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自己,虽然生了两个儿子,在东阳侯府里算是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可是东阳侯的爵位也就只到这一代,自己的儿子虽则有些出息,却也再不能承爵。当初昀郡王求娶大长公主的嫡女做继室,说起来还算是高攀了,可是如今,东阳侯府倒要求着郡王府提携了。
想到这里,侯夫人虽然心里发酸,表面上却不能不做出一脸笑容来:“正是。虽说世子略唐突了些,但《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两家只消结了这亲事,便是一番佳话了。且――说起来,这也是亲上加亲了,我倒是欢喜得了不得呢。”
李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着了,一时间竟不知是惊还是喜。昀郡王府,竟然是昀郡王世子?求娶绮年做世子正妃?一个已故六品文官的女儿,做世子正妃?这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运气啊!虽然之前有那些流言,但是正如东阳侯夫人所说,只要这门亲事一结,一床锦被遮了,之前再有什么,日后也只能是一番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佳话,于绮年的名声来说,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李氏想想坊间对郡王世子的传言,心里又不禁有些忐忑起来。世子身子不好,常年离不了药是人人皆知的,何况又有个风流性情,房里正经的侍妾就有三四个,没个名头的通房还不知有多少呢。绮年才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嫁到那种后宅里,能有什么安稳日子过?
不过――李氏再一转念,又觉得这也不错。世子是原配王妃所出,现在这位王妃是继室,说起来不算是正经婆婆。这女人嫁做人家媳妇,日子过得好不好,不光看丈夫,还要看婆婆。如今婆婆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先就少了一层搓磨,倒也难得。
然而――李氏突然又想起了那燕妤县主。有那么一位小姑子,这嫂子难做。可是反过来想,正因成了嫂子,燕妤县主就是再看绮年不顺眼,也不能对她喊打喊杀了。且再过几年县主嫁出去,离着这嫂子就更远了,反倒安全。
李氏这里正翻来覆去地想着,就听侯夫人说道:“郡王府为表诚意,今儿就把世子的庚帖带来了…”
颜氏此时头脑一片纷乱,听见庚帖两字倒突然明白起来,脱口道:“且慢!王妃当真是为世子求娶我那周家外孙女儿?世子不曾――不曾弄错了人?当日去上香的,并不只我周家外孙女儿一个。”这时候她当真是掏心掏肺地后悔了,早知有今日,当时何必就允了吴嬷嬷放出那样的话…
郡王妃淡淡一笑道:“听闻周姑娘手里有过世母亲的一对香薰球?如今一只便在世子处,不知是否弄错了?”这香薰球便是铁证,便是昀郡王都说不出什么来。听闻吴家还有一个记名嫡女未嫁,莫不是想把这个女儿塞给郡王府?虽是庶出,却到底是吴侍郎的亲生女儿,论起来这身份还是太好了些。
李氏气得脸都白了。难道到了这个时候,颜氏倒想说出梅林里落水的是乔连波了?她虽不明白绮年的香薰球怎会在世子手中,却知道若不是这对香薰球,只怕今日这事又要变上一变了。
郡王妃看颜氏不说话了,便含笑看向李氏。李氏连忙道:“王妃与夫人且请稍等片刻,外子就在家中,容我去去便来。”
写庚帖这样的事,自然还是该男人们做。郡王妃和侯夫人自然含笑点头。李氏便匆匆离了松鹤堂,一路扶着碧云的手,直回了兰亭院。吴若钊还在房中枯等,见她进来立刻起身问道:“怎样?”
李氏气喘吁吁:“是,是来求娶绮年的!碧云你,给老爷说一说。”她走得太急,此刻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碧云口齿伶俐,方才又是在屋里伺候,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候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地全倒了出来。把个吴若钊都听得怔住了:“那燕秀才――原来不是‘秀才’,而是‘秀材’!”
“正是呢!”李氏捂着胸口,“原是吴婆子那老货听错了。老爷,这,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吴若钊几乎要笑了出来,“这可是郡王世子的正妃!若不是因着此一番阴差阳错,绮儿怎能嫁到这样的人家?王妃已带了世子的庚帖来?碧云磨墨,我立即便写了绮儿的庚帖,免得夜长梦多。”
李氏自然知道这桩婚事简直是绮年做梦都别想攀得上的亲事,可是到底是女人,仍旧忍不住道:“老爷只想着这亲事好,怎么不想想,郡王世子身子不好,后宅里又多的是侍妾通房,绮儿才十六岁,这――”
吴若钊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夫人哪,若非世子有这些短处,郡王又怎么可能挑中绮儿做世子妃?如今郡王妃亲自登门,还带着东阳侯夫人做大媒,若是咱们拒绝了,一则,绮儿日后还怎么找婆家?苏家刚刚――如今郡王府都不嫁,日后还有谁敢上门求娶?岂不被人笑话?二则,郡王府求亲被拒,你让郡王的脸面何存?东阳侯的脸面又放在哪里?别忘记了,东阳侯府可是已经定下了雪儿做媳妇!这是两重脸面!”
