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一挥,万千木片瞬朝天凉砸下———
天凉枪支快速上膛,在那人手将全落的前一秒,开枪,发射!
砰!那人闷哼,一条手臂,废了。
一半木质浮游物顿时失了生气,散漫落下,另一半却还是如同恶鬼猛煞,依然带着夺命的趋势,一鼓作气的朝天凉击来,面积过大,极其难躲!
此时已来不及上膛来第二击,她的火武还不能擅用,瞬晋八阶乃属过快,在身体适应前不可多用,否则必会造灼身之势,恶化伤口,对痊愈不好。
她倒不是怕挨这一击,只是自己身上的伤未痊愈,若是生生挨上一击,那辛苦治疗自己的圻先生,一定不高兴!相比较来说,她更怕圻先生。
就在天凉犹豫要不要以火武挡之时,那木质碎片,陡然被斜旁一股力量冲开!
一道影,快至看不清的影,冲至正中,一把抱起天凉,踏着蓝玄之光,冲出了那即将轰塌的酒楼…
她被救了。
突然被这人抱起,天凉心下一震动,抬眼便唤:“凤惜云?”
可凤惜云明明已出关去边疆行使任务,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戴着面具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沉灰色的眸子望她,那目光,一如当日凤惜云望着他那般,带怨,带恨,又带痛。
他伸出手,去抚天凉的脸面,那冰凉的指突然落下,令天凉不自觉浑身一抖。
正在这寂静之时,天凉眸光一转,顺即抓住他的臂,另一只手,飞快的朝他面具掀去…
那人下意识便去抓她的手,却在握住她手臂之时,又收回了动作,面具后,发出了极低的询声:“你既已唤出我的名讳,为何还非要如此证明?”
她动作一滞,收回了手。
抱着她落到一处无人的暗巷中,他摘下了脸上银色面具,面具下,赫然正是那张永远带着苍白之色的脸面。
果然是凤惜云。
“沈相此番故意派人来刺杀你,目的是为试探我可否背叛之心,所以我才提前出城,制造已离城的假象”,他抬起手臂,复又带上了面具,“军营里的替身撑不了多少时辰,我要速速赶回去了。沈重任他心机向来深沉,记仇记怨,你…小心。”
“你现在救我,是在博好感,还是在博同情?”
天凉脸色不悦,对面具下这样的结果,竟有些激愤愤懑之怒,“我是生是死与你无关,你无需再穿着那井底之人带着徽章的衣服来装神弄鬼,我不会向那孩子提及你半分,也没兴趣等你完成大业,你离我远点儿!”
凤惜云已扣上了面具,他听此决绝言语,瞳眸中并无波动,只是那么深深瞧了她几眼后,没有说话,脚下一顿,朝着出城的方向,离开了!
他如此一走,天凉转脚想向回别苑的方向走,不料方一转身,腿上软了几分,眸前一朦,栽倒在地上,睡了…
全怪这该死的迷药。
这是厉三小姐昏倒前,最后一个意识!
天凉虽昏迷,却还是有几分意识的,她沉睡中,感觉自己是被抱着回别苑的,那人的怀抱还带着些芬芳,带着些酥软,行走中有着清淡的奶香气息。
可当她醒来的时候,没看见那酥软怀抱的主人,倒是只看见了自己在落云阁里一栋水上阁楼前躺着,还不是在屋里,而是在屋后方的走廊里。
她惺忪的眸子刚睁开,就听到了哗啦一声水响,定睛看去,原是有人在钓鱼,那水中鱼儿此时正巧上钩,咬住鱼饵,被拉上了岸来…
天凉顺着那收起的线朝上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张堪比晓月春风的俊色脸庞。
她盯着圻先生的美色瞧了几秒,忽然就觉着不对劲了。
这怎么是仰视的角度?
虽说她发现了圻大先生的长相是三百六十无度无死角绝代面庞的真相,可她也发现原来自己是枕在圻先生腿上睡的…
她没起身,眨着一双眸看他,问道:“你抱我回来的?”
