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去病道:“极好!就是路不好走,但去到了天山脚下的绿洲,那便是另外一番与中原大大不同的繁华景象。我只等中原这边的大事定了就要向陛下请旨,带一支铁军,一来了了我对那里的思念,二来也为我大汉开疆拓土,助陛下超迈汉武傲视唐宗,为万古千邦所景仰!”

折彦冲哈哈大笑,随即望向东南,说道:“你有这番志向,很好,很好!我本当现在就遂了你的心愿。不过西域毕竟不是根基所在,须先定中土,再图西方。”

刘锜道:“自漠北平定以后,四方无事,人心思安,若顺应民心,则宜静不宜动。我看…”

他还没说完,折彦冲已摇头道:“西方的事情,可以留给子孙,但江南的事情务必在我辈手中解决。咱们还没老呢,难道空养着百万精兵悍将,坐着等死不成?等国库里的钱粮足了…”看了种去病、曲端、任得敬等一眼,说道:“如何?”

曲端任得敬肃然起立,大声道:“陛下令旗指处,便当忘死驱驰!”耶律余睹忙道:“臣愿附骥尾。”

折彦冲哈哈大笑,似乎有些醉意了,萧铁奴看看天色已晚,便道:“大哥,你今天也累了,先安歇吧。”召来几个绝色宫娥,伺候折彦冲梳洗休息。临榻之际,外边又有几个宫女拥着一个妙龄女子进来,之前那几个宫娥已是千挑万选的人间秀色,但在这女子面前相形之下却犹如瓦砾粪土。

这些年折彦冲在外时,若是军情不紧,下面的人也会安排侍候的人,所以这时见了这妙龄女子也不以为异,更不多问,抱将起来上床安歇。

第三三六章 醉献妃(下)

折彦冲第二日起来,用膳时随口问起,才知道昨夜侍寝的女子竟是乾顺的女儿,取了个汉名叫嵬名秀。折彦冲听到这个身份不禁一呆,东西也不吃了,急召萧铁奴入宫责问。

原来折彦冲以往在外头为了解决生理需要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但从来没将临幸的人带回家去。而嵬名秀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折彦冲临幸之后若不妥善安置,传到西夏遗民耳中只怕要生祸患。

萧铁奴听明白了折彦冲的意思后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原来是为这个!我说大哥你也太老实了,古今中外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妃嫔万千的?连乡下的土财主也纳几房侧室呢,你却只有大嫂一个,也不怕人笑话!”

折彦冲道:“别人也就罢了,但她毕竟是乾顺的女儿,你事前该和我说!”

萧铁奴笑道:“那你昨晚为什么不问?我又没禁她不许透露自己的身份。”折彦冲为之语塞,萧铁奴又笑道:“莫非大哥昨晚见到她以后,便连说话的功夫也没有了?啧啧,那也难怪,乾顺这个女儿真是生得好!我那么多女人,没一个及得上她的!我好几次都想自己收了,最后还是想着这等好人儿该留给大哥,这才忍住。大哥,几个弟弟里头还是我对你最有心吧?”

这话已颇涉房中亵事,换做别人是万万不敢出口的,但折彦冲却只是笑骂道:“你个六奴儿!尽干些邪事儿!”

萧铁奴笑道:“这怎么是邪事,这是乐事!大哥你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就是为了随心所欲么?若像老七那样,放着一个花花世界在面前,这也不敢动,那也不敢尝,那我们来这个世界做什么?什么道德,什么名声?都是狗屁!”

折彦冲听了这几句话却没骂他了,只是道:“道德名声,顾得着的时候还是要顾的。”

萧铁奴哈哈大笑道:“大哥,你这就虚伪了不是?明明想要却自己忍着,这算什么男人!这个世界的美女,不就是生来供我们兄弟几个享用的么?拦路的男人就该杀,入眼的女人就该上,人生数十年,玩完了就结束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折彦冲笑而不答,他不像杨开远那般冲淡寡欲,但又不像萧铁奴这般肆无忌惮,折彦冲的心里是有是非的——而且他的是非观念与杨应麒大体一致,所以这么久以来两人才能合作无间。折彦冲自我克制的力量几乎可以说不比曹广弼来得弱,但他的野心和他的欲望却非曹、杨等人能比,那是一团时时冲击着是非藩篱的熊熊烈火,之前折彦冲是在内心道德和外在环境需要的双重克制中才压了下来,但现在环境已经变了,变得如萧铁奴所说——他们就算再放纵也能取得成功。可是杨应麒却没有因应这种改变,所以折彦冲这几年才会越来越觉得几个弟弟里面只有萧铁奴比较能理解他。

毕竟,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千辛万苦走到今天,难道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为了别人?为了那毫无意义的道德名声?为了那虚幻的千秋美名?

“大哥,大哥!”

折彦冲回过神来,问萧铁奴:“怎么了?”