“我,我只觉得绮儿可怜…原想着给她找门妥当的亲事,家风清白,妯娌和善,人口简单,嫁过去就舒舒服服过日子,可这郡王府…”
“唉!”吴若钊一声长叹,“夫人哪,你难道还没有看得清楚?今日这亲事,我们是只能答应的。从来人家议亲,必得事先递个话儿,双方差不多了才好请媒人上门,哪有如郡王府这样,直接带着大媒就来送庚帖的呢?那是郡王府料着我们非答应不可的!若我们不答应,就是当面扫郡王府的脸,结结实实的得罪人!郡王府倒想看看,我们敢不敢得罪他们呢。”
吴若钊写着庚帖,李氏不由得便将香薰球的事说了。吴若钊变了脸色,冷笑道:“好好好,到了此时竟还想着偷梁换柱!只是那香薰球如何会到世子手中?若是私相授受――”
“绮儿如何会做这种事!”李氏立时反驳,“她平日里出门都是有数的,何况阮家那香薰球还不是章哥儿偷出去的?只怕世子手中这只也是另有原因。”
“这倒也是。”吴若钊唰唰几笔写好庚帖,“且将此事定下来,你再细细问过绮儿便是。”
送走郡王妃,李氏匆匆就去了蜀素阁。
绮年正在窗前写字。这几天她也一直憋着一口气,有时甚至想要不要同意周立年说的,兄妹两人干脆回成都去算了。但想想这事与吴若钊夫妇全不相干,若这样走了,岂不是在埋怨舅舅舅母?
乔连章已经被迁到外院去了,颜氏大闹,还装了病,吴若钊咬着牙就是不肯改主意。乔连波到兰亭院外跪着哭,被李氏派了丫鬟送回了松鹤堂。绮年真觉得好笑,乔连章做出这样的事,吴若钊不过是把他迁到外院,颜氏就好像吴若钊要掐死她外孙一样地闹。说起来,男孩子大了本就不该住在内院,吴若钊不过是按规矩做事,根本对乔连章还没打没骂哪。
这一股火发不出来,憋得绮年这几天嗓子里生了一片燎泡,疼得粥汤都不好往下咽,只能闷着头写字想要静静心。
“舅太太来了。”如鹂打起帘子把李氏让进门。李氏一见绮年眼睛下面的两块深青就不由得心疼:“委屈我的儿了。”
“舅母快坐。”绮年看李氏嘴唇周围也是一小圈儿火泡,哪还能说什么呢。
李氏也不坐下,直接拉了绮年的手:“我的儿,你那香薰球如今可是一对儿都在手里?”
绮年心里咯噔一跳:“去年灯节那一场大乱挤丢了一只,因此才把剩下的一只裹在披风里不再用了。舅母怎问这个?”
李氏这下彻底放下了心:“我的儿,果然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是有眼睛的。你那一只香薰球,你道是被什么人得了去?是郡王府的世子!方才郡王妃过来,是替世子提亲的,要娶你做正妃呢!”
既然写了庚帖,郡王府又是这个态度,那么合八字基本上也就是走个过场,这亲事等于已是定下来了。李氏也不能久坐,还要去准备各种定亲成亲需用的东西呢,说了今日的事也就匆匆走了。
这里蜀素阁上下都沸腾了。如鹂激动得哭了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只道菩萨有眼,如燕是知道内情的,更忍不住合掌冲天拜了拜,又笑道:“得给杨嬷嬷送个信去。”
如鹃过年在家里生了个女儿,绮年就叫杨嬷嬷回去看着她坐月子了。只因外头有这些传闻,如鹃这月子也坐得极不安生,如今有了好消息,倒确是该去告诉一声。正要派人去送信,外头珊瑚进来说:“表少爷来了。”在蜀素阁里,称表少爷而不加姓氏的,就是周立年了。
“请哥哥进来。”周立年是过继来的,平日里极避嫌的,若无事绝不进内宅。来了这些日子,也就是前些天松鹤堂弄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他才时常过来与绮年说说话,聊做安慰。今日是听了吴家的仆役说了王府求亲的事,这才忙忙过来。
“妹妹,这可是真的?”周立年心里也有些疑惑,见屋里只有如鹂如燕才问道:“说什么世子手中也有银香薰球,这是怎么回事?”