“原来你是被人抱回来的”,他又投下一饵,垂眸回语,面色平静,“总是睡着被别人抱,可不是好习惯。”
天凉这是听出来圻先生没有抱她回来,而且还声明了自己是被别人抱回来,他不开心了。
“你还不是趁我睡,强行抱着我钓鱼呢,先生你这口是心非的能力也属上等么!”她反驳着,望向身边的鱼篓子,一望更惊,乖乖的,敢情这家伙还抱了挺久,连鱼都钓一桶子了。
他没有言语,漠漠道:“忘了?”
天凉茫然,她忘什么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秋铃端来了刚煮好的香茶,恭敬放到了两人身旁,在看到天凉时,脸色一喜赶紧道:“小姐你可醒了,我和先生发现你躺在门前睡觉时,吩咐人抬小姐你回屋,哪知小姐你抓着先生就不松手了,先生陪你在屋里睡了一个时辰,要出来钓鱼时你还是紧巴着不放,这会儿先生可是为了迁就小姐抱着您在这钓了近一个半时辰的鱼呢…”
“秋铃,你可以走了。”天凉重咳一声,打断这不分场合的死丫鬟,挥挥手把她打发了。
秋铃见她脸上有凶光,为保身急忙退了…
小姐不是说什么事都要一五一十的报备吗,她这么做也被小姐嫌,泪…
天凉又是咳了两声,从他身上爬起来,故意不抬头看他,不用看,她也能想象这厮是什么欠揍的表情。
“我那是…中了迷药,神智不清…”她还想力争解释一下来翻盘,不料圻先生十分淡定的接了一句,“不必掩饰。”
解释等于掩饰。
天凉窘迫,她为毛要看上这人啊,没表白没鲜花没浪漫没个确定也就罢了,现在就连个对话都费尽心思心境胆颤的!她图毛啊!
正在她无限愤慨之时,圻先生忽然抬起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一转,一个轻吻就落了上来。
突然袭近的男性气息让天凉微微一傻,顿了一下想推开时,他已吻完毕,离开了她的唇,松开了手。
天凉憋红着脸问,“这回的理由是什么?”
“你在,我满载得鱼”,他竟也十分安妥的答出来了,“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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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吃里扒外的死小子
【204吃里扒外的死小子】
天凉听了他的话,有些负气。
她停了半晌,突然抬起两手,揽住他的肩,直起身子就那么扑过去,抬起齿朝他唇上咬了一口,咬出了一排齿印来,咬完过后,又重重亲了一下,才算作罢。
圻先生没有惊慌的神色,只是望着脸蛋红扑扑的她笑问:“你的理由呢?”
“老子不喜欢吃亏”,她回答的脸不红气不喘,还一副坦荡,“这是当初西郊湖里强吻的回报!”
圻暄啼笑皆非,“这倒是个惹人喜欢的好习惯。”
望着他那脸笑意,天凉不禁觉这人真是会隐藏的高手,明明勾搭调戏什么都在行的很,又喜欢装成个君子的模样,是个闷骚的主。
“饮酒了?”他眼皮一挑,又问,“饮了多少?”
“一口”,她被亲过了,不准备狡辩。
“才饮一口酒,便能做出方才之事?”他面目淡然,眸色无波,语句却是一派笃定的不信,他没有转头道,“今晚收拾好床铺候我过去治伤。”
这人就是能将无赖下流之事做的如此正派坦荡。
天凉默,她今日又用火武又饮酒的,必定对身体有害,明日她便要对付黑风寨,不能大意,所以圻大先生这提议,她是反驳不了的。
天凉知道他写了书信予西凤皇,又想起他不愿透漏自己在凤京,便问了句,“先生在这西凤,有需隐藏身份的原因么?”
他收竿,道:“至时你便知。”
跟没回答一样!
天凉白他,“什么高人,就会装神弄鬼,模棱两可。”
“厉姑娘”,他起身,朝她微微一笑,“知恩图报这四字何意,你可懂得?”
“圻先生,你既然要不留名做好人,那就不要图回报“,她笑的甜,“我可没求你帮我。”
“你今日用火武之息时,可是感觉身难自控,胸堵难畅,脾肺不通?”他眼里噙着笑,发问。
天凉一顿,愣住。
他说的,全中!
她确实被他说现在不能擅用火武,否则一定遭噬身之险!
“你的意思是…”
天凉想追问,却见圻先生已起了身,漫步朝走廊另一处走去了,随着那背影,飘出了不快不慢的令声,“劳烦厉姑娘将鱼儿归整好,替圻某放生。”
天凉脸一黑,怒了!
