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着摆了摆手,尚未说话颜氏已经也沉下了脸:“不过是叫孩子们来说说话,你们这是做什么?当着我的面摆威风么?”
李氏与郑氏双双起身口称不敢。郑氏似笑非笑道:“媳妇听二老爷说,从前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他和大伯只有除夕一日守夜不读书。是以如今二老爷也是这般要求霆儿的,想来大伯对霄儿亦是如此。霆儿这孩子生性散漫些,读书尚不扎实,媳妇生怕他错会了老太太的意,反而懈了心志,故而才要训他一训。”
颜氏全没了说笑的心情,但思及另一件事,不得不压了压火气道:“读书虽是要紧,也得顾着身子。且出了十五去书院,再教他们兄弟去头悬梁锥刺股去。老大家的,你几时去老家开祠堂?”
李氏欠身道:“预备着出了正月就走,那时路上也暖和些。两个姑娘身子弱,媳妇不敢大意。”
“既这么着,你这一来一回的,怕也要将近一月时间,家里的事,就交给老二媳妇管着。雪姐儿虽说还要过两年才出门,这些管家的事也该学起来了。”颜氏目光一瞥绮年,“绮丫头听说在家的时候就管着家,叫她去帮帮你。”
绮年赶紧站起来:“外孙女儿不过是看过几本账,哪里会管家呢。只怕给二舅母添乱。”
颜氏摆了摆手:“只是让你跟着你二舅母,也好学着些。”目光向身边的乔连波一掠,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连波也去,替你二舅母跑跑腿端端茶也好。”
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自己果然就是那挡箭牌。
绮年无奈地看了郑氏一眼,郑氏却很大方地笑道:“好啊。”忽然转头看向李氏,“其实学管家这事儿,真是该早些。现在想来,在山东的时候我就该让雪姐儿也跟着学才是。依媳妇看,既是要学,这过年的时候事多,正是最能学到东西的时候,不如明日起就让她们三个跟着大嫂,先看看这些事都是怎么做的。等过了年,大约心里也就有了数,媳妇再一样样教,她们也记得更牢些。大嫂说怎么样?”
绮年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着郑氏。这不是添乱吗?过年本是最忙的时候,因今年众人都在京里,李氏和郑氏天天忙得团团转。颜氏之所以提出李氏出门后再让她们三个跟着郑氏学管家,也是因为出了正月事情才会少一些。怎么郑氏却直接把这事提前到了明天,难道是想给李氏找麻烦吗?
李氏却只是想了想就点了头:“也好,该让她们先看看。这一个月也不必她们真正做什么,只消看得仔细也就成了。”
绮年更奇怪了,眼角余光却瞥见颜氏脸色反而不太好看,简直是莫名其妙。两个媳妇都如此听话,竟然让外甥女在自己家里学着管家,这得有多孝顺啊,颜氏怎么还这副模样呢?
正诧异着,就听李氏向自己三人道:“既要学着管家,明儿一早就来我院子里,看我跟家里管事媳妇们说了话,然后一并在我房里用饭便是。只是年下事多,既是有心要学,少不得一天都跟着我,可不能怕辛苦。”
绮年赶紧站起来身来答应,却看见吴知霆微微有些失望的神色,突然明白了过来。整天都跟着李氏,可就别想像这几天一样跟着兄弟姊妹们在颜氏这里说话了。每天一早就走,晚上才回来,像吴知霆兄弟这样住在外院的表哥们,大概是连面儿也别想见到了。
难怪颜氏提出李氏出门之后,那个时候书院已经开学,颜氏也不可能再叫人来说话儿了。绮年有一种扶额的冲动:防火防盗防表妹啊!乔连波如果真的对吴知霄有点儿动心,还是及早掐灭的好。
不过颜氏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撮合乔连波和哪个孙子么?绮年果断摇了摇头,把种种猜测抛到脑后。关她甚事!她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李氏厚道,吴若钊爱屋及乌,只要她自己别出什么错,将来这两人肯定会费心给她找门实惠亲事,平平安安过一生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颜氏难道还能不肯?也只得点了头。只是那份好心情是全没了,索性打发了各人回自己房里去了。
郑氏抱着吴知霖回了房,叫奶娘哄着去睡,又把女儿也打发了出去,便指了指椅子对儿子道:“坐,娘有话要跟你说。”
吴知霆略有几份心虚,半边屁股沾着椅子没敢坐实:“娘有什么话要教训儿子?”
郑氏似笑非笑:“你做了什么错事不成?怎么知道我就是要教训你?”
