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小草立即眼睛瞪得溜圆。“打不赢那你负责!”
“行!你要是学会了,还打不赢他,我负责帮你教训他!”
那还等什么?小草拽着他就走,“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你必须教会我!”
有这么求人授艺的么?南卫仁无可奈何的笑笑,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醉仙居是一间小酒楼。
今天,李促约了药材商在这儿谈生意。
刚进门,就听见这伙计招呼的声音有点儿耳熟,“袁艾辰,你怎么在这儿了?”
袁艾辰将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一抬头,也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在那儿,“李…李少爷,您来啦!”
“是啊,我今天约了人谈点事。你在这里怎么样?”李促个没心没肺的,还觉得现在自个人跟他一样,都成了自食其力的人了,分外透着股热乎劲儿。
可在袁艾辰眼里,这个是客人。自己可是端盘子递水伺候客人的,心里那个别扭劲儿就甭提了,“哦,好,还好。”
“这里也挺不错的,好好干!说不定将来你也能开间酒楼呢!”李促是真心的恭维,可听到袁艾辰的耳朵里,全成了讽刺。
“李少爷,您不找个地方坐么?”袁艾辰极力想赶紧打发他走。
“噢,你帮我要个雅座就行了,两人的。”李促现在可会省钱了,知道生意没谈成前,不宜破费太多。包厢太贵,大厅显得不够重视,用个雅座就刚刚好了。
“那行。”袁艾辰勉强一笑,赶紧把他领到地方坐下,换了个伙计去招呼他。
重又回到一楼,在擦得锃明瓦亮的黑漆招牌后面,映出的一张是典型的普通店小二的脸,浑身泛着油烟味,市井而寻常。
袁艾辰狠狠攥着拳头,默默的对自己说,过去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就是个店小二,不要再痴心妄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吃饭了!吃饭到醉仙居啰!”用大声吆喝宣泄着心中的抑郁。
他以为最艰难的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才刚刚开始。
真是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可能真的是流年不利。居然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哟!看看这个是谁?这不是袁艾辰么?怎么在这儿做起了小二哥了?”满口烂牙的张统领笑得比从前更加夸张。
他身边的一群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袁艾辰根本不敢抬眼正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过,你们别说,就算是做小二哥,袁艾辰也比别人都要好看得多!”冷嘲热讽的是赵成。
“那当然,这可是我们新兵营里当年第一,怎么能跟旁人相提并论?瞧这气质,瞧这长相,多么威武,多么英俊,这京城里若是再弄个店小二的评比,他还能拿第一!”
“可再拿第一又有什么用?一样得不到上面的赏识,还不是得灰溜溜的回家!”
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在袁艾辰耳边嗡嗡响着,每个字都象刀子一般剜着他的心。
“真是白可惜了这一身工夫和嘴脸,这人呀,要是不会做人,不知进退,哪怕你就是飞上了天,也得给打落下凡间。”赵成阴阳怪气的重重拍了拍袁艾辰的肩。
“说的是!嗳,既然遇上了,咱们总得给个面子吧。今天就在这儿吃饭了。就请袁小二多多照应了!”
“好好好!”
明明是初春开始泛着暖意的天,但袁艾辰只觉得彻骨的寒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动,还能赔着笑脸,卑躬屈膝,“几位军爷,里面请!”
他的灵魂似乎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在一旁冷冷的注视着另一个自己,笑得那么僵硬,那么谄媚的招呼着自己生平最讨厌的人。
这群人终于满意的要离开了,赵成临走前顿了一下脚步。在袁艾辰耳边低声道,“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对你用人的那一套不适合,用狗这这一套才比较象样。你要是想一辈子在这儿窝窝囊囊做个店小二,没人拦着你,但你要是想风风光光踩在众人之上,就来找我。我能给你踩下去,就有办法再把给你捧上来。就三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这些话一直在袁艾辰耳边回响,扰得他心神不安,以至于打碎了三个盘子两个碗。老板看他神色恍惚,有些不对劲,怕他再砸东西,连吼带骂,“你今天怎么搞的?丢了魂是么?做的一天还不够赔的,回去回去,明天一早来!打碎的东西会在你的工钱里扣。”
袁艾辰回去了,买了一坛子最粗劣的高梁酒,灌了个饱,却怎么也醉不了。
“辰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喝了这么多酒?”赵雁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把他扶进了房里。她不能出去工作,就求那老寡妇帮她接了点针线活回来,做几双鞋子,绣些衣裳,虽然挣的不多,但也能贴补些家用。
“雁儿,你说,我该怎么办?”袁艾辰语无伦次的问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争斗不休。
“什么怎么办?”赵雁容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说,若是我现在有个机会,有个机会东山再起,要不要抓住它。”
“真的?”赵雁容的眼睛立即亮了,“辰哥你遇到贵人了?”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得上是贵人,但他说,他说他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太好了!那是什么人?”
“之前陷害我的人,说可以再给我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
“可信么?”
