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和胡杨的通话就结束了,挂断电话,几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田蜜,田蜜放下听筒,摇了摇头:“胡杨好像对这件事也挺纳闷的,他说他一直都是给年拥军用的安定,因为没有听年拥军提到过效果不好的问题,所以从来也没有给他换过药,并且他还提到,除了最近一段时间年拥军因为和他的老板娘,也就是桂秀琴关系紧张,所以情绪不大稳定之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已经不依赖于任何镇静药物,就能够自然入睡了。”

她的转述,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

“年拥军家的备用钥匙就放在大红灯笼饭店里头,桂秀琴知道,吴亮知道,就连齐冰都知道。并且吴亮因为回避前妻和妻子的矛盾,拿年拥军的出租屋当过避难所,齐冰试图‘捉奸’,也偷偷跑去过,唯一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到过年拥军家的人只有桂秀琴,但是却也没有人能证明她没有动过年拥军的钥匙,没有去过年拥军的家。”田蜜把这里面的关系捋顺清楚,“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里头,如果有人趁着年拥军不知道的时候换了他的药,都是有可能的。只是镇静类药物是有限制的,并不是谁都能够搞得到呀。”

“你忘了齐冰的病史了么?”墨窦忽然指出其中的一点关联,“上回你不是复印了她的病历么?她那会儿用的是哪一类镇静药品?”

田蜜连忙从厚厚的卷宗里翻出从精神病医院复印出来的齐冰病历,递给王纯,王纯接过来迅速的大略阅读了一遍,把病历复印件还给田蜜:“没错,齐冰使用的的确是思诺思。”

“那她岂不是——”墨窦立刻瞪大了眼睛。

田阳却把手一摆,不让他把话说得太满:“只能说有嫌疑,既然这个思诺思是比较常见的一种药品,那其他人也未必不能通过其他途径搞到。王法医,既然现在年拥军之前的用药种类需要更正,那他之前血液里的思诺思含量所代表的定义是不是也会发生改变呢?”

王纯想了想,点点头:“没错,如果他一直都是服用安定作为镇静药物的话,那他来自首那天抽血化验结果中,根据他当时血液中残留的思诺思成分,前一天晚上,在吴亮父子遇害的时间段里,他能够成功作案的几率非常小,可能只有不到百分。”

“那他的作案嫌疑岂不是基本上可以排除,只差进一步证实了么?”墨窦朝审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现在怎么办呢?”

“我的意见是先不放人。就像你刚才说的,年拥军嫌疑的排除,还需要最后的证实。”田阳不主张因为新的发现改变了侦破方向而让年拥军自由离开,“更何况,刚刚的情况,除了墨窦之外,其他人也都亲眼看到了,年拥军发病的时候状态的确不够稳定,我怕贸然的在这种情况下把他放回去,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情绪反复动荡,反而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你们怎么看?”

“你说的其实挺有道理,我只是觉得…”田蜜犹犹豫豫,对这件事挺有顾虑,“如果放他离开,或许他还会心里乐观一点,没准儿状态也会稳定一点呢?”

“你刚刚的那句话里,用了‘如果’,‘或许’,‘没准儿’,每一个词都体现了你对自己观点的不确定,或者说你对放年拥军回家这件事的底气不足。”陆向东一针见血的挑出田蜜刚刚那番话里存在的问题,“既然年拥军的嫌疑没有完全洗脱,以他的情况,我赞同田警官的意见。”

“我也。”墨窦也在一旁附和。

王纯笑着站起身,拿起自己带来的材料:“放人还是不放人这种事,我就没有发言权了,既然这样,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这边有什么需要就电话叫我吧!”

说完,她转过身,走过陆向东身边的时候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偏过头看了看他,没有做停留,径直的离开了。

“我去看看年拥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墨窦也站起来,到审讯室那边去看情况,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还睡着呢,一点反应也没有。之前我打电话那会儿田阳不是还说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么,怎么突然就又失忆了呢?”