吴知霆凑上去给郑氏轻轻敲着背,笑道:“娘不管说什么,儿子都当成庭训来听。”
“呸!”郑氏笑啐了一声,“要听什么庭训找你爹爹去。”神色温和地看着儿子,“霆儿也大了,该说媳妇了。”
吴知霆一怔,略有几分不自在:“娘怎的忽然说起这个…”
郑氏叹了口气:“按说长幼有序,你的亲事没说,下头两个妹妹倒都入宫的入宫,定亲的定亲,你心里可觉得爹娘有些糊涂或是疏忽?”
吴知霆连忙道:“娘怎说这话。妹妹们是女儿家,年纪是耽搁不起的。儿子是男儿,便是晚些成亲也没有什么。何况儿子也知道,父亲与伯父连明年春闱都不让儿子与二弟下场,便是为了着过三年学问更扎实些,好一举冲天。既这么着,中了进士之后再说亲事,自然比现在更好些。”他跟着吴若铮在外任多年,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呢。
郑氏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来:“你懂爹娘的苦心就好。你爹爹是庶出,娘也是庶出,当初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如今这地位。你是娘唯一的儿子,知霖年纪又小,这家全指望着你有出息呢。就是将来娶媳妇,也得好好挑个门当户对的,将来你在仕途上也有个照顾。你爹当初就是没岳家关照,比旁人更苦些。”
吴知霆慢慢垂了头。郑氏心里明白,淡淡道:“说起来爹娘拘着你也拘得太厉害,一般人家的哥儿在你这年纪,房里也有个人了。娘身边的红绸和红绫都是好的。生得俊俏,性子也平和,你挑一个,捡个日子收了吧。”
吴知霆脸上红了红,低声道:“娘――”
“娘都知道。”郑氏静静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也有几分骄傲,“我儿子长大了,自然会――然而这世上的事,却不能皆随心所欲。”
吴知霆低头道:“儿子懂了。娘放心,儿子绝不会做那等逾礼的事。既娘这般说,儿子看红绸性子和软,不是那等抓尖要强的,就她吧。”
郑氏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儿有眼力,就红绸吧。唔,娘这就去查个好日子,尽快给你办了这事。”
二房这边谈着丫鬟收房,大房那边吴若钊刚刚从衙门回来。李氏上前迎着道:“老爷回来了?今日又忙了一日。”
眼看要过年,皇帝也要祭祖守岁,各种礼节比民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礼部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怕是只能到了除夕才歇歇呢。吴若钊接过茶喝了一口,叹道:“若只是些年节之礼也还好,偏今年出了郡王世子这事儿。”
“怎么世子还没找到么?”李氏替丈夫宽了外头的大衣裳交给丫鬟去收起来,自己过来陪丈夫坐下,随口问道。她并不很关切政事,只是总要找些丈夫感兴趣的事来说说。试想若是丈夫回了家只听见肉几斤菜几斤的话题,怕是早就不耐烦了。
吴若钊摇了摇头:“音讯全无。虽然没人敢说,但只怕是――不好了。本来跟锦乡侯家谈了亲事,这时候也送还了庚帖。若是万一这时候有了不好的信儿,锦乡侯家的姑娘不成了望门寡么。”
“这可真是…”李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昀郡王是个厚道的,对外只说合了八字不甚合适。否则这一定亲世子就出了事,传出去姑娘家怕也要落个不好的名声。”比如克夫什么的。
李氏跟着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吴知雯。人家的姑娘是想嫁没嫁出去,自己家的却是把亲事往外推…算了,还是洗洗睡吧。
第50章 大拜年各家走动
除夕守岁,初一拜年。
