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这个信念是在一个春日融融的日子里。

李旭要去踏青,明歌跟他住了四个多月,知道他爹爹也在很远的地方,他身体不好,到江南来调养。

那天,太阳和暖和,李旭特意给她买了风筝让她放,明歌知道李旭不能跑太快,于是很努力的迈着小短腿,想给他把风筝放起来。

好不容易风筝放了起来,明歌转头,然后肉嘟嘟的脸就被气红了。

有人想打他,幸好侍卫围在他身边,那些人都靠近不了他,明歌松了一口气,迈着小短腿咚咚咚地跑过去,然后明歌利落地抱住某人小腿,咬了起来。

不过那个人的力气却极大,一下子把她拎了起来,朝着远方扔过去,明歌被喘着粗气的李旭接着了。小心翼翼地挣开眼,然后那个人一个拳头又打了过来,打在了李旭身上。

虽然只打了一下,就被侍卫给赶跑了,但是李旭脸色忽然就白的像纸一样。

而就因为这一下,李旭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不厉害,不仅自己要被打,李旭也是要被打的,四岁的明歌想起几个月前,抢她包子银子的坏蛋,她忽然明白,厉害二字的重要性。

她一定要厉害,她可以被打,但是李旭不能被打,他是在太弱了,被打一下,就要一直躺着。

**

“你这是干什么?” 李旭看着明歌小人小样的跟着他的侍卫扎马步,非常正经。

“ 我在学武。”明歌咬着小奶牙道。

明歌今年才四岁,虽然手短脚短,但是扎马步的动作很标准。

侍卫当着李旭的面夸她:“明歌年龄小,骨骼软,悟性高,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说完这句,侍卫又加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小姑娘家家能不能坚持。”

“我一定能。”明歌大声道。

她才不是吃白饭的,而且李旭看着这么弱,以后一定很容易有人欺负他,她一定会学好武功照顾他的。就像爹照顾娘一样。

李妈妈说,当侍女一样能照顾少爷,但她觉得侍女有些弱,她要成为最厉害的那种人,侍女也容易被欺负的,李妈妈别想她年龄小,就骗她。

“明歌,这样很辛苦的。”李旭道。

“我不怕辛苦,我怕被欺负。”明歌一边扎着马步一边说。

李旭不说话了。

一坚持持就是一年多,明歌风雨无阻,她如今虽然才六岁,但是仗着身姿灵活,十岁以下的人都不是明歌的对手。

这一天。

李旭又把明歌叫了进去。

“明歌,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去?”明歌好奇问道。

“回京城,我打算给你找一户好人家,你愿意吗?”

找一户好人家 ……

明歌蹙着眉头问道:“你想不带着我?”

李旭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垂头道:“我家境复杂,你跟着回去,会很辛苦的。”

这就是要把自己给丢下的意思了,明歌懂他的意思后,脸一红,奶凶奶凶地指责,用的是最近在说书先生口里听过的大俗台词:“我告诉你,没门,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别想把我给扔下。”

这句话说完,明歌就跑了出去,独留李旭愕然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明歌这句话怎么那么怪呢。

不过明歌坚决不离开的心异常坚定。就连李妈妈都发现了。

李妈妈在书房犹豫半响,走了进去:“ 少爷,要不你把明歌带回来吧。”

“可是明歌是个女孩,她想当侍卫,这条路太难,我怕她以后恨我,恨我给她选了一条这么难走的陆。” 李旭咳嗽一声后道。

“可那是明歌的人生,她自己有选择权。”李妈妈顿了一下,又说:“除非少爷是把明歌当成了奴才,觉得自己有权利决定他后半生。”

奴才……

李旭想,他怎么可能把明歌当成奴才呢,若是奴才,他岂会同她一桌吃饭,叫她描红写字,仁义礼仪。

他自幼身体不好,母亲早逝,父亲虽然疼爱他,但毕竟是天下之主,等着他做的事情有很多,怕他无聊,父皇也曾给他安排过玩伴,但从来没有一个,能像明歌一样让他感到自在与开怀。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李旭去找了明歌。