绮年少不得再把上元节的谎话说一遍。周立年听了不禁皱眉道:“只不知这事郡王可知道?听闻郡王是个极端方重礼数之人,万一他误会了…”怕是会对绮年没有好印象。
绮年苦笑:“知不知的,我亦无法。”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何况那个香薰球秦王妃怎么会知道的?若说是赵燕恒不谨慎――绮年表示怀疑,只恨现在见不着人,不能当面问一问。
周立年心知绮年所说有理,看绮年还皱着眉头,便宽解道:“如今看来,妹妹与世子也是有缘。多少姑娘想求这亲事求不得的,也是妹妹的福气。只是郡王府规矩大,妹妹日后――怕也要辛苦些了。依我的浅见,是否请舅舅舅母代为请位教养嬷嬷,妹妹也习一习王府的礼仪。”
“哥哥言之有理。”绮年头更疼了。她的教育在六品官员家是毫无问题的,在吴若钊家中,仗着多活了一辈子,也算进退有度,何况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吴若钊和李氏自然宽限些。可是到了王府做人儿媳妇,那可就…
周立年叹道:“舅舅与我说了,让我在京中好生读两年书再下考场。我必刻苦攻读,若能中了,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也能些许与妹妹些助力。”
“哥哥虽要刻苦,也别伤了身子。”虽说礼法上是亲兄妹了,但年纪都不小了,也不好久居一室,说了几句,周立年也就告辞了。走到二门处,却听两个扫地婆子悄声说话:“周表姑娘真是好福气,只老太太那院子里…不大欢喜的样子呢…”
第77章 尘埃落定下聘忙
这话不假。吴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只有康园一片沉寂。
“那日,那日在梅林里的是,是郡王世子?”乔连波脸色苍白地倚着床坐着,震惊莫名,“怎会…明明听得人呼他燕秀才…”
翡翠叹了口气:“怕是吴嬷嬷听差了,世子的字是‘秀材’,还是当年皇上亲赐的呢。”她伺候了乔连波一年多了,知晓这位姑娘并不是什么苛刻人,只是性子实在软得没个主意,总听着吴嬷嬷的话。如今这可好,若是当日吴嬷嬷不闹那一场,也没准今日做世子妃的就是她呢!虽然那香薰球不知是怎回事,但若人人都知道梅林落水的是乔连波,郡王妃也不能硬指着要娶绮年吧?
乔连波茫然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外祖母呢?”
“老太太说话累了,歇着呢…”翡翠话只说了一半,颜氏哪里是累了,分明是一口气闷着没上来。平白的这一番折腾,反倒是成全了绮年。方才琥珀已经安慰了半日,说嫁进英国公府也是好的,次子媳妇又不必当家理事落得清闲,婆婆是自己姨母自然好相处。然而说了半天,颜氏这口气仍是转不过来。也是,再怎么说阮麟也是个庶出的,就算能记在阮夫人名下又算什么?哪比得上郡王府的世子呢?那可是入了玉碟的未来郡王呢!
若是没有梅林那一出,颜氏还不会如此难受,偏偏是她这一番折腾得了这么个结果——翡翠暗暗叹了口气,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乔连波心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倒是记起了一件事,挣扎着就要下床:“我去见表姐。”
“哎,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就是要道喜也不是这时候——”才换了庚帖呢,文定都还未放。
乔连波摇头:“我是要去求表姐——”
“表妹有什么事要求我?”绮年送走了周立年,刚静下心来想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乔连波就进了门,一进来就要往地上跪,绮年赶紧叫湘云和珊瑚给架住了。
乔连波泪流满面:“章儿已经被逐到外院去了——”
“表妹且慢。”绮年看了一眼翡翠,“兄弟们年纪长了,理应迁到前院去住,几位表哥皆是如此,我不知表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表弟年纪十三四了,还要在内院厮混吗?”
乔连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怔了片刻方流泪道:“章儿自己犯了错,我也不敢求表姐恕了他。只是吴嬷嬷——求表姐去与舅舅说说情,容我替她赎了身出来可好?”
绮年一口气往上冲,旁边的如鹂已经气了:“表姑娘莫不是还想让舅老爷将吴嬷嬷接回来享福呢?”
乔连波连连摇头:“我必不让她再回来,只是她无儿无女,若被卖到外头去怕是无人送终。求表姐饶了她罢!”