绮年觉得现代禁爆竹真是太对了,因为这五更一到,爆竹声便响彻天空,别说睡觉了,你连眼都合不上。
吴知和乔连章倒是喜得不行,亲自出去看着小厮们放爆竹。小胖子知霖胆子也不小,要不是郑氏拘着,早就也跑出去了。
绮年却实在没有这个兴趣。宋朝的烟花爆竹已经算是花样多的了,可比起现代的烟火来还是没得比。且爆竹声从街头到街尾,简直是动地惊天。李氏一手搂了知霏,又把她也搂到身边笑道:“可是吓着了?响过这一阵就好了。”
绮年笑道:“倒也不曾吓着,只是到底是京城,这爆竹声比成都那边还响呢。”
李氏摸了摸她脸道:“是这几日帮着管家累了吧?”虽然说这几天只是让三个姑娘跟着看看,但绮年从前是管过家的,很多事都很熟悉。李氏表面上不说,私下里也交了一点账给她,让她算一算练练手。只不过吴府家大业大,下人之数是周家十倍都不止,繁琐杂事自然也就数不胜数。
“我哪里算累,舅母这天天管着,才叫累呢。”绮年说的是真心话。李氏管家是好手,但麻烦就麻烦在今年新添了二房。两家并一下,两家的下人也要并一家。二房有不少人在山东的时候是主子的心腹,管着重要的差事,颇有些油水。如今回了京城本想着过得更好,谁知道回京便要入公中当差,且以大房为先,那些有油水的地方早被大房的人站稳了,哪里轮得着他们呢?于是免不了鸡嗔鹅斗,争权夺利。
这些人事纠纷是最麻烦的。李氏虽是当家主母,却不好落下个打压二房的不公名声,少不得裁撤些自己人,将二房家人安几个进去。只是差事难免有肥有瘦,得了肥的自不说什么,得了瘦的不免抱怨。李氏平日里倒有一半的精神得处置这些人,可不比从前累了许多?尤其过年是重要时候,从祭灶到祭祖,都是万万错不得的。过个年,菜肴比平日丰盛些,李氏倒瘦了一圈。
“好孩子――”李氏忍不住又摸了摸绮年的脸。整天的为这个家操心,也没几个人会跟她说声辛苦了,“我看你身边那两个丫头都是聪明的,尤其如燕,年纪不大倒是沉稳,嘴也紧,该好好教教。能调教出来,将来你出了门子也是个助力。如鹂也好,只是嘴快,不大稳当。”
李氏说着,又瞥了乔连波一眼:“你乔表妹身边那两个小丫头也不错,尤其是菱花聪明。教你们看账,我看连波还不会,她倒先看懂了。”
这几天三个姑娘都是带着贴身丫鬟去跟李氏学理家的,这么一段日子下来,不光姑娘们的好坏看得出来,就是丫鬟里头哪个灵醒哪个笨,也能比较出来了。颜氏为乔连波挑的丫头自然是好的。藕花是外头买的,菱花则是家生子儿,爹娘在吴府庄子上做活,老实巴交的,生个女儿倒是十分聪明,提头知尾。
爆竹声足足响到天亮才慢慢沉寂下来,不时还东一声西一声的在响。吴知霖玩得累了,被奶娘抱去睡。其他人却不行,不过上床补了一个时辰的眠,就要起来拜年。重要的自然是主子一家家亲自去,忙不过来的,哪怕让下人拿着名刺去一趟也要跑到的。
吴府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就连绮年,如今父孝已满,吴氏的孝也满了一年,遂也有林家和冷家要去拜访一下。当然这种拜访不能久坐,去说几句话也就是了。
林府也来了不少拜年的人,但因家里没有男人,林总兵和儿子都在京外呢,官职又还未定,所以多数人是遣下人来送个拜帖表示一下。皇上本来有旨,广东总兵剿海匪有功,为方便用兵,连广西总兵也由他兼着,原广西总兵林铤即卸总兵职,待交接完毕后入京重新授它处官职。结果因着有献俘被劫的事,林总兵到现在还在外头忙活没把这交接工作完全做完,所以至今不曾进京。
绮年去的时候,林悦然刚刚起床,因没睡好,一脸的小脾气。看见绮年才开心起来,扑过来拉着她手:“姐姐你怎么总也不来?”
林夫人好笑:“你周姐姐每日都要跟着先生上学的,哪里像你,什么都不做!等过了年,即便你爹爹不回来,也得给你请先生,再不能这么荒废着了。”
绮年问道:“林伯父还不回京么?”
林夫人叹气:“可不是。如今这一乱,倒不知道究竟要怎么着了。”入京这些日子,丈夫的前途还定不下来,她在京城的夫人圈里连自己的位置都找不准。幸而林悦然还小,若是已然及笄待嫁,怕不连婚事都耽搁了?
