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自去了绮年的庄子上,这还是头一次回来,绮年连忙叫他进来。立春穿着庄子上人的褐衣,进来给绮年行了礼,便道:“今年开春,那些玫瑰花苗子都栽上了,师傅们指点着,人人也都还勤快。到这时候花苗子多半都活了,还长高了好些,师傅们说明年必然开花的。这件事总算办出了点样子,所以才敢来见世子妃。”

绮年笑着点了点头:“很好,知道你办事妥贴,我是放心的。”

立春赶紧站起来,低着头道:“世子妃这样说,小人真是愧悔无地了。若不是世子妃宽宏大量,哪有小的立足之地。”

绮年摆手道:“从前的事就不必说了。今日既回来了,不必巴巴的再赶回去,就在府里过一夜再走罢。”也好跟小满说说话,瞧小满刚才进来时眉梢眼角掩不住的欢喜就知道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立春应了一声,又道:“方才在门口遇见立夏,说是回来替世子拿衣服的,叫小人捎句话给世子妃身边的如鹂姑娘,说是‘并没有嫌姑娘慢,只是觉得大日头底下来回的辛苦,这些跑腿的事叫婆子们做就是了,婆子们腿长,还快些’。小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原话儿转说就是了。”

这下绮年笑得更厉害了。如鹂最恨的就是她个儿小,从前在周家的时候,如莺如鹃年纪大些就不说了,如鸳只比她大半岁,个头儿就比她高出半头来。如今来了京城,个儿也不见长,如菱比她还小呢,如今也比她高一点儿了。立夏这番解释,前头还好,后头说婆子们腿长,可是又踩了如鹂的尾巴了,倒还不如不解释。

果然如鹂气得小脸儿通红,跺着脚气呼呼出去了。绮年笑得开心,叫如鸳拿银子来打赏立春,立春坚决不接:“给世子妃当差,做好了是份内的事,不敢受世子妃的赏。”

绮年笑道:“这说的什么话。你总得给人家小满攒点聘礼吧?这么着吧,将来这两个庄子上的进益,十成里分你一成。”

立春吓了一跳,赶紧推辞。绮年笑吟吟道:“你也不用辞了,我知道你从前拿的月例不少,如今到了我的庄子上,月例是差得多了。凭你的人材,拿一成利也不亏,你好生做吧。就算不为自己,将来小满嫁了你,还不得好好养着人家吗?”

立春胀红了脸,答应也不是,推辞也不是,感激莫名只能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小的一定尽心竭力。”

绮年笑着让他出去了,这才转头问如鸳:“如鹂几时对立夏这样好的?”

如鸳连忙道:“就是上回出了铺子那事儿,立夏对世子妃忠心,如鹂就常说他好。不过奴婢瞧着,她也并没别的意思,更没有私下里授受什么,就是这个荷包也是刚刚做起来的。世子妃知道的,她针线上不行,这荷包做了好几个月呢,以前断然没有什么的。”

“你不用这样紧张。”绮年笑着摆摆手。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丫鬟小厮们彼此之间是不许私下里交接的,最多到了年纪配人的时候,得主子欢心的可以去求求主子。有些规矩严的人家,若发现下人间相互有了私情,都要一起发落甚至打死的。

不过绮年没有这样的想法。内外不许私相授受当然是有道理的,但倘若相互看着对眼,日后指配了不是更好?只要各自做好自己的事,不因为私意荒废了自己的职责就行了。

“说起来,你和如鹂也十五了,没几年也该嫁人了,你自己也瞧着,看上了谁,告诉我。”

如鸳的脸登时也红成了一块大红布,嗔道:“您是越说越没个正形了!我还有活计要做呢,不跟您说这些。”转身也要走。

“哎哎,站住!”绮年赶紧把人叫回来,“不过是说一句,我这里操心,你还不领情呢。得得得,我不说了就是,有正经事与你说。采芝那里,你要多长个心眼儿,找人替我盯着些。”将白露的话缓缓地说了。

“难道真像秀书说的,她划坏了帐子是想诅咒世子和世子妃?”

绮年摆摆手:“这也不算什么诅咒。我只是觉得若这事是真,她就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倘若她只是对世子忠心,倒也没有什么——总之还是得跟世子说说,快些替她挑个人。”

“可——若是夏轩里三个都打发了出去,只怕不但外头,就是王爷也会——”如鸳很是担心,“不如就还借着禁足的由头,不许她再出来就是了。”

绮年摇头:“到底是伺候过世子的人,再者衣裳那件事也还没有证据,可是香药死的那次,却是她替我顶了罪的,若无凭无证就将她关起来,未免寒了人心。”采芝成为通房的原由还不能告诉如鸳,这才是不好处置的关键,因为赵燕恒一直就对她有愧疚之心,若是处置得不好,赵燕恒心里就先过不去。

如鸳迟疑半晌,小声道:“可是,那件事——若是她根本就没有跟珊瑚说过香药病重想请大夫的话呢?”

