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蝶轻笑:“左右我现在也没事,不如你到我房间去,我替你梳个漂亮的发髻,你看怎么样?”

凌苍苍放开了饶在手指上的那缕头发,喜道:“那太好了。顾姐姐,谢谢你。”

顾秋蝶握着她手,浅笑道:“不用客气。”

牵了她手,正要走时,忽然听到有人用慵懒低沉的声音叫道:“苍苍。”

顾秋蝶闻言身体一僵,握着凌苍苍的那只手不由的用力。

而凌苍苍却是小声的嘀咕着:“骚包。”

但当转过身来时,却是笑的灿烂:“这么巧,你也睡不着出来逛逛?”

荆楚一袭素白色衣衫正斜倚在门框上。他身上那套衣衫,凌苍苍很熟悉,颜色也好,布料也好,都与他挑选给自己的这套衣服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袖口和前摆处的花纹。凌苍苍衣衫上的刺绣是淡黄色的迎春花,而荆楚衣衫上的刺绣却是青绿的翠竹。

此时,他一袭素白翠竹长衫,斜倚在门上,双手环抱,笑的很是魅惑:“是啊,睡不着,所以才出来找你。”

“我又不是蒙汗药,吃了我你就会睡着。找我干什么?”

荆楚低笑:“找你来商量商量你这三个月银子的事。怎么样,要不要过来?”

凌苍苍听了这话,连忙点头:“恩,要,要。”

又转身含着歉意对顾秋蝶道:“顾姐姐,今晚我就先不去你房间了啊。改日有时间你再帮我梳头发好不好?”

顾秋蝶依旧笑的温婉:“没事,你有事就先走吧。”

凌苍苍点头:“恩,那我就先走了。”

荆楚依旧面带笑容看着凌苍苍走了过来,又忽然漫不经心的扫了顾秋蝶一眼。这一眼,却是隐有凌厉的杀气一闪而过。然后伸手拉着凌苍苍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顾秋蝶沉着脸,看着关起的那扇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凌厉的破空之声,顾秋蝶微微侧头,伸出右手,夹住那枚暗器。待放下手来看时,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却是一朵朱槿花。大红色的花瓣,色彩鲜艳夺目。

顾秋蝶面若寒霜,冷哼一声,将那朵朱槿花握入手中,遽然用力,随手一抛,支离破碎的花瓣随风而逝。

凌苍苍进了荆楚的房间后,忙不迭的就问道:“我的工钱在哪?”

荆楚慢条斯理的关上了门,慢条斯理的在桌旁坐下,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了剪灯花,这才慢悠悠的道:“什么工钱?”

凌苍苍有些傻眼了:“刚刚是你说要找我谈谈这三个月银子的事啊,你忘了?”

荆楚放下剪刀,抬头看她:“是啊,没错。我刚刚是说要找你谈谈这三个月银子的事,怎么了?”

凌苍苍彻底愣住了:“那......,说说这三个月银子的事,不是说要给我工钱?”

荆楚也摆出一副愣住了的样子,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跟你谈谈这三个月银子的事就是给你工钱了?我只不过想找你来说说这三个月之中你一共花了我多少银子的事而已。”

凌苍苍一时之间有些傻了,待反应过来后只气得咬牙切齿:“荆楚,你竟然,竟然骗我。”

荆楚笑:“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只是说要跟你商量商量这三个月银子的事而已,是你自己理解成了我现在会给你工钱。”

凌苍苍满室暴走,忽然在他面前停住,怒道:“那这工钱你今晚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荆楚单手斜撑着下巴,悠闲的道:“别气,别气。”

凌苍苍只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一剑,只能狠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

荆楚掌不住笑了,却还是道:“苍苍这么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秀色可餐?”又压低了声音道:“我不介意苍苍现在就将我吃了哦。”

凌苍苍气的只想挠墙,但偏偏是急惊风碰上了个慢郎中,满腔的怨气都无处可发泄。

真是,真是,相当无语啊。

凌苍苍心中仰天长啸,诅咒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荆楚见她抓狂的那样,依旧慢悠悠的道:“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凌苍苍听了这话,立马换了一副笑颜,诚恳的看着他:“要,当然想要。”

荆楚放下撑着下巴的那只手,坐正了,笑吟吟的道:“到时自然会给你。说不定爷心情好,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凌苍苍迟疑:“真的?你不会又是骗我吧?你还是现在给我三十两就好,我不贪心的。”

荆楚撇嘴:“你还不贪心?”

