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以为她在许之恒面前永远是小鸟依人状呢,没想到她也有“母老虎”的潜质啊。

卫楠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起来.观光巴士按时出发,祁娟跳槽跑来了卫楠她们班的车上,跟原元坐在一起聊得欢畅,卫楠坐在她俩后面戴着耳塞,一边听歌一边看窗外的风景。這边的环境就是好,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大海,清新的空气,整齐的椰子树,真适合休闲度假,說不定等自己头发花白的时候能有机会来這里养老。

卫楠正胡思乱想着,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前面出了什么事故。卫楠把头探出窗户一看——那不是周放刚才开的车吗?心猛地一跳,慌忙扯下耳塞冲到门口,拜托司机开了门,然后跑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是一辆瘫痪的车子,还有两位男士矗立在旁边,让衬衫随风摇摆——那才叫典型的“玉树”临风。卫楠无语了,這两个倒霉蛋,刚才车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就被他们整成這样,他俩还真不愧是变态作者,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加“爆发力”。陆双见了卫楠,微微一笑:“真巧,你们也走這条线?”其实這边最有名的观光线路也就這一条,遇到他俩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周放君飙车飚得太猛,居然把轮胎给爆掉了,还一次性爆了俩,左右对称毫不偏心。两人把车子停在一边,悠哉游哉站在那当守路神,看上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

片刻之后,有人过来拖走了车子去修理厂,周放无奈叹气:“這什么破车,這么经不起摧残。”然后一脸无辜状冲陆双說:“现在怎么办?”陆双耸耸肩:“站着吧,拿出望远镜来,放飞你的思想去观光好了。”周放又叹口气,故作诗人状的感慨:“哦,我的思想,飞得再远,也逃不出,你的心田…”

陆双皱起了眉头,卫楠则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在周放回头看的时候赶忙敛住笑容,正经道:“两位要不到我们车上坐?有空位呢。”陆双自然是巴不得跟卫楠同车,赶忙微笑點头。周放移了移墨镜,凑过去在陆双耳边道:“你确定我這个大众偶像上车之后能活着下来吗?”

还没等陆双开口,卫楠突然插话:“我确定,我们专业的人都非常‘内敛’的,我已经算最‘豪放’的了。”其实是医学院的学生都太忙了,很少有闲情逸致去看小說,知道周放的人就没几个,所以即使周放上车了,也不会出现大家找他要签名书的混乱场面。卫楠当然不能直說,来打击周某人太过“厚颜无耻”的自信心。周放打量了卫楠一眼,似乎没看出来卫楠有多“豪放”,于是放心地吐了口气,“如果你算最豪放的,那…我就安心了。”真正豪放的读者,在某次见面会上曾经激动地撕过周放的衬衫,哗啦一下直接撕了个裸体呢.两位帅哥的光临,瞬间吸引了车内的目光,卫楠简单地介绍道:“這位姓周,咱们T大中文系的师兄。”然后又拉过陆双:“這位姓陆。”似乎在考虑怎么介绍,陆双很自觉地接口:“是她哥哥的朋友。”卫楠笑着不說话,原元噗的喷出了一口水,祁娟则沉着脸看了眼陆双,那复杂的眼神真是“痛并快乐着”。不知情的陆双自然而然坐在了卫楠旁边,还冲祁娟非常“友好”地微笑,结果得到了祁娟一个大大的白眼外加凌厉的眼刀。陆双无辜状看卫楠,卫楠无辜状看回来,然后陆双便耸耸肩,一脸无奈。

周放坐在斜对面,跟祁娟和原元聊天。“你们都是医学院的,就要去实习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在那装“大师兄”还装得挺像。

“我是法学院毕业的,在时代实习呢。”因为他是师兄的缘故,祁娟才礼貌性地回答,语气不温不火。“时代律师事务所啊。”周放笑了起来,“那家事务所可是当地最有名气的,师妹能进去,挺厉害嘛。”“一般般吧。”祁娟被夸得晕乎乎,原本冰冷的脸也融化了,居然还翘起嘴角带着笑。