萧铁奴说道:“这几日天气不错,若大哥没打算躲在深宫抱美人,不如我们出去打猎吧。”看了坐在帐内聆听的嵬名秀一眼,笑道:“或者带上美人去打猎,那也是一大乐事。”

折彦冲微微一笑,便问嵬名秀会骑马不,见嵬名秀点头说会,便道:“好,那就去打猎。让刘锜他们各选五百人,让我在射猎场上看看他们的本事!”

当下君臣将帅点了人马,出城围猎。宁夏平原经过这次大战争和战后的迁徙活动,人口减少了将近三成,同时又有大批的汉民迁移进来,城外光景,与战争前大不相同。围猎队伍出城后当晚并未回去,一路向西,直到贺兰山下安营扎寨,弄鹰逐鹿,极尽欢快,诸将争猎,两天来倒是刘锜所获最少。到第三日上,折彦冲正瞄准一头马鹿,忽有人大叫道:“奸细!抓到了一个奸细!”

诸将闻言都是心头一凛。这时大汉疆界北通大漠,西臣回鹘,吐蕃虽然未入朝但距离尚远,所以贺兰山附近可以说已成为大汉的腹地,这时若是有奸细图谋不轨那多半就是西夏的孤臣余孽了——在当前的形势下这却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折彦冲看了嵬名秀一眼,嵬名秀虽是西北政权的公主,但身上却无一点武勇,见众人眼中有疑己之意十分惊怕,折彦冲见到她这样子不禁怜惜,安慰道:“别担心,料来不过是一二毛贼罢了。”便让人将奸细带上来,要亲自审问晓谕。

萧铁奴道:“大哥,管他什么奸细,让人就地处决就是了,何必提上来,扰了我们的兴致。”

折彦冲却道:“你这么说便不对了,破城灭国容易,要服其心却难,不将事情搞清楚就一味杀戮绝非善策。”

萧铁奴笑道:“大哥,咱们这等地位,天下等着我们去办的事情多了去,哪里能什么都弄清楚的?安抚夏人的事情,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反正过个几十年,那些人就是再想念故国,也有死尽死绝的一天。”

两人说话期间,那奸细已经押了上来,折彦冲一见忍不住一谔,脱口道:“是你!”

原来这个“奸细”不是别人,竟然是先前因净过身而被折彦冲赶走的刘仲询。萧铁奴问道:“大哥,这人你认得?”

折彦冲点了点头,三言两语将刘仲询的来历说了,萧铁奴笑道:“原来是被大哥赶走的家奴啊。”拍马向前,喝问道:“小子!陛下既然让你滚,你怎么还鬼鬼祟祟地跟来,莫非是要图谋不轨么?”

刘仲询这时早已跪倒在地,哭道:“陛下,…”看了萧铁奴一眼,因不认得他,但想萧铁奴方才叫折彦冲大哥,这西北地面能叫折彦冲大哥便只有萧铁奴了,只是一时还没确认,不敢乱叫,便称呼一声大人,继续道:“我…我不是图谋不轨,我…我…我对陛下的赤子之心,可昭日月!我也知道陛下既赶我走,我就不该回来,可是走着走着,还是不觉地跟在大队后面了。”说到这里大哭起来,叫道:“陛下,你就别赶我走了。你若真不要我,那不如干脆把我杀了,我死在陛下面前,也胜过在外头做孤魂野鬼。”

折彦冲见他衣服破烂多处,满身都是伤痕,想必这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心里已有些不忍,却仍道:“这是朝廷法度的问题,坏不得。你还是走吧,回京后好好读书,从正途出身为朝廷效力,将来也许还有相见的一天。”

刘仲询却连连摇头道:“我不走,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料,除了侍奉陛下,我又哪里还有别的本事?再说我也没脸回家了,陛下,你就成全我吧。”

折彦冲仍然摇头,道:“这个头不能开。”吩咐卢彦伦:“派几个人押他到京师,交给他父亲刘鹗看管。”

刘仲询面若死灰,蓦地瞥见嵬名秀身边跟着两个太监,奋力挣脱了来按拿他的士兵,大声叫道:“陛下!你不公平!你不公平!”

折彦冲一怔,问道:“我怎么不公平?”他一接话,那两个士兵便不再动手,且等刘仲询说话。

刘仲询道:“我只是净了身,又不是宦官编属,说来也不见得就犯了朝廷的法制,可陛下你就连光禄侍卫也不让我做。但他们呢?他们呢!”