吴若钊当日发卖吴嬷嬷和角门上那婆子一家,便与人牙子说了,断不许赎身,只许卖到那边远穷苦之地。不论身价,一来卖了银子都归人牙子,二来还给人牙子几两银子做辛苦钱。人牙子是个精的,一听便明白,这是犯了大错,主子家要可着劲儿发落了,当即便答应下来。
那婆子一家因有儿有女,不久便卖出去了,吴若钊到底还是没有那么狠,并没吩咐将他一家子拆了卖,虽然都去了那穷山恶水之地,但全家人一起,料想还相互有个照应。只吴嬷嬷一个半老婆子无人买,所以才暂时留在人牙子家,每日做些粗活换一口粥水吃。
乔连波和颜氏曾叫人悄悄拿着银子去想将吴嬷嬷买出来,那人牙子却是得了吩咐的,一口咬定必要卖到穷远之地去,再不让赎身。乔连波实在没了办法,这会只好来求绮年了。
绮年真想冷笑:“恐怕要让表妹失望了,我当真没那么大方。吴嬷嬷不是无知小儿,当初既敢做,如今也该能当才是。”
乔连波拭着泪:“我知道吴嬷嬷犯了大错,可,可表姐如今得了这样的好姻缘——”
“所以呢?”绮年猛地一抬眼睛,目光森冷,“表妹的意思,我合该敲锣打鼓地去感谢吴嬷嬷在外头散播谣言,毁我的名声?若没她毁我的名声,我哪里能嫁到郡王府去,是么?既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外头街上,叫合府的下人都吆喝起来,说那日在梅林中落水的是表妹你,只是你的贴身嬷嬷要维护你的名声便偷梁换柱,如今合该真相大白,请郡王府求了你回去做世子妃,如何?”
乔连波怔住了,不敢说话。真要是这样吆喝一下,人人都知道她的嬷嬷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便去诋毁陷害表姐,那别说郡王府不会娶她,就是国公府也不肯要她了。更不必说郡王妃指明是因着绮年的银香薰球才得结亲,若是换了她,她到哪里去拿个香薰球出来?平日里绮年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的,时常还帮着她,今日突然这样疾言厉色,倒真把她吓着了。
绮年气得自己都有些头晕,按了按太阳穴:“珊瑚送表妹回去。听说表妹也要许了国公府的二少爷,该在自己屋里绣嫁妆才是,以后就不要再来蜀素阁了。”这门亲事真的好吗?她可是跟燕妤县主有旧仇的,更别说这样的高嫁,又是因着这样的名声进门,郡王府里真会有人把她当正经世子妃看吗?乔连波只看见门第,让她去做做这个世子妃,怕是她哭都不知去哪里哭!
乔连波哭着想往地上跪:“求表姐——”
“表妹若有这闲空,不如去看看菱花和藕花,藕花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说起来,她们两个才是最无辜的。表妹有心惦记着吴嬷嬷,不如惦记一下她们。”当日两个小丫鬟都挨了四十板子,之后就被丢在下房里无人询问。还是如燕看着可怜,回来跟绮年说了。绮年叫她拿了几两银子去叫了下头婆子请大夫抓药。只是打得太重了,藕花身子又弱,大夫也说治得晚了,人怕是不行了。
乔连波怔了一怔:“藕花…熬不过…”这事一出来,颜氏打藕花菱花时她吓病了,后来就是为自己的闺誉担心,再后来吴若钊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吴嬷嬷,她又一心只为吴嬷嬷和乔连章担忧,竟真的忘记了藕花和菱花。
绮年不愿意再说,摆摆手,湘云和珊瑚上前来搀着乔连波出了屋子,翡翠也跟着退出去了。如鹂气呼呼地道:“真是好笑,这时候倒有脸来求姑娘了,若不是姑娘运气好掉了那个香薰球,怕是这会子就被她们害死了!”
如燕瞪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初没有看住那个香薰,被章哥儿偷拿了去,哪会惹出这些事来。”
如鹂嘀咕道:“这不是如今也好了…”嘴上虽硬,却不由得惭愧地低下了头。从前绮年让她嘴紧些,她只是怕绮年不重用她,虽然也管住了自己的嘴,心里究竟是不怎么服气的。可如今这小小一个香薰球闹了这样大的事,她倒真是识得了厉害。现下嘴上虽然辩解着,心里却是暗下决心,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了。
绮年觉得脑袋一炸一炸地疼,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躺一会儿。”
如燕知道她是这几天太憋闷了,当即伺候着躺下,拉了如鹂出去,叮嘱在外头守着莫要叫人再打扰,自己去杨家送信去了。
门关上,外头半点声音也没有,绮年那快要爆炸的脑袋终于稍稍清静了一点儿。现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赵燕恒手里那个香薰球是怎么回事?如果仅仅是秦王妃偶然看见的,绮年不相信她会因为这个就来提亲。世子的亲事不是小事,纵然秦王妃不愿用心给继子挑媳妇,还有郡王呢,绝对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世子妃的。
那么——是赵燕恒有意为之?绮年不由得想起那些传言:郡王世子十八岁就开始议亲了,初时是因着身子不好,亲事难成;后来身子渐渐养好了,却又染上风流症候,什么楼里的胭脂姑娘,什么王爷屋里的丫鬟;再后来跟锦乡侯的长女都换了庚帖了,他却偏偏闹了个失踪,王爷不得已将亲事退了,他却在那时候跑回了京城还伤在青云庵里。
再想想她自己看见过的那些事:东阳侯府里,秦苹落水,为的不就是他吗?前些日子,似乎还听说郡王府有意跟东阳侯府二房在议亲…
这些事都是巧合吗?还是赵燕恒自己导演的戏?如果真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么这次郡王府来提亲,应该也是他的策划了!那,那他是啥意思?是真的想娶自己吗?