凌苍苍讪笑:“我顶多只是贪小钱而已,大钱绝对不贪。真的,我很有原则的。”

但荆楚最大的爱好就是将有原则的人气的没有原则。

于是,他便笑着点头:“好,那我到时就只给你三十两就好。哎,原本我还想着,这三个月来你表现不错,打算给你个百八十两的,但没想到苍苍竟然不要。也好,那剩下的钱,我就随便找个酒楼吃一顿算了吧。”

凌苍苍只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8章 陵阴教(一)

因这昨晚的气愤,第二日他们上路之时,凌苍苍依旧不想理睬荆楚,只是跟顾秋蝶等闲话。

荆楚一笑,倒也没有过多的计较。

休息时,凌苍苍虽然是坐在荆楚旁边,但依旧是不理他,只是黏着凌昭和顾秋蝶。而凌昭和顾秋蝶,一个娇羞,一个虽是沉稳,但举止中依旧是有些许的羞赧。

荆楚冷眼看着顾秋蝶和凌昭,忽然微一眯眼,看了看头顶急速飞过的一群飞鸟。

飞鸟过后,一群黑衣人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了。

荆楚依旧坐着没动,倒是凌苍苍激动的很,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荆楚瞟了她一眼,凉凉的说道:“怎么,最近是不是闲的慌,看到这么点小事就激动成这样?我看你嘴巴倒是忙的很呐。”

凌苍苍被他这么一噎,想生气,却又不敢,想起那三十两银子始终捏在他手中,只好讪讪的笑着:“没有,这不是最近这日子过的太平淡了么。这好不容易的有了点热闹,我不过是站起来想抢个好位置而已。”

临了,又很热情的补充道:“要不要给你也预留个好位置?”

荆楚用神眼示意她往前看,面前的黑衣人,少说也得有个三五十个。

凌苍苍默默的往后退:“其实我觉得,在你这也能看的很清楚的。不用特地上前去看。”

与此同时,凌昭一个箭步将顾秋蝶和凌傲霜挡在身后,抱拳,声音朗朗:“各位朋友,在下凌剑山庄凌昭,不知各位有何见教?”

领头的一人,二十岁左右,面目俊秀,竟有些男生女相的感觉。一袭烟白色长衫,在一众黑衣人之中倒是显眼的很。他手中握着一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手心,漫不经心的说道:“凌剑山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连声音,也是细细柔柔的,似是未出阁的少女,见了外人,竟有几分娇羞。

凌苍苍难免有些意外,多看了他几眼,望了望他手中的扇子,对身侧的荆楚撇嘴,小声道:“这大冬天的还拿扇子,装什么风度,他也不嫌冷。”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柄折扇。你仔细看。”

凌苍苍凝神一望,见其扇柄乌黑,与一般的折扇相去甚远,不由的奇道:“这是什么扇子?”

荆楚耐心的给她解释着:“他这柄扇子乃是乌金所制,坚硬无比。别小瞧了这把扇子,此人外号扇子生,擅长点穴,手段毒辣,这扇子就是他的兵器。”

凌苍苍继续撇嘴:“不过比一般的扇子黑些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荆楚笑道:“以你的武功,在他手里讨不了好去。以后遇见他还是赶紧发挥你的看家本领,有多远跑多远的好。”

凌苍苍不以为然,嘻嘻一笑:“怕什么。我在你身边,谁能把我怎么样。”

荆楚一笑,语气不由的放柔了些:“好。那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有我在,总没人能欺负了你。”

而场内的场景此时却也有所变化,吴樾小声的对凌昭说道:“凌兄,你看他手中的扇子,这人应该就是江湖中人称扇子生的陵阴教四护法之一。”

“陵阴教?就是魔教中近些年来迅速崛起的那个门派?可咱们跟他们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这次为何会拦我们的去路?”