冷月弯勾,繁星点点,春天的夜晚总是少不了鸟啼与雀鸣。

李旭看着那个在教武场里打拳的小背影,慢慢走了过去,侍卫说的没错,明歌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极富武功天赋,一套拳,她看一遍,就能记住九成,虽然才六岁,但是一套拳已经打得干脆利落。

李旭没有说话,等明歌打完了,他才拍了拍手掌,笑道:“明歌真厉害。”

明歌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另外一边走了过去。

他笑着跟上去:“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征求你的意见,就让你走的。”

明歌的步子放缓了一点。

李旭见状,又道:“ 明歌,等我告诉我的来历,我让你自己做决定是否离开可好。”

明歌这下停了下来,一双杏眼直勾勾的望着李旭。

看到这双坚定的眼睛时候,李旭看了出来,不管他说什么,明歌恐怕都不会离开。

**

明歌跟着李旭回京,以一个小侍卫的身份,以后她打算成为大侍卫。

李旭前脚刚到东宫,李旦就来了。

“父皇,儿臣不孝。” 李旭看着近两年不见的皇上,跪下道。

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李旭,皇上松了一口气,“ 旭儿,看你样子,身体已经大好了,果然空明大师说去江南修养,是有用的。”

“江南气候温润,环境秀丽,的确是一个养身的好地方。”李旭又道。

一时之间,父子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明歌站在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摸了摸鼻子,李旭的目光随即看了过去。

明歌来之前,已经学了不少礼仪,见状立刻道:“皇上恕罪。”

李旦看见他先愣了一下,李旭忙道:“这是我身边的小侍卫。”

“小侍卫?”李旦重复一下这三个字,李旭见皇上的眼神有些怪,挥手让明歌出去,然后问道:“父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旦想了想他的容貌长相,他能在众多兄弟之中脱颖而出,荣登大宝,心思非常缜密,一件事有一点微末的可能他都要比常人多思量几步。

“ 是男孩还是女孩?”

见李旦这样问,李旭轻咳一声,垂头道:“ 姑娘家。”

听罢,李旦看了李旭一样,表情复杂,李旭偏过头:“ 父皇,课时明歌有什么不妥之处。 ”

李旦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多想了。” 然后又瞧着李旭看:“ 旭儿,你倒是让父皇非常惊讶。”

李旭知道李旦说的是什么,其实当时同意以小侍卫的身份带回明歌,他得没有什么,后来他一想,也有些不可思议,明歌是个姑娘家,从前的侍卫从来没有过姑娘。

“明歌虽然是个姑娘,但是武学天赋极高。” 李旭道。

李旦拍了拍李旭的肩膀:“父皇岂会与你计较这些,要知道你是太子,未来的天下之主,你放在心上的应该是天下苍生,这等小事你开心就好。”

“那父皇刚刚看明歌?” 他不解问道。

李旦简单的把事情给李旭解释一下,李旭听罢指骨无意识的在腰侧轻点。

“旭儿,你是舍不得你的小侍卫?”李旦见李旭听完他的话,脸上的为微笑就渐渐凝固了起来,从小到大,李旭性情温和,宽以待人,或许是宽和过甚,便从未见过他对何人何时尤其伤心,哪怕是他最喜欢小□□,李照喜欢上,他也能眼都不眨的送给他。

今天这个小侍卫居然能他的太子失态。

李旦不等他回答,又笑了下:“ 徐公公,去把镇国公请来。”

“父皇……”

***

明歌刚刚又练了一套马步以后,就看见一个长得有几分面熟男人站在她身后,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她收回会拳头,疑闷地看着他。

镇国公陆卓定定地看着她,半响,蹲在她面前:“ 你爹是叫有陌吗?”