“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也回答不了你,先听听胡医生和年拥军谈话的录音再说吧!”田阳把录音器放在桌面上,对其他人说。(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录音记录

把录音器里的录音资料倒回到最开始,每个人都安静下来,用心的聆听里面放出来的对话。

录音的一大坏处就是缺乏影像,大伙儿只能通过对话来在脑海里想象当时的情形。

起初只是一些寻常的嘘寒问暖,胡杨问,年拥军答,不知道是因为录音器距离胡杨更近,理年拥军较远,还是因为年拥军说话有气无力,没有精神,两个人的音量差距还是蛮大的,胡杨的说话清晰响亮,年拥军的回答则需要仔细聆听才能够勉强听得清。

“最近怎么样?休息的好不好?”最先开口的是胡杨。

他的话说完之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不知道年拥军是压根儿没有回答胡杨,还是用肢体语言进行了回应。

之所以存在这样的疑问,是因为胡杨接下来说的话并不能够推断出之前年拥军的反应。他在一段沉默之后,又对年拥军说:“好好休息才能保证一个好的身体状态,你在这里住着,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人为难你?”

“没有,”年拥军回答的声音很轻,隐约似乎还有啜泣声,“其实我在这里也不怎么接触其他人,住单间,定时有警察陪我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没人为难我。”

“伙食呢?这里的伙食怎么样?”胡杨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关切。

“伙食挺好,荤的素的搭配着,比在大红灯笼那会儿吃的还好呢。”

“可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好像瘦了点!”

录音安静了好一会儿,年拥军才开口回答:“吃不下。”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是不行的,不能事情都还没有调查清楚,你自己先熬垮了,你说对不对?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你还记得么?”

“记得,人自己本身是一个1。其他所有的东西,名声。钱财,这些都是0,只有1在,身后的0才有意义,如果1没有了。再多的0累积在一起,也还是0,没有意义。”

“你瞧,这话你不是记得很清楚么。那怎么还这么想不开。”胡杨重重的叹息从录音中传了出来。

年拥军又是一番沉默,许久才说:“胡叔,你不明白。”

“我活这么大年纪。比你经历的事情多多了,你倒说说看,有什么是你明白而我不明白的呢?”胡杨似乎打算借着这个,开始诱导年拥军开口倾诉。

“这和年纪没关系,你没有我生的那种病。你不明白我心里头的感受。”

“小年啊,这么多年,是谁和你一起面对你的疾病?除了你自己,还有人比我更懂你么?”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啊!胡叔,我知道你帮了我太多太多。我就算下辈子当牛做马,也未必能报答得完!可是以前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顶多是和别人打架什么的。想想你开导过我的话,我心里就会觉得又敞亮了。”

“那你这一次也多想想我以往是怎么教你的。”

“我做不到,胡叔,我做不到。”年拥军的声音里多了一些颤音,似乎他又哭了起来,“我也很努力的希望自己能够乐观起来,可是就是做不到!我每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一想到自己可能把吴老板和他儿子给杀了,我就害怕得浑身发抖!我忍不住一直想,如果人真的是我杀的,那被判死刑,现在他们是枪毙人,还是给人打毒药?我记得之前听别人说过,还有的国家是把人锁在铁椅子上电死!”

“小年,别说了!无端的自己吓自己!”胡杨的声音也严肃起来,不再是之前轻柔的安抚。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田蜜坐在桌旁,眼睛盯着录音器,脑海中想象着年拥军无助的缩在床角啜泣的样子,这正是她今天早些时候亲眼看到的画面。

“胡叔,我真的很害怕…”过了好一会儿,年拥军颤抖的声音才又微弱的从录音中传了出来,“我每天就这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每次他们来问我事情,我都又担心,又觉得有希望。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么久都没有定我的罪,肯定是说明我还是清白的,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们很久都不来问我事情,一定是水落石出了,水落石出了我却还关在这里,一定是因为我就是杀人凶手!有一天晚上,我还做了噩梦,我梦见吴老板和吴志达两个人满身是血的跑来找我,要我偿命!你说,这是不是托梦啊?是不是他们两个死不瞑目,来找我索命啊?”

