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一道动人女声,声线旖旎温柔,还叫人有些熟悉。
“是谁舍不得出国去工作了呀?”
黎语蒖和孟梓渊叶倾城齐齐转头循声看,是韩雯瑜和叶倾霞并肩款款走来。
孟梓渊出现赧然的表情,和韩雯瑜叶倾霞打了声招呼后,拉着叶倾城一起走开。
走出两步远时,他回身看向黎语蒖。他与黎语蒖之间隔着韩雯瑜和叶倾霞两道背影。他对她做了一个看手机的动作。
黎语蒖会意,轻轻点一下头。
韩雯瑜就着她的动作回头看,正看到孟梓渊转身走开。
韩雯瑜转回脸来,噗嗤一笑:“真够害羞的,这就不好意思的要走了!”她对黎语蒖送来友善夸奖,“语蒖,你够厉害的,年纪轻轻就一鸣惊人!以后有时间多到我的餐厅来坐吧!”
黎语蒖得体地谢过她。
站在韩雯瑜身旁的叶倾霞一直在上上下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黎语蒖。
黎语蒖被她扫射得心烦,做出微笑,问了一句:“五姨妈是看上我这件裙子了吗?”
她这声五姨妈叫得特别清脆动人,咬字清晰得直叫人听着声音就会忍不住遐想五姨妈一定已经老到有了满脸皱纹。
叶倾霞哼笑一声:“小姑娘,我是语萱的五姨妈,但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喔!”
黎语蒖望着她也是一笑:“五姨妈真见外。”
就不顺着你的心意撇清关系,就这么说膈应着你。
叶倾霞脸色一下变得难看,韩雯瑜打着圆场借着说要去认识一下其他人把她拉走了。
黎语蒖喘口气。
参加宴会真是累,得不断地应付各种牛鬼蛇神——有的脸上是神心里是鬼,有的脸上是鬼心里也是鬼。
她往转角处走,想避开这些神神鬼鬼歇一歇。
偏偏一只美艳小鬼就是不让她得到安宁。她刚站定,黎语萱就冲到她身边来。
黎语萱一张口就没什么好语气:“我看到三舅五姨妈来和你说话了!”
黎语蒖嗯了一声。
手包里的手机似乎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孟梓渊给她发了短信。
“明天一起吃饭好吗?”
看着信息,黎语蒖嘴角微微上扬。刚刚那种久别后重见的陌生感被冲淡了一些,之前那会让她有点小羞涩的情绪好像又可以回来找她了。
她回复孟梓渊:“好的。”
一旁黎语萱很不高兴地发声:“喂,黎语蒖,你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我在跟你讲话哎,你却故意和人发短信不理我!”
黎语蒖收好手机:“你接着说。”
不就是想发牢骚,你大姐我现在心情好,随便发好了。
黎语萱语气酸溜溜:“我可告诉你啊,二房三房那边可都没什么好心眼,别以为他们找你聊天是在跟你培养长辈情深!再说说实话你跟我们叶家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他们对我都没亲情,对你更不可能有!”
黎语蒖听到“我们叶家”几个字后,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
她看着黎语萱,正色说:“黎语萱,你姓黎,不姓叶,这话以后记着别说了,省着爸爸听到伤心。还有你妈妈在外披荆斩棘给你遮风挡雨,费了那么大劲把你养成无忧无虑的傻白甜,不过是想让你远离亲情斗争的大坑,她自己半辈子都在和亲人斗,她不想你和语翰还这样。所以以后二房三房怎样怎样,你不必管,好好活你的就成了,你别让你妈一片苦心白费。”
她说完看到黎语萱一脸懵逼呆在原地。
她绕过她,提着裙角往转角另一边走。等她刚走出去,耳朵里就听到一声轻笑。
黎语蒖扭头,看到叶倾城带着一脸好整以暇的微笑从从容容地看着她,一点偷听墙角的惭愧感都没有。
黎语蒖轻飘飘叫了声三舅,脚步不停,打算越过他去取杯酒来喝。
叶倾城却在她走近时突然踏出一步,挡在她面前。
他们两个一下离得特别近,要不是黎语蒖收脚收得干脆,恐怕就要撞在他胸口上了。
“什么是傻白甜?”叶倾城笑得很傻白甜地问。
黎语蒖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
拉开距离后,她扬扬眉,忍着不让自己翻白眼。
偷听完别人讲话还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提问,这脸皮的糙厚度,她也是服了。
她看着叶倾城,睁着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傻白甜是一种白糖,甜到齁嘴。”
叶倾城闻声挑了挑眉:“哦?这么甜?比甜到忧伤还甜吗?”