明歌略略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

当明歌说出这句话时,镇国公忐忑两年的心终于落定,他肃冷的脸上带了笑:“ 我是你大伯,你爹爹的哥哥,以后” 陆卓顿了一下,摸着明歌的头:“ 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爹爹。”

听完校场侍卫的回禀,李旭的手抖了抖,微烫的茶水撒在虎口处。

明歌……是他的表妹,她并非无家可归的孤儿,她会有疼爱她的长辈,过上曾经他希望过上的生活,李旭手捂在胸口出,但他为什么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开心……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李旭抬眼看去,他努力挤出一个笑:“明歌”你打算几时走。

剩下的几个字未曾说完,她像是飞一样,撞到了他的胸.前,攥紧他的腰带:“ 我不要走。 ”

我不要走……

李旭忽然觉得有些开心,开心之后他蹙起了眉头,看着穿着小男装的明歌,他微微拉开和明歌的距离,定定地看着他:“虽然我也有些舍不得你。”

闻言,明歌的眼睛亮了亮,但李旭的下一句话,成功让明歌的脸黑了。

“但回到镇国公府,明歌,你未来好过的日子会好很多。”李旭道。

什么……

明歌愕然地望着他,小脸怔怔。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是明歌我有很多人保护,你,”顿了顿,李旭接着说,“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明歌听完他说的话,小脸白白的。李旭有些不忍心,但他都已经十二岁了,明歌才七岁,他比她年长许多,知道什么决定对她未来最好。

小姑娘家家就应该穿漂亮的衣服,玩耍娱乐,将来觅得良人,风光出嫁。而在他身边当护卫又累又辛苦,明歌这样可人疼的小姑娘应该去过幸福的日子。

“哼,我不会走的,除非你打断我的腿,不然我不会离开你的。”等李旭说完,明歌红着眼睛,撂下这句话,小短腿一迈,往外面跑出去了。

“唉。”李旭伸手,想要叫住明歌,但是很快他又放下手来。

小姑娘对他有依赖心,能理解,过上几日,等轴劲过了,习惯了镇国公府的生活,说不定就会把他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是李旭没有想到小姑娘说话不掺假,只要镇国公一说要带明歌离开,明歌就抱着房间里的架子床,一步也不肯挪开,不管镇国公怎么劝,小姑娘就是坚决不走,坚决不走,不走。

明歌太过于坚决,就连镇国公也无应对之法,直到有一次,镇国公趁着明歌睡着,偷偷地将人抱走。

李旭楞楞的想,他和明歌的缘分恐怕就到此结束。

但三天之后,镇国公又牵着明歌的手出现在了东宫,明明只过了三天,李旭却觉得仿佛三秋,虽然面上对镇国公表示抱歉,但不可否认的是,李旭的心中却在窃喜,尤其再次看见明歌那张俏生生的小臭脸时。

罢了罢了,明歌不是他的奴才,他说过要尊重她的决定,既然她不愿意离开,他这个当表哥的,自然要尊重表妹的决定。以后,若是她不愿意走,他一定会支持她。

但是没想到的是,明歌不愿意和他说话了,经常冷着脸对他,明歌也是会记仇的人。

自从镇国公一事后,明歌对他再也不百依百顺,反而自主意识迅速增强。李旭发现,他很难做明歌的主了,比如让她多吃青菜,明歌故意少吃,让她打三遍拳,她要打二遍或者四遍,让她写五篇大字,她不管写多少篇,都不会是五篇。

不过,只要李旭示弱,明歌又会乖乖听话了。

后来,后来东宫里依旧有一个叫明歌的侍卫,也是唯一一个敢对太子黑脸的侍卫。

两人自幼相识,一路扶持,那份感情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醇香。

而有一天,少年少女的情窦初开,青梅竹马渐渐演变成另一道情。

第101章 赵暄的第一次

二月二十七, 易嫁娶。

虽说赵暄从去年九月就念叨要成亲,但是桑桑是妹妹,上面还有苏泽兰, 此外“纳才、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安排下来, 桑桑和赵暄的婚礼定在了来年开春的的二月二十七。

