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施了个戏台上夸张的礼,说道:“谢谢娘子了——”

赵橘儿啐了他一口,愠道:“你占我便宜!”

杨应麒道:“是你先叫我七郎的。”

赵橘儿道:“七郎又不一定是…是那个意思!”

两人正说得热闹,龙舟赛到脚下,漫天都是鼓震,满岸都是欢呼,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被盖住了,赵橘儿在杨应麒耳边道:“愿中原百姓,永如此时此地这般安乐。”

杨应麒点了点头,在她耳边道:“愿你我也如此。”

赵橘儿呆了呆,脸色一阵黯然,杨应麒心中冲动,说道:“我一定要去跟大哥说,我就要娶你了。无论如何都要!最多,最多,最多我…”

赵橘儿见他这样呆了呆,随即哑然笑道:“你说的这么认真干什么!来,请茶。”

两人且喝茶且闲聊,直到日落西山,赵橘儿将头靠在杨应麒肩头上,说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杨应麒道:“当然见过啊。那天我牙疼…”

“不是那次。”赵橘儿道:“我那时候见到你,已觉得有些脸熟了。”

杨应麒嗯了一声道:“我也有这感觉,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有缘分了?”

赵橘儿笑骂道:“你又来轻薄我了!”望着已经沉下半个的夕阳,忽然惊得跳了起来道:“不好!”

杨应麒忙问:“怎么了?”

赵橘儿道:“我答应黄昏之前回去的!这、这——”

杨应麒呆了一下道:“现在也才黄昏啊。”

“唉!”赵橘儿道:“现在是黄昏,可我再去到西郊,怕早入夜了!”

赵橘儿慌慌张张就要出去,杨应麒叫道:“你别慌,等我派人送你回去!不会有事的。”

忽然门外乱了起来,燕青冲进来禀道:“七将军!门外围了大批兵将,不知意在何为!我已通知徐文来护卫,但为完全起见,我们还是先从后门走吧。”抬头望见赵橘儿,不禁一怔,心道:“七将军在这里面呆了一日,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赵橘儿听燕青叫“七将军”,也疑惑地看了杨应麒一眼,蓦地门外大喧,一员悍将纵马冲了进来,却是王宣。

原来翠儿终究胆小,寺庙佛堂中光线又昏黄,太阳离西山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她就以为黄昏了,一不小心便露出了破绽,保护公主的护卫闻讯大惊,从秘道一路追寻出来,刚好有个樵夫说看见过一顶写着“林”字的轿子从后山下去。那护卫一路寻轿入城,到得城中刚好遇见来淮子口公干的王宣,王宣问明情况大惊失色,问明前后诸事,知道了昨日林翎曾经来访,那顶轿子上又写着个“林”字,便猜事情和林家有关。这时一个熟悉城中诸事的参谋说林家在城中有三处所在,一个是林氏的钱庄,一个是林家的别居,一个就是河阳的精舍,王宣当即兵分三路,他自己直奔最近的河阳精舍而来。

到了精舍外面,王宣便要冲入,谁知挡在门外的人不但态度强硬,而且个个武艺高强!王宣见状更是吃惊,竟施展起战场手段硬冲了进来!这精舍的大门终究不是城堡铁壁,如何当得起这位宿将一冲?

燕青也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惊骇之余连忙挡在前面,喝道:“作乱么?退下!”

王宣抬头望见了赵橘儿,心想果然找对了,就要冲过来,赵橘儿叫道:“王将军,我没事!不得无礼!”

王宣呆了呆,看出赵橘儿并非受到留难,又想起她是自愿从秘道出走的,便从马上翻下来,单膝跪下道:“公主!您是万金之躯,如今天下大事又正到紧要关头,您可千万…千万要自重啊!”

赵橘儿脸色一阵黯淡,说道:“我知道。你起来吧。”

这时门外两帮人马都已经冲了进来,见到园中景象都停了手。

赵橘儿正要和杨应麒说话,门外又是一阵喧闹,徐文冲了进来,还没进门就大喊道:“王宣,你要做什么!”进了门还来不及看清周遭情形便朝杨应麒道:“七将军,您没事吧?”原来他也刚好在左近,所以才来得这么快。

杨应麒微微一笑,挥手道:“没事,一场误会而已。”

王宣没见过杨应麒,听徐文叫眼前这青年作“七将军”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道:“他就是杨应麒?那么公主来见他,多半是为了国家大事了!唉,我好糊涂,竟然想歪了!该死,该死!”

赵橘儿一双妙目凝视着杨应麒,看不出是喜是嗔,问道:“你刚才说有件事瞒着我,就是这个?”