“我没记错的话,萧凡也在时代?”周放突然问。祁娟點头:“对啊,萧凡师兄是我家萧晴的哥哥,你跟他认识?”祁娟并不知道這位“周师兄”就是大作家周放,自然用一种“尊敬师兄”的口吻跟他說话,卫楠在后面听得都快笑抽了,继续在那不怕死地捏着MP3,偷偷“独乐乐”。“认识啊,高中同学,我还找他探讨过一些法律方面的问题。”周放笑了笑,“他堂妹萧晴我也见过,很可爱的女生,好像是出国读书了吧。”因为自己被他夸奖了,最好的朋友又被他夸奖了,祁娟瞬间对周放产生一种亲切感,笑得更加灿烂。卫楠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此人就是那痞子作者周放,估计告诉的结果是让祁娟姐姐已经碎成片的心再碎成粉末,今天那一幕来个翻版,万一她直接砸车窗那就不太好了…于是,卫楠觉得,还是自己偷着乐比较好。陆双在旁边闷笑:“你总是一本正经憋着笑,不怕脸部肌肉功能失常吗?”

卫楠严肃地对陆双道:“我哪里憋着笑了?”陆双无奈叹气:“别捏了,MP3虽然是金属的,你再捏下去也有变形的可能。”說罢,微微一笑,扭头道:“没关系,我挡着你,你尽管笑,她看不见的。”他這么一說,卫楠反倒是哭笑不得。祁娟和周放还在那聊时代的事情,陆双突然开口道:“周放,你上次参考的那些资料,难道是找萧凡律师要的?”周放點头:“对啊,他给我的东西都很有用的,我还留着没还呢,回头给你。”

“谢了,我正愁找不到。”祁娟在听到“周放”那个名字的瞬间,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两眼一翻,脸色也阴沉下来。

周放回头的时候便看到刚才还冲自己微笑的女生,突然就变成了黑锅脸,理都不理人了。

周放无辜状看陆双,陆双又无辜状看回去,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耸耸肩。卫楠终于咳嗽一声笑了出来,意料之中的,接到祁娟一个冷冷的眼刀.一个小时的观光旅游,绕着海边美丽的风景线。地处亚热带的海南,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到了這里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海天一色的美丽和壮观,感受到海风的清爽和舒适,明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美好,跟卫楠她们所在城市那“一堆泥沙”的海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车子停在了海滩,众人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此时已近傍晚,海面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周围的沙滩也像镀上了一层金色,如此美景让人如置身在天堂,大家都热情高涨疯跑下车,脱了外衣脱了鞋就往沙滩里钻,像是见了宝藏一般的争先恐后。旁边车子走下来的苏敏敏依旧冷着脸,一下车就把头发高高扎在脑后,穿着泳衣,自顾自跳去海里游泳,那打扮还真的挺像只美人鱼。许之恒倒是没下车,待在车上不知道干什么。

祁娟和原元一起去沙滩漫步,卫楠本来想跟她俩一块儿,可陆双和周放像神一样矗立在那,卫楠总不好绕过他们跑掉,只能挤出个灿烂的笑容来:“两位不去玩?”陆双微笑着对卫楠道:“你去吧,我待会儿帮你拍照。”周放则笑道:“陆双你不用說那么隐晦的。”陆双笑笑,坦白道:“嗯,虽然我挺个性的,不过还没个性到…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下海游泳的程度。”卫楠无奈,“衣服又没长你身上,你可以脱了再下海。”周放坏笑道:“卫楠啊,陆双君虽然脸皮很厚,可偶尔…也会害羞的嘛。”

卫楠震惊了良久,這才凉凉地道:“你也会害羞?”陆双微微一笑:“没,我只是不想让這么多人围观我身上的青春痘。”卫楠怔了怔,无奈道:“好吧,那我自己去玩了,你们随意。车子改成六點半开,别走散了。”