吴樾点头:“我猜多半是为那长离宫圣女之事而来。现今江湖中各门各派都在为此事而奔波。这陵阴教自是不能例外。”

凌昭皱眉:“这长离宫圣女之事本为绝密,怎么似乎一夜之间各门各派尽皆知道了?倒像是有人故意在散播这消息一般。这样一来,岂不是因这一部荀芒神功就要挑起整个武林之间的争斗?”

吴樾叹息:“是啊,看来武林中这番血雨腥风是逃不掉了。”

对面的扇子生低头,微屈食指,轻轻的点了点鼻根,抬眼,缓缓对着凌昭和吴樾道:“你二人在那低语多时,怎样,可是商量个结果出来了?”

吴樾抱拳:“在下青云山庄吴樾,敢问阁下可是陵阴教四大护法之一的扇子生?”

“不错,扇子生正是我。青云山庄?很好,武林中两大山庄都参与了此事,这事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吴樾再道:“陵阴教向来与中原武林无甚交集,不知护法此次却是为何事而拦阻我等去路?”

扇子生转而笑了,依旧是细声细语的道:“装什么糊涂。赶紧的交出......”

一枚银针忽然破空而出,直击他神庭穴,阻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扇子生忙向后俯仰,躲过那枚银针去势。再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轻笑道:“这就等不及,要出手了?”

凌苍苍站了起来,大声道:“死娘娘腔,我说你烦不烦啊。要打赶紧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难不成你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们,又怕失了面子,这才在这磨叽半天?”

扇子生显然是被激怒了:“臭丫头,牙尖嘴利的,等落到了小爷的手里,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苍苍用食指轻刮了两下脸颊,对他笑道:“说大话也不知道害羞,等我落到了你的手里再说。哼哼,说不定是你落到了我的手里。不过本姑娘心地好,不会折磨你的,顶多把你卖到小倌院里去。你长的这副样子,到了那,一定会有很多人争着抢着要来捧你的场,你就放心好了。到时你大红大紫了,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大恩人啊。”

荆楚笑着摇头:“淘气。你激怒他做什么?这下他还不得找你拼命。”

凌苍苍摇头晃脑的道:“有你在,我不怕。”

荆楚眼中笑意更深。

扇子生果然大怒,捏着乌金扇的右手青筋都一跳一跳的,蓦地足尖一点,身法快如疾风,就朝凌苍苍扑了过来。

吴樾见状,已是先行架起双掌迎了上去。

凌剑山庄以剑术见长,七七四十九招凌云剑法,当世无双。而青云山庄的紫阳神功则以内力掌法为主,更是当今无有匹敌。且一般掌法讲究雄浑为主,但吴家家传掌法却是另辟蹊径,竟是飘逸潇洒,身势灵动若风。

当此时,吴樾半途截下了扇子生,一掌拍出,扇子生不敢硬接,侧避了开去,口中怒道:“找死。”手中乌金扇一沉,已是往他胸前檀中穴而去,一击不中,变招迅速,乌金扇一扬,已是朝他颈侧的人迎穴而去,吴樾躲开,但扇子生身形忽转,一下又绕至他身后,急打他脑后的百会穴。

凌苍苍见状咂舌不已:“此人真是毒辣,招招死穴。吴樾跟他不过初次见面,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何必下此毒手。”

荆楚事不关己的看了一眼吴樾和扇子生之间,转回目光道:“不还是因为你。不是你的那番话激怒了他,他也不至于下此毒手。”

顿了顿,又道:“不过陵阴教做事向来手段狠毒,既然今日截了路,想必就没准备留活口。”

凌苍苍呆了一呆,急忙问道:“其实你是打得过那个扇子生的吧?”

荆楚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由的好笑:“怎么,苍苍怕了?”

凌苍苍犹自嘴硬:“没有。区区一个护法而已,我凌苍苍自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但眼光已是四处张望,琢磨着要是打不过他从何处逃跑会比较好。

“苍苍。”

凌苍苍依旧四处张望着,头也没回的应道:“嗯?什么事?”

“我听说,那个扇子生不仅擅长点穴功夫,轻功更是得他们教主亲自指点,可谓已是登峰造极。”

凌苍苍蓦然回头,瞪大了眼:“真的?”