绮年猛地抬头看着如鸳。是的,因为珊瑚在那种时候扔下众人回了吴府,所以大家都认定了是她没把香药的事传到,再加上那汤——可是这只能证明采芝确实去了厨房并遇到了珊瑚,却并不能证明她曾对珊瑚说过要给香药请大夫…

第133章 后花园借酒装疯

说是恒山伯府摆满月酒,其实还是借了相近的承恩伯府开席。毕竟那边世子夫人的七七还没过呢,大摆宴席说不过去是一回事,就是客人也觉得晦气。

不过绮年倒觉得这事不大好。恒山伯府的地形她清楚,可是承恩伯府是个什么样她就不知道了。出门前那一会儿,她几乎都想叫赵燕好装个病了,但回帖都递了过去,没什么理由的话让她装病也不合适。更何况,临出门前魏紫拿了个匣子过去给赵燕好,打开来一看是一枝点翠蝴蝶钗,说是给二姑娘出门戴的。可见你即使想装病也不成的。

但是这一枝点翠钗让绮年更提高了警惕,赶车的小厮是立夏不必说了,身边如鸳如鹂再加小满,赵燕好也带着丫鬟碧水,外加两个婆子,足足的两车人往承恩伯府去。

才到承恩伯府侧门,就遇上了张家的马车。冷玉如挂着郑瑾义妹的名字,自然是要来的,虽然说有孕在身,但据说多看看别人家的儿子,自己也能沾喜气生儿子。当然话是这么说,这喜气能不能沾上就另讲了。

“给世子妃请安。”张沁马上就要出嫁,自然是不出来的了,没了姐妹在身边,张淳越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绮年问了安,立刻就挽上了赵燕好,对她头上的点翠蝴蝶钗啧啧称赞,被冷玉如瞪了一眼才稍稍收敛一点。

“你这才刚出三个月吧?觉得怎么样?”绮年挽了冷玉如的手,看她气色不错,稍稍放心,“瞧着脸色还好,吐得还厉害吗?”

冷玉如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护着,闻言笑笑:“已好了。真怪,前几日还一点东西都不想吃,那日早晨起来忽地就不吐了,如今能吃能喝,就是总觉得困乏想睡。往年还觉得有些苦夏,如今这已快到五月了,倒是丝毫没有感觉。”

“能吃能睡就好,不过每日也要活动一下。如今你不管家了罢?”

冷玉如脸上微红:“不管了。少将军说我要养身子,婆婆就把管家的事又接回去了,连给小姑备嫁妆的事也不要我管了。”

绮年很想问问张殊现在是不是收了通房,但话到嘴边又不好问出来,倒是冷玉如低声道:“我这一有孕,二伯母又想着叫春桃上前,前些日子惹得少将军恼了,说她不知廉耻,就要叫人牙子来卖了出去,还是二伯母好说歹说,交给她娘领回了二房去。”

绮年看她脸上没个笑容,不由得问道:“这不是好事么?”

冷玉如低了低头:“可是婆婆接了管家的事之后,就说我如今有了身子,屋里人不够用,添了两个丫鬟进来——少将军还好,至今也没叫她们去伺候,可是我若总不开口…”她把脸转开去,不让绮年看见她眼里些微的晶莹。

对此绮年不能说什么,只有沉默地握了握她的手。说起来,张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通房、妾室,这仍旧是避不开的。

前头终于到了摆酒宴的暖香坞。因天气和暖,承恩伯府干脆把酒席摆在了花园子里,四周都是大朵的芍药,红紫粉白十分娇艳,果然是个好园子。今日恒山伯夫人、承恩伯夫人再加一个苏太太都算主人,但两位伯夫人欢声笑语地招呼着宾客,却显得苏太太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看见绮年和冷玉如把臂而来,恒山伯夫人忙走过来,冷玉如放开绮年的手,盈盈福身下去:“义母。”本来应该说句恭喜的,但那边儿媳还没出七七呢,这边就大办满月酒,这句恭喜实在说不出来。

绮年与两位伯夫人见过了礼。承恩伯夫人又拉了赵燕好笑道:“模样越发的出挑了。这枝钗也出色,点翠的工艺如今外头都少见了,可是宫里的东西?”