忍不住就叹道:“悦然过了年就十四了,到如今还不怎么出过门…”不出门,谁知道林家姑娘是圆是扁?虽说结亲要看门第,但姑娘的品性也是要紧的。男人在外头,只能知道谁家出了几个当官的,不可能知道谁家的姑娘好。这些就要靠内宅的夫人交际来打听了。一般小姑娘十二三岁就会随着母亲外出,渐渐的树立起自己的形象。如今林悦然根本没什么机会去交际,就是有来邀请的,那交际圈子也太低,根本不是总兵夫人应该去的。
绮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陪坐,找出些话来安慰林夫人。好在林夫人也不是个心窄的,想想丈夫儿子不过是羁縻在外,若是能因此让儿子在广东总兵处露个脸也是好的,又不是打仗或者阵亡,自己这大年初一的不说点吉利话怎么好呢,也就把愁容收起,说笑了几句。
初一拜年没有久坐的,何况还有冷家要去。绮年喝了口茶,也就起身告辞,直奔冷府。
迎她进去的是冷玉如的丫鬟听香:“姑娘去恒山伯府了,怕周姑娘来时不在,特意叫我留下等着姑娘。”又压低声音道,“我们太太也去恒山伯府了,若是,若是一会儿郑姨娘出来,姑娘可别生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郑姨娘?”绮年愕然,“她怎么能出来?”就是正头太太不在家,也轮不着姨娘出面招待客人哪。
听香忿忿:“姑娘不知道,如今我们太太一心吃斋念佛,总住在庵堂里。这可好了,郑姨娘恨不能天天的蹦达,好叫人只知道我们冷府有她,不知道有太太。这不过年的时候太太回来了,带着姑娘走动了几家人家,郑姨娘就――今儿还想去恒山伯府呢,被姑娘问了回来,问她见过哪家妾去拜年的?她这才息了念头,却在家里拿着人发威。”
话犹未了,就听外头有个声音道:“是哪家的客人来了,怎么也不去跟我说,若是怠慢了客人,把你们一个个都拖下去打板子!”一个穿大红小袄,浅粉色洒花裙子的妇人掀帘子就进了偏厅,笑嘻嘻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生得好生俊俏。”
绮年在成都的时候就绝少上冷家的门。一来是在父孝内,二来也是冷家太乱。如今是因着两家都进了京,故交就格外珍贵,所以今日才来,也难怪郑姨娘并不认得她。
听香忍着气道:“是周家小姐。”也不细说是哪个姑娘。
郑姨娘听出听香的敷衍,反而更走上一步,笑盈盈道:“是哪个周家的小姐呀?”
绮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听香说:“我还要跟舅舅舅母往许祭酒家去拜年,不能再等玉如了。等她回来,你跟她讲一声我来过了。等过些日子我们再聚。”
郑姨娘方才已经在心里把冷家的交际圈子过了一遍,想到了绮年该是成都周家冷玉如的手帕交,想着周家老爷生前也不过是个六品官,正打算要再说几句话,忽然听见许祭酒的名字,又听见舅舅舅母,猛想起周家姑娘的舅舅一个是三品侍郎,一个是四品行太仆寺少卿,纵然冷家攀上了恒山伯府,冷家老爷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给事中,可得罪不起。只得收起那轻视的意思,赔笑道:“原来是周姑娘,瞧我这记性。我们姑娘怕是快回来了,周姑娘再坐一歇,我陪姑娘说说话可好?”
绮年笑了笑:“我怎么好劳动姨娘作陪呢?”姨娘两个字咬得略微重了几分。
姨娘只能招待姨娘,连庶出的小姐她们都不能沾,更不必说嫡出的姑娘。冷家情况特殊,是因攀上恒山伯府靠的是姨娘这边姓郑,但是对别家来说,姨娘就是姨娘,别说你只是恒山伯府八竿子打不着硬贴上去的亲戚,就算你是恒山伯府嫁出来的,也只是个姨娘。
郑姨娘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自打冷老爷因恒山伯府而升官进京,她在冷家就愈发的不可一世了。如今她的哥哥到冷家来要正经的称舅爷,两个儿子更不必说,硬生生的把冷太太给逼到了庵堂里去住着,几乎要当自己是冷家正头主母了。幸而冷家的交际圈子不大,恒山伯府也知道她拿不上台面,有什么倒是叫冷玉如出面的多,总算还没有丢脸丢到京城里去。
郑姨娘早就憋着这口气了,因着是恒山伯府叫冷玉如去,她不敢说什么。今年过年冷太太回来,初一拜年自然是正头太太出面,郑姨娘只能呆在家里,不免更恨,是以听说有个单身姑娘上门,却并没听说有哪位官员或勋贵的太太夫人带着,猜想必是冷玉如认识的什么身份不高的姑娘,便特意出来晃荡。没想到却又受了一番气,且还不能发作,只恨得手里的帕子都要扯碎了。
绮年并不理她,由听香送了出去,才叹了口气:“伯母就打算一直住在庵堂里了?”
听香也有些黯然:“说是初五就回去。姑娘想着,也去庵堂里住几天陪陪太太。”过了初五,该走动的人家也走动完了,后头什么灯节之类,冷太太都不打算参加。
绮年叹口气:“若你家姑娘要去庵堂,来叫我一声,我也去见见伯母。”她其实也在孝期之内,若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又是双双新到京城,也并不打算随便上门的。
听香连忙应了,绮年这才出去上了马车,先到街上与李氏会合,然后直往许祭酒家去。
许家热闹非凡。许祭酒的门生纷纷亲自上门,在前头忙得不可开交。许茂云迎出去,把绮年和知霏拉进了自己屋里:“忙年忙年,过年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幸好爹爹的门生年纪都不大,否则我也要忙了。知雯姐姐怎的没来?可是还为那事避着嫌?”