“我不知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辰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赵雁容不失理智的分析着,“既然是之前陷害你,肯定是有什么条件要你做又不好做的吧?若是你现在再去找他,条件肯定会更苛刻了。”
“但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我一辈子就完了!什么都完了!”
“辰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们现在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其实也不错,起码求个心安理得。”
“可我不甘心!凭什么要我们要过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明明我可以让你过得更好的,不用成天做什么鞋子,绣什么花!”袁艾辰赤红着眼,已然心动了。
“辰哥,你要是想去就去试试吧。”赵雁容瞧出了他的心思,给他一个台阶下,“不过一定要小心,提前问清楚,若是太危险的事,就不要做了,我宁可穷一点,苦一点,也不要成天为你提心吊胆的。”
“雁儿,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袁艾辰情不自禁将她搂进怀里。
女子温软馨香的身体总是令男人着迷,耳鬓厮磨间,不情动是不可能的。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赵雁容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待要抽离,却挣脱不出。
“辰哥,你快放开我!”
腰间的手臂却箍得更紧了些,“好雁儿,让我抱抱。”
“不行!我们…我们还没成亲。”赵雁容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
袁艾辰的手已经探到了她的外衣里,抚上了胸前的高耸之处,虽未直接触碰到肌肤,却已经让她又惊又怕,“你…你快拿出去。”
她顾不上客气了,用指甲掐着他的手臂,疼痛让袁艾辰被酒精麻痹的理智回来了几分。但仍是舍不得那温软的触觉,在上面流连,暗哑着嗓子要挟,“那你让我亲亲。”
这让赵雁容如何答应?却又挣脱不开,无奈只能软了身子表示妥协。心里想着,也许,他们是该早点成亲了。
第五回 左右逢源 (八)卑躬屈膝
(八)卑躬屈膝
“不对不对!”南卫仁大摇其头。这一招明明不是这样的,纠正了好几遍,小草还是改不过来。
“到底是怎么样嘛?”小草也不耐烦了,“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你能不能讲清楚一点?”
“这一招就是你要快速挽五朵剑花后,从中选一点攻进去,四虚一实,而每个点的位置不同,进攻的招式也不同,你要分别用刺挑劈削打五种手法。明白没有?”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嘛?”小草忿忿的把剑往地下一插,摆明是难为人了。
“那你瞧着,我再示范一遍。”
问题是,你再示范十遍,不会的还是不会!动手跟动脑,看到跟做到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我不会!你要想办法让我学会。”小草明显在耍赖了。
南卫仁这回难为到自己了,怎么教呢?他就差手把手的教了…
对了!有办法了。南卫仁站在小草身后,左手揽住了她的腰。
“你干嘛?”一掌拍下,没拍开。
“教你练剑!”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小草拿剑的手,“不要用力,放松。跟着我做。”
南卫仁已经快速出招,带着小草飞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奇异,手还是自己的手,剑还是那把剑,但似乎又不全是自己的了,居然真的能使出那些极其精妙的剑法来。
“明白了吗?”南卫仁问,气息拂在小草的耳边,痒痒的。
“明白了。”小草不知为什么,耳朵有点红了。她想,一定是靠得太近的缘故。
“我要从头来一遍。”小草不笨,大部分招式已经记住了,只欠其中的精细和变化。这法子可以最有效最快速的提高,何乐而不为?
“她!”南卫仁带着她从头来了一遍又一遍。
再后来,由小草发力了,南卫仁只跟着她的步伐行进,等她滞涩的时候,再重来一遍就行了。
时间无声的流逝,终于,小草可以从头到尾使出这套剑法了。
她欣喜之余,得意的仰天长笑,“哈哈!我学会了!全部学会了!”转手把南卫仁抱了个满怀。
呃…这是不是太热情了一点?南卫仁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在蔓延。很想回手抱住小草,却又有些不敢,为什么不敢呢?他不敢想。
等小草兴奋劲儿过了,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装作嘻嘻哈哈的捶了捶他的肩,掩饰心里的慌乱。“谢谢你啊!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然后哧溜一声,跑掉了。
等回了房,小草才懊恼的以头撞被。
傻蛋!你怎么就扑上去了?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你是修行之人,他也是修行之人,应该六根清静,抛弃七情六欲。距离啊,一定要保持距离!
可是,抱着他的感觉好好哦!而他,似乎也不讨厌,不是么?
小草拿被子蒙着头,使劲捂着自己的脸,嘴巴笑到耳根,脸却烧得如天边绯红的晚霞,连雪莲叫了她半天都没听见。
“小草!”冰山美人忍无可忍,伸手把被子一掀。
“啊?雪莲姐姐!”小草从床上慌慌张张跳了下来,有一种秘密被窥破的心虚,脸更红了,耳根子都快滴出血来。
“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么?”雪莲疑惑的伸出手想摸摸。
“没事没事。”小草一个箭步跳开一丈,连连摆手。“捂的…有点热…哦,你怎么来了?”
见她脸色迅速恢复正常了,雪莲这才放下心来,“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似的卷被子。我来找你,还真有正事。”她微笑着递上一张请柬,“我的药铺要开张了,请你光临!”
