什么嗯两声?”
老板真诚地竖起大拇指:“那女的确实不是我这的!”
黎语蒖被他竖大拇指竖得有点啼笑皆非。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黎语蒖看着老板,一字一字慢慢问,“这个人是叶家的人,对吗?”
老板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好半天后,他费劲地挤出一声:“嗯……”
黎语蒖无声叹口气。
那个人出手真狠辣,为了扳倒叶倾桓,连让自己家里吃亏都无所谓。
她看向厂长,说:“今天咱们俩的谈话我都录音了,足够证明你和人做局诈骗。你回头就把那批货撤回来,我就当没这回事,要不然我就把录音交给警察叔叔去。”
老板哭丧着脸,不答话。黎语蒖咔吧咔吧的掰指响。
老板忙不迭地说好好好。
黎语蒖想了想,又告诉他:“回头你背后那位要是问起来,你就让他觉得我还不知道这事儿的真相,就说我是和你喝了顿酒把你喝服了,你因此心甘情愿撤的货。”
老板应声说着好。
黎语蒖拿出手机给老板听了听他们的谈话录音,在威慑良好的效果中,她满意地收工撤退。
黎语蒖走后,老板打了个电话。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苦哈哈地说:“那小妮子,太他妈邪乎了,打得我差点下半身和下半生都不能人道!为了繁衍子孙我约等于全招了,你自求多福吧!”
话筒那边传来几声轻笑。
第二天,残次货品全部被撤走。
黎语蒖去叶怀光办公室汇报情况时,恰逢叶倾城也在。
叶怀光对黎语蒖大大嘉奖一番。他好奇地问黎语蒖是采用了什么样的办法。黎语蒖说自己一顿大酒把对方老板喝服了。
叶怀光哈哈大笑,夸赞黎语蒖英爽豪迈是女中豪杰,并且约她改天一起喝酒。黎语蒖笑出一副腼腆的样子说好。
叶倾城在一旁全程不说话,只是眯缝着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黎语蒖。
第74章 是谁在捣鬼
黎语蒖从叶倾颜那里听说,叶倾桓被叶怀光彻底赶出了集团总部。此后他只能回去鼓捣鼓捣他和叶倾霞名下那两三家小破公司,除非他能从那几家小公司里做出惊人的成绩来,否则想再进总部非常困难。
黎语蒖觉得这样的庸才不放到总部去,其实是为总部的员工积德了。有些富二代,总以为家里钱多,挥霍一些也没什么要紧,怎么造祸都是天经地义,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所挥霍的每一分钱,都是员工们用劳动创造出来的宝贵价值。没有谁的劳动成果应该被这样践踏,哪怕伸出脚来的人是老板的儿子。对劳动不存敬畏之心的人,早晚会晚景凄凉。
这件合同风波摆平以后,黎语蒖收到了来自“一个烦人”的消息。看到他发来信息,黎语蒖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一个烦人在发来的简短文字间,不遮不掩直抒胸臆:合同事情解决了,是不是该请我喝杯咖啡呢?
黎语蒖呵地笑了一声。这个人总想让她请他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明明不是吃货,偏偏提的要求都离不开吃吃喝喝。
黎语蒖想了想,回复:不想请你喝咖啡。
一个烦人迅速发来信息:起码的知恩图报,黎女士总该有一点吧?
黎语蒖又是呵的一声冷笑。
几乎不想告诉他,她的真实想法了。
她撇着冷笑后还未及收回的嘴角,用手指触着手机屏幕:徐先生,听人讲话请耐心一点。这次不想请你喝咖啡;可以请你直接吃饭。
消息发过去的两秒钟后,黎语蒖的手机震动得像有人把手放在了电门上一样。
是徐慕然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黎语蒖翻了个白眼。有的人就不能对他好点,稍微好一点就要蹬鼻子上脸。
她耐着性子接通手机:“徐先生,没想到对于吃这件事您是这样的急不可耐。”
徐慕然不以为忤,他说起话来的声音低低沉沉地,还含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机会稍纵即逝,你的想法又变化多端,我不及时把握机会,明天你想一想后改变主意说要请我喝凉水怎么办?”