绮年忙道:“不是。是因着她姨娘病了,所以没心思出来。”孙姨娘的小风寒在送到庄子上之后倒厉害了,遣了人回来报,李氏也不理。吴知雯这些日子满心的担忧,连自己并没被颜氏点名去学理家都顾不上了,自然也没有心情出来拜年。李氏自然更不想带个满脸晦气的女儿出来,乐得让她歇在家里。
“韩大哥今儿一早就来我家了,说是不好去你们吴府,等在这里给吴伯父拜年呢。这事虽不成,韩大哥却是极推崇吴伯父的,还有我表哥,回来说吴伯父写一手好字,足足的夸了三四天呢。”
吴知霏不知道韩兆跟自己姐姐还有过议亲的事,只听见说自己父亲写的字好,便拍手笑道:“我爹最爱写字,还爱看人家写好字,想必是当日拉着许姐姐的表兄又写字了?”
“表妹又在跟谁一起取笑我了?”门外头传来清朗的少年声音,却并没像上次一样冒失地掀帘子就进来。
“哎呀,表哥你真是的,谁取笑你啦,明明在说你好呢。”许茂云笑嘻嘻地回答,又道,“我这里有客人,不许你进来。”
苏锐含笑道:“是吴伯父家的两位妹妹么?那我便不进去了,丹书出来,把东西给你们家姑娘拿进去。算是我给几位妹妹拜年。”
丹书出去了,一会儿便转回来,手里捧了两盒湖笔,一方精巧的小砚台,笑道:“表少爷说,这砚台小巧,给吴四姑娘,这湖笔,姑娘和周姑娘每人一盒。”
绮年接了湖笔便笑道:“方才在前头得了许伯父的红包,现下在妹妹这里又沾光得了好东西,也不枉我们走一回了。”
许茂云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吴知霏道:“你也不怕把吴四妹妹带坏了,有你这般做表姐的么?钻进钱眼子里去了?”
苏锐尚未走远,屋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笑着摇摇头去了。这里绮年与许茂云闹成一团,正热闹的时候,许夫人的丫鬟带着碧云走来,说是李氏要回去了,叫绮年姐妹两个到前头去。许茂云依依不舍,拉着手送到前头,却见屋中几个少年,正与许祭酒和吴若铮相谈甚欢。除了吴知霄、韩兆和苏锐是熟人之外,另有一个看着似曾相识的,绮年想了想记得这是金国秀的弟弟金国廷,上巳节那日见过一次,还有一个就不认识了。
这陌生少年眉目俊秀,神采飞扬,身上穿着织锦青罗袍,外罩一件洁白如雪的鹤氅,虽然周身上下别无饰物,却是贵气尽显。就连金国廷,身上的衣裳都没有他这件鹤氅来得贵重。大约是进了屋便谈论起来,竟带鹤氅都没有脱下。他身后站了个小厮,几次伸着手想替他宽下鹤氅,都没敢打断主子的谈兴,一脸的无可奈何。
绮年忍不住好笑:“这是谁啊?”
许茂云小声说:“是这次秋闱的解元孟烨。”
嚯!原来就是官几代出身的高材生啊!慕名久矣!绮年赶紧扒着屏风仔细瞧了几眼:“果然有解元风采。”
“嗤――”许茂云忍不住笑出了声,等捂住自己的嘴却来不及了,屋中几人已听见了屏风后头的动静,许祭酒也无奈起来道:“定是小女顽劣,各位世兄见笑了。”
孟烨忙道:“是晚生失礼了。吴大人本要告辞,却是晚生拉着不放,实在惭愧。”
人都来了,少不得也要叫出来见见。许夫人亲自把屏风后面三人带了出来,彼此见礼。绮年对韩兆略微有几分尴尬:“韩大哥――”就为着吴知雯这事,真是闹得韩兆不好上吴家门了。
韩兆倒不在意,大方取了封信交给绮年:“是妹妹寄来的,本想着送到吴大人府上去。”
吴若钊也是遗憾非常。韩兆初次上门之后,私下里再见便称伯父,如今这又叫吴大人了。虽是他知礼避嫌,吴若钊却更觉遗憾――多好的一个女婿啊!若不是知霏太小,真想把知霏说给他。
孟烨目光在绮年与许茂云脸上来回扫了扫。绮年感觉到他的打量,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按说陌生男子实不该这样打量姑娘家,若不是有韩兆,她才不会出来见礼呢。
许茂云却并没注意到孟烨,只向金国廷微红着脸道:“上次在宫中见过金家姐姐,之后她就做了皇子妃,可惜是不能再见了。金姐姐托我画的花样子,我还没有给她呢。”
许夫人忙道:“要称皇子妃。如今尊卑有别,不可再这般乱说话。”
金国廷忙道:“皇子妃必也惦念着许姑娘的。大约上元节总要差人回来探望祖父的,许姑娘如有东西,可由我们转交。”