“真的?这么快!”小草接过请柬,“那真要恭喜你了。”
“恭喜是要的,但还要请你多多捧场,最好去帮帮忙。”
“一定到堂!你要不嫌烦,我再带那帮朋友去给你打杂。”
“那可求之不得,我们现在人手不够,连小良子都在里面跑堂呢!”
“是么?那孩子聪明,只会帮忙,不会添乱。”
“那倒是,他去了可帮着出了不少好主意,李促都舍不得放他回来了。对了,你之前说过他身子不好,想找机会传他些呼吸吐纳之法,我就故意写在竹简上放他面前,他只瞧过一次居然就记住了。我这些天听他的呼吸,便知道他的内息已经慢慢有起色了,日后不说长命百岁,博个古稀之年,应该不成问题。”
“多谢雪莲姐姐成全!”
“谈不上谢不谢的,我什么也没说,是他自己有慧根。”
“对了,李促干得怎么样?”
“差强人意。”雪莲不褒不贬。言语里却带了几分笑意,“不过,还算是用功。我今儿亲自来,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雪莲抿嘴轻笑,“我那店里开张时,要有一个孟老大夫到堂,而我作为老板,也不能缺席。所以嘛,你这个老板的好姐妹,就得跟在老板左右,随时帮忙。”
啊!小草明白了,雪莲要用分身术,一人分饰两角。开业那天,孟老大夫是主角,要分出更多的精力,老板那儿就是假的,有可能露馅,得有人在旁边打掩护。
“没问题!”小草一拍胸脯,“可你往后怎么办呢?”她总不能天天去吧?
“往后孟老大夫出现的时候,老板就在家里歇着。反正只要撑个一年半载,等李促能上手了,孟老大夫就可以回乡下养老了。”
小草明白了,可她还有个疑问。“雪莲姐姐,你真的会医术?”
雪莲扑哧一笑,“你忘了?我们的修炼时,有一门医术的。要想看出人间的疾病,并不困难。”
这个小草知道,她就是因为成绩不好,才没学那个,“但是,用法术给人治病是会遭到天罚的,这太危险了吧?”
“我只是用法术瞧出人的疾病,还是用人间的方子来治。救不救得活,还是他们的命,我打听过了,这个不算违规。”
“还是你想得周全。”
“到时记得早点到。”雪莲嫣然一笑,翩然告辞了。
等她走了,小草才发现,雪莲姐姐最近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呢!好现象,绝对是好现象!
初春的天,娃娃的脸。
早上出来还是阳光温煦,片刻之间已经是狂风大作,乌云压顶。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时,竟凝结成细小的雪花,沁到人心里去了。
倒春寒,透骨寒。
袁艾辰站在军营外面,已经有三个多时辰了,脸都冻木了,手脚也僵掉了。早上吃的一点东西,早就消化殆尽,肚子空空的抗议了半天。可他仍是坚持着,为了最后一点希望,没有离去。
他先是对自己说,如果过了午时,还没有人来,就彻底死心。可午时过了,他又把时间挪到了天黑。
真的是,不甘心啊!难道以往十几年的勤学苦练全部都要白费了么?抬头望天,如果你真的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知不觉间,他内心里原本做人的底线一退再退。
天快黑的时候,赵成终于向他走来了。
见到他在风雪如雕塑般的身影,赵成点了点头,“很好,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袁艾辰低下了头,用颤抖的声音道,“对不起,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求人是这样的么?”赵成睥睨着他,“你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咬了咬牙。袁艾辰动了动僵直的身体,缓缓的跪下了,以最高贵的头颅触地,“对不起!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虽然被雨雪濡湿,但依旧干净的长袍立即沾了一地的泥泞,污淖不堪。
赵成抬起大脚,在他依旧挺直的背上重重踩了下去,“如果,我告诉你,这只是一个玩笑呢!”
袁艾辰猛然抬眼,里面的狠绝与凌厉不是玩笑。
赵成勾起一抹残酷的笑,“为了名利,你真的能做到一切么?”
袁艾辰用燃烧着烈焰般的眼神回答了他,那里,直白的野心如明日昭彰。
“那你就准备好——平步青云吧!”随着话语落下的,还有两大锭银子,“去把那工辞了,买两套好点的衣裳,洗涮干净了明天再来见我。就算是做条狗,我们赵家也不要泥地里的癞皮狗!”
他转身走了,这大冷天,谁愿在外面喝西北风?
袁艾辰默默的捡起了污泥里的银子,很脏,但那确实是银子。十两一锭共二十两,他要做多少年的店小二,受多少的冷嘲热讽才能赚得到?而现在,只不过是屈个膝弯个腰就得到了。
银子在他手中攥得有点变了形,但他仍然紧紧握着。
望着赵成远去的背影,他的目光猛然变得犀利而阴寒,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一切找回来的!他要把那一切瞧不起他,讥讽他的人踩进泥里!
而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忍耐。
攥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袁艾辰若无其事的将银子放进怀里,大踏步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