“小年!你振作一点,不要用迷信的东西来吓唬自己。”胡杨自然是把年拥军的这个说法视为无稽之谈,“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相信你自己!一个躯壳里只有一个灵魂,就算失去记忆,你也还是你自己,不会是另外的一个人,你难道还不相信自己么?”

胡杨的问题抛出来,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可能是年拥军没有回应,并且反应很消极,终于,胡杨叹了口气,对年拥军说:“小年,虽然你被限制了行动,在里面,但是并不是没有人照顾你,没有人帮助你!如果有需要,我会尽自己所能帮你打点的。从我个人而言,我绝对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但是的事情确实特殊,我必须为你做好两手准备。所以这几天,我也发动手头的人脉,一直在为你打听律师,做一些咨询,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咱们至少不会毫无准备,好像无头苍蝇一样,你说对不对?”

“胡叔,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律师?你觉得我会被带到法庭上审判么?胡叔,你跟我说!我心里真的特别害怕!”年拥军的声调高了一些,听得出来声音里的恐慌。

“你是知道的,小年,我是个心理医生,但是我不是搞法律的,对警察的工作流程也完全是外行,一窍不通,现在的事情,我只能从自身来说,选择绝对的相信你,但是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需要走哪些程序,我没办法给你答案。原本我也并没有考虑过找律师的事情,但是向我的一个律师朋友咨询的时候,他认为在你家菜窖里找到吴亮父子的人头,这一点对你很不利,有必要事先准备一下。”

“胡叔,你说什么?”年拥军的声音变得干涩起来。

胡杨顿时收住了话头儿,沉默了。

“你刚才是不是说,老板和孩子的头…在我家后院的菜窖里…?”年拥军语速很慢,声音轻飘飘的。

“小年,你不要这个样子,现在这件事还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也有可能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你不要胡思乱想!”胡杨的调子十分急切,“你这孩子怎么凡是专往坏的方面去联想呢!我在外面替你操心,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安心的等待消息,能够乐观一点,你要是这样,我岂不是没有帮上忙,反而还帮了倒忙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特别感激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胡叔,你知道的。”年拥军似乎因为胡杨的不满而有些过意不去了。

“我不用你感激我,我要的不是你说什么感激的话!小年,我问你,咱们爷儿俩认识有多少年了?”

“差不多十年了。”

“胡叔对你怎么样?”

“胡叔,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那你相不相信胡叔?”

“我信!”

“那好!那胡叔也告诉你,我也相信你年拥军是个好孩子,是个善良的孩子,不管别人再怎么欺负你,也不管你和谁的关系再怎么不好,你也绝对不是一个会做出伤天害理事情的人!我相信你,你也得相信你自己,不然你就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明白么?”胡杨的语气很恳切,已然不再是心理医生惯用的谈话方式和语气,而是把自己当成了年拥军至亲的长辈一般。

沉默良久,年拥军终于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嗯。”

胡杨显然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对了!打起精神来!你就当这里是医院,你身体不好需要休息!然后好好睡觉,吃饱饭,把自己照顾好,等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胡叔来接你出去,到时候咱们俩好好的吃顿好的,喝个一醉方休!”

“等我出去了,我到胡叔家去,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年拥军迎合着胡杨的话说。

“好啊!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外面的事情,我会帮你打点好,方方面面都做好准备,无论事情怎么发展,你都不用慌!”