赵燕好微红着脸道:“是王妃赏的。”承恩伯夫人少不得又夸奖一番,说些秦王妃如何疼爱女儿的话。

绮年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转身又对苏太太略略福身:“恭喜伯母了。”

苏太太嘴角僵硬地勾了一勾。今日站在这里,她真是如坐针毡。郑瑾说要在娘家大摆满月酒的时候她就极力反对,说没有岳家给外孙摆酒的规矩,更何况那边府里还有人刚故去呢。可是儿媳如今哪里还听她的?今日两位伯夫人站在身边,来的客人也多是勋贵高官家的夫人,她一个寡妇哪里认得几个,自然是有些尴尬。

当初郑瑾刚嫁过来,她拿着规矩将郑瑾拘得死死的倒也罢了,后头郑瑾借着有孕大闹了一场,她为了儿媳肚子里的孙子退让了,这就一步步越退越多,到如今积重难返,苏家家事虽还说是她管着,其实儿媳院子里的事已然都是儿媳自己作主了。她在儿子面前发了一通脾气,让儿子管教儿媳,然而一向孝顺的儿子头一回劝她顺着儿媳,为的是他在官场上的前途还要靠着岳家提携。

如今看见绮年,苏太太真是有苦说不出。当初她敢当众教训郡王世子妃,倚仗的就是自己行得正立得直,可惜风水一转而至此,想想从前,真有些无地自容。

绮年看苏太太这样的表情,心里好笑,转身带着赵燕好进了园子。冷玉如还在跟恒山伯夫人说话,前些日子郑少奶奶开丧,她因为怀孕未满三个月不曾亲自去吊唁,这时候少不得也要说几句。不过看恒山伯夫人今日欢喜的模样,想来这个儿媳的死也并没给她带来什么伤感。

赵燕好紧跟着绮年坐下,轻轻舒了口气。绮年看一眼跟着冷玉如站着的张淳,低声笑道:“又要你的东西了?”

“那倒没有——”赵燕好有些窘迫,“只夸我这枝钗好。我已说了这是王妃给我的,不能随意转送。”当然,如果不算张淳脸上那种恨不得立刻让她拿下来插到自己头上试试的表情,确实不算是向她讨要什么东西。

绮年瞥了一眼张淳,摇了摇头。其实张淳头上戴的是一枝白玉串珠钗,也算是好东西了,怎么就这么眼皮子浅呢?跟张沁简直就不像是姐妹。

“林伯母——”绮年忽然看见林夫人携了林悦然进来,连忙起身见礼。

林悦然的气色比从前好得多了,到底是母女,从前不愉快的事渐渐过去,照旧断不了血脉亲情。绮年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笑道:“妹妹比从前更出挑了,怎么及笄礼竟没在京城办,叫我都没能看着。”林夫人母女前一阵子出京去了林大人就职的地方。

林悦然听了这话,脸忽然红了,一扭头,竟然破天荒地离了绮年,拉着赵燕好说话去了。绮年大为诧异:“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笑着拉了绮年的手低声道:“去了你伯父那里,定了亲事。”

“哦——那真是要恭喜伯母了。”绮年笑起来,原来小姑娘这是害羞了,“不知道订的是哪一家?”

“就是你伯父那处当地的知府,儿子也是个秀才了,只是年纪也不大,刚刚十八,说定了过两年再嫁过去。”林夫人满脸喜悦,看来是对这个未来女婿十分满意,“还在那边给老大娶了妻,这会儿住在那边没回来。”

“这么说是双喜临门。”绮年故意埋怨,“伯母也不说,连杯喜酒也不给人家吃。”

林夫人直笑:“也是事情太多,待过阵子必要请你去家里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客人已然齐全了。绮年回到自己座位上才坐下,就见赵燕好头上已经换了白玉串珠钗,不由得瞠目结舌。赵燕好无奈道:“我已说了那是嫡母所赐不能转送,说好了借她戴一戴,走时再还来。”

绮年也算是叹为观止了。不过看看张淳今日穿了二色金线散绣宝相花的湖蓝衫子,戴着那枝点翠钗倒也合适,也只好摇摇头:“千万记得散席时讨回来,不然王妃那里不好交差。”再看冷玉如已经瞪着张淳气得满脸通红,但这是别人家的满月宴又不能发作,只好歉意地看了赵燕好一眼,跟绮年相对苦笑而已。

酒席排开,人人先举杯向恒山伯夫人和苏太太道贺。待酒过三巡,郑瑾带着乳娘,抱着孩子出来了。郑瑾养得面色红润,整个人丰腴了一圈儿,穿着洋红色衫子,天水碧的绫裙,头上倒比从前简单,乌黑的头发只插了枝通透翡翠的如意簪,耳朵上垂两颗珍珠坠子,却越发衬得皮肤白嫩。眉眼间虽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却因着做了母亲,竟比从前柔和了些。

那孩子用大红襁褓包着,头发虽不多却是乌黑的,这会子大约是刚吃了奶,精神头儿甚好,睁着眼睛四处地看,引得一群夫人们赞不绝口,纷纷拿出备好的金镯子玉佩长命锁之类的往后头丫鬟手捧的盘子里放。

有人就笑向苏太太道:“可起了名字了?”