绮年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眼前却浮现出赵燕恒俊秀的面容。说起来,赵燕恒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长谈过的男人。
大概是活了两辈子的缘故,绮年一直觉得自己比身边这些男孩子们要年长些。即便是周立年这样少年老成的,她都觉得还是个半大孩子。曾经两次救过她命的赵燕和就是个阳光少年,阮麒根本是个熊孩子,就连那位曾经极可能成为她丈夫的苏锐,咳——也不过是个青春少年而已。可是在这个时代,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人基本上都已经结婚生子,而她,既不想做妾也不想做填房,尤其是不想去做后妈呀!
要是这么说,似乎赵燕恒还是蛮合适的,假如真是他有意将香薰球泄漏给秦王妃,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还是蛮想娶自己的,并不是像许多男人一样,结婚不过是为了延续香火?
且慢且慢,先别自作多情。绮年再翻个身,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且不说赵燕恒的态度吧,就说郡王府那破地方,有赵燕妤,有一群侍妾,肯定还少不了捧高踩低的下人,这要是真嫁过去了,哪还有省心的日子啊?更别说,自己是顶了个私相授受的大帽子过去的,公婆能瞧得上这样的儿媳妇才怪哩!世子大人啊,你这是出昏招啊,你伤人多少我不知道,可是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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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直躺到快用晚饭了才起来。听见动静,如燕就从外头进来,面色有些奇怪:“姑娘,我去了一趟杨家,如鹃说,今儿一早有人送去一封信,让她转交姑娘。”
“快拿来。”绮年第一个就想到了赵燕恒。信封里只装了薄薄一张纸,上头寥寥几个字:爀忧爀惧,入宫便知。
什么爀忧爀惧!绮年真想掀桌。我能不忧不惧嘛,有什么计划你倒是说一下呀,就这么八个字,还什么入宫便知,我到哪里去入宫?
不过,好歹是有了这么一封信,绮年心里奇迹般地居然安定了一些。赵燕恒不是个简单的人,一早送这封去杨家,足以证明这次秦王妃的提亲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好像还没有搞糟过什么事,那就再等等看吧。
郡王府对这门亲事行动得十分迅速,不过是两天的工夫就合完了八字,自然是少不了鸾凤和鸣,天作之合一类的批语,接着,王府的文定就下过来了。只是这行动越迅速,外头越有人传说,世子跟周家姑娘早已私定终身,定情之物便是一个银香薰,如今这般快地下定成亲,不过是为了好尽快一床锦被将事情都遮住而已。
虽然传言令人郁闷,但亲事的进程却是十分顺利。郡王府循旧礼,纳采以雁。如鹂跑去看了,然后欢喜地回来:“真是一对活的大雁呢,绑住了腿,还在呱呱乱叫。”
如燕也跟着凑趣:“你没看清楚,聘礼里还有一对金雁!听说是郡王世子派侍卫去野外的捉活雁,郡王爷怕捉不到,就先打了一对金雁准备着,如今倒好,两样都送来了。”两人都隐约听到了外头的传言,少不得多说些话逗绮年开心,“还有什么布匹首饰,送来的东西都快把正院堆满了。”相形之下,英国公府送来的定礼就不算什么了。
说起来,吴家最近算是喜事连连。先是长房的吴知霄与韩嫣定亲,双方年纪都不算小,吴知霄又中了恩科传胪,跟大舅哥韩兆当初的名次是一样的,也算是京城里一段佳话。春闱前两边已下了小定,如今就等择着日子成亲了。只是长幼有序,前头吴知霆还没成亲,做弟弟的越过去不太好。韩家倒也没意见,他们自己家还在忙着儿子成亲的事呢,到年底许茂云就及笄,该嫁了。
再就是英国公府为次子阮麟求娶乔连波。阮夫人开口允了将阮麟记在自己名下,不过要等日后成亲之时再开祠堂。而阮麟年纪尚小,今年不过是十四岁,且前头还有个哥哥,所以先下定,待阮麒成婚之后再办他们的婚事。