接着就没有了声音,等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是胡杨走出房间,把录音器交还给田阳时的说话声了。

田阳伸手拿过录音器,把它关掉,看着其他人。

没有人说话。

集体沉默了一会儿,墨窦站起来:“我还是再去看看年拥军那边的情况吧,从你们给他注射镇静剂到现在,这也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他匆匆的到审讯室那边去看情况,不一会儿就跑了。

“醒了!一个人眼睛直勾勾的在发呆呢!也不知道是恢复记忆了,还是没有!”他扫一眼在座的其他人,“现在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情绪波动

“这还有啥怎么办的,看看去再说啊!”田阳立刻站起来,打算去一看究竟。

“我也要去!”这种时候田蜜怎么可能甘心落后,连忙起身跟上。

“你去可以,但是呆会儿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他又好像在看守所那样发疯,你可不许往前冲的啊!”田阳不放心的警告田蜜。

田蜜点点头,把他不轻不重的朝前推了一把:“好啦,就你最啰嗦!我心里有数儿!”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没人再把年拥军当成是人畜无害的和平鸽,田阳、墨窦、陆向东、田蜜,四个人不少的齐齐来到审讯室门口,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把田蜜给隔在了后面。

他们的目的当然是处于保护,可是被三座“人墙”堵在后面的田蜜就很郁闷了,她本身个头就偏娇小,现在被这么一挡,别说门里的年拥军,就算是审讯室的大门,她都几乎看不到。

“你们至不至于啊?”她从后面戳了戳田阳和墨窦的后腰,陆向东那边她可没敢碰,一来不好意思,二来那怪胎好像一向讨厌和别人有什么肢体接触,“这还隔着铁门呢,你们当年拥军是练过崂山法术,会穿墙而过啊?!”

墨窦听了田蜜的调侃,也噗嗤一下笑了,连忙侧开身子让出位置,让田蜜能凑到前面来看看情况。

田蜜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看到年拥军躺在地上,一只手被手铐铐在一旁的暖气管子上,身下铺着几件值班室里的棉大衣,估计是刚刚把他带回来之后,为了怕他试图逃跑或者自伤自残。又要解决他昏睡之后的“舒适度”,田阳他们硬想出来的临时办法。

年拥军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只有起伏的胸口让人看得出来他是活着呢。而直直瞪着天花板的双眼证明他是醒着的。

“怎么这模样了呢?”墨窦之前留守重案组,对看守所里发生的情况完全没有概念,凭借之前田阳他们的描述也想象不出。只觉得年拥军的精神状态照比之前在公安局的时候相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田阳苦笑,把袖子撩上去。给墨窦看自己被抓伤的地方:“你觉得他在看守所那会儿要是这幅德行,我胳膊上会有这些么?我又没去帮谁家捉猫!”

墨窦咋舌:“那他现在的平静,概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我还真得做好心理准备!”

“管他真平静假平静,进去看看再说吧!”田阳嘴上说着,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审讯室的门。.

开门的响声惊动了年拥军,他仿佛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稍微抖了一下,眼珠朝门的方向斜过来,只瞥了一眼,就又转回去,继续直直的盯着棚顶。

“年拥军。”田蜜试着轻呼他的名字。

年拥军把脸慢慢的转过来,看着他们,眼神有些发散,不知道是不是与刚刚从镇静剂造成的昏睡中醒来的缘故。

“你恢复了?”田蜜见他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以为他已经恢复了。

年拥军又把脸转了过去,继续仰面朝上的发呆。

“我知道你们叫的应该是我。”就在田蜜忍不住以为他是故意不理睬人的时候。年拥军终于开口了,声音因为之前的吼叫而变得嘶哑,有气无力的,“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你们抓,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算看明白了,反抗有啥用!还不是再挨一针!”

说着,他泄愤一样的用没有被铐上的那只手狠狠的朝身下的地面捶了一拳。

“那你现在记得什么?”田阳问。

年拥军看也不看他,木讷的说:“什么也不记得。”

他的消极让三个年轻的警察面面相觑,目光忍不住纷纷朝陆向东投过去,陆向东看了年拥军一会儿,转身走到门外,对其他三人说:“让他静一静吧。”

重新锁好审讯室的门,回到办公室里面,田蜜才敢问:“你觉得他真的没恢复记忆么?还是明明恢复了,为了逃避问题,故意假装没有恢复?”