许茂云立刻叫丹书:“去把我床头盒子里新画的那六张花样包好拿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绮年总觉得许茂云脸上的红晕颇有些可疑。不过这时候吴若钊已经起身告辞,她也就没时间再深入观察一下,很遗憾地跟着李氏走了。
李氏清早出来,足足走了半日。虽然有马车代步,但只寒喧拜年也说得口干舌燥了。因不好在别人家里上净房,水都不敢喝一口,上了马车才拿过茶来猛喝了几口,叹道:“年年如此,也真是累得慌。”
绮年摸摸那茶还是温的,就没拦着,给李氏捶捶腿:“要不然人家说年难过年难过呢,真的好累啊。”
李氏失笑:“你这孩子,年难过哪里是这个意思呢。”将绮年摸茶壶的小动作收入眼中,越发觉得这孩子真是体贴。
马车一路回到吴府,远远就见两辆装饰华丽的四驾马车在门口,李氏一看便知:“是英国公府的马车。”阮夫人回娘家来拜年了。
绮年一听英国公府,顿时脑袋一大。可是已经到了自家门口,难道还有不下车的道理?只得扶了李氏下车,心里还盼着阮麒不要来,结果脚还没站稳,那边马车上已经下来人了,一袭红色箭袖,外头披着石青色鹤氅,不是阮麒还是哪个?
阮麒倒是大大方方向李氏和吴若钊行礼:“见过舅父舅母。”微微转身,“见过表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表妹两个字微微拖长,一双眼睛盯在绮年身上,只让人觉得凉森森地难受。
绮年不动声色地还礼:“见过表哥。”说实在的,有时候她也有点儿后悔,当初不该一时意气在吴府里报复阮麒那一下子。如果当时接了他的弹弓再偷偷扔掉,是不是这个小霸王就不会记恨自己了?
阮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也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穿桃红色长褙子的阮盼,抬头看了看,向李氏和吴若钊福身行礼:“舅父舅母新春康健。”
阮盼略略瘦了一点儿,下巴也尖了些。六月里选妃之后,不知有多少一向嫉妒她的人在背后嘲笑。阮家虽以送阮语入宫的事为借口,有相当一段时间甚少出门应酬,但总不能一辈子不露面。就是阮夫人不想出门,阮盼也不能让人在背后笑自己一蹶不振。好在接着就是秋闱,然后郡王世子出事,年前总算没有多少应酬宴饮。偶有几次,阮盼也举止得宜,并没让人挑出错儿来。
一行人步入松鹤堂,颜氏见了女儿自然欢喜,又拉了阮盼的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虽不好说什么命苦之类的话,却也是格外抚慰。表兄弟姊妹们彼此行礼,互贺新年,倒也热闹。
一般进了松鹤堂里,绮年总是特别自觉地往角落里一坐,随着众人说笑两句,余下就只管看热闹了。她这么识趣,颜氏没事自然也不会来找她,倒也自在。只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后背像有小针在扎的似的,坐都坐不安稳,每每稍稍一抬眼,就能发现阮麒在一眼眼地看她。
过年真是讨厌!颜氏倒是找着了借口让表哥表妹的共聚一堂,她可不愿意啊!
颜氏见了女儿心中欢喜,道:“今儿午饭就在这里吃吧。早晨想也走了不少家了,我的盼儿也要累坏了。”
阮盼温和地笑着说:“有马车代步,并不累的。不过外祖母家的菜做得特别好,能让外祖母留饭,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颜氏笑道:“听听,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惦记着外祖母家的菜呢。今日定让你多吃些才许走。”说着,外头丫鬟来报可以开饭了,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迁往偏厅。
绮年照例走在后头,还没跨出门呢,就见眼前大红颜色一闪,有人轻笑道:“表妹怎么这半晌都不曾说话呢?可是不高兴了?”