既然这样,那么此时阮麟还算是庶子呢,送来的小定礼自然就不会太多,且因英国公府最近烦心事多,阮夫人又忙着替阮盼那边打算——阮盼也要嫁进永安侯府了——虽然礼数上没什么疏漏,但被郡王府的浩大声势一比,就远远不够风光了。
李氏忙得脚不沾地。郑氏虽然看得有几分眼热——吴知霆的亲事尚未有着落——但也竭力帮忙,阖府上下,除了松鹤堂那边,都是喜气洋洋的。
因世子年纪长了,所以郡王府的意思是尽快成亲,婚期挑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就在七月中,那时候绮年已经十六岁,也不算小了。只是婚期这么近,将李氏忙了个不亦乐乎。
这时代姑娘的嫁妆讲究十里红妆,大到睡觉的床小到方便用的马桶最好都准备上,表示姑娘虽然嫁到婆家,仍旧吃的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并不靠丈夫养,庶几在婆家直得起腰来。
郡王府给世子成婚自然是大手笔,聘礼直接就是五万银子,其余衣料首饰还不算在内。吴若钊和李氏商量了,聘礼自然全部给绮年带回去,公中出五千银子,另外夫妻两个再添五千银子给绮年备嫁妆。吴若铮是二舅舅,也拿出三千银子来。远在老家的吴家二老太爷财大气粗,听说堂外孙女一个要嫁王府一个要嫁公府,直接叫人带了一万五千两银票来,绮年一万,乔连波五千,分别添妆。
绮年正给韩嫣和许茂云写信。自打吴嬷嬷版本的闲话流传出来,尤其是苏家亲事黄了之后,两人都要上门来看绮年,只是一个是苏锐的表妹,一个已经跟吴知霄定了亲,都要避着个嫌,所以只好书信来往。前些日子绮年也没什么心思,现在跟王府的亲事都定下来了,倒可以仔细回封信了。
看见李氏列出来的嫁妆单子,绮年吓了一跳,赶紧跟吴若钊夫妇商量:“我本是高嫁,这谁人不知道?郡王府也并不是看着我的嫁妆。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我带上一百万银子去,人人也只会说我不过是六品官的女儿。既这么着,依着我说,周家有多少东西我就带多少。舅舅舅母疼我,酌情添些也就罢了。王府送来的东西全带回去,舅舅不是卖外甥女儿,也就够了。表哥马上就要娶亲,表姐表妹要出嫁,说句僭越的话,哪里不要用银子,没的为我糜费这许多,我拿了心里也不安的。至于叔外祖父那边,这添妆银子我更不好拿了。”
李氏叹道:“好孩子,你真是个懂事的。可你嫁的那是郡王府,聘礼那般高,你若带去的嫁妆少了,单是那些下人都要指指戳戳的。你放心,舅母已经算过了,公中五千银子是例,舅舅舅母这边拿五千银子也并不难为,你收着就是。至于你叔外祖父那边,也是老人家疼你们的意思,且二房手头宽松些,既是长者赐,你也不该辞的。”
绮年只觉得这银子烫手,没奈何只能把话说得再透彻一点:“舅舅舅母都是心疼我,我哪里有不知道的。可是这银子本是表哥表姐们的,我拿了如何安心?再说叔外祖父那边离得更远,这银子我若拿了,日后可不知…”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哪。
李氏既笑且叹:“你这孩子就是心细,难怪你舅舅想都不想就答应了郡王府的亲事。依你看怎么着?”
绮年沉吟一下:“这银子数实在太大,外甥女儿决不敢接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舅舅和叔外祖父疼我了。”
“三分之一哪里够用。”李氏最后拍了板,“就减半罢。舅舅舅母省下的钱,就全添给你雯表姐做嫁妆罢。”
绮年听得一怔。李氏给吴知雯添多少嫁妆都是私事,为什么单单要说这省下的两千五百两的事呢?
“舅母的意思是——”
李氏微微一笑:“正有件事要跟你说呢,你舅舅想着,把雯儿许给你哥哥。”
“表姐——”嫁给周立年?绮年第一个想法就是,吴知雯同意吗?
李氏看出她的意思,微微笑了笑:“舅母也不瞒你。若没永顺伯的事,你舅舅还想着缓一缓再提,毕竟立哥儿年纪也不大。”
绮年低头半晌,终于道:“舅舅自然是厚爱哥哥才提的亲事,但——我不敢瞒舅母,我哥哥身边已经有个通房了,且我哥哥,怕也配不上表姐。”
李氏叹道:“立哥儿也快十八了,身边有个通房也是人之常情。至于雯儿——我晓得你是怕她不情愿。”
绮年默然。虽然在她感觉里,周立年一直还是隔房的那个堂兄,但从礼法上说他们就是亲兄妹了,哪个妹妹会希望哥哥娶个不情愿的嫂子回去呢?