杨应麒有些不安道:“我…我实不是心存它意,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橘儿默然许久,渐渐容色舒展,说道:“不必多言,我明白的。当初在林府,还有在信里,我不也没对你说么?”这时有王宣、徐文等在一旁,她却不大好说得太过明白。

杨应麒闻言喜道:“那你不怪我了?”

赵橘儿低头半晌,看看王宣,说道:“日已西斜,我先回去了。七将军,望你信守方才的诺言,那件事情早日与你大哥说,我…我父母在北疆可苦等了很久了。”说完便行礼告辞。

杨应麒听她叫自己“七将军”,一时不知她是喜是怒,再想深一层,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行礼恭送,高声道:“公主所托,焉敢有负!”

赵橘儿大喜,带着满脸掩抑不住的笑容,在王宣等人的拥护下回去了。

第二四六章 良缘非良缘(上)

所有不愿意臣服于汉部的女真人都知道,他们必须团结起来才能对抗得了折彦冲。但是,知道要团结和能否团结完全是两码事。

金国既有的利益格局是女真人全面团结的最大障碍,如今的汉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家随随便便走在一起也能压制住的汉部了,现在要想对付折彦冲,金国各方面的势力——尤其是吴乞买、宗翰和宗辅必须建立起真正的、深层次的统一,而不是像上次辽口之战一样貌合神离的暂时相聚。

要对付汉部,金军必须有统一的政略部署,必须有统一的军事行动,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一个拥有绝对领导权的军事指挥中心,必须有一个名实相符的政治领袖和军事领袖,要不然就没法达成一些必要的割舍,比如从陕西撤兵,甚至是为了保住东北而将整个西京路暂时拿来做战场。

可是,该由谁来做这个领袖呢?吴乞买?宗翰?还是宗辅?就算宗翰伟大到可以为国家舍弃自己的欲望和权益,他底下的娄室、完颜希尹、韩企先等人未必会赞成他全面交出权力;就算宗辅可以豁达到为全族的利益而将二房所掌控的军政大权交付出去,宗干、宗弼他们也未必会答应;当然,如果金国皇帝吴乞买肯为大局而让位,那自然也是一个办法,可惜这种期望的虚妄性实在不下于水中捞月。

要打破金国现在的这种利益格局而趋于统一,一般来说都需要不止一次的政治斗争和政治清洗,可在当前这种局势下,金国的高层若再发生内乱,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所有具备政治头脑和军事才华的完颜部将领都知道,女真必须赶在汉部与中原势力统一起来之前发动攻击,可是,知道要先发制人和能否做到也是两码事。

在过去几年的疯狂南侵中,金人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但同时也让金军的精华部队分散得七零八碎。汉部后勤力量强大的流求、麻逸悬于海上,金军就是想骚扰也跨不过去;而汉部军事力量强大的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和塘沽却是通过渤海海运连成一片的整块,金军想要从各个方面同时发动进攻力量有所不足,金军想要集中攻击一点,汉部又能够比金军更为迅疾地从其它地方调来增援!而更要命的是,金军如果打算集中力量攻其一点,其它领土便会暴露在汉部面前成为打击对象。比如集中兵力攻击山东,则燕京、东北都会露出破绽;集中兵力攻击塘沽的话,河东和辽河流域又随时会遭受袭击;如果想像上次那样围攻辽口,那恐怕在辽口攻陷之前金国在燕云和中原的防线就会全面告急!

南侵前的那次辽口攻防战已经让金军知道:他们想要以部分兵力攻占辽南是不大可能的了——虽然在辽口攻防战以后金军军力大为扩张,但汉部的主力军事系统也没有闲着!

折彦冲回归汉部之前的那次山东攻防战又让宗翰、宗辅明白,就算集中东路军的大部分兵力和西路军的部分兵力也难以彻底打败这个地区的抗金力量——而这还是没有计算汉部主力投入战场的情况!

在杨开远到达以前,塘沽本是金军将领计划中的突破口,可是杨开远出现在塘沽以后形势便为之大变,虽然金军还没有攻打过塘沽,但在战将们的心里塘沽已经隐隐变成第二个辽口。战将们的这种印象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塘沽和辽口实在很像:汉部经营已久的大城;濒海靠河水师可以为援;后有良港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同样由杨开远坐镇!

当然,汉部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比如河东的曹广弼显然就有多方面的破绽,又比如刚刚易帜的萧铁奴兵力也明显不足,如果金军能集中强大的军事力量对这两个地方雷霆一击,胜利的希望是很大的,可是这两个地方虽然扎眼,但在这里首先取得胜利并不能让金汉之间的势力对比产生颠覆性的变化,因为折彦冲如果毅然放弃对这两个地方的增援,任由曹、萧自己去应付求生,而亲率大军直捣会宁或者燕京,那时金军应该先灭曹、萧,还是先援会宁、燕京?