她的问题,同样也是此时田阳和墨窦心里的疑问,于是三个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陆向东这个被人公认的“**测谎仪”身上。

陆向东回头望一眼审讯室的方向:“刚才田蜜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没有做出对自身姓名迅速的本能反应,是他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应该是还没有恢复。”

“不行,我要给胡杨打个电话!不管他不麻烦,必须过来一趟!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年拥军沟通了!”田蜜心里面憋得直冒火,“反正他以前面对过这种情形,而且,年拥军是在和他谈完话之后发病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横竖脱不了责任!”

说罢,就气呼呼的打电话通知胡杨去了。

等她打完电话回来,田阳他们几个正在聊着什么,看到田蜜回来了,话题便打住,没有接着聊下去。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干嘛最近一个个的都兮兮的样子!”田蜜觉得不对劲儿。

“我们能瞒你什么啊!难不成我还能和他们合伙找个人贩子把你高价卖去给人当超龄童养媳呀?”田阳打哈哈,“对了,胡医生那边怎么说?”

“他说打发了现在正在进行中的病人就立刻过来。估计还要一小会儿。”田蜜打量打量三个男人,问,“那你们现在齐刷刷的坐在这里等什么呢?”

“等上菜呀!”墨窦一指墙上的挂钟,“你瞧瞧这都几点了,咱就算两顿并一顿,现在也不早了!”

田蜜一看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晚上快六点了,这一天里东跑西忙,又出了年拥军自杀未遂继而又再次失忆这么一档子事儿,概念早就被抛在脑后,中午的那一顿也一直没有腾出空吃。

不提还好,被墨窦这么一提,田蜜的大脑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身体的饥饿,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饥鸣。

“对了,咱们吃饭,年拥军也得吃呀!”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想起审讯室里还关着一个呢,之前的录音里年拥军自己也说,因为心里负担重,他在看守所里吃不下睡不好。

田阳示意她不用担心:“要不是因为他,搞不好我们现在就已经在吃泡面了,刚才墨窦打电话订了外卖,咱们也算是借年拥军的光吧!他在看守所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今天这么一通折腾,估计体力都透支了,说什么也得让他吃得舒舒服服。”

经过这一整天的奔波,这会儿大伙也都有些疲惫了,等待外卖的时候,谁也没有什么话想说,都沉默着,中间要不是田妈妈打电话来询问兄妹两个下班是否回家吃饭,搞不好田蜜都会在沉默中昏昏沉沉的打起瞌睡来。

又过了一会儿,墨窦接到电话,送外卖的人被挡在门卫室不放行,他接到电话立刻咚咚咚跑下楼去取餐,有咚咚咚的跑回来。

晚餐一到,办公室里立刻就充满了饭菜的香味,让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人更感饥饿。

“都别愣着啦,赶紧准备吃饭吧!”田阳把饭菜分给每个人。

田蜜接过自己的那一份,放在一旁,拿起替年拥军叫的那一份:“我先把饭给年拥军送过去吧!要不一会儿都凉了。”

“你放着,我去!”墨窦抢着要帮忙。

“让她去吧!”陆向东似乎认为由田蜜出面更加妥当,“年拥军现在处于失忆状态,对周围缺乏安全感,越是有威胁性的人或者事,越能激发他的防御本能,让田蜜去,或许会好一些。”

“可是,你瞧田阳那胳膊…”墨窦不大放心。

“我陪她一起去。”陆向东边说边站起身。

田阳和墨窦看他这么说,就没再反对,点点头了。

陆向东陪着田蜜,拿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来到审讯室门口,田蜜打开审讯室的门,年拥军还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仰面躺在地上发呆,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开门的响声都没能吸引他的注意,甚至饭菜的香味也未能让他做出任何反应。

“年拥军,肚子饿了吧?”田蜜绷紧着神经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饭菜给你端过来了,趁热赶紧吃,不然身体饿坏了!”