折彦冲顺着他的手向那两个太监望去,不免颇为尴尬,西夏皇宫遗留下来的宫女有些遣散了,有些许配给了有功将士,但那些太监因一部分很难适应外边的生活,大汉政府出于仁心考虑便留他们在王宫中居住,折彦冲来到银川住进了行宫,这些本已无用的太监便被召来服侍,这些人为讨新主子欢心哪有不尽力的?嵬名秀本是由两个宫娥伺候,这次要出来狩猎,宫女跨不得马,干不得力气活,让男侍从跟随又不方便,所以负责的官员便调了两名伶俐的太监跟随,不想却被刘仲询看见了。

折彦冲素来喜欢以理服人,事事要占理,不像萧铁奴那样对身份较低的人不屑一顾,这时被刘仲询问住,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才解释清楚,只得道:“他们是西夏留下来的人,这个…也只是临时用用,并非常制。”

刘仲询哭道:“他们不是常制,臣也不是常制啊。臣是光禄侍卫,不是宦官,只是恰巧净身过罢了。他们是西夏降臣,犹得伴随左右,臣是大汉忠臣之子,为何不能侍候陛下?同是净过身的人,难道胡种就比汉种更得陛下信任么?”

折彦冲叹道:“他们不是侍候我,是侍候…侍候秀公主。”

刘仲询看了嵬名秀一眼,便知是折彦冲的新宠,说道:“安排陛下与娘娘在外时的起居,本是光禄侍卫的职责。臣也能做的好这件事情,臣也侍奉得娘娘,求陛下不要赶我走。”

当初折彦冲身在虎穴面对阿骨打、宗望、宗翰等人时,因占据大义名分所以一言一语都有泰山之重、雷霆之威,这时纠缠在一些不尴不尬的私情小事上,竟被一个小小竖子挤兑得不知如何分说。其实自长安分别以后,由于缺少个得力的人安排生活琐事,这段时间折彦冲的私生活过得并不欢惬,临时代替刘仲询的光禄侍卫哪有刘仲询细心?有刘仲询珠玑在前,他的后任便很难让折彦冲满意,所以折彦冲内心深处对赶走刘仲询其实颇为后悔。

萧铁奴见折彦冲被难住,心里好笑,口中却指着刘仲询骂道:“大哥要赶你走便赶你走,还需要什么理由!”便吩咐左右:“来啊!把这家伙叉走!别留在这里碍眼!”

刘仲询不敢抵挡,低头垂泪,嵬名秀看得不忍,怯怯道:“陛下,这人千里相随,不离不弃,这份忠心也难得,不如别赶他走了吧…”被折彦冲看了一眼,便不敢再说。

但折彦冲看看刘仲询背影渐远,心中一冲动,叫道:“把他带回来!”

刘仲询听到这句话赶紧挣扎回来,欢喜得涕泪交加,哽咽着道:“陛下…你…你不赶我走了?”

折彦冲又犹豫了一下,萧铁奴道:“大哥,要不就留下他,要不就赶走他,一句话罢了,何必为这么件小事反复纠缠?”

折彦冲叹道:“这小子做事认真细心,我实想来留他的。不过就怕乱了规矩。”

萧铁奴笑道:“规矩规矩,大哥的话,就是规矩!”

折彦冲摇头笑道:“这话你和应麒说去!”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怎么?他还敢驳大哥的话不成?”

折彦冲道:“不是谁驳谁的问题,主要是谁有道理。”

萧铁奴一听放声大笑,折彦冲问:“你笑什么?”

萧铁奴在大笑中说:“我笑大哥不会做皇帝。”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许多人都脸色微变,刘仲询骇然道:“元帅…你…你怎么能这样和陛下说话?”

折彦冲喝道:“闭嘴!有你说话的份么!”见刘仲询吓得服服帖帖地跪倒在地,脸色这才稍缓,问萧铁奴:“我怎么不会做皇帝了?”

萧铁奴道:“皇帝皇帝,什么是皇帝?唯我独尊是皇帝,随心所欲是皇帝,若是畏畏缩缩,缚手缚脚,心里想做什么都做不了,那就连一个毛贼都不如了!我说大哥,你当年的威风都哪里去了?你当年的豪情都哪里去了?怎么如今你做了皇帝,看来却比当年在漠北流浪时还不如了?”

折彦冲理智地觉得萧铁奴的话在道理上似是而非,但萧铁奴所煽动的不正是自己内心最强烈的渴望的么?他望着贺兰山,脸上的神情渐坚渐定,终于挥鞭一指刘仲询,道:“光禄侍卫的差,仍由你来做吧。”

刘仲询大喜,伏在地上磕头谢恩。不知为什么,折彦冲觉得这个年轻的举措就是和杨应麒领导的那帮人不一样,他是这样的顺从,这样的服帖,那孺慕的腔调,那全弓的背脊,还有那紧贴地面的膝盖都带着一种敬畏交加的崇拜。也唯有这种彻底的崇拜,方能衬托出为帝为皇者无上的威严!