等卫楠走远后,周放才哈哈笑了起来,手搭在陆双肩膀上,坏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长‘青春’痘啊?”陆双微笑:“没有长,我披着一层可以做广告的好皮。”“那骗她干嘛?”陆双一本正经:“因为我害羞啊。”說完又补了句:“我没你那么开放,在喜欢的人面前随便…裸体。”周放像是被呛到,咳嗽了好久,“你…真会害羞么…”陆双低头,轻轻一笑:“总不能穿着内裤去游泳吧,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周放无语:“好吧,我很要脸的,我怕我那完美的身材招来男同胞的嫉妒。”

陆双严肃状點头:“其实,我也是。”

二四章 海边的小风波

陆双去给卫楠送相机,周放一个人无聊,便拿出手机打国际长途给美国的亲亲爱人,一接通电话就来了句:“亲爱的,我想死你了~”那头的人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你忘了时差吧?我這里凌晨五點。”

“…对不起。”周放嘴角微微一翘:“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别說时差,连我自己是谁都忘了。”电话那边原本冷淡的声音倒是温柔了几分,轻声道:“嗯,我也想你,虽然你昨天刚过来看我。”“那就好,你继续睡,做梦也要梦见我啊。”“…我可不想做噩梦。”那边轻笑了起来,“我先睡了,睡醒再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周放无奈地仰天长叹:“思念啊思念,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陆双走到旁边笑:“你不要露出這种弃妇般的表情,让我很想揍你。”周放耸肩:“没办法,爱人在美国,我一个人心灰意冷。不像你,刚喜欢上一个人,热血沸腾的全身充满斗志啊。”陆双无奈:“你昨天不是刚从美国回来吗?”周放厚颜无耻地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情的甜蜜之处,就在思念与被思念的过程。”

陆双笑不作答。其实周放的《蔷薇花案件》停更那么久的时间,的确是跑美国看老婆去了,陆双作为他的知己,自然很清楚周放爱情之路的波折——他家那位笔名宝丁,还是跟他齐名的畅销书作家,宝丁的来历依旧是拆字法,宝盖头加丁是一个“宁”字,跟又又,木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陆双跟周放认识的时候,正好是宝丁因为家里的缘故出国留学之际,周放郁闷之极,嘴上虽然整天抱怨,却依旧坚守着他们好不容易修来的爱情果实,說“我会等你,不论多久。”目光深处是真挚的爱和决心。

周放這人虽然很痞很不正经,对爱情的执着倒是连陆双都有些感动。其实两人能成为這么好的知心朋友,不止是写作方面某些观點臭味相投,还有很多的共同點,比如厚脸皮,比如假正经,还有…非常相似的爱情观,以及对爱人的包容和体贴。现在回想起来,两人当初的相识还颇有趣味性。在一场文学城的论坛大战中,有人看不惯某些“推理文”的写作风格,一竿子打翻一条船,把周放陆双等人全给骂了,还从文中挑了很多毛病来指责他们。有一个叫“方文”的马甲上去回帖,反唇相讥,用幽默的语言调戏那个楼主,让围观的人乐得捶了一晚的桌子。陆双因为是事件的主角之一,在责编的禁令下保持沉默,偷偷换了个马甲叫“又又”,跟“方文”联合起来把那帮人给吓退了。

在那场骂战中,“又又”和“方文”并肩作战,陆双觉得那“方文”实在是很有意思,很多观點跟自己不谋而合,太对胃口了。于是就以高超的计算机底子,查到了他的IP并且顺藤摸瓜入侵他电脑,还在桌面上留了一个txt文件,叫做“又又拜访,欢迎回访,请加企鹅号XXX”。