荆楚含笑道:“自然是真的。”

“完了完了,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听爹娘的话好好练功,要不然今日也不至于连个护法都打不过。”一面又满含希望的看着他道:“大哥和吴樾他们,能打赢那个扇子生和他手下的吧?”

荆楚看了一眼场内道:“难说。这次陵阴教来的都是高手,如若就他们二人还好,自是无忧。可惜现今还得护着他人。”

心中却是疑惑,陵阴教断无觊觎荀芒神功之心,但为何也会卷入此次争斗?眉头微皱,看了凌苍苍一眼,难道,只是为防止别的门派得到荀芒神功?这样一来,苍苍如若落入他手,岂非凶多吉少?

凌苍苍举目一望,果真如此。吴樾正与扇子生苦斗,双方堪堪战成平手,凌昭对付扇子生那些手下本是轻松有余,但一来凌傲霜武功一般,时时得他照顾着。更有顾秋蝶,分明半丝武功不会。凌昭兼顾两边,自是有些吃力。

叹了口气,凌苍苍问荆楚:“那边是北边吧?今天吹的可是北风?”

荆楚见她从怀中掏了个白瓷瓶出来,不由的奇道:“做什么?”

凌苍苍一脸肉疼的表情看着手中的那个白瓷瓶:“我琢磨着,这么多人,得打到什么时候。不若这样,我这有瓶醉红颜,趁这北风一洒,都迷倒了,能省多少事啊。”

荆楚只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他默默的偏过了头。

而凌苍苍依旧在那肉疼:“我可只有这瓶醉红颜了,娘说炼制很难,轻易不能用。”

她缓缓的拔开了瓶口的木塞,想了想,又盖上了,重新收回了怀中,右手放在腰间紫凤鞭上,叹了口气道:“哎,我始终还是不舍得用。太浪费了。”

咬唇,问荆楚:“待会我要是打输了,你会不会帮我?”

荆楚转过了头来:“不会。”

凌苍苍看向前方,见凌昭一人照看二女已是相当吃力,接着叹气:“不帮那也没办法了。”

第19章 陵阴教(二)

凌苍苍手中紫凤鞭蓦然凌空一挥,恍若凤凰腾空,鞭梢一卷,正刺向凌傲霜的那黑衣人手中兵器应声而断。

凌傲霜回头一望,见是凌苍苍替她解的围,不由的怒道:“别指望我承你的情。”

凌苍苍笑语如珠:“我偏要你承我的情。”

鞭梢方向一变,凌傲霜周遭的几个人手中兵器被她瞬间击断。

凌傲霜自是大怒,而凌昭却是喜道:“苍苍快来,顾姑娘和霜儿就交给你了,我去帮吴樾。”

“凌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即便一片混战中,顾秋蝶的声音依旧是柔柔的。

凌昭不由的向她望去,见她眼底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担心,不由的心中再次软了下去。

凌苍苍见状,笑道:“大哥,顾姐姐还是由你来照看吧,我去帮吴樾。”

足尖轻点,几个起伏腾跃之间已至扇子生面前。

吴樾见她过来,却是皱眉道:“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扇子生见了她,猝然冷笑几声:“臭丫头,终于肯出来了么。”

身形一转,竟是弃了吴樾,转而向她急速而来。

吴樾连忙截住了他,转头对凌苍苍喝道:“还不回去。”

凌苍苍一怔,自是知道吴樾是为她着想,心内很是感激。

而远处的荆楚见此却是轻哼了声。

凌苍苍不仅没有回去,反而手中紫凤鞭一挥,对扇子生笑道:“乖,本姑娘是特地来送你去小倌院的,你见了我不用高兴成这样的吧。”

而身子已是腾跃而起,紫凤鞭凌空朝他劈去。

扇子生急忙后退几步躲开她这凌厉的一鞭,微微惊诧:“好狠的丫头。”

凌苍苍立马接了他的话茬:“再狠也狠不过你。”

鞭身未及收回,就势一扫,缠向他双足。扇子生侧身腾空,已是怒极:“臭丫头,找死。”

凌苍苍收回鞭身,向他笑道:“你才舍不得我死呢。我死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