第三三七章 珍珠衫(上)

华元一六八七年秋,折彦冲西巡结束,这次西巡在政治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回到京畿附近时折彦冲却犹豫起来,自纳了嵬名秀以后他后悔实不止一次,只是事已至此再难回头,只是不知道完颜虎对此事会如何反应,所以也不敢就这样直接回京,思前想后,决定先让光禄侍卫刘仲询侍奉嵬名秀入京,让卢彦伦到枢密院处理公务,自己却转了个方向到塘沽检阅水师,暗中让刘仲询随时飞报宫中动静。

嵬名秀一行无声无息地进了京,在刘萼等的安排下十分低调地入了宫。完颜虎一开始不知就里,听说来了一个西夏的公主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又多了一个和赵橘儿一般身份的人,不仅吩咐人送了些日常用品过去,还打算过两日便去见见,对身边的人道:“自从塘沽搬到京师,皇宫相府分开,橘儿妹妹便来得少了。如今多了一个西夏的公主,这日子总会热闹几分吧。”在她看来这皇宫便是一个大一点的屋子,来一两个客人原是常事,她作为女主人自当好好招呼。左右虽有细心的人觉得不妥,但事情还没明朗之前也不敢胡乱开口。

嵬名秀收到了完颜虎的礼物,第二天便来拜见。完颜虎将她上下打量,暗暗称奇,心想:“这女孩儿好标致,就是橘儿也没她美艳。甘陇那地方竟出了这等人才!”完颜虎是北国女子,生性粗野,虽然勇武康健但不大会保养容貌,如今已是白发黑发半参差了,嵬名秀的年纪和折允武差不多,所以在完颜虎心中是将嵬名秀当女儿辈看待。但嵬名秀拜见她时却口称姐姐,又献上了礼物——那是刘仲询帮她准备的一件珍珠衫。这礼物虽极珍贵,但完颜虎想对方是西夏公主,自己是大汉皇后,完全配的起,客气了两句便不推辞了。

两人闲聊些不关紧要的事情,嵬名秀在完颜虎面前老感不自在,便不久坐,临走时道:“陛下让妾身转告姐姐,他在塘沽检阅完水师便回来,问姐姐可要捎带什么东西不?”

完颜虎笑道:“捎带什么东西!我们这才从塘沽搬来啊。再说就是要买什么东西让底下的人办就是,何必劳烦他这个皇帝!”当时没察觉什么,但嵬名秀走后她转念一想,渐觉嵬名秀的话有些不对劲,折彦冲和自己说话干嘛要由她来转达?再想想其它细节,越想就越觉得可疑,便派人去把侍奉嵬名秀进宫的光禄侍卫刘仲询叫来问。

刘仲询是折彦冲西巡前几天才招的人,完颜虎虽见过却没打过什么交道,这时将这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上看下看,越看越不顺眼,命他近前,单刀直入,便问折彦冲为什么要送嵬名秀进宫居住。刘仲询婉转道:“陛下要往塘沽检阅水师,带着秀娘娘在身边不方便,所以便先送进宫来。再说秀娘娘是妹妹,皇后娘娘是姐姐,妹妹理应先来拜见姐姐的。”

完颜虎被他七弯八绕说得有些糊涂了,但这话里头分明有几个词十分刺耳,便问:“他为什么要带一个西夏公主在身边?还有,什么秀娘娘、皇后娘娘的?什么妹妹、姐姐?乾顺不是还没死么?他女儿为什么不陪他父亲,却要召进宫来?”

刘仲询情知此事避无可避,便道:“秀娘娘在银川已得陛下临幸,自然要进宫…”

他还没说完,完颜虎已经脑袋嗡的一响,怒道:“什么!你说什么?临幸?”

刘仲询陪笑道:“是,秀娘娘已得陛下临幸,只是未得皇后娘娘懿旨,尚未正式册封…”

忽然哐啷一声,却是完颜虎猛地站了起来,碰翻了旁边的几子,几上茶杯茶壶摔了一地,地面上瓷碎如刺,完颜虎面冷如霜,盯着刘仲询道:“你给我说清楚了!这…这个什么西夏的公主,是折彦冲在外面找的野女人,是不?”

刘仲询哪想到完颜虎反应会这么激烈,当场吓得跪下了,又听她直斥皇帝之名,将皇帝临幸西夏公主这等千古风流之事说成“找野女人”,用语极为不雅,一时却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完颜虎走上两步,便如要将刘仲询吃了一般,叫道:“究竟是不是?”

刘仲询完全被她镇住了,才僵僵地点了点头,便见完颜虎掩面大哭,跟着指着塘沽方向骂道:“折彦冲!好你个折彦冲!我哪里对你不住?你竟要这般对我!”