次日,打开电脑的周放震惊得差點掉了下巴,良久之后才意味深长地一笑——“个性!居然入侵我电脑,這种拜访方式实在是太对我胃口了!”于是,两人顺理成章成了朋友,在Q上聊天的时候,不约而同地說:“月半月半白勺女子。”

拆字法的由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想到這里,陆双不禁笑了起来,扭头学着周放的语气道:“缘分啊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說罢,不顾周放玩味的笑容,转身去租了两个躺椅和遮阳伞,给了周放一个,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来,戴着望远镜看风景。周放突然问:“你不是要给她拍照?”“相机给她了。”陆双轻叹口气:“我相信卫楠更喜欢祁娟和原元给她拍,她们姐妹一起玩,我就不打扰了。”周放感叹:“真体贴啊。”陆双微微翘起嘴角:“还行,一般般。”.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远处的海和天空连成一片,波澜壮阔。

天色渐晚,下海游泳的人们陆续上了岸,旁边的公共浴室外,玩得尽兴的人们一边排队等候,一边评价着海景的美丽,旅行团也陆陆续续召集游客收工了。卫楠是个旱鸭子,根本没下水,一个人在那堆沙堡,远远望去,只见她在地上堆了个像模像样的袖珍版长城,上面还插了个从小孩儿手里拿来的旗子,以表达她的爱国情怀。

周放不禁感叹:“真是单蠢可爱的女生啊。”陆双微笑不语,因为回想起童年里卫楠在沙滩上用脚丫子写“又又”的场面,心底不禁变得柔软起来——或许,自己喜欢的就是她的可爱和纯粹呢?还有那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如沐春风般柔软、温暖、轻松的感觉。一阵风过,吹起地上的沙尘,也吹来远处的一声惊叫,那叫声如同恐怖片里的女鬼,撕破空气一般的尖锐!卫楠立刻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头发被风吹得乱了都顾不上,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往那边跑!

陆双心头一跳,赶忙坐起来,“过去看看!”一手抓起打呵欠的周放,迅速往那边走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T大的同学围成了一团,一脸紧张。陆双随便找了一个女生问了情况,那人說:“好像是有个女孩儿掉海里了,许之恒去救,到现在还没上来。”陆双道了声谢,从人群里走到卫楠身边——只见卫楠的脸色纸一般惨白,指甲深深攥入掌心,拼命克制着,才不让自己颤抖得太厉害。

陆双只觉得心头一痛,不由自主的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以示安慰,太过紧张的卫楠,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个陆双。祁娟和原元闻讯也赶了过来,挤到卫楠身边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楠楠?”

卫楠沉默良久后,才用细弱蚊虫般的声音道:“许之恒…他去海里救人。”

祁娟挑眉:“那有什么好紧张的,把人救上来不就完了。”卫楠轻声道:“他不会游泳。”祁娟张了张嘴,没說话。卫楠继续說:“苏敏敏下去救他,也没上来。”之后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周围的声音似乎被海风吹散了,卫楠只觉得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刚才苏敏敏惊叫的声音,还有她不顾一切跳到海里的画面,一直在卫楠的眼前挥散不去。

多么讽刺。白天还在那扔枕头,扔杯子,骂着许之恒“你怎么不去死”的苏敏敏,现在许之恒一出事,便疯了一样跳了进去,也不顾自己一个女生能不能拖得动身高一八五的许之恒外加一个溺水的调皮孩子,也不顾這么大的海浪下去之后能不能活着上来。就那么奋不顾身地,叫着许之恒的名字,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而在旁边犹豫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又可悲?他出事的刹那,自己只能在旁边紧张,只能呆呆地看着,因为不会游泳,根本没有亲自去救他的疯狂想法。是太过理智,还是太过自私?以前,卫楠一直以为跟许之恒的這段感情里自己付出了真心,认真的爱过,便足够了。却从来没想过,原来這一切远远不够。相对于苏敏敏,自己缺的便是那分冲劲和勇气。可有时就是這么无奈,就算自己有了勇气,也没有支持自己的客观条件。我是个旱鸭子,所以,就算鼓足勇气,不顾一切,甚至撞破脑袋——也依旧去不了你的世界。這便是现实.祁娟和原元都没再說话,扭头焦急地看向海面。虽然平时看不惯苏敏敏,那也是女生们无聊时的八卦和坏嘴巴,倒没有人希望她真的出事。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像发了疯一般,一个接一个巨大的海浪砸了过来,似乎想把岸边的人全部吞噬,吓得众人都退了几步,卫楠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瞬间全身被淋了个湿透。