总而言之,宗翰、宗辅和挞懒这三大巨头在燕京的聚会并没有取得任何对金国有益的成果,反而是在吵吵闹闹中让三方越走越远——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一个对三方都有利的方略来,也都不肯为其它两派势力而作出大让步。尽管大家都明白:再不合作金国就危险了!但明白归明白,却是知之而不能行!

每次会议以后,挞懒都要腹诽宗翰心存篡逆,意图挟制朝廷,又骂宗辅不识大局,将来金国若亡于汉部他要负最大责任!而宗翰、宗辅又都觉得吴乞买是想借汉部之事削他们的权,“貌似为公,实是为私,貌似为国家,实是为自己”!同时宗翰、宗辅也不太满意对方的表现!宗辅认为宗翰老早就该把滞留在陕西的兵力抽回来,集中力量经营好燕云一线。而宗翰则怪宗辅在围攻太原曹广弼时抽脚得太早,若他能不怕杨开远对燕京的威胁多坚持半个月,那汉部在河东的军势就算不覆灭也要元气大伤了!可当时宗辅能不顾忌燕京这个后方吗?要知道燕京和塘沽之间可是朝发夕至的距离啊!更何况威胁着燕京的是杨开远!

在金国高层的吵吵闹闹中,两河的百姓享受到了短暂而可贵的和平。这时候金军已经全面退出黄河以南,汉金对峙的主战场便集中在形势错综复杂的河东路和河北西路。

曹广弼这时已经顺汾河而下,在晋州与王彦的前哨部队接上了头,在士绅和义军的帮助下忠武军已经取得了汾河河谷中段的控制权。未来如果发生大战的话,曹广弼进可以据太原解放河东全境,威胁云中,退则可以收缩兵力,顺流下晋州与隆德府联成一片,以待折彦冲在东边的响应。而银术可则将兵力稍稍东移,和宗辅在真定府的守军连成一气,如果战争打响,他进可以收复太原,逼迫上党,退可以缩回燕京,不必再担心被曹广弼和王彦南北夹击了。

以河东战场为中心,东南是刘锜、赵立的军势,正南方是大宋残留在汴梁的军力,西边是娄室和旧宋陕西兵马,正北方则是金军最强大的主力——宗翰和宗辅所在的云中、燕京。就这样,金汉双方在河东路、河北西路的内部和外线屯据了数十万的兵力,但因为双方都还没有决定好怎么打,所以局势便在极为紧张的情况下引而不发!

标志汉部成功统合抗金势力的“华夏扩大会议”还有两个月就要举行了,很多人都认为金军会在会议之前或者会议期间发动攻击,不过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无论宗翰、宗辅还是曹广弼、杨开远都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杨应麒要成亲了。

第二四六章 良缘非良缘(下)

据说,汉部的七将军要和大宋的楚国公主联姻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纯粹的政治婚姻,李应古、虞琪、石康、王宣这样一等人都认为这场婚姻对汉部与中原实力的结合是有利的,只有胡安国、陈显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听说这事后暗暗皱眉,曹广弼和杨开远更是公开反对!

在这样一个时局下,杨应麒的婚姻根本不可能视为一件纯粹的私事,不但杨应麒自己不能任意决定,就是折彦冲也得在事前知会各个兄弟。

在这件事情上,陈显、胡安国等人对这件事虽有自己的看法,但以他们的身份并不适宜作太多的言论。欧阳适知道此事后装聋作哑,阿鲁蛮不觉得有何不妥,所以站出来反对杨应麒婚事的便主要是曹广弼和萧铁奴。

杨开远闻讯大吃一惊,当天便回了一封信请折彦冲打消这个念头,曹广弼因为离得比较远,收到消息又比较晚,他怕书信往还会有耽搁,竟让负有重任的邓肃抽身出来,代表自己火速前往津门阻止此事。

杨开远在给折彦冲的信中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他说的虽然委婉,但因为这件事的不妥之处折彦冲本来就有考虑到,所以一看就明白了杨开远的意思。但他仍然回了杨开远一封信,表示这件事情也是他和杨应麒的共同决定,他们兄弟两人愿为此事承担任何后果。

杨开远收到折彦冲的回信就急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有小人播弄是非,致令老大老七都一时糊涂,但打开回信一看才知道折杨两人分明都是心里明白却要冒险玩火!但折彦冲既已这样说,杨开远也不好再从他这里劝,因此便改而写信劝杨应麒,完全是以兄长的身份劝他不要为一点私情误了大事。

折彦冲对杨开远是兄长对弟弟,杨应麒对杨开远是弟弟对兄长,所以他便不能像折彦冲对杨开远那样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而是修书表示自己和赵橘儿虽然都身居危位,但两情相悦,非为其它,希望三哥能够祝福他们、成全他们。