刘仲询本来准备了一堆劝解婉转的话,但这时哪里说得出一个字来?别说说话,就是跪也跪不住了。完颜虎身边的人也从未见过主母如此暴怒,更是个个噤若寒蝉。

完颜虎指着东南骂了有一柱香时间这才停下,对刘仲询喝道:“你这就去塘沽把折彦冲给我找来!我要当面听他怎么说!”刘仲询如遇大赦,赶紧逃了出来,出了门才发现自己遍体冷汗,忽然明白了折彦冲让嵬名秀先进宫的用意,心想:“这位皇后好厉害!怪不得陛下要先躲到塘沽去。”他也不敢托人传信,亲自跑到塘沽详细禀报。

折彦冲还没听完便坐不住了,赶紧召欧阳适韩昉卢彦伦前来商议。这时事情还没闹大,皇宫之外只有少数几个人才听到一点风声,但欧阳适耳目众多又和萧铁奴联系紧密,自然早料到出什么事,到了塘沽见折彦冲把烦躁担忧都写在脸上,心想:“大哥都做了皇帝了,怎么还这么怕大嫂?”便自告奋勇,要请缨去劝完颜虎。

折彦冲大喜道:“老四,我和阿虎是你做的媒,这件事情也得着落在你身上。若是劝得你大嫂肯罢休,那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欧阳适拍胸脯道:“放心,大嫂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女人嘛,这种事情刚开始听说总要闹点别扭的,只须劝上一劝,让她有个下台阶就好。”说着便赶回京城,到皇宫时正撞见嵬名秀一行被完颜虎派人赶了出来,欧阳适见到这等阵势心里也不禁一怵,忽然觉得事情未必像自己想的那么容易。他一边派人将嵬名秀先送到自己府上安置,一边来见完颜虎。

叔嫂两人才见面,完颜虎双眼一瞪,劈头便问欧阳适:“折彦冲呢?”

欧阳适在塘沽说得信誓旦旦,这时被完颜虎当头一喝,满腹的油腔滑调便吐不出半句完整的来,只说:“大哥还在塘沽,他让我先来跟大嫂说…”

完颜虎不等他说完便喝道:“老四!你是帮折彦冲还是帮我!若是要来帮折彦冲说话这就给我滚!我不听废话!”

欧阳适赶紧道:“我…我自然帮大嫂。”

完颜虎叫道:“那好!你这就去把折彦冲给我找来!还有,把狄叔叔也请来,还有开远、应麒,都给我叫来!当初我会嫁给折彦冲说来是你们做得媒!多少年来我和他共患难同生死,甚至为了他连娘家也不顾了!谁知道今天局面才安稳了些他就在外面找女人!你去把狄叔叔他们找来,把折彦冲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

欧阳适唯唯诺诺,劝说的话也半句不敢出口,最后退了出来,逃回塘沽对折彦冲说:“不好了不好了!大哥,大嫂这回的火气只怕连渤海都能烤干,弟弟我无能,劝不转他。”

折彦冲怒道:“你不是说她讲道理么?”

欧阳适道:“这…她的道理和我们的道理不一样。要不…要不我们请狄叔叔去劝劝?”

折彦冲道:“狄叔叔只怕不肯。”

欧阳适又道:“那要不…让应麒去?”

折彦冲道:“他和你大嫂是一路的,万一他反过来帮阿虎算计,那便更不妙了!”

正商议着,门外来报:安塔海将军求见。折彦冲忙道:“我不见他!”又道:“告诉安塔海,就说日本那边出了点事情,我抽不开身。若有公事让他到枢密院报知,若是私事…就说我公事繁忙,现在没空理私事!”

安塔海被挡回去后,完颜虎又派折允文来,折彦冲问儿子:“你母后还很生气么?”

折允文吐舌道:“我从没见母后这么生气过!我来之前她已经让人备好弓马,说要是我请不得父皇回去,她就亲自到塘沽来。”

折彦冲一听赶紧传令,准备前往山东巡视,对欧阳适道:“你回京看住应麒,他能帮忙自然最好,他若是偏向阿虎那你也得给我看住他,别让他给阿虎出馊主意!”

欧阳适问:“那秀公主那边…”

折彦冲叹道:“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她?罢了!你先把她藏起来!等阿虎的火气消了再作打算。”

欧阳适心道:“只是看住应麒的话,这担子倒也轻巧。我还是赶紧走,别回头又让我去当和事佬。”便答应了回京去了。

第二日折彦冲准备启程南巡,刘仲询牵住他的衣摆道:“陛下,你不能走啊!”

折彦冲怒道:“别挡道!”

刘仲询道:“陛下,您是大汉天子!万乘至尊!皇后虽是后宫之首,但也要听命于陛下啊!自古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无论君臣还是夫妻,都应该是皇后听从陛下,而不是陛下听从皇后…”

折彦冲没等他说完就一脚将他踹开道:“你懂什么!”

刘仲询眼见苦劝不住,却见韩昉、卢彦伦和刘萼赶了进来,他赶紧大声道:“韩相!卢大人!父亲!你们快劝劝!陛下要南巡!”