苏太太看见孙子,那一份埋怨尴尬的心思也都没了,这心如泡在蜜水里一般,闻言便笑道:“叫做苏信之,是他舅爷起的名字。”于是众人少不得又夸一回这名字起得好。冷玉如低声向绮年笑道:“信之,这是提醒孩子将来要守信的意思罢?”苏家退亲,她是一直耿耿于怀,纵然如今绮年嫁得高门,仍旧看苏家不顺眼。

恒山伯夫人见众位夫人们都围着孩子,便笑道:“姑娘们坐着没趣,都去赏花罢,园子里也备得有茶水果点,没得在这里听娃娃经。”又招手向冷玉如和绮年笑道,“你们也过来坐,沾了喜气,日后也生个大胖儿子。”

未出阁的姑娘们听了什么生儿子的话,自然都免不了脸红,各自起身离席,绮年也笑着说了几句喜庆话,就要跟赵燕好一起离席,却被恒山伯夫人拉住了笑道:“你正该多沾沾这喜气才是。世子如今正少嫡子,快些给他生个儿子,王爷王妃就高兴到云里去了。”

绮年眼看她死死拉着自己,心里更觉得会有事发生,悄声嘱咐如鸳:“过去牢牢跟住了二姑娘,叫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落单,只跟林姑娘一起,就在这附近看花,断不要往园子别的地方走。”

如鸳闻言,留了如鹂和小满在绮年身边,自己和碧水一步不落地跟着赵燕好。

赵燕好跟林悦然年纪相差无几,也说得来,听了如鸳传的话,自然更挽着林悦然不放手了。张淳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听林悦然说些京城外的见闻,也不时自己说上几句西北边关的风土人情。她能说会道,若不露出那副眼皮子浅的模样来,倒也能唬得住人。林悦然毕竟出来走动得少,并不知她是个什么性情,听她说话新鲜,倒也听住了。

三人在园子里边说边赏花,忽然有个小丫鬟端了几杯茶送过来,赵燕好和林悦然都伸手去拿,也不知怎么的一碰,茶盘子翻了,半杯茶水全泼在张淳的裙角上,虽未烫着,却是湿了一片。夏日衣裳穿得单薄,顿时便看出来了。

小丫鬟慌了手脚,忙跪下来请罪,旁边一个大丫鬟连忙赶过来陪笑道:“小丫头笨手笨脚,姑娘勿怪,请到那边屋里去,让我们姑娘取件裙子来姑娘先换上?”说着,眼睛不露痕迹地往张淳头上插的点翠蝴蝶钗看了看。

郑珊娘本在旁边跟几个女孩子看花,这时候见丫鬟闯了祸,忙赶过来笑道:“姐姐莫怪。”转头叫那大丫鬟,“快去拿我前日新做了还没上身的那件天水碧的裙子!”丫鬟连忙答应不迭。

张淳本有些恼火,后头听了郑珊娘说天水碧的裙子,心里那火气便消了。天水碧的料子不但贵重,且是稀少。每年出产大半是做了贡品,纵然有钱也未必买得到手。规矩在自家里弄脏了客人的衣裳,拿出来让客人替换的那件就是不好再收回去的。郑珊娘身量与张淳相仿,又说是新做了还没上身的,意思就是这条裙子便是送了给她的。不过半杯茶水,倒平白得了条贵重裙子,张淳不由得喜欢起来,嘴上却推道:“不过是几滴茶水罢了,哪里就能要郑妹妹的裙子。”

郑珊娘笑道:“姐姐不怪我家丫鬟笨手笨脚也就罢了,若要推辞,就是嫌我的东西不好了。”

张淳本是半推半就,谦让几句也就答应了。那大丫鬟连忙道:“姑娘这里还要招呼来的众位小姐们,奴婢伺候着这位姑娘过去换裙子罢。”

郑珊娘知道张淳难缠,本也不想与她多打交道,闻言便道:“那你好生伺候着张姐姐去。若有半丝怠慢就仔细着。”

那丫鬟口里答应,听见说是张姑娘,不由得有几分疑惑,但看看张淳头上的点翠蝴蝶钗,又定下心来,引着张淳顺着小路走了。

如鸳一直在旁边紧盯着,此时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若说这园子里端茶递水的倒都是些小丫鬟们不假,但赵燕好等人身边都跟着丫鬟,若要喝茶自然是自己的丫鬟去倒,何须这小丫鬟如此殷勤?这也就罢了,怎的送个茶来都能打翻了呢?