黎语蒖不想接他的茬,接了茬就是承认了他对她莫须有的言而无信的控诉。
徐慕然自己也不冷场,他话锋一转,把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我发你个地址,你现在就过来请我吃饭的话,会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顿了顿,他补充一句,“和叶家有关。”
电话挂断后,黎语蒖很快收到一个地址,是家开了很多年的日式餐厅。她直接打车过去,刚下车就看到徐慕然已经等在餐厅门口。
见到她,徐慕然迎了过来,眼角带着些许笑意与神秘:“我带你去包间,餐我自作主张已经替你点好,你进去之后默默吃就好,尽量不要出声说话。”
黎语蒖被他的故弄玄虚搞得有点蒙圈。
进了包间后,黎语蒖不由皱眉,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徐慕然选包间的品位太烂。
这个包间明显是一大间屋子用板子隔断成的两个小间,这样的包间不要求最低消费,但隔音效果极差,隔壁一群人呜嗷嗷叫嚷嚷地讲话声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黎语蒖忍不住皱眉说:“你不用这么体贴,想替我省最低消费,我们换个安静的房间吧。”
徐慕然却把食指抵在嘴唇中间,示意她噤声。
他凑近过来,黎语蒖下意识地往后退。
于是徐慕然再凑近一些,这回他抬手压住了黎语蒖的肩膀让她不能再后退。黎语蒖抖动肩膀想要甩脱他但未能如愿。
在擒拿与反擒拿的过程中,徐慕然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压低声音说:“别闹!等下仔细听隔壁在说什么,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选这间!”说完徐慕然立刻松了手。
他这一松手,让黎语蒖觉得自己刚提到喉咙口的一口气忽然变得无从发泄了。
她开始低头默默狠吃,把那口莫名的气化作食欲。
她越吃越有点觉得惊奇,徐慕然点的食物,居然她都爱吃。
真不愿意相信,她和自己一直有点讨厌的人,对于食物的味道,居然有相同的喜好。
她边吃边竖起耳朵听隔壁呜嗷嗷叫嚷嚷地谈话声。听着听着,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打开录音模式。
原来隔壁坐的那伙人里,有一个是叶家三房的销售主管,叫田崖,其他人是全国各地的采购商。田崖在推杯换盏间,反复向其他人许诺着大家将从叶倾桓兄妹那里得到丰厚好处的事情——他在替三房行贿。
他的嗓门很大,有人比较小心,劝他小点声,田崖却笑得张狂,说:“放心,我哥们是这家餐厅的大堂经理,这一区他今天只安排了我们这一桌!”
黎语蒖不由撇嘴嗤笑。愚蠢的人类。
这顿饭她吃得很久,直到把隔壁隔间那群人先吃走了,她才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徐慕然冲着她笑,笑容里有点邀功求表扬的意味:“这顿饭不白吃吧?”
黎语蒖冲他翻白眼:“这顿饭还不愚蠢呢。”
徐慕然哈哈笑。黎语蒖不理他,想叫服务员来买单,结果按钮按下后,过来的直接是店长。
店长毕恭毕敬地问有什么吩咐。
黎语蒖对他说:买单吧。
店长立刻一脸懵逼地看着徐慕然,讲话都变得磕磕绊绊:“老、老、老板,这是,什么情况?”
这下换到黎语蒖有点懵逼。
徐慕然笑着对店长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黎语蒖呵呵地皮笑肉不笑:“那么徐老、老、老板,这是,什么情况呢?”
徐慕然一脸谦虚:“小时候上学随意炒炒股玩了玩,挣了点钱不想交给我那个关系不怎么好的爹,于是就开了这么一家餐厅。但我其实骨子里是个低调的人,所以这里的人都以为餐厅是店长自己开的,只有我和他知道,老板到底是谁。”
黎语蒖觉得他话里想要表达的思想感情跟他脸上所展现出来的表情极其不符。她很想泼他一脸没喝完的味噌汤让他顿悟什么是表里如一的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