归整放生———那意思岂不是说要保这些鱼一条不亡健健康康的放回水下去?
那他吊上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定是早知她喝酒打架被人抱,从一开始就故意钓这么一堆鱼打算好的,作惩罚来警示她的!
这男人,耍她快比吃饭寻常了,丫的!
用晚膳的时候,难得圻大先生与众人同桌而食,秋铃那个激动啊,小包子那个开心啊,整个屋中人那个崇拜啊…那目光个个儿都如同激光雷达扫射一样把一百四十分的注意力和关注力全都放在了圻先生身上。
秋铃生怕菜式不够美味,汤水不够香郁,自己伺候不周到,让传说中的圻先生遭了怠慢。
小包子挤在圻先生身旁吃饭,左问一句,又问一句,又把自己听到的关于圻先生的丰功伟绩全都问一遍,似是要把圻先生的家底给刨出来,恨不能要得圻家家谱似的。
只有天凉最淡定,也被忽视的最彻底。
她扒着饭菜,看到圻先生夹了一块苦瓜放在了包子碗里后,要他常常味道。
天凉一看就冷笑了,心中得意道,歇了吧圻大先生,我家包子平时不挑食,就是讨厌吃苦瓜,你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对面的包子蹙眉,有些排斥,“先生,我不想吃这个。”
“此物清心明目,益气解热,只有尝过”,圻先生平静说着,又夹了一块小包子,“方知其励勉之意。”
小包子闻言,默默盯着那苦瓜看了数秒后,最终夹起,带着沉重的表情放进了嘴中,嚼了几口后,小嘴一抿,开始总结,“苦后得甘甜,涩却香来,清脆爽口,正如先生曾讲与我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经历一番挫折的成功,想必也难风雨的洗练而屹立不倒。这…果然是个好东西。”
圻暄望着小包子,目光赞赏,一副君同学,你果然孺子可教的神情。
天凉惊悚。
她记得自己那时怎么劝怎么威胁,小包子只闻了一闻就推到一旁,竭尽各种卖萌及苦情攻势,誓死也不吃一口这绿色食品。
不想,他现在吃了,被圻先生用言语给忽悠吃了,这还不说,竟然还由吃寓教,自发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人生哲理来…
天凉不由喷饭,呛了好几口,大捶胸口。
“你怎还不如个孩子”,圻大先生的叹息响在对面,一方灰色手帕便伸了过来,拭了她的嘴角,带来了一言取笑,“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小包子急忙把苦瓜推到她面前,认真道:“娘,你爱吃,都给你。”
这小子还真会配合外人!
天凉左手推开圻先生的手绢,右手推开小包子的苦瓜,拍筷而起,气道:“饱了,你们慢用。”
有个巴结妖孽的儿子,气都气饱了!
她迈着大步朝外走,不料,身后又传来圻先生对小包子温雅如玉的人生教导,“食物珍贵,你千万记得,以后万不可学你娘亲挑食的毛病。”
“明白!”小包子扬唇一笑马上道:“包子也相信,先生一定能会纠正娘亲糟蹋粮食的毛病的,对不对?”
圻先生笑,“自然。”
天凉那踩门槛的右脚正要跨出去,听见此语,顿时大跌,险些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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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有还是没有
【205有还是没有】
这死小子,吃里扒外也该有个限度,她这半只脚还没跨出门呢!
天凉转身正欲厉喝教训儿子,不料小包子已经很识相的跑过来,一把蹦上来抱住了她的腰完成了高难度抱她的姿势,随即圈起手凑近天凉,朝她附耳道:“娘亲,我都打听了,他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是爹爹,加油!接下来交给你了!”
说完,跳下,跑开了…
天凉望着他雀跃又小小的身影,抚额,无语。(.)请使用访问本站。
什么至少有一半,圻暄和君家又没什么关系!
她要加什么油!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你小子能不能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再滚蛋?
“走罢。”
圻先生也用完餐了,走到她身旁面色无波的吩咐,“我们回房。”
尽管知道他所言是治伤的意思,天凉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几抽,她跟在他背后,直到卧房门前了,终于不情不愿的发问:“咱俩以前,见过没有?”