黎语蒖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声“靠”。
她三舅还真有一颗文艺的心。
“主要还是分人看,嘴弱的爱齁嘴,心残的爱忧伤。”
叶倾城笑眯眯看着她,眼角弯起来:“你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不错!”
黎语蒖非常想去拿杯酒来,不小心泼到她这有点事事的三舅脸上。
她呵呵地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说了声失陪,越过叶倾城往不远处的酒台走去。
还没等走到目的地,又有人从斜侧里冒出来,叫住她。
黎语蒖无语望天。
她想找个地方自己安安静静喝一杯歇一会,怎么就这样难。
她循声去看叫住自己的徐慕然。
“有事?”
徐慕然的眉眼在宴会厅金黄色光晕的笼罩下,越发丰神俊朗,秀逸不凡。
他看着黎语蒖,几乎有些小心地,提出邀请:“我们能不能一起,心平气和地聊聊天?”
黎语蒖叹口气。
她告诉他:“真的,其实我一直都心平气和,主要是你自己的态度没摆正。”
徐慕然冲她微笑。黎语蒖怀疑他是不是对着镜子计算过自己微笑时嘴角上翘的角度。
他嘴角扬起到刚刚好的位置,让笑容呈现出妖孽至极的韵味。
“我刚刚看到,你和别人聊天时,表情都挺好的,但一换到我这,你就好像面部神经坏死了一样。甚至我刚才叫你的时候,你一听到我的声音差点拔腿走掉,”徐慕然顿了顿,喘口气,小心地不那么有侵略性地,向着黎语蒖又近了一小步,然后盯住她的面孔,轻声问,“我很可怕吗?”
黎语蒖嘴角一抽。
你不可怕,你就是有点烦人。她在心里一脸麻木地吐槽。
她真心佩服徐慕然无声无息就能贴到一个女孩身前来的本事。如果说这不是他在百花丛中长时间游走而练就出来的本领,她甘愿去表演活人吞粪。
黎语蒖后挫一步,抬头看着徐慕然,微微一笑:“其实如果我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硬要往一起凑呢,你说是不是?”
徐慕然又向前欺近一步:“就算我们不是一路人,你那条路和我这条路,走着走着总要交错一下的,你说是不是?”
黎语蒖这回不后退了。她抬手抵在徐慕然胸口。她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搭在他胸前时他的身体似乎一震。
她把手抵在他胸口上,把他推远。
她看着他,说:“徐先生,两条直线的关系,除了相交,还有平行。我和你走在两条平行的路上,我们可以不用相交,永远不用。”
徐慕然看着她,嘴角渐渐抹平。那完美的上扬角度现在变成一条不愉悦的直线。
“是相交还是平行,话别说得这么早。”
徐慕然看着黎语蒖,幽幽地说道。
第70章 看脸的世界
徐慕然忽然表情一变。
从他眼角眉梢处开始蔓延开一种别有含义的笑纹。
他再度扬起嘴角。这次他只扬起了一边,这半边上翘的嘴角配上他眉眼间意味不明的笑痕,构成了一副非常生动的不怀好意的表情图。
“你现在算在这个行业里闯出点名气了,”徐慕然看着黎语蒖慢悠悠地说,“当然你也算给这个行业趟开了一条路,让后面的人看到,沿着你这条路往前走的话,会省下不少力气,等这条捷径走到最后,会轻松超越你也说不定!”
黎语蒖听着他的话,琢磨着他话里每个字组合在一起后所揭示的含义。
“所以呢?”
徐慕然看着她,挑着眼尾笑:“我们徐家对营养口服液也很感兴趣,所以,”顿了顿,徐慕然笑得妖孽至极,“今后还请多指教!”
黎语蒖闻声不由怔了怔。
她刚刚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不明生物的挑衅?