“雯儿那里,我已去说过了。你舅舅也与立哥儿提过此事,立哥儿也答应了。”
绮年怔了:“哥哥答应了?”自打跟吴知霄跟韩嫣议亲,当初吴知雯跟韩兆的事也有下人重新提出来说了一遍,周立年是在外院根本没听到呢,还是听了仍旧要娶?或者是——不能拒绝吴若钊?
送走李氏,绮年立刻把如燕叫来:“快去外院问问哥哥,他和表姐的事…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燕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避了人低声对绮年说:“少爷说了,舅老爷对姑娘和他都有恩,既是舅老爷亲自提出来的,断无不应之理。”
“那就是说,哥哥知道之前的事?”
如燕点点头:“少爷说都知道。”
绮年默了。周立年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他什么都知道还要娶,那就是有自己的考虑了。也罢,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横竖她自己的婚姻目前还有一大堆问题呢,顾不上别人了。
正想着,湘云匆匆打帘子进来:“姑娘,宫里大姑娘叫墨画递了话来,说是身子不适,皇上已经准了这几天让家里姑娘们一起进宫陪着说说话,姑娘准备准备。”
绮年和如燕对看一眼,都想起了赵燕恒那张纸条:入宫便知。果然,果然这桩亲事真是他策划好的?
第78章 镀层金来好成亲
绮年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进皇宫呢——上辈子连故宫都还没去过——说不紧张是假的。
车轮辘辘,皇宫里的路虽然已经铺得够平了,木头轮子碾上去仍旧颠得够呛。不过绮年等人谁也不会抱怨,吴知雪悄悄把帘子掀起一条细缝向外窥看,立刻就得了外头跟着车的宫人一声轻咳,赶紧把帘子再放下。郑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是宫里!”
吴知雪吐了吐舌头,不敢乱动,但眼睛还是好奇地打量着马车内壁。其实也不只是她,绮年和吴知雯也都有几分好奇呢,就连乔连波坐着不敢动,眼睛却也忍不住四处去看。这可是宫里的马车,再不起眼也挂着皇家招牌呢。
吴知霞递出来的话是这样的:太后对于吴家女已有婚约一事颇有几分遗憾,恰值吴知霞这些日子管着景正宫,又要照顾金国秀与小郡主,到底有些累到了。如今金国秀出了月子,身子好了些,就重新接过了景正宫的宫务,为了慰劳吴知霞,特意去求了皇上准她的母亲和姐妹们进宫探视。
太后听说吴家两个外甥女儿一个嫁了王府一个嫁了国公府,一时好奇也要见见人,还有未能成为永顺伯二房的吴知雯,她一并都要见见,于是郑氏便带了四个姑娘一起进宫。
马车在一处宫门前停了下来,换了轿子,再到一处宫门前,宫人就请人下轿了:“前头恐怕夫人和姑娘们不能坐轿过去了。”意思就是你们身份不够了。
既然是太后要见,少不得先去仁笀宫拜见太后。到了这时候,吴知雪胆子再大也不敢乱抬头了,四个人按年龄排了,跟在郑氏后头低着头走路,连仁笀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也没看见。
一进仁笀宫正殿,迎面一股儿淡淡的药味混和着檀香的味道,里头且有说话的声音。门口女官高声传报了,里头就有两个年长宫女迎出来,将众人接入正殿。郑氏带头,后头四个姑娘一字排开,全部行下礼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心情似乎极好:“都扶起来。”说话之时,又响起小孩子咿呀的声音,太后马上就笑了,“哟,我们宝儿也知道招呼人了?”
宝儿?那就是小郡主也在?郑氏微一抬头,果见一个身着杏色宫装的女子坐在太后下首的锦墩上,旁边一个乳娘抱着个婴儿正在让太后逗笑。宫女在旁低声道:“这是皇长子妃。”于是再行一次礼。
金国秀微微欠身:“吴二夫人请起。这几位妹妹们大都是旧识,不必多礼。”
太后哄着孩子,心情倒是不错,笑道:“正是。给吴夫人和几位姑娘赐座。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朝见,没的那么多礼数。”
太后虽然这么说,郑氏等人可都不敢当真,仍旧规规矩矩拜谢过太后赐座,才敢斜签着身子坐下。
太后饶有兴趣地打量吴知雯,向郑氏道:“这个就是吴家二姑娘吧?倒是跟惠侧妃生得有几分相像。”
郑氏心里明白,太后把她们小姊妹叫到仁笀宫里来,其实是有一点兴师问罪的味道的。毕竟吴知雯虽然声称是已有婚约不能嫁与永顺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吴家是不愿将女儿嫁与永顺伯才匆匆为她定亲的。永顺伯是太后的亲孙子,自然看着什么都好,对吴家这种举动也自然不会喜欢。
“太后说的是。她们姊妹都有几分像过世的老太爷,所以看着相像。”其实是瞪眼说瞎话,吴知雯生得像孙姨娘,吴知霞倒是像吴若铮,这姊妹两个基本上没啥相似之处。
“听说是跟自己姑母家的表哥定亲了?”太后果然开始发难,“怎么最初听说是与上科的传胪定亲,后头又没成,这几时又跟表哥定亲了?”