收到杨应麒的回信以后,饶是杨开远如此修养也颇感恼怒,回了一封措辞颇为严厉的信,责备杨应麒是被一时的情欲蒙了眼睛!竟然为了一时之欲而罔顾自己的前途性命,罔顾汉部的长远安危。

杨开远的这封信措辞虽然严厉,但用意其实是希望能够“骂醒”杨应麒。杨应麒收到这封信后大感惶恐,可他这时或许真的是被私情蒙了眼睛,回了一封信对杨开远道:“天下事非定要从夫妇事上取得,夫妇之事,亦未必便干社稷之福祉。世事变化无常,今日我娶公主,他日是否因此而遭祸端未可知也;但我今日若负了橘儿,他日必然痛悔则可知也。小七不愿为未必有之祸,而致必然有之恨。区区之心,唯盼兄长明察体谅。”

杨开远将信读完后掩面叹道:“明明知道会有麻烦却还是没法阻止,这就叫天意么?”

这时不识好歹的完颜虎也出面干涉这件事情,她却不考虑什么天下社稷,而是直接跑到登州来,名为“巡视”,实际上是想看看这个未来的弟妹。赵橘儿听说她渡海南来,无论为了自己的姻缘还是为了政治上的礼貌都应该前去拜访。

两个公主在蓬莱附近见面,完颜虎一见到她便暗暗生怜,心道:“怪不得应麒铁了心钟情于她,果然让人爱怜。”有心成全此事,便在家中部中到处为这桩婚姻造势。邓肃来到津门时汉部上下都在为这件大喜事作准备了,甚至连高丽国王听说后也准备派使者来贺礼,以便趁机窥探汉部之志向。

折彦冲既然默许了这桩婚事,汉部内外便没人敢去驳完颜虎的脸面!邓肃写信将津门的情况告诉曹广弼,曹广弼知道后也唯有叹息而已。

完颜虎又怕旧宋的势力不满这桩婚事,因此想了个办法,一边派人去南边探探赵构的口风,一边派人到北边直接向赵佶提亲!

这时以赵佶、赵桓为首的大宋宗室已经被囚禁在会宁附近的一处荒僻村落中,处境极为凄凉。女真毕竟是蛮族,吴乞买不像中原帝王一般,会给亡国君主以表面上的礼遇。这些可怜的宗室成员不但温暖没有保障,赵佶的老婆、媳妇、女儿甚至被迫成为女真兵将的姬妾,甚至军妓!赵佶甚至为了得到一点少得可怜的赏赐而大拍吴乞买的马屁。

对于赵佶的这些情况,完颜虎倒也有所耳闻。这时汉部在北国声势极为煊赫,而赵佶这干亡国宗室又极被人看不起,所以虎公主派人上门来替七将军求亲,北国的人都觉得有些荒唐。而且赵佶这时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了,一切都得仰吴乞买鼻息行事。

完颜虎因为担心吴乞买一怒拒绝,所以先请母亲大唐括氏带了个口讯给阿骨打的遗孀小唐括氏,希望小唐括氏能够促成这桩婚事。小唐括氏自然也不会糊涂得就此拍板,而是先将大唐括氏的意思告诉她的庶儿子宗干,宗干和几个重臣商议了许久,觉得此事实有利于造成折彦冲和杨应麒之间的嫌隙,因此极力赞成,劝吴乞买默许此事。

完颜虎派出的三个使者张老余、顾大嫂和胡宏就这样得到了会宁方面的准许,见到大宋的亡国之君赵佶。这时候的赵佶已经被北国的风雪折磨得没有多少君王气象了,幸而北迁到此只有两年多,他的精神还未被全面摧垮。他们每日在与世隔绝的荒村中生活,听不到半点中原的消息,本已对人生完全丧失了希望,但以他们的软弱又没法寻死,所以只是这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等死。

这天荒村外忽然来了几个汉人装束的男女,在金国官员的监视下带了糖果、腊肉、丝绸等礼物来见自己,说是来求亲。赵佶北来之后,先后有六个女儿被吴乞买召去侍寝,甚至连自己的老婆也保不住,赵桓的老婆朱皇后不堪凌辱愤而自杀,一次死不成还自杀了两回,所以赵佶这时听说金人来求亲都已经麻木了,讷讷道:“我身边已经没有女儿了啊。”

张老余和顾大嫂虽然出身贫贱,但如今已是汉部的元老,所以完颜虎才会派他们前来,这时见赵佶落得如此下场都感悲凉,胡宏更是忍不住垂泪,跪下道:“皇上,臣胡宏等是虎公主派来替七将军求亲。”

赵佶有些反应不过来:“虎公主?七将军?啊!汉部!”