走到年拥军身边,看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田蜜蹲下身,把饭菜轻轻放在他身边的地面上,怕他因为一只手被铐住不方便用筷子,还细心的把特意为他准备的塑料勺子放在一旁。

就在她做好这一切准备起身的时候,一直没有反应的年拥军忽然伸手把盛放菜饭的餐盒一下子掀翻,滚烫的菜汤洒了出来,田蜜正要起身来不及躲闪,手背被泼了个正着。

一股**辣的痛觉从手背上传来,田蜜倒抽了一口凉气,本能的向后闪避了两步。

“我不用你们装好人!”年拥军大声的吼叫着,“我饿死也和你们没关系!少在这里摆出那副虚伪的面孔给我看!”

田蜜吃痛的皱起眉头,刚刚站起身,手臂就被陆向东从身后拉住。

“这种人,饿死也不为过。”陆向东拉着她就朝外走,临走前不忘冷冷的瞪一眼年拥军。

被他拉着关了审讯室的门走出去,田蜜不放心的回头看,生怕门没有关好:“你拉我去哪里?”

“去冲冷水!难道你想起泡留疤么?!”陆向东凶巴巴的回头瞪着她说。(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精神刺激

“我又做错了什么了?你那么凶干什么啊?”田蜜的手背火辣辣的疼,被陆向东这么凶巴巴的呛了一句,心里头自然委屈的不得了。

陆向东把田蜜拉到饮水机前,用冷水冲了冲她的手背,假装没听到田蜜的质问,冲了一会儿,一抬眼,看到田蜜还委委屈屈的看着,这才叹了一口气:“你没做错什么。我能对年拥军动粗么?”

“当然不能!你那会让我们犯错误的!”田蜜一听这话,立刻回答,“更何况——”

“更何况他现在还处于失忆的状况下,我知道你会说这些。”陆向东看着田蜜,又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但我也会有情绪。”

说完,他转身丢下田蜜自己走开,径直穿过办公室,开门走了出去。

田阳和墨窦听到田蜜之前吃痛的低呼后,立刻赶过去查看情况,见陆向东已经在帮田蜜冲水,就直接去处理年拥军那边,等把审讯室里的饭菜清理干净,重新关好门出来,正好看到陆向东急匆匆的离开了。

“陆博士去哪里?”墨窦看田蜜的脸皱成一团,以为两个人又拌嘴闹别扭了。

“我不知道啊。”田蜜无辜的看着他们两个,“话说的没头没脑的,然后就把我一个人扔这儿走了。”

田阳拉过她的胳膊,看看冲过凉水却依旧很红的手背:“疼不疼?这年拥军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怎么可能不疼,”田蜜小心的避开,不让田阳碰被烫红的皮肤,“倒也不能说年拥军不识好歹,虽然他是个人,这样的比喻好像不太礼貌。不够以他现在的情况,就和路边受了伤的流浪狗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陌生人锁了起来,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我们给他准备饭菜。他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发觉咱们是怀着善意的吧!”

“你说的没错。那是从公务的角度出发,如果从亲人的角度就是另一回事了。别跟我说你之前看到我胳膊上的伤都没一点感觉!”田阳开着玩笑。

田蜜也嘻嘻一笑:“你别说,我还真就一点感觉都!”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丫头!”田阳戳戳田蜜的额头,招呼她和墨窦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吃饭。

“那年拥军怎么办?”田蜜也不敢轻易去和年拥军打交道,但仍旧有些不放心。

田阳把她的饭菜推到她:“好啦,你先别操心其他人的事了,晚吃一会儿他也饿不死。你瞧刚才发起狂来的样子,力气还那么大呢,不会有事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把王法医叫过来,给他直接注点营养补充剂。”