果然要来找麻烦!绮年心里暗骂。大过年的,很忌讳不高兴啦不痛快啦之类的话,会带得一年都晦气。阮麒说这话,就是来找茬的,而且他声音不小,连前头的颜氏都听见了。
“表哥怎的这样说?”绮年故做诧异地睁大眼睛,“我在看盼表姐的衣裳,这花样子真是好看,一时出了神而已。”
颜氏眼睛已有些昏花了,这时候才注意到阮盼身上的衣裳的花样:“可不是,绮丫头不说,我竟没看出来,这花样子从前不曾见过。”
阮夫人自觉面上有光,笑道:“是老国公爷一个旧年属下从成都带来的,说是叫什么华丝坊出的新料子,恰好赶上了过年,就给盼儿做了一身。”
一时间一群女孩子们便谈起衣裳首饰来。吴知雪也穿过华丝坊的料子,拉着阮盼说得更是开心,阮麒那一句话,瞬间便淹没在花样布料的讨论中了…
第51章 青云庵急中生智
正月初十,冷玉如叫人来了信,邀绮年一起去青云庵。
冷太太出了初五就回青云庵了。她回来,本就是因着大年下的冷家不能没有女主人,现下该做的都做完了,对如今的冷家,她是毫无留恋,只不过心疼冷玉如罢了。
青云庵在城东山上,规模竟然并不太小。这里规矩好,有不少女人在这里修行供奉。有些是守寡的未亡人,有些是年轻姑娘在家中犯了过错被送来抄经禁足,还有些则是不得宠的姨娘年老色衰,索性来做了居士。
冷玉如和绮年顺着石阶走上去的时候,时间已是午后。在青云庵修行的外人居住在庵堂两边的禅院里,中间则是几重佛殿。因青云庵名声好,所以平日里也有人来上香,只是非女眷不得入内罢了。
冷太太与人共住一个小院子,西边是佛堂,院中的修行人可一起在此诵经。其余屋子每人占了一大一小两间,大间可供平日起居,小间是卧房。因地方不大,冷太太只带了当初自己陪嫁来的一个嬷嬷伺候,另有寺中女尼每日来送斋饭及打扫庭院,虽然清苦,倒也过得下去。若是供奉的香油钱多一些,素斋也还算丰盛,时鲜果子和点心也可送上。说起来依着冷家现在的样子,冷太太住在这里倒心情好些。
冷太太见了绮年也很高兴,只是她大约吃斋念佛久了,人也冷淡了许多,只是拉着绮年的手说了句“出落得更好了,人也白净了”,便不再怎么说话。
冷玉如笑道:“小时候太顽皮,整日在太阳地里疯,自然要晒黑。如今到了京城,哪里还容她这样呢?养了一年,再不白净才怪呢。”
冷太太微微笑了笑:“都是好孩子。”
绮年看她头上只戴一只素银簪,身上只穿石青、宝蓝的颜色,竟像是个寡妇的打扮,心里也难受。说了几句话,就起身说去殿上烧香,让出地方来给母女两个说话。
这还没到十五呢,来烧香的人少,三重殿上都没多少人,越到后头越清静。绮年带着如燕慢悠悠地烧过前两殿的香,一直走到最后面。小小的一个院子,两边有几间关闭起来的厢房,里头放着些杂物,连个人都没有。
绮年沿着廊下走过去,如燕突然一把拽住了她,手指着前面地下:两滴新鲜的血渍!
“我们回去。”绮年毫不犹豫地调头,这种时候绝不能有什么好奇心。
“周姑娘——”厢房里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如果这说的是别的,绮年绝对撒腿飞奔头都不带回的,但是人家直接叫了周姑娘,这足以说明即使她现在跑了,人家也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谁?”绮年真想哭。早知道就不来上香了。这分明是个青年男子声音,一个男子带着伤跑到尼姑庵里来,能有好事才怪呢!而且她还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好倒霉啊!
厢房里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我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他似乎略有几分中气不足,喘了口气才道,“外头只怕很快就要来搜人了,姑娘别怕,我只想请姑娘帮我带样东西出去而已。”
绮年突然想起来这声音是谁的了。在东阳侯府的时候,那假山——就是那个和她一起在假山洞里看出水芙蓉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厢房里头稍稍有些了点动静,一个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僧衣的尼姑开门出来,脚下一瘸一拐,脸上抹得全是脏灰,简直不辨模样。只是绮年一眼就瞧见他脖子上的喉结——僧衣衣领不高,根本遮不住。
绮年很想看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惜只能看见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神里略带几分笑意:“若非在下听到姑娘的声音出言呼唤,只怕姑娘此时早退得远远的了吧?”
绮年后悔死刚才出了声音。她理应拽着如燕转身就跑才对!这时候她已经隐隐听到前殿似乎有声音了,毫无疑问,无论来的是什么人,都肯定是冲着这假尼姑来的。
“抱歉,我不识得你。”绮年企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她看得清楚,这人手上没刀,衣裳下面也没有鼓起来的地方,应该是没有携带凶器的。
“怎么,姑娘已然把荷花池畔一遇忘记了?”假尼姑根本没有被她哄住,反而一笑,“我可还记得姑娘问过我,那荷花池里何处水深何处水浅呢。”脸上抹得乌漆抹黑,一咧嘴两排牙倒是整齐雪白。
完蛋了…绮年认命地闭了闭眼睛:“阁下到底有什么事?”这时候再问他是什么人也未免太傻,其一人家不会说,其二外头的声音已经不远,也根本没有时间说了。倘若这时候来抓人的冲进来看见他们,好一点她会被抓住当人质,差一点说不定会被当成同党啦!