胡宏道:“是,是汉部。”

赵佶黯然道:“汉部又…又和大金和好了。可我身边已经没女儿了。”他以为大宋灭亡以后汉部独力难支归顺了金国,这时又像女真贵族一样来问他要个老婆女儿玩玩了。

胡宏道:“皇上,不是这样的,汉部…”他还没说完,旁边的金国官员忽然咳嗽两声,那是警告他不要说太多“无关”之事!所以胡宏便住了口,说道:“皇上,虎公主这次,是求皇上应允七将军与楚国公主的婚事。”

赵佶愕然道:“楚国公主?”

第二四七章 回首实有怨(上)

胡宏是读书人,说话讲究名号避讳,和赵佶两人说了半天搞不明白。顾大嫂在旁听得有些不耐,她却是个粗人,插口说道:“公主的小名,叫橘儿的。”

这句话有些失礼,但赵佶一听便明白过来,他看看胡宏,看看张老余顾大嫂,再看看那金国官员,忽然痛哭道:“橘儿,橘儿终究没能逃出去。唉,我可怜的橘儿…”

胡宏正想解释,那金国官员喝道:“罗里罗嗦干什么!”推了赵佶一把道:“这事皇帝陛下已经应允了,你便快点个头,赶紧答应便是!”

这官员口中的“皇帝陛下”,指的自然不是赵佶而是吴乞买。赵佶被他一喝吓得一阵哆嗦,胡宏却大怒道:“混帐!你敢无礼!”

那官员冷笑道:“无礼便怎么样?”

胡宏怒不可遏,张老余按住他,冷笑道:“大宋皇帝在北国如今是值不了几个钱,可你别忘了这趟是七将军要来求亲!亲事成了这位便是七将军的岳父,大将军的亲家!在大将军、七将军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识相的就别在这节骨眼上办糊涂事!”

汉部如今可不仅仅是金国内部一个强大部族而已,其声威之盛,近来简直大有颠覆金国之势,这一点连辽河流域的老百姓都知道,那个官员虽然远在会宁可也听过一些风声!这时他想想张老余的话,果然觉得杨应麒惹不得,便收了口不再侮辱催促。

赵佶也看出形势有异,这三个来求亲的人和之前来抢他老婆女儿的人大不相同,尤其胡宏越看越像是中原朝廷的臣子,只是在那金国官员的监视之下不好询问而已。

顾大嫂道:“橘公主她爹,你就答应吧,我们七将军可是难得的丈夫,和橘儿公主配得很!再说对你也没坏处。”

赵佶看了那金国官员一眼,忙道:“是,是,答应,答应。”

胡宏献上礼物,算是聘礼,又请赵佶回礼作嫁妆。赵佶苦道:“我这哪里找嫁妆去?”

这一点胡宏等却早已想好了,他展开一副空白的卷轴,取出笔墨来,请赵佶题字。这题字的内容也是经过宗干同意才准许的,除了落款外只许有八个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赵佶拿到了笔,就如颓废已久的绝世剑客重新摸到了剑,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脑袋也灵活了几分,几件事情在脑中一串,许多问题便想通了,问胡宏道:“我那女婿,是汉部的七将军杨应麒?”

胡宏道:“是。”

赵佶又问:“那橘儿嫁给他,是作正室,还是偏房?”

胡宏忙道:“自然是正室!楚国公主何等尊贵!怎么能作侧室?”

赵佶又问:“那么…那么七将军现在在金国是不是大有势力?”

胡宏看了那金国官员一眼,低声说道:“伊尹、吕尚,只待鸣条、牧野。”

那金国官员喝道:“你说什么!”

胡宏忙道:“没什么。”

赵佶却已是全身一震,心想这件婚事恐怕大不寻常,忖道:“这金国的官员看来与这三人并不同心,却又对那七将军充满畏惧。伊尹、吕尚…难道汉部的势力已经大到快要取金而代之,只等鸣条之战、牧野大捷了么?难道…难道橘儿其实已经逃了出去,这次和那七将军联姻,实有救父母出苦海之意?啊!对了,他们叫橘儿楚国公主,这可不是我封的!”再看看胡宏,问道:“你叫胡宏?听你口音,似乎是大宋南方人。”

胡宏道:“臣乃福建建宁崇安人。”

赵佶心念一动问道:“建宁崇安人…那你可认得胡安国?”

胡宏忙道:“正是家父!”

赵佶大惊道:“胡安国也降了大金了么?”

胡宏道:“皇上明鉴!家父焉能…”看了那金国官员一眼,说道:“绝无此事!”

那金国官员冷笑道:“你们说够了没有?胡大人!别说我不提醒你,小心在这里说太多话,回头让大皇子(宗干)知道改了心意,你们可就出不了境了!”