所以眼前这位大哥的意思是说,他看别人干一样买卖干得挺好,于是他也要来凑个热闹分一杯羹是吗?
真奇葩。他们现在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小女孩不理小男孩,于是倒霉熊孩崽子为了博存在感就想办法欺负小女孩。
这行为已经不单单是神经病了吧?简直是臭不要脸。
黎语蒖对着徐慕然嫣然一笑:“您放心吧,指教什么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想办法neng死你才是真格的。
徐慕然却看着她的笑容发起怔。
阴魂不散的美艳小鬼再次出现。黎语萱奔到黎语蒖和徐慕然身边,她左看看右瞧瞧,挣扎着到底先缠住她喜欢的大哥哥好,还是先对她讨厌的姐姐放炮。
徐慕然对黎语萱避之不及,看到她出现,趁着她眼神混沌纠结,匆匆对黎语蒖说了句话就急急撤走。
他说:“可不可能的,我们后面再慢慢聊!”
他长腿交替倒换,没给黎语萱反应的时间已经走出老远。
黎语蒖冲着他的背影嗤声冷笑。
她怎么就那么好约呢,想聊随时能叫出去聊一聊似的。
她身旁的黎语萱看着徐慕然远去,懊恼不已。她把这份懊恼加诸在黎语蒖身上,对她没好气地警告说:“黎语蒖,做人得懂得先来后到,徐慕然是我的,你别打他主意!”喘了下,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又说,“我知道你对秦白桦后来喜欢我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可那是他自己要喜欢我,我可没有答应他,这笔账你可别算在我头上,别为了报复我什么的来抢我徐大哥!”
黎语蒖忽然觉得黎语萱真是应该被人好好骂一骂了。她年纪长了,心智却一直还是个骄纵的小公主,她不知道她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既是对秦白桦当初一段真心交付的抹杀,也是对她自己本身的不尊重。
黎语蒖看着黎语萱,正色说:“你是没有答应他,但你也没有拒绝他。你不肯给予他伴侣的名分,却很享受他给予你的伴侣间的宠爱关心,黎语萱,就算你真的很漂亮,但漂亮不能作为自私的筹码和武器,因为早晚有一天你会色衰脸残的,你明白吗?”
黎语萱皱眉:“你是不是熬鸡汤熬上瘾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黎语蒖笑了:“行,鸡汤你听不懂,那我换个难听的说法你就听懂了,你嘴巴上是没答应秦白桦,但你也没有拒绝他,你一直把他当驴,你骑着他在找马。所以假如以你对秦白桦的所作所为为标准,之后徐慕然他要是自己愿意主动来找我,我也不需要刻意拒绝他的,你说是不是?”
黎语萱涨红了脸,又羞又恼:“黎语蒖,你神气什么?你是不是以为今天的宴会是为你办的所以你很嚣张?你别搞错了,你只是给我妈干活的,没有我妈今天你跟这个宴会一点关系都没有!”
黎语蒖在心里叹口气。她真是忍不住又要熬鸡汤灌给黎语萱喝了。
“黎语萱,”她字字铿锵地叫了黎语萱的名字,“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要搞清楚,我是去帮你妈妈,不是到你妈妈那里讨生活,我是为了想学到东西和替我们的爸爸分担。你担心我觊觎你外公家的财产吗?我告诉你,叶家的东西还装不满我的野心!还有——”她往前走了一步,凑到黎语萱面前,黎语萱吓了一小跳,皱着眉想往后面退,却被黎语蒖一把按住肩膀,丝毫都动不了。
她眼底浮现出一丝惊恐和疑惑:“你要干嘛?!”
黎语蒖笑出一副长姐如母的和蔼模样,把面孔凑近她,一字字告诉她:“还有好歹我们是姐妹,就算彼此再不喜欢,但我们是大人了,人前总得做出个姐妹友爱的样子,好让大人们放心,也别叫外人看笑话。爸爸身体不好,别让他为我们的关系操心。”
她说完松开黎语萱。
黎语萱一脸被人抡捶砸过的表情,懵懵登登,欲言又止,仿佛无限种情绪拥挤在一起,不知道该从唯一的出口先发泄出去哪一种才好。
她憋屈得直跺脚。
每次找茬都要反过来被鸡汤泼一脸,她这是什么命?