一群穿着五城兵马司服色的人直冲进青云庵,吓得住持急忙出迎。为首的倒也还客气:“奉命搜一匪人,请各院居士包涵,我等看看便走。”嘴上说着,已经叫人,“将前后门都封了,不许出入!”
住持难道敢说个不字?只能请众人稍待:“待贫尼去告知各位居士。”
五城兵马司的人兵分两路,一路挨个院子去搜人,一路直冲佛殿。说是三重佛殿,其实地方极小,都没有什么可搜的。这群人一冲而入,惊得殿上几个洒扫的尼姑和诵经的居士连忙回避。一路搜到后头第三重殿,远远就听到有人脆生生数落着:“你这尼姑不生眼睛的么?竟然将污水洒到我家姑娘身上!你可知道我家姑娘这蜀锦裙子价值几何?将你卖了都赔不起!”
这等富贵小姐被人冲撞的戏码,五城兵马司的人一年也得看个七八出,自是毫不在意,一冲入殿。便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站在殿中,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丫鬟正指着殿角一个跪伏的尼姑斥骂。地上打翻了一只水桶,水漫开来,果然沾湿了那少女些许裙角。
为首的领队瞥了一眼,见那少女的裙子果然是蜀锦,却也不是那格外昂贵的料子,不过是湖蓝色底子织了宝蓝色万字不到头花样罢了。真论起来,蜀锦固然是蜀锦,却也不是什么珍品。不过瞧那尼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起来,想是被吓住了,不由得微微撇了撇嘴。
这一干人突然冲入殿中,将那主仆二人都惊了一跳。俏丫鬟连忙回身挡在自家小姐面前,指着众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冲进庵里来!”
为首领队颇有几分不耐。青云庵这里,贵重人家的女眷是不来修行的,多半是去皇觉寺旁边的栊翠庵。那里供奉比之此地更为精细,香油钱自然也是要多多的捐。而到青云庵来的女子,多半身家清白却并不是大富大贵。再者这少女身上衣饰也不是什么极精致的,估摸着再自抬身份也无过是个五六品官员之女。当下并不十分在意,一面挥手令手下去满殿搜索,一面向那少女拱手道:“奉命搜索匪人,惊扰了姑娘还请恕罪,在下等搜完便走。”眼见那丫鬟还要斥责,倒是少女知趣,悄悄拉了她往后站了站,便转头不再看那三人。
这殿里实在没什么好搜。小小一间佛殿,说是称殿,不如说是佛堂来得适合些。中间一座普贤菩萨像,前面一张香案几个蒲团,两边是搁法器的小橱子,因只放着几只木鱼,故而其大小只能搁进两只猫,断藏不住人。众人将佛像后头看了一看,又掀起覆盖香案的素布往下看一看,便再无可搜索之处。
此时外边搜索两边厢房的人也快步进来,急声道:“一间厢房里有血迹,窗子开着,怕是虽进来了,听见我们的声音又跑了。”
领队眉头一皱:“胡说!前后门都被围住,他腿上又伤了,往哪里跑?”
负责搜厢房的人脸上不太好看:“围墙那里有个狗洞,有被挖开的新鲜痕迹…怕是引着我们来搜庵,自己早逃到山上去了。”
领队登时变色:“快,立刻去追!”一干人等又呼啦啦狂风一样卷出了殿门,没人再去看殿角那几人,更没人去注意那趴跪在地上的尼姑。只有那俏丫鬟缀缀地骂道:“呸!今日真是晦气!”声音落在门外的领队耳中,不屑地也啐了一口,领着人便翻墙往山上追去。
这一番折腾,五城兵马司的人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弄得庵内人心惶惶。住持不得不各个院子去走一遭,免得居士们被吓坏了迁出青云庵,香油钱可就没有了。
绮年与冷玉如陪着冷太太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冷太太并不曾被吓着,这才离开了青云庵。回到吴府,绮年去见了李氏说明自己已经回来,便进了蜀素阁。将人都打发出去,如燕才悄声埋怨道:“姑娘,今儿这事未免太险了!”
绮年扯了扯衣领,自己也有几分紧张:“想不到他居然在后墙上还挖了个狗洞,不然这些人真把青云庵围着掘地三尺,早晚也能把人找出来。”
“姑娘就不该管这事儿。”如燕想起方才在大殿里的情景就直冒冷汗,那男子就伏在地上,倘若那领队喝一声叫他抬起头来,必然能看出来这根本不是个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