胡宏默然,赵佶却从那金国官员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玄机,心道:“出境?这么说他们竟是从境外来!”随即狂喜:“看来橘儿已经逃出生天,只是不知外间究竟发生了何等变化。但这番那虎公主,或许就是为了打探我的消息,要来救我!”想到这里精神大振,握紧了笔,写下那极为漂亮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八字。胡宏见了赞叹不已,将字收好,告辞而去,临行前赵佶极为不舍,不住道:“告诉橘儿,勿忘生育之情,早日来救…来迎父母,早日来迎父母。”

胡宏等回到会宁,将卷轴交给宗干验看过后,宗干见其中并无不妥,这才放他们南归。当时东北的交通已颇为发达,但胡宏等回到津门时也已是六月底,“华夏扩大会议”召开的日期是越来越近了。这等炎热天气底下虽然不利于金人作战,但刘锜、赵立等还是严密防范,以备有虞。

完颜虎得了赵佶亲笔,心头暗喜,命胡宏传示胡安国、王师中等人,胡宏等又转达了赵佶已答应这桩婚事之意。这样一来,不但旧宋臣僚不敢再有意见,就是赵构想反对也未必能起多大作用了。何况赵构和几个大臣商量后觉得赵橘儿下嫁杨应麒,这对他们或许也不是坏事!因此也派遣使臣,送来了大批的嫁妆!

华元一六八零年夏末,汉部七将军终于要大婚了。这真是汉部自立部以来最大的盛事!当初折彦冲成亲时汉部基业尚浅,虽然也算热闹,旦哪里有今日这等大场面?高丽国王首先遣使来贺,日本国王和宋江也分别派使臣奉上礼物,甚至远在南洋的占城、远在陇外的西夏都派来了使者——这些使者却是一个多月前闻讯后提前出发的,个个抱怀政治目的而来,所以才来得这么快。至于汉部内部的重臣宿将更不在话下。杨开远等人虽然反对这头婚事,但既已无法阻止,也只有派人前来祝福了。

七月的清阳港余热未散,从四方云集至此的华夏扩大会议代表泰半已经到达,这些人自然是这次盛典的默认嘉宾。所以这次杨赵联姻场面之大,纵非空前绝后,亦足以惊羡古今了。

“公主。现在全天下的女子,一定都在妒忌你…”

闺阁中翠儿笑吟吟说,赵橘儿这时心里堆满了欢喜,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温调羽笑道:“你别着急。等公主的婚事办完,我们会帮你找一户好人家的。”

翠儿羞得脸红如烧,林翎微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先帮公主穿上嫁衣再说。”

翠儿便捧岀那套极华丽、极精致的嫁衣来,温调羽手触到了嫁衣,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怅然,脸上却不露半点颜色,静静地帮赵橘儿穿戴,穿了一半,忽然奇道:“这嫁衣的尺寸,不会弄错了吧。”

赵橘儿也觉得肩膀、腰间、后背都有些不适,林翎上来看了,说道:“尺寸确实不对。”

翠儿急道:“那可怎么办啊!”

林翎恼怒道:“定是那该死的裁缝弄错了尺寸!唉!这都怪我!竟然信错了人!我这便去拿他来问!”原来这嫁衣却是林翎负责定制的。

温调羽忙道:“林当家,今天是公主大喜的日子,事情出了点岔子,也不用坏了兴致。”

赵橘儿也道:“林姐姐,你别生气,就是有些不舒服,但也穿得的,反正就是穿个一天,又不是天天穿的便服。”

“那怎么行!”林翎想了想道:“对了!这次的嫁衣,我是分别交给三个裁缝做,我从三件里面选了这个。现在且取另外两套来看看,若是尺寸合适,公主便挑一件穿上。”

翠儿听说赶紧去取,不多时那两套嫁衣取来,却也都不亚于赵橘儿身上这件,赵橘儿大喜,挑了一件穿上,这次却是正好了。

结束方罢,吉时已近,迎亲队伍也到了,温调羽翠儿便奉了赵橘儿要出外间去,林翎道:“我这两天忙得有些累了,公主你们先去,我休息休息就来。”

林翎在这次婚礼出了大力,赵橘儿甚是感动,但谢字却没法开口,只是报以感激的目光。林翎微笑着目送她们出去,便告诉丫鬟关上门自己要休息休息。

外面以林翼为首的迎亲队伍遇上温调羽这帮女儿军,自有一番热闹,折允文和林舆两个小孩也在旁边凑热闹,林舆扫了一眼找不到林翎,便来问温调羽,温调羽如实相告。

林舆听了,便舍了众人来寻梳妆房,房外那丫鬟正在打盹,看见林舆便要行礼,林舆挥手让她别说话,悄悄进门来寻母亲,进了里间,轻轻拨开帘幕,却见里面又是一个盛装的新娘,正望着琉璃镜顾盼自怜,赫然是从未在人前着过女装的林翎。她身上那套嫁衣穿在赵橘儿身上尺寸不合,穿在她自己身上却是刚刚好!