因先头有绮年的叮嘱,如鸳格外的警惕,那大丫鬟两次往张淳头上看,如鸳都看在眼里,此时隐约有些想法,但因郑珊娘明明的管张淳叫张姐姐,又不似是对着赵燕好来的,遂将满心疑惑按了下去,只紧跟着赵燕好寸步不离。

再说张淳跟着丫鬟去了园子旁边的一处轩馆,那丫鬟请她进去坐下,先解了裙子,自己便去门外催小丫鬟快去取裙子。那裙子湿了粘在腿上好不难受,幸而天气温暖,张淳也就将裙子掀了起来。忽然听见外头丫鬟叫道:“世子爷莫乱走,里头有姑娘的客人。”声音就在门口,惊得张淳连忙将裙子往下拉,才拉下来,门已经被人撞开,一股酒气冲进来,有个素袍玉冠的男子敧里歪斜地撞了进来,后头自己的丫鬟跟承恩伯府的丫鬟一起拉着他,却被他甩手推开,整个人几乎都冲到了张淳面前。

张淳连忙将身子闪到一边,却因听见丫鬟管他叫世子爷,目光不由得又悄悄移过去打量。恰好那素袍男子借着酒意正瞧着她,笑道:“这枝钗子倒是好看。”一伸手,竟然从张淳头上拔了下去。

丫鬟惊叫道:“世子爷不可!”伸手来夺。那男子将她一推,自己却趁势倒在张淳肩上,将她头发一嗅,笑道:“好香。”随手又将张淳手中的帕子抽了去,嗅了嗅笑道,“这个更香。”

张淳脸上滚热,不知自己该不该尖叫起来。幸而此时外头又有两个婆子赶进来,将那锦袍男子死拉活拽了出去,素袍男子口中犹自叫道:“珊娘妹妹哪里去了?我这里还有好东西要给她呢。”

张淳按着胸口,头发也有几丝散了下来,也不知是羞是气还是有些别的什么,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那丫鬟忙着上前来帮她抿头发,急道:“姑娘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奴婢就要被打死了。”张淳的丫鬟也吓了个魂飞魄散,腿都软了,只会打哆嗦说不出话来。姑娘被人轻薄了,回去打死她都是有的。

张淳定了定神,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幸而去拿裙子的小丫鬟总算回来了,连忙由自己丫鬟伺候着换裙子。见那丫鬟手抖得连裙带都系不上,便低声道:“谁也不许说,只当没这事!”

张淳的丫鬟是到了京城之后才买的,出了这样的事吓都要吓死,姑娘既说不让说,自是正中下怀,连连点头伺候着她换了裙子,匆匆又回到园中。

这会儿冷玉如已然坐得有些腰酸,见张淳总算回来,便起身告辞。绮年也不愿多坐,自然也领着赵燕好出来。两家一起到了二门上,赵燕好见张淳还是那么魂不守舍的模样,也只得拔下头发上的白玉钗递过去,低声道:“这钗还给姐姐,我那枝——”

张淳此时才想起来那点翠钗是赵燕好的,不由得胀红了脸,硬着头皮道:“被我跌坏了,回头想办法赔妹妹一枝罢。”

赵燕好瞠目结舌。她自不相信张淳会将那钗子跌坏了,只当张淳瞧着好自己藏起来了,不由得道:“跌坏了也无妨,姐姐还我,我自去找匠人修便是。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枝钗是嫡母今日方赏下来的,实在不能——”

张淳只得陪笑道:“实在对不住妹妹,那钗被我掉进水里去了,我…”想了想,索性撸下腕上的金镯塞进赵燕好手中,又去摘耳朵上的坠子,“我赔给妹妹罢——”

赵燕好简直无话可说,哪里能接她的东西?此时绮年和冷玉如也听见了,冷玉如气得脸都白了,但张淳硬说钗掉进水里去了,她也不能直斥她胡说,当下冷笑道:“既这么着,我叫承恩伯夫人立刻派丫鬟去打捞罢,你且说掉在哪边的水里?”