大红的盖头挡住桑桑的脸, 她垂着头, 先是听到了脚步声渐渐响起, 然后看见一双云履出现在她的眸底,是双暗红色的鞋。

桑桑的呼吸猛然快了一拍。

自从今天早上醒来, 她看到所有东西都是红色,虽然大部分时间她的目光被头顶的红盖头遮挡的严严实实。

“桑桑, 我要掀盖头了。”

低沉含笑的嗓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有些酥酥的。

桑桑咬着唇,下一瞬她的视线亮堂了起来, 她慢慢抬眸, 看见眼前那个眉眼蕴藉的男子, 穿着大红的喜服, 笑着看她。

桑桑忍不住脸又红了一次。

她们上次见面是在半个月前了,这儿的风俗是即将成婚的男女要少见面, 桑桑去年自从赵暄身体养好了就回了苏府,但隔三差五,赵暄总能光明正大的带桑桑出来玩一圈。

自年后, 王妃陆柔和苏陈氏就不太允许他们两人见面了, 说会不吉利, 赵暄是嗤之以鼻,但桑桑很相信,她本来对神佛有畏惧之心,再加上去年云臻小和尚离开京城,去四方云游的时候,给她算了一挂,让她婚前和赵暄别见面。

桑桑是很相信云臻的说的话,如奉圭臬。

于是两人见面的时间骤然减少,赵暄对此很不满。

可桑桑很有话说:“我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着想,云臻小师傅每一次所言都应验了,我不敢拿以后去赌。”

赵暄很无言,他说了一长串云臻是哄她的,桑桑便默默的看着他,眼神告诉他,不管你怎么诋毁人家,我就是相信他。

对桑桑毫无办法的赵暄去只能捏捏鼻子认了。

三个月的时间短又长,一眨眼的光景,就到了洞房花烛夜。

赵暄眼神火热的看着桑桑。

桑桑被他看的脚趾甲都红了,她蓦地想到昨天晚上苏陈氏给她说的男女敦伦,以及她压在箱子底的羞人的画册。

“桑桑想什么呢。”赵暄欣赏着她泛红的面颊,像是红玛瑙,不怀好意的问。

“没什么。” 桑桑抵着脑袋,轻声说道。

赵暄笑着下:“ 我现在先出去陪客,饿了你先吃点点东西。

桑桑唔了一声。

等脚步声越来越远,桑桑深吸了一口气,忍冬和隐冬两个丫头走过来,她们指了指雕花红木方桌上的小粥和几道清爽的小菜。

“小姐,要不要吃一点。”

桑桑摸了摸肚子,她除了在上花轿前吃了几块糕点外,一天下来,连水都没能喝上几口。

但是她不饿也不渴,紧张害羞的情绪蜂拥而来,把她所有的无感都遮住了。

不过桑桑还是做坐在凳子上,用了几口粥,又喝了几口粥。

她现在不吃,赵暄等会儿还是要看着她吃。

见她用完了晚膳,陈嬷嬷走了过来,柔声道:“水已经备好了,夫人可以沐浴了。”

沐浴……

桑桑愣了一下,她抬头,陈嬷嬷笑眯眯的看着她。

陈嬷嬷是陆柔身边的得手的老婆子,赵暄身边没有丫鬟伺候,但桑桑嫁过来了,就算陪嫁了一群丫鬟,对王府毕竟不熟悉,王妃就让陈嬷嬷先在桑桑的院子里呆上一段时间,等桑桑身边的丫头,彻底熟悉了王府,就回到王妃身边去。

沐浴之后的衣服也是大红色,不过和嫁衣的隆重相比,今晚的亵.衣太过于妩媚,薄薄的几层轻柔红纱,穿在人身上,里面瓷白若玉的肌肤若隐若现,好不撩人。

这不是她的亵.衣,她准备的亵.衣虽然也是大红色,但绝对没有如此,如此的魅惑。

桑桑扯了扯下面的裙摆,又听见陈嬷嬷说:“这是王妃特意为少夫人准备的。”

王妃……

桑桑忍不住又红了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