林舆在柱子后面看得呆了,忽然叫出声来:“娘。”

林翎吃了一惊,急忙摘下凤冠,见是儿子,大感窘迫,林舆跑了过来,扑在她怀里,竟说出了一句和他的年龄大不相称的话来:“娘,你恨他不?”

林翎黯然半晌,说道:“不全是他的错。”

林舆又问:“那你就一点都不怨?”

“怨?”林翎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路是自己选的,没得怨。”

第二四七章 回首实有怨(下)

即将召开的华夏扩大会议,各方代表成分极杂,其中部分人固然是早已互相认识,但更多的人是彼此素未谋面,这次七将军大婚,各方代表列席的座位基本也是按照即将召开的华夏扩大会议的座次拟定,代表们进门以后刚好找找自己要结识的人,互相通些音讯,既打听一下对方对新政权的期待和看法,也让大家对参加会议的都是些什么人心里有个底。

儒生的位置上自然秩序井然,但那些武将席却是一片哄闹,幸而这是喜筵,喜欢安静的文士就算看不惯也不好发作。至于商人席上,竟是人人都在比礼单,比到最后占上风的既不是资格最老的赵履民,也不是傲啸南洋的陈奉山,而竟然是从河东辗转前来参加婚礼的土财主!

儒生席的东侧与商人席的西侧接壤,那里的儒生一听到那些满是铜臭的言语无不皱眉,一些洁身自爱者想到这些人居然要和自己同列华夏扩大会议心中无不愤愤!虽然商人的席位毕竟较少,连士绅席位的三成都没有,但文人们还是觉得汉部对商人太过放纵,暗下决心要在将来政府组织起来以后好好扭转这种乱局!

可以说,尽管还没论及国事,但这些代表们已有不少人是互相看不对眼,只是今日毕竟是七将军和楚国公主的婚礼,就是有什么不满大家也都尽量压下。

文士们普遍涵养较好,表面看不出矛盾;商人们普遍城府较深,就算心里想把对方的家底榨干脸上也笑嘻嘻的;但一些霹雳火爆的将领就不大识趣了,其中几个义军将领竟然就在宴席上闹了起来——原来中原的抗金势力此刻虽然已集结在抗金的大旗之下,但之前却是分属各方,一些摩擦恩仇在所难免。尤其是一些义军的统领原本就是没什么知识的农民,喝了两杯酒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正哄闹间,宗颖走了过来,喝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胡闹个什么!若有力气,等上了战场跟女真人闹去!”

他在汴梁时期便已有相当的威望,又毕竟是新任的副元帅,这句话一出口,那几个中原义军的将领便静了下来,那边女真籍贯的几个将军却吼了起来:“女真人怎么了?”

宗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汉部旗下女真将领不少,完颜虎本人便是女真的皇族!但宗颍本人识得大局,那些汉人将领不知好歹的却不少!当场就站起来叫道:“女真人是我们的仇人!”“妈的!老子一家,除了老子可都是被金狗杀害的!我…我现在坐在这里,他妈的那是对不起祖宗!”“对!你们这班金狗,给老子滚出去!”

那些女真将领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在他们看来,新政权的主人其实是他们,这些中原将领是走投无路来投奔汉部的!有几个当场便站了起来,作势拔刀,一摸才省起今天是来喝喜酒所以没带,其中一个往桌上一跳,居高临下喝道:“叫我滚?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些东西!若不是有我们汉部这棵大树遮着,你们这群破落户早让宗翰宗辅他们逮住喂狗去了!”

几个女真将领一听都一起狂笑,但这么一来,全场登时轰然!民族关系一紧张起来,文人与商人、武人之间的矛盾反而往后靠了!

宗颖虽然有心顾全大局,但看见女真将领那身胡人装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叫道:“谁靠谁来着!”

眼看场面不可开交,门外忽然一个人大声叫道:“金国女真是金国女真,汉部女真是汉部女真,两者焉可混为一谈?”

众人循声望去,中原将领中有许多人便叫了起来:“曹先生!”“曹统制!”而汉部将领则都叫:“二将军!”

曹广弼跨步入内,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同样魁梧的壮汉,身材肥大,脸上几块年纪越大就越明显的横肉,中原将领没一个认得,汉部将领却惊呼起来:“五将军!”

阿鲁蛮走了进来,指着桌子上那女真将领喝道:“小畜崽子!给我滚下来!”