张淳硬着头皮道:“原是我没发现,如今也不知掉在哪边的水里了。”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想法。那素袍男子虽然穿得素净,但料子却是上好的锦缎,织着银丝暗花,头上戴的玉冠更是颜色温润,价值不菲。再听人管他叫世子,嘴里又叫着“珊娘”,难道是郑琨不成?悄眼看看赵燕好,再看看自己换给她的那枝白玉钗子,不敢去深想,却只管推搪着给赵燕好赔罪。

绮年方才已经听了如鸳悄悄地将事说了,也觉得有几分蹊跷,见张淳不拿出那点翠钗来,这又是在承恩伯府的二门上,便拉了冷玉如一下道:“既是丢了也罢了,你先回去罢。看站得腰酸。”

冷玉如本来就觉得累了,又被张淳这一气,当真觉得有些腰间酸疼,头也有些晕,情知再闹下去被承恩伯府的人听见不免是个笑话,便怒冲冲上了马车。待出了承恩伯府便沉声道:“那钗子你究竟放在何处了?没听赵姑娘说是王妃赏的么?快些拿出来给人家送了去,否则我只好回禀二伯母了。”

告诉张二太太,张淳是不怕的。但冷玉如这样说自然不是只告诉张二太太,必是连张夫人也要告诉的。但她此时实在拿不出来,只得哭道:“当真是丢了,我再怎么,也没脸把人家的东西硬生生昧了下来。什么好东西!没了那个我难道不得活了不成?”

冷玉如被她气了个倒仰,后悔死今天带她出来,只得倚了车厢干生气,想着回了张府必将此事告诉婆婆。若长此以往,张家的脸还不被丢得干干净净?

第134章 张家乱玉如动气

马车回了张府,两姑嫂各自分开,冷玉如气冲冲去了正屋。张夫人正跟张沁说话,见儿媳气得满脸通红地进来,便了然道:“淳儿又做了什么?”其实她也不想叫这个侄女出去丢人,无奈张二太太闹得厉害。尤其张沁定了亲事之后,张二太太竟在屋里哭起亡夫来,只差指着张夫人的鼻子骂她欺负守寡的弟妹和侄儿侄女了。

冷玉如气得都有些语无伦次,好歹是将事情说了个明白:“赵家姑娘几次说明那是嫡母刚赏的钗子,如今出来一趟就不见了,教她回去如何向嫡母交待?”若是亲娘也就罢了,庶女将嫡母赏的好东西随便就丢失了,这话可真不好说。

张夫人听得大怒,转头就叫丫鬟:“去把二太太和淳姑娘请过来!真是无法无天,连张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张淳回了自己屋里,却是扑到张二太太怀里就哭起来。张二太太见女儿进来,却换了一条裙子,再看头上的白玉钗也不见了,顿觉不妙,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张淳把丫鬟撵出去,哭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只吓得张二太太也直了眼睛:“那,那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张淳哭道:“只听丫鬟叫他世子,又管郑珊娘叫妹妹——”

张二太太喃喃道:“难道是承恩伯世子?这也不成哪——”

张淳拿帕子握着脸,小声道:“瞧着穿了一身素服,不知是不是恒山伯世子,前些日子不是才说世子夫人过世了么…”

张二太太被女儿一句话提醒,一拍大腿道:“若是恒山伯世子便好了!”

张淳低着头道:“可那钗子是郡王府赵姑娘的——只那帕子倒是女儿自己绣的…”

恰好此时丫鬟进来,有些战战兢兢道:“太太,大夫人派人来请太太和姑娘过去,听说,听说大夫人发怒了…”

张淳心里也慌得不行,拉了张二太太道:“娘,怎么办?”

张二太太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昂首挺胸站起身来道:“走,怕什么!你跟着你嫂嫂出去,受了这样的轻薄,我还要找她兴师问罪呢!”

张夫人坐在屋里生着闷气,外头小丫鬟打起帘子,才说了一声“二太太和淳姑娘来了”,就被张二太太惊天动地的哭声打断。张二太太扯着张淳直哭进来,嘴里只是喊:“大嫂给淳儿做主,不然淳儿只有死路一条了。”将张淳往前一推,回身就哭到冷玉如面前去,“你是做长嫂的,带着小姑出去,就让她受这样的轻薄不成?”

冷玉如想不到张二太太来个倒打一耙,怒道:“二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张二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冷玉如不撒手,张淳也跟着哭。正闹得不可开交,小丫鬟在外头喊了一声:“大少爷回来了!”张殊大踏步进来,一看伯母扯着妻子在揉搓,一步过去轻轻架着张二太太将她提了起来,沉声道:“玉如有孕在身,伯母有什么话好生说,这是做什么!若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张二太太哭道:“只她的肚子金贵,我们淳儿就是纸一样的命吗?”虽然这样说,到底是对着张殊有几分惧怕,声音不自觉地低了。

张殊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妻子身边,冷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细细地说。一家人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转头又训斥听香,“看少奶奶脸白成这样,也不知道赶紧过来伺候!前儿大夫开的那宁神安胎的丸药呢?还不拿来!若是少奶奶有什么差池,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张二太太被侄子敲山震虎吓住,不敢再撒泼,只坐在椅子上哭道:“我苦命的淳儿,谁知道出去一趟就受了这样的轻薄,原就不该让你去的,一个满月酒,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去得…”