郑氏暗地里捏了一把汗,照着与丈夫和大伯商量好的话回答:“回太后的话,初时家里实是看着韩传胪好,怎奈两人的八字不合。后头去庙里求人批了八字,说这孩子先天的有点弱,要许个八字里多水的丈夫才好扶持。恰好她姑母的嗣子进京来,臣妇的大伯看着那孩子稳重,问了八字又相合,就许了。因着那孩子也有志气,想着中了进士再娶亲也风光些,此事便只有家里人知道,并没宣扬出去,连惠侧妃都不知道的。不想——倒是扰了太后…”
这话说得没一些破绽,太后也只能罢了,但心里终究不欢喜,又道:“哪一个是与昀郡王家世子定亲的?”
绮年心里叫苦,只得站起身来:“是民女。”
太后上下打量她,笑道:“果然生得不错,难怪世子喜欢。”
金国秀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这时微笑道:“瞧太后说的,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难道世子还是自己先相看过的不成?”
太后笑道:“你可不知道,这银香薰球定情的事都传开了,我老婆子都知道了,你倒还懵然不知的。”
金国秀诧异道:“孙媳如今只顾着孩子,竟真是诸事不知了。太后说的银香薰球是什么?”
绮年低着头,四周宫人们的目光全落在她脸上,其中不无轻蔑之意。耳听太后笑道:“我也是才听说的,世子手里有个银香薰球,是当初吴家长女出嫁时的陪嫁,听说是已故吴太傅亲手画的合欢花样子,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对的。”
“合欢花?”金国秀微微一怔,忙道,“可是球面上四对折枝合欢花,中间一个如意图样的?”
这下轮到太后诧异了:“你不是不知么?怎的连什么图样也晓得?”
金国秀满面激动道:“太后容孙媳再问周家妹妹几句。周妹妹,去年上元节你可曾出门观灯?”
绮年这会儿心里已经猜到一点什么了,点头道:“是曾出门观灯。”
“可是戴着帷帽,穿一袭水田披风?”
太后越听越糊涂:“你怎知道她穿的是什么?”
金国秀欢喜笑道:“太后容禀,孙媳去年上元违了规矩私自出宫,没想到就遇着灯市起火,街上行人相互踩踏,丫鬟也挤散了,孙媳也被人挤倒在地。”
太后当日虽未亲眼目睹灯节踩踏的场面,却是听宫人们转述过的,此时都不由得后怕,嗔道:“你真是没规矩,肚里还带着孩子呢就乱走,若伤着了可怎么好!”
金国秀低头道:“是。孙媳日后再不敢了。”
太后虽最爱永顺伯这亲孙子,但对重孙女也是喜欢的,本不怎么喜欢金国秀,但如今爱屋及乌,对金国秀也连着喜欢起来,嗔了她两句也就算了,又问道:“那与香薰球何干?”
金国秀笑道:“当时人实在太挤,孙媳倒在地上还当自己要被踩死了,谁知却被旁边人拉了起来——”
此时连太后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转眼看向绮年道:“难道是周家姑娘拉你起身?只你们当时难道不曾认出来?”
金国秀低头道:“孙媳当日怕出宫被人瞧见失了皇家体统,便买了一只面具戴在脸上。那拉孙媳起身之人又戴着帷帽,且当时情形怎容孙媳细看,连道谢都未来得及,便被挤散了开去,只是随手一抓,从那人身上抓下一物来,待后头逃了出来才发现是只香薰球。”
这一下真是峰回路转,殿中众人,连郑氏等人都极惊讶地看向绮年。绮年心里也是惊讶,不过她惊讶的却是那天收到的纸条,赵燕恒写了入宫便知,怎想得到他竟是借了金国秀之口来为自己洗脱污名?
金国秀续道:“本来孙媳早想着寻了恩人出来,只是回宫便先进了宝华殿,后头又有了身孕。直到今年上元节,孙媳又想起此事,因在宫中不便,便借着家中人新年觐见的机会,将这香薰球给了二弟,教他帮我慢慢地寻人。如今说这香薰球在世子手中,莫不是舍弟去求世子帮忙了?”
太后半信半疑道:“既你给了弟弟,未必昀郡王世子手中那只便是你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