那将领吓得跳下缩在一边,阿鲁蛮横了他一眼道:“你刚才在桌子上嚷嚷什么!难道汉部的汉人兄弟,不是兄弟么?你说汉人将领都要靠你罩着,是不是二将军、三将军也要靠你罩着?是不是大将军也得靠你罩着?”

那将领慑懦道:“不…汉部的汉人兄弟,自然是自家兄弟,但这些人…”

阿鲁蛮喝道:“这些人怎么就不是兄弟?后来的兄弟就不是兄弟么?那曷苏馆汉部、东海汉部的兄弟后来些,你是不是也要赶走?”

那将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鲁蛮哼了一声道:“那你又是什么鸟意思?畜崽子我告诉你!今天是七将军的大喜日子,你们都给我放老实些!在这里捣乱的人,回头我一个个收拾!”

那边宗颖则迎上曹广弼道:“曹统制,你怎么来了?”原来他曾奉乃父之命前往上党与曹广弼商议军情,所以双方认得。

曹广弼微微一笑道:“我把前方的事情交给彦崧、王彦,就赶来了。”

宗颖道:“太原那边事情要紧,可别出了岔子。”

曹广弼哈哈笑道:“岔子?怕什么岔子!宗翰、宗辅他们从外边是打不垮我们的,除非是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那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宗颖幡然有悟,回头对一班子汉儿将领道:“曹统制的话大家听见没有!若是我们自己人先闹起来,那是便宜了我们真正的仇人!”又道:“其实大家既来得登州,便应该清楚,杀害我们亲人的,侵扰我们国土的,是跟着宗翰、宗辅等人的恶女真,不是留在汉部不肯南侵的好女真!女真虽为一族,其中可有好坏、华夷之分!今日是公主大喜的日子,我们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坏了这吉时!”

宗颖在中原将领中的威望不及阿鲁蛮在女真将领中的威望,这番话前半段说出来有小半将领心中并不怎么服气,但一提到公主,大多数人心中便都想:“今天是公主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不能搞砸了。”因此便都克制了不再喧闹。

便在这时,唱礼官高声唱喏,却是胡安国护着一块牌匾进来了,那块牌匾便是赵佶手书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八字。许多旧宋臣僚士绅望见立即跪下磕头。但除了他们,场中大部分人却都站着不动,不但汉部的文武、商人如此,连部分中原义军将领也如此。

曹广弼看见,心道:“这批人心里没有敬畏,甚是可虑。待得此间形势一定,须得再加部勒才好。若他们能在战场上立功听令便留为新军,若仍然是这般痞子气便得逐步解甲,或令归田,或逐海外,否则便是打下了江山,也会留下后患!”

跟着便是今日主婚的完颜虎入场,曹广弼和阿鲁蛮一左一右上前迎护,完颜虎见到曹广弼大喜道:“没想到二弟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仍在太原,正担心着呢。”

曹广弼微笑道:“老七的大婚,我自然得来的。银术可将兵力东移,太原、汾州、晋州和隆德府已经连接上,所以我回得来。”

完颜虎叹道:“可惜你大哥、三弟却来不了。”

后堂一个人笑道:“大哥和三哥要是也都来了,那我这亲怕便结得不安稳了。”

阿鲁蛮听见声音,哈哈大笑道:“老七!出来出来,让我看看新郎官长的什么样子!”

曹广弼却是微微一笑,对完颜虎道:“大嫂,要行礼了,请您上座。”

唱礼官高声唱礼,鼓乐排开,便见一个斯文隽秀的新郎走出来,他手里一条大红绸,绸缎那边自然是新娘。

第二四八章 佳期喜藏凶(上)

杨应麒和赵橘儿现身以后,方才的喧闹便全静了下来,各人纷纷归座,场面反变得有秩序了。这毕竟是汉部文官首脑和楚国公主的婚事,比不得民间的婚姻,公主、将军、大臣们出现以后,宾客们便不敢胡乱喧哗。

完颜虎高坐上首,算是婆家的家长,赵佶的字挂在另一边,赵构的使者秦桧侍立在旁,胡安国、王师中和杨朴算是媒人,钟鼓声中,大礼行成,各席方派出代表来向新婚夫妇道喜。杨应麒满脸欢笑,赵橘儿则顶着盖头还礼。

婚礼的场面虽然隆重,但仪式却颇为简单,杨应麒分别和各方势力的代表喝过酒后,便在众人的恭喜中进入洞房。

花烛辉映下,杨应麒揭开赵橘儿的盖头,握住她手道:“以后有什么事,都由我挡着,你在家里,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

赵橘儿本有些羞赧,听见这话嗤嗤笑了一下道:“洞房花烛夜,你就跟我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