冷玉如气得面青唇白。张沁定了亲,二太太整天哭天抹泪埋怨,好像是她这个嫂子没有多带着张淳出去走动才变成这样。这次满月酒,她主动提了要带张淳出去,现在又成了她的错。

张殊沉声道:“若是二伯母没有什么话要说,就请回屋罢。既觉得玉如带妹妹出去不妥,以后玉如就在家里养胎,不要再出门了。”

冷玉如不出门,张夫人更是个不爱交际的,二太太是个寡妇也不好出去,那还有谁带张淳出门?二太太连忙擦了泪道:“殊儿你有所不知,实在是这事——我的淳儿太命苦了…”添油加酱将事情说了。

这一下惊得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冷玉如万想不到是这样,又惊又怒道:“你如何当时不与我说?”她是见过郑琨的,听张淳形容了一下,便知定是郑琨了。

二太太忙哭道:“淳儿一个姑娘家,遇了这事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说?”

冷玉如只觉头上嗡嗡地响,挣扎着道:“得去与绮儿送个信…”

张二太太忙哭道:“这种事丢死人了,如何还能去到处宣扬?”

冷玉如是亲身被郑瑾设计过的,自己当初也是将计就计才能嫁给了张殊,此时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对。按说男人们都在前头喝酒,那里又是承恩伯府,不是郑琨的恒山伯府,他怎么就一路闯了进去?郑珊娘可是他的堂妹,又不是亲妹,哪里能随便往屋里闯呢?

最要紧是,张淳头上钗环尽有,为什么偏偏拔了那枝点翠钗去?虽说是那钗子显眼,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说是前些日子求张沁做继室不成又来求张淳了?可是张淳却有哪里好呢?万一这件事并不是冲着张淳去的…

张二太太心里也有些虚,见冷玉如执意要送信,赶紧哭道:“大少奶奶这是要把事宣扬出去,让淳儿没有活路么?”

冷玉如气得想站起来,却觉得肚子一阵隐痛,不由得弯下腰去。张夫人一眼看见,惊得脸都白了,连忙叫道:“快把少奶奶扶到屋里去,请大夫!”

顿时屋里乱成一团,张殊将妻子横抱起来,百忙之中沉着脸向二太太道:“伯母先回去罢,若玉如无恙,妹妹的事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冷玉如肚子里这个是张家这一代头一个孩子,张二太太也怕当真出个差错,不敢再闹,假哭道:“那就全仗着侄儿给你妹妹做主了。”起身拉着张淳回自己屋去了。

张家闹得天翻地覆,郡王府却是异样地平静。一回王府,绮年就带着赵燕好去了正屋,亲自向秦王妃请罪:“…是儿媳没有照顾好二妹妹,失了那钗子,请王妃恕罪。”

秦王妃一身素色在廊下坐着,有些无精打采地在逗弄一只鹦鹉,听了这话,转头仔细看了看赵燕好:“只是丢了一根钗子?”

绮年心里暗自警惕,低头道:“是。二妹妹性子好,张家姑娘那般说,她也不好拒绝…”

秦王妃笑了一笑:“张家姑娘这性子倒也怪异。罢了,不过是根钗子,回头再给你几枝就是。出去这一趟也累了,回去歇着罢。”

赵燕好松了口气,福身告退。出了丹园的门才小声道:“嫂嫂,我方才真怕王妃发怒。那点翠的钗子,没准是从前大长公主的东西,如今被我才戴了一日就失了…”

绮年笑着拍拍她的手:“又不是你丢的,放心回去歇着罢。”自己回了节气居,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转了几圈忍不住道:“如鸳,你亲自跑一趟张家,问问玉如,能不能从张淳那里问出点什么来。”

如鸳答应着出去,绮年才坐下没一会儿,如鹂就打起帘子报道:“采芝姑娘过来给世子妃请安。”采芝抱着个包袱进来,低眉垂眼地给绮年行礼。

绮年这时候心里正乱着,看见采芝进来,少不得打起点精神道:“这会怎么过来了?这时候日头还大,就是请安也早晨来就是。”

采芝在小杌子上坐了,打开包袱道:“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奴婢给世子妃做了一套薄薄的中衣,只不知道是不是合身。方才刚将这花样绣完,所以就赶着给世子妃送过来了。”

绮年心不在焉地接过来刚看了看,就听见如鹂又打起帘子:“世子爷回来了。”清明捧着个匣子,跟着赵燕恒一起进了屋。

“做什么呢?”赵燕恒一进屋就看见了采芝,声音也温和了些,“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过来给世子妃请安。”采芝连忙站起来,“还给世子妃做了些针线,一起送了过来请世子妃看看。”

赵燕恒随手拿起中衣看了看,笑道:“这杜鹃花绣得精致。”往绮年身上比了比,“瞧着也合身,世子妃就穿着罢,这颜色也配你。”

绮年不接这个话,只是笑:“世子爷喜欢杜鹃花?”