圻暄脚步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也许有,也许未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天凉威言气道,越觉今天这男人特别欠揍,“不准再给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圻暄侧过首来,淡道:“说有,是因望见你策马奔驰时,忍不住随去;望见你即将落湖之刹,忍不住出手救你;看得你立在湖中的容颜,又做出不符自己性子的非礼之事;我本不喜糕点,却偏偏无端到一处便先尝桃酥,可惜吃遍四玄桃酥,都觉无味,只在遇见你之后,才品得了个中甘甜。说未有,是因为,你厉天凉,在我圻暄二十四年来清清晰晰、一件不遗的记忆中,竟是毫不存在的。厉姑娘,你说我该回答有,还是未有?”
天凉听他一语,不觉得气愤,只觉脸红心跳。
她站在他侧面,仰望着他的脸面,被他的话语,震慑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怔愕。
她看着他,薄唇微张,喉间有些干涩,半晌,只挤出一个字,“我…”
圻暄走近她,将她缓缓圈在臂中,抵在了墙上,“你什么?”
天凉本只是想着包子的话,随口问了一句,哪里道,他却突然这么认真的答了一大堆,并是其中每一句每一字,都值得让她心跳失序,错乱慌张了。
圻大先生虽未解得她的疑问,可现在这番话…是在表白么?
天凉抬起眼快速瞧他一眼,又将目光撇开到了一旁去,转身要走,“我…我还是晚会儿再疗伤好了,我自个儿先回房歇一会儿…”
“厉姑娘,你挑起人的兴致后,纵使习惯逃么?”他问。
天凉诧…兴致?
什么兴致?
她马上抬眼,不料一抬头,薄唇就被压上柔软,她支吾一声,张开了唇,没有反抗的与他轻轻回吻,巧舌犹豫中,探向了他的薄唇,紧握的双手也缓缓放开,环住了他的腰肢。{.}
天凉靠的他更近了些,贴住了他的身子…
圻先生身上的味道是令人清醒的浅淡麝香味道,嗅闻中能感受到那分似遥远山端雪莲般的气韵与高贵,天凉难得贴的这么近了,竟在这冷香中,觉察到了几分温暖。
圻先生的吻很真实,又很温缓,他就算用了力,也从不给人掠夺的氛围,他的每一寸呼吸打在肌肤中,都如春日里最和煦的风,苍穹中最淡泊的云,流连之处,轻柔飘袅,绵邈深远…
一个男人,似谜,那么他的吻,便如陈香美酒。
闻一口,是醉,尝一遭,沉迷。
天凉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感觉他带着冰凉的宽大衣衫滑在自己肌肤上,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躲过了那长到令人窒息的深吻。
她微微喘息,面若朝霞,纤长的睫不能自控的颤着,连胸口,都恍若扯坏了发条的齿轮,不肯停歇的震跳不停。
圻暄眸色沉了,一向如同黑珠的墨眸,点染了几抹可见的沉郁火光来…
他撤了身子,稍为冷静后,不似平日般淡静的脸面多了分看不透的暗光,“药已配好,搁放在桌上,你回房记得服下。”
天凉下意识的问,“你今晚不来了?”
“厉姑娘,你身上还有伤”,他脸面多了几分局促,“我也不是柳下惠。”
说罢,遂的转身离开了…
天凉立即摸着脸,囧了。
她刚才,是在邀请圻先生禽兽自己么?
是么?是么?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当天凉回屋吃了圻暄留给她的药后,打坐调息了大半个时辰,看书看了半个时辰,来回在屋中走动了半个时辰,之后又在床上,摇椅上,桌上…各种可以睡觉的位置躺着趴着坐着,折腾了快两个时辰,都没睡着。
习惯,是个令人气愤的东西。
当你已经习惯了某种味道,和某位先生的怀抱,以及那适宜可疗伤的温暖时,突然变成一个人带着伤身,孤零零的去冰冷的床铺睡,那便不是适应与否的事,而是直接会造成失眠。
天凉把此归结于自己白天中迷药睡了太多后,起下床穿了身男装,收整了几下后,准备出发了。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黑风寨去走一遭,探探敌情。
打开门,她看到了也是一身黑衣装,还带着口罩的小包子,他立在了门前,一双圆圆的眼又大又亮,带着无比的兴奋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