陆双上前一步把卫楠拉了回来,手指轻轻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低声道:“别怕,我去救他。”

肩膀上不大不小的力度让卫楠找回了神智,回头看了陆双一眼,只见他正微微笑着,眼神中,是让人安心的冷静和宽容。见他和周放一起下水,卫楠张了张口,声音哽在喉咙里,說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之后,陆双和周放拖着苏敏敏上了岸,而许之恒却从不远处救了一个女孩子,自己游了上来,沉着脸走到這边。周围的人识相地散去了,许之恒冷着脸,对呛了水咳嗽个不停的苏敏敏道:“你白痴吗?!”

苏敏敏没說话,卫楠看见她低着头,一滴一滴的眼泪像拧开了开关的的水龙头一般,失控地往下流着。尴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苏敏敏才站了起来,看了许之恒一眼,嘴角露出个冷冷的笑意——“许之恒,你还是去死吧。”然后转身,飞奔离去。因为刚从海里上来的缘故,苏敏敏头发乱成了一团,海水和泪水混杂着在脸上画出可笑的图案,身上还沾了一大堆的沙子,看上去格外狼狈难堪。那是曾经被封为“中文系系花”的苏敏敏最狼狈的时刻。全然不顾形象,只是拼命奔跑着,像是受惊的小鹿想慌乱地逃离某些人的视线,跌跌撞撞,左右摇摆,用那么可笑的逃命般的姿态,跑了近百米的距离。周围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那个女人受了刺激导致精神失常,在那指指點點地笑她。跑得太快的缘故,苏敏敏只觉得心脏激烈地跳动着,胸口处撕扯般的疼痛感,并不止是方才呛了水的缘故。苏敏敏很清楚,许之恒到海里救人才不是大发善心,他不过是认错了人,以为是卫楠這旱鸭子出事了,才不顾一切跳下海去救。而忘了他早已学会游泳,傻乎乎地奋不顾身跳进海里的自己,显得多么可悲又可笑?

被陌生人救上来,喝了一肚子水,最狼狈的时刻,得来的却是他冷漠的一句——

“你白痴吗?!”一句话,简简单单四个字,像是重锤一般,又狠又准地砸在了心底最脆弱的部位,刹那间击碎了一切伪装。

二五章 最爱他的女人

苏敏敏并没有上车,独自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用冷水把脸上的沙子冲洗干净。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近乎扭曲的脸,突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那是种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许之恒,你永远不知道,谁才是最爱你的人,谁才是愿意接受你所有的人,谁才是能跟你同甘共苦的人,谁才是可以为你不顾一切的白痴…是啊,白痴,我苏敏敏就是太白痴了,才会被你看不起,让你觉得廉价!

我也是女孩子,我也有美丽的梦,也想像卫楠那样被那么多人欣赏和喜欢,像她那样有个温暖的家庭,有个可爱的哥哥,有一堆說知心话的姐妹朋友。我也希望有个男生可以死心塌地爱着自己,也需要男朋友的关心和体贴…而你呢?你的温柔只留给卫楠,对着我始终是一张冷漠的脸,还把我双手奉上的心脏扔到地上踩了两脚,你以为我苏敏敏天生就是犯贱的吗?!“许之恒!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魔咒一边反复地念着這样的话,却依旧无法缓解胸口的疼痛。眼泪也止不住了,像是压抑了很久终于一次性爆发,泉水一般涌了出来。滚烫的泪和冰冷的水,微妙地融合在一起,像是浓烈的毒药,一寸寸渗入了心底,流入了血液,蔓延遍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让人止不住颤抖起来。