韩昉惊道:“陛下!眼下南方无事,若是您现在南巡,只怕宋廷起疑,边境要生危机。”

折彦冲冷笑道:“我要去哪里便去哪里,管赵构小儿怎么想!”

韩卢刘三人面面相觑,折彦冲哪里管他们,早大步迈出去了。三人赶紧小跑着跟上,刘萼大着胆子道:“陛下,您就算一时躲…那个离开,总不能永远不回宫,还是得想办法劝得皇后回心转意,那才是治本之道。”

折彦冲脚步这才停了停,问:“你有办法?”

刘萼道:“待我等详加计议,一定能拿出个章程来。”

折彦冲怒道:“详加计议?那你议出来再说!”

韩昉见折彦冲又要举步,赶紧抢上跪在他前面拦住,说道:“陛下,此事只需依礼而行,皇后便无话可说,陛下不必南巡!”

“依礼?”折彦冲问:“什么礼?”

韩昉道:“那自然是圣人所定之礼!天子立妃嫔,衍皇族,历代均有成法在,皇后虽大,大不过万世不易的规矩!”

折彦冲问:“有把握么?”

韩昉道:“臣兼管礼部,此事正当由臣去说。”

折彦冲踌躇了一会才勉强道:“好,那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劝不转皇后,我便起驾南巡。”回去后召来部属,要他们在京城与塘沽之间严密监视,又设飞骑飞鸽传报信息,以防完颜虎忽然杀到。

韩昉、卢彦伦和刘萼父子见折彦冲这般如临大敌,都感好笑,却有不敢公开谈论,卢彦伦问韩昉是否真有把握,韩昉道:“历朝历代,哪有不许皇帝立妃的前例?待我先进宫将道理和皇后说明白了。”

刘仲询摇手道:“只怕说不通,当时韩相没见到,皇后发怒时真的如天雷狂震一般,连欧阳元帅都不敢开口!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这样…失态。”

韩昉冷笑道:“元帅进宫,说的是人情,我这次却是要去说公理。人情她可以不听,但公理不能不顾。”

刘萼道:“那万一她就是不顾呢?你还能对凤驾用强不成?”

韩昉嘿了一声道:“我们又不是要逼皇后做什么,为什么要用强?若皇后真的蛮不讲理,那我们就绕开她按规矩办事。墙高宫深,还怕挡不住她怨气冲天?我实在不懂陛下这般英雄为什么会如此…”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惧内。”

商议既定,韩昉便来见完颜虎,完颜虎一见就问:“折彦冲呢?他怎么不来见我?说什么日本有事?倭人的事情就比我的事情还急?”

韩昉却没被吓到,神情和话音都是不温不火,说道:“皇后此言差矣,陛下君临天下,自当先公后私。倭属虽远,毕竟是国家大事;皇后虽重,私事却当从后。”

完颜虎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哼了一声说:“好吧,我就当他真是在忙公事。但你又来做什么?”

韩昉呈上一份文书来,说道:“臣此来,亦为公务。”折彦冲的后宫只有完颜虎一人,宫廷事务稀少,又还没建立起一个庞大而独立的内廷机构,所以内廷事务、制度在程序上也多由礼部兼管。

完颜虎将那文书瞅了瞅,也不细看就放在桌子上道:“我识字不多,你就说什么事情吧。”

韩昉道:“臣此来是为册立贵妃一事…”

完颜虎一听怒目圆睁,哪里还听下去?将那份文书揉成一团就朝韩昉扔来,骂道:“我说你怎么会在这当口赶来,原来又是为这个!还说什么公事!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是在给折彦冲说奸!我跟你说,这是我和折彦冲的事情,你少来给我掺和!有什么话让折彦冲自己来和我说!”

韩昉面不改色,说道:“天子无私事!册立妃嫔,播衍龙种,乃是国家根本所在。皇后母仪天下,更当为天下之楷模,若为一时之愤而乱万世之礼法,恐损皇后身前身后的慈望圣名。”

完颜虎冷笑道:“什么望?什么名?我听不懂你的话!我也不管那些!我就是不许折彦冲讨小老婆!还什么播衍龙种,我没给折彦冲生儿子么!”

韩昉道:“皇室一脉关联江山社稷,子孙繁衍自是越多越好。置立妃嫔乃千古不易之礼,干系重大,纵然陛下与皇后恩爱逾常,我等身为朝廷大臣也不敢因皇后一人而坏千古之制。”说着引经据典,口沫横飞,言辞雅瞻,若是将他的这番话笔录下来,倒也是一篇难得的文章。

完颜虎却是既听不懂也听不进去,终于忍不住打断韩昉,大怒道:“够了够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们一群小人!帮着折彦冲找野女人,还要找得理直气壮,还要拿什么礼法来气我!礼法礼法!这狗屁礼法是谁订的?我怎么没听应麒说过!”