黎语蒖总算走到酒台前。
这条觅酒之路简直堪比西天取经之路,一路上妖魔鬼怪丛生,她一个一个应对下来,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得道飞升。
没有什么事,是比人和人打交道更累的了。
她端了杯香槟一口喝下肚,让淡淡的香甜顺着喉咙冲洗体内的厌烦和疲倦。
感觉刚要变好,妖魔鬼怪却偏又冲了出来。
叶倾城也走到酒台前来,他也端了杯香槟,喝一口,笑盈盈对黎语蒖说:“我看我是过继不了你了,整个叶家都填不了你的野心,你三舅舅我这点家产,你哪还能放在眼里呢!”
黎语蒖终于忍不住翻了今晚第一个白眼。
她把白眼翻得天翻地覆,以至于叶倾城看着她的白眼时都忍不住向后缩了下下巴瞪大了眼睛。
“三舅舅您偷听别人讲话的时候,可真是无所不在!”
她说完端了杯酒就走。
她的背影窈窕美丽,摇曳生姿。叶倾城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她的背影眯眼轻笑。
孟梓渊走近他身边,也拿了杯酒,冲他笑着打招呼。
而后孟梓渊很认真地说:“师兄,你这个外甥女真的很特别,我挺喜欢的,我打算认真追一追。”
叶倾城闻声挑眉,呵呵一笑:“梓渊啊梓渊,你这是壁垒不明呀,那丫头可是大房的人,你这是要背弃我呀!”
孟梓渊笑着回他:“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假如我娶了她,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从此就是孟家的人了,那么也就是师哥你的人,对不对?当然,前提是我们俩之间的同盟一直在,并没有反目!”
他笑得温文尔雅,用调侃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着这些话。
叶倾城嘴角噙笑与他对视。
气氛在真真假假间凝固着,不知下一秒会由谁来打破这份微妙的对峙。
徐慕然也走到酒台前来。
他挑了杯红酒,把酒杯端在手里轻晃,一边看着红色汁液撞向玻璃杯壁又退去,一边笑着说:“舅舅没有个舅舅的姿态、追求者也没有追求者该有的真诚,你们师兄弟两个还真是一对蛮搭的同盟!”
他的话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奚落。
孟梓渊皱了皱眉。叶倾城的笑容却丝毫不变:“听着徐少的意思,这是有后话要说啊!”
徐慕然呷一口酒,抬眼看着他和孟梓渊,也笑得真真假假地:“也没什么后话,就是觉得那丫头确实很有意思,我对她也很感兴趣,所以,怎么办呢?”他双眼盯住孟梓渊,目光灼灼,“我们摆个擂台比武招亲怎么样?”
孟梓渊稳定地保持住温文尔雅地微笑:“徐少真爱开玩笑,我们都知道詹宁宁那种美艳女郎才是你的菜,像黎家大小姐这种清粥小菜怎么入得了你的口。”
徐慕然继续晃着酒杯,红酒撞在杯壁上,像傍晚长了潮的海浪在拍打礁石一样,让人会忍不住带上点惊心动魄的担心,它们可别洒出来了。
“我在这给你交个底吧,”徐慕然看着孟梓渊,嘴角的微笑像是种攻心的武器,谈笑之间能叫人心慌意乱,“那女孩你别随便动她,你动她的话,我就动你。”
听到这句话,叶倾城挑高了眉。孟梓渊当即怔了一下。
随后他立刻恢复如常,谦谦君子般模样,微笑回答:“徐少果然爱开玩笑。”
一旁叶倾城不动声色,眯缝起眼看面前风景。
庆功宴后,孟梓渊并没有约黎语蒖吃饭。黎语蒖听说他直接出了国。
对此黎语蒖笑一笑没有什么特别感想。她想也许对于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来说,工作总是要比感情重要一点。
黎语蒖并不把情绪局限在儿女情长里,她觉得那东西应该顺其自然,如果特意去费心,就是很腻歪的一件事。此后她分心去学校取了毕业证,回来后就开始把全副精力都用在研究怎样在线下也拓开英塘口服液的销售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