“嗯。”赵燕恒随意答应了一声,就从清明手里拿过那匣子,“瞧瞧喜欢吗?”

绮年打开一看,却是一副镶蜜蜡的乌银镂空手钏,手钏上镂雕着六朵莲花,花蕊部位各镶一颗指肚大小的蜜蜡,稀罕在每颗蜜蜡里都有一只小虫,这当真是十分珍贵了。绮年都不由得惊讶:“这——这是哪里来的?可稀罕得很了。”

赵燕恒坐到她身边,笑着指点道:“这三颗是我从前玩过的,最近皇长子又赏了三颗给我,正好凑一副手钏给你戴。你又总嫌那些金的玉的沉重,这个轻巧,戴上也还配你的身份。”既然是郡王世子妃,那些便宜的饰物戴在身上未免跌份,尤其出门作客,想穿得轻简些都不行。绮年很不习惯这样,只是也不过抱怨过一回,不想赵燕恒就记在心里了。

采芝在一旁看着,道:“世子真是心疼世子妃。这三颗蜜蜡还是已故王妃给世子的呢。”

赵燕恒看她一眼,笑道:“亏你还记得。听说你常给世子妃做些针线?”

采芝低头道:“都是奴婢份内的事。”

“怎么还自称奴婢,不是早就放了你的身契了吗?”赵燕恒微微皱眉,上下打量她,“穿得也太素净了些,回头让世子妃给你挑几身鲜亮的料子做套衣裳。”

采芝连忙站起来:“世子妃已经赏了婢妾好些衣裳的。”

“那就穿出来。”赵燕恒温和地道,“你年纪也不大,总穿得这么素净做什么?世子妃既赏了你,就穿。缺什么头面,只管跟世子妃说。”

采芝眼圈都微微红了,细声道:“是…”悄眼看看绮年,又道,“世子妃对婢妾很好,只是婢妾好久不曾见到世子了,十分挂念,今日见着世子安好,婢妾就放心了,婢妾告退。”抹了抹眼睛,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赵燕恒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绮年道:“还是这么胆小本分,你多照顾着她些罢。”

绮年一直在观察着采芝的神色,这时候才笑笑:“是啊,这脾性也奇怪。当日香药死时,她挺身出来替珊瑚担了罪,瞧着极是有胆气的人,却想不到这么胆小。”

“采芝本就是这样。”赵燕恒摆摆手,有些尴尬,“自然,这事也与我有些关系…”

“都是过去的事了。”绮年笑笑,随手拿起床上的那套中衣,“这花绣得着实不错,比针线房里的手艺也不差。不过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杜鹃花?”

“是母亲最喜欢的花。”赵燕恒拿着出了会神,叹口气,“母亲未嫁前,听说家里园子种满了杜鹃花,不过父王不喜欢,所以只有冬园种着杜鹃。夏轩里也有些,但开得不盛。”捻了捻中衣的料子,“这料子尚可一穿。杜鹃这大红的颜色你穿着也好看。”

绮年一笑,把中衣放到一边:“我这些贴身的衣物都是如鸳做的,还真不惯穿别人做的呢。记得我还有条绣杜鹃花的裙子,回头让如鸳找出来,也正可穿了。”

赵燕恒搂着她的腰道:“王妃看杜鹃花不顺眼,中衣穿穿也罢了,别穿在外头,省得她看见了,又想起来给你找麻烦。”

绮年点点头:“说起这个,今日在承恩伯府真是奇怪,我叫如鸳去张府找玉如了,也不知——”话犹未了,如鸳气喘吁吁进来:“世子妃不好了,张少夫人动了胎气,张家乱糟糟忙着请大夫呢,奴婢见不着听香,只听下头的婆子说,少夫人是被二太太和淳姑娘气着了才这样呢。”

绮年唰地变了脸色就要站起来:“玉如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她!”

“别急。”赵燕恒一手按住她,“如今张家自己还乱不过来呢,哪里有人招呼你?叫立秋找个人去张家盯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报回来就是。”立春去了庄子上,如今调配人手之类的活计就都是立秋的了。

“是。”如鸳转身忙忙出去了,在二门上叫小厮找来立秋,匆匆忙忙说了。

立秋也不敢怠慢,马上指了两个小厮:“轮流去张家瞧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报回来。”打发了人走,才安慰如鸳道,“莫慌,若有什么事,一会儿就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