韩昉道:“丞相日理万机,于此或有疏漏。不过此礼法为圣人所订,皇后不可轻侮。”

完颜虎便问是哪个圣人订的,韩昉说周公,完颜虎又问:“周公订这礼法时,周婆怎么说?”

韩昉一愕,道:“周婆?”随即醒悟她是在说周公的夫人,摇了摇头说:“书上没说。”

完颜虎冷笑道:“没说?我看多半是被你们这些酸臭男人删了,好方便你们胡作非为!反正这周公的礼法,我不认!要想让我服气,去找周婆的礼法来!”

第三三七章 珍珠衫(下)

完颜虎当面将韩昉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韩昉也当真好修养,自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大臣对皇后应有的礼貌,完颜虎骂什么他听什么,但他自己始终说自己的话,句句不离圣人礼仪、历代规矩,完颜虎也拿他没办法,到后来两人各说各的,渐渐由激烈对抗变成完全没有交锋,韩昉也不和完颜虎多辩,等完颜虎的怒骂告一段落,他自己也已将事情禀告完毕便告辞出来,好像这件事情从此便和完颜虎无关了。

看着这个大臣离去的背影,完颜虎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恐慌,她隐隐觉得自己的愤怒对这个大臣一点作用也没有,对方是朝廷重臣,无论在外面做什么,只要是公事公办,按大汉法制皇后是不能干涉的。

韩昉出宫以后便命兼管内廷的官员重新起草册立嵬名秀为贵妃的文书,亲自送往塘沽请折彦冲盖印。

内廷的事务与朝政事务不同,宰相不一定管得着,这等事务若在前朝直接就由内廷机构办理,都不需要先过六部的手,只因汉帝国没有独立的内廷机构这才挂靠在礼部。但由于是皇帝的私事,所以程序也不是先经宰相再呈皇帝,比如这次的事情,只要相关职司递上文书,折彦冲一批,嵬名秀要做贵妃的事情就成了八成了。贵妃去皇后只有一阶,所以也是一件大事。折彦冲批了之后宰相和元国民会议还要审核,但除非这件事情会对国家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否则宰相和元国民会议都难以封驳。

韩昉亲自将文书送到了塘沽,又详说了这中间的程序、细节,道:“陛下印玺一盖,秀娘娘的名分便算定了。只要丞相和元国民会议不作梗事情便定了。”顿了顿又道:“因这是陛下的家事,所以丞相和元国民会议若要反对就得拿出极有力的理由来。臣已计议过了,此事无论丞相心中怎么想,最后都得按制签押的。”

折彦冲见他能以程序的力量将完颜虎完全排斥在这件事情之外,不由大喜,随即转为忧色,问:“皇后那边…”

韩昉道:“陛下不用担心,此事皇后纵然不愿,最后也没奈何的。虽然皇后是后宫之首,但陛下若怕贵妃娘娘受委屈大可将之安置在别院,不要让两位娘娘撞见也就是了。”

折彦冲叹了一口气,道:“我问的是…嗯,你见到皇后的时候…她气得还厉害么?”

韩昉却仿佛听不出折彦冲这一问的重点,仍道:“皇后是有些不悦,不过这等事情只要过得些时日,慢慢的都会习惯的。”

折彦冲闻言黯然,他也知道和韩昉说不来情感上的话,便不再问,挥手道:“你去办吧。”

韩昉又道:“陛下,如今内廷挂靠于礼部,于礼部则职务过泛过重,于后宫则诸事不顺,不是长久之计。还请陛下尽早下令,另立内廷诸司。”

折彦冲知道设立独立的内廷是制度更易的大事,和册立贵妃不可同日耳语,因此没有立即答应,只是道:“你递上个奏表来,我发往相府和元国民会议论议。”

韩昉见折彦冲如此不冷不热的反应,忙提醒了一句:“陛下,内廷之立利于陛下、利于帝室,内廷不立利于丞相、利于相府,此事相府多半会阻挠,为子孙计陛下当下定决心、乾纲独断才是。”

折彦冲沉吟半晌,才道:“我晓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过阵子再说吧。”

韩昉这才告辞退出,拿了加盖了皇帝印玺的册封文书回京提交相府审议,将入相府他忽然止步,不敢就这样进去,回头去邀了欧阳适才一起来见杨应麒。

杨应麒对文书只扫了一眼,忽然盯着韩昉冷笑道:“韩大人,我常听说前代有人臣喜欢助君之恶,原以为那些都是不学无术的小人,没想到博学多才的人中间也有此辈!”

韩昉叉手而立,脸上眉毛也不跳一下,对杨应麒的话也不回应,欧阳适在旁道:“老七,你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什么助君之恶,你在说我么?”