田蜜把袖子卷得高高的,以免不小心碰到烫伤的部分,食物的香味还是那么诱人,不过经过了刚刚的那一段插曲,现在她的胃口比之前差了一点点。

饭没吃几口。陆向东就从外面回来了,一进办公室,看到田蜜和田阳、墨窦坐在桌前吃饭,原本伸向衣兜的手停下动作。把外套脱掉搭在一旁的凳子上,也做到桌前,打开自己的餐盒一言不发的开始吃起饭来。

“陆博士,你刚才走那么急,干什么去了?”墨窦问。

陆向东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私事。”

这个答案分明就是“谢绝闲聊”的信号,墨窦莫名其妙的看看田阳和田蜜,也没再说什么,四个人沉默着匆匆吃完了饭。

胡杨赶过来的时候,四个人刚刚吃完饭,正在收拾桌上的餐盒。

“小年呢?他在哪儿?情况怎么样了?你们怎么才跟我说他发病失忆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胡杨一反之前一贯的文质彬彬,一冲进门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当听到年拥军拒绝进食,还打翻了菜饭烫伤田蜜之后,胡杨的脸色更加难看,扫一眼桌上还没有来得及丢掉的餐盒,伸手一指:“你们怎么忍心这么做?!小年那发病,一个人被关着,你们却在这里大吃大喝!我不问你们警察的工作该怎么做,我就问,作为一个人,你们这么做对得起良心么?”

“你说的没错,现在我们的确都没有良心。”别人还没有开口,陆向东已经首先反唇相讥了,“因为我们的良心都借给你,好让你在这里能有足够的优越感作秀!”

胡杨表情一僵,目光投向陆向东,上下打量了陆向东一番,神情里多了些鄙夷:“读了这么多年书,难道都没有老师教过你,没有依据的人身很低级么?我看你还是太年轻!”

“既然你那么关心年拥军,那么有良心,得知他发病失忆,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过来?付给你诊金的客户终究比年拥军的死活更,不是么?”陆向东看着胡杨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微微一笑,“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都没有学会给别人穿小鞋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小辫子么?我看空活一把年纪,也未必有用。”

胡杨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从田蜜打电话给他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让他的指责和关切都大打折扣,陆向东把他的指责都换汤不换药的抛了回来,现在他仿佛被自己发射出去的炮弹击中,只有气恼的份儿。

田阳他们三个人看着陆向东,说眼神里隐含着崇拜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平时他们在查案的过程中,受到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指责不胜枚举,气场强大如程峰那种,还可以略微起点震慑作用,让对方有所收敛,其他人尤其是墨窦和田蜜这种年轻警察,绝大多数时候就只能忍着,再委屈也因为纪律束缚没有办法申辩。

陆向东则不同,他不是意义上的警察,言行不受约束,刚刚的那一番话,等于替几个为了年拥军奔波一天却被横加指责的警察抱打不平,出了一口闷气。

然而随之而来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眼前冰点一般的冷场。胡杨被人戳中了要害,自然是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的好像随时可能甩手走掉,好在他并没有那么做。

陆向东则站在他面前,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胡杨,同样什么也不说,偏偏脸上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比他再说些什么冷嘲热讽还更加让人心头冒火。

“我说,咱们能不能先抛开‘良心’这一类假大空的东西?”田蜜也因为胡杨的横加指责而不开心,不过既然陆向东已经帮他们回了嘴,她自然不好在说什么,“年拥军不肯吃东西,我们谁拿他也没办法,胡医生,你能不能先帮我们劝劝他?”

胡杨站着没动,田蜜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反应,只好把脸绷得紧紧的,对他说:“胡医生,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白,年拥军再次发病这件事绝对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在他发病后,我们已经尽己所能,这件事里面我们公安局方面是否应该被指责,我们的答案你或许不会采纳,但是年拥军失忆这件事里面你是否需要承担一定责任,我们也需要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