杨应麒没好气地道:“我怎么敢!只是不明白四哥六哥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大哥大嫂好好的,若不是你们…”

欧阳适一摆手,打断他道:“你是要和我说私事还是公事?若是公事你就说这事于规矩程序上有何不妥,若是私事,回头我们一起到塘沽,你当着大哥的面说去!”

杨应麒双眉上扬,火上其梢,欧阳适见他发怒,忙含笑安慰道:“老七,四哥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咱们几个弟弟里面大哥对谁最好你心里有数!眼下他不过是多纳一个侧室,又不是要将大嫂赶走!于国于家都不是什么坏事。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弟,难道连这点小事也不能体谅帮忙,那大哥这二十年来可就白疼你了!”

杨应麒哼了一声道:“我和大哥同心同德是在光明正大的公事上,不是在这等龌龊事上同流合污!”

欧阳适向天打了个哈哈,眼一斜,冷笑道:“行了!咱们都不是圣人,都有私欲私情,大哥和我有,你也有!什么光明正大、同流合污?你敢说你没干过龌龊事?”说得杨应麒神色一黯,又道:“再说大哥又岂止在公事上信任你?便是在私事上他对你也是关怀备至!别的不提,但说林舆,你摸着良心说一句,大哥对这小子好不好?这是光明正大的公事不?”

被欧阳适这么一轮软硬兼施,杨应麒一时竟说不出有力的话来,只道:“册封文书先放我这里吧,我回头召其他大臣再议议。”

欧阳适走后,杨应麒忽觉胸口郁闷欲死,回到房中,赵橘儿见他恹恹不乐,问:“为大伯要纳西夏公主为妃的事情?”

杨应麒点了点头,叹道:“这件事情我不阻止对不起大嫂,但要阻止…却又不知用什么理由!大嫂说什么周婆之礼,那只是气话,可以拿来骂大哥,却没法压住韩昉,外边的人也不会认!”

赵橘儿微笑道:“周婆之礼虽然无稽,但韩昉说什么周公之礼——那便真是周公孔子创制的么?这事他能拿去唬皇后,可你真要和他辩,他未必辩得赢。”

杨应麒摇头道:“他未必能赢,但也不见得会输。毕竟三妻四妾于平民也是常事,我们若要求大哥只能有一个妻子,大家都会认为过苛。甚至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民间都因大哥只有大嫂一人而议论纷纷呢。现在大哥要添一个贵妃,大家也都会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闹到了元国民会议上我们的胜算也不高。不过…不过要让我在这册封文书上签押盖印…我下不来手。若是签押了,我他日如何去见大嫂?”

夫妻俩对坐无语,半晌,赵橘儿才道:“你最担心的,其实还不是这个吧?”

杨应麒微微一震,赵橘儿道:“其实你最担心的,还是怕因此事和大伯闹翻了。如今朝廷内外危机潜伏,若是你因这件事和大伯闹翻了,那国事上的危机爆发时只怕难以收拾。”

杨应麒听了这话便如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冰镇甘泉,清凉到心里去了,握住妻子的手道:“不错,不错。我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这个。这公私大小、国事家事之间我确实不知该如何抉择才是。橘儿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赵橘儿道:“若是单纯的国事,我本来也不宜给你拿主意。不过这事同时涉及到公私,我觉得…”她将话在心里盘旋了好久,这才反问道:“七郎,你觉得如果你全力阻止,那你和大伯之间会如何?”

杨应麒叹道:“若是四哥他们不推波助澜,大哥也许只是内心不乐罢了,但要是四哥他们从中取事,那我和大哥只怕会闹得很僵。”

赵橘儿又问:“这是公事上的考量了。咱们再说私事,你觉得这事你定能阻止么?”

杨应麒道:“未必。”

赵橘儿又问:“就算让你阻止了,就一定会让大伯夫妻俩和好如初么?”

杨应麒神色一黯,说道:“这个难说,阻止了此事只是让大嫂顺心些,若是大哥在此事上屡受挫折,恼羞成怒起来只怕反而会更糟。”

赵橘儿便不说话了,杨应麒却已知她的意思,便在此时,宫中完颜虎派人来请,杨应麒进得宫来,只见完颜虎正在骂折允武,见到杨应麒,忙招呼道:“应麒,应麒!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杨应麒忙问怎么了,完颜虎满眼通红,说道:“那个什么韩昉,帮着你大哥娶小老婆,把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我没读过书说不过他,想想我这个儿子是读了不少书的,便找他来商量,谁知他竟然说这事很难,还反过来劝我看开点…我…应麒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杨应麒朝折允武望去,见他一脸的无奈,小声道:“大嫂,这也不怪阿武,我做兄弟的都感到为难,何况他!”

完颜虎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颤声道:“应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到今天才找你,但…但我却知道你是会帮我的,对么?”见杨应麒没有马上回答,声音便颤得更厉害了:“难道连你也不肯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