苏敏敏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许之恒才不会后悔。没有了苏敏敏,他照样活得潇洒和自我,因为,苏敏敏对他来說,只是那么多女朋友中的一个。而卫楠,才是他心底最特别的存在。所以失去卫楠的时候他才那么痛苦,才让自己找到突破口趁虚而入。可结果呢?自己就像是倒贴上去的狗皮膏药,终于被他不耐烦地甩开了。

俗话說的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就因为我倒追着你,为你放下了尊严,在你眼里便显得那么卑微,那么让你不屑一顾了吗?

這真是莫大的讽刺啊。苏敏敏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顺便用冷水简单冲了冲身上的沙子,对着镜子里的女人,轻声道——

到底是你太看重他,还是,太看轻自己?.年少时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做着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男生,虽然平时总是一张冰山脸,面对自己时却露出明朗的笑容,化为温柔的春水一般,让人心醉。

放学时坐在他的单车上哼着歌,困倦时倚在他的肩膀上睡觉,在夏日里跟他一起吃冰棍,冬天牵着手互相取暖,考试复习的时候,便一起趴在桌子上讨论那些复杂的数学题,他会用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勾勾画画,回头微笑着耐心讲解。那些终究只是年少时的梦想,因为年少,才显得那么的干净而纯粹。梦醒的时候,苏敏敏看到的依旧是冷着脸的许之恒,一脸欢快的卫楠姐妹三人组,还有自己在心底不断滋生的嫉妒。那些嫉妒的情感渐渐在心底开枝散叶,结出了恶毒的果,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毒瘤,在对着卫楠的时候不由自主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气息。虽然在表面上笑得温柔美好,跟她說我们是好同桌好姐妹,心底的仇视却越来越浓烈了。

所以才会偷偷拿掉许之恒给卫楠的信。苏敏敏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扯开嘴角微微一笑:“卫楠,你知道吗,许之恒那个白痴,高中的时候就默默喜欢你,还用最白痴的方式给你写过信,可惜被我发现,给拿掉了。是我亲手毁了你们的一段姻缘啊。”一边洗手,一边无奈地叹着气:“我现在自食恶果了,被他折磨够了,你高兴吗卫楠,高兴吗…”.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晚,众人已经准备回酒店了,苏敏敏一脸平静地走向了等在原地的观光巴士,无视了旁边空着位置的许之恒,自己独自走到后排去坐下。观光巴士载着众人原路返回,晚上的安排是在酒店后院的沙滩上烧烤,外加篝火晚会。

一身的沙子让苏敏敏很是难受,一到酒店便回去洗澡,进门之后看到了正在换衣服的许之恒,绕过他想自行去浴室,却被他拦了下来——“苏敏敏,你闹够了吧?”依旧是冷漠的语气。或许在他眼里,自己真的只是无理取闹而已?真是讽刺,明明那么痛苦地說出了“分手”两个字,他居然不信,果然,他以为苏敏敏爱他爱到非他不可、难以割舍的程度了,以为苏敏敏会永远像个狗皮药膏一样贴着他不放吗?苏敏敏翘了翘嘴角,淡淡道:“许之恒,其实我根本没有怀孕。”說出口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又补充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你太白痴,我从网上下载的化验单打印的,你居然信了。”回头,果然看见许之恒的脸阴沉到极點,面部表情近似扭曲。苏敏敏突然觉得心里特别爽快,继续說道:“所以,请你继续去追你最爱的楠楠去吧,我不陪你玩了,以我苏敏敏的条件要找你這样的,一抓一大把,排队追我的人多了去,你以为我稀罕你么。”凭什么要在你身边受委屈…凭什么付出一切却得不到你一點點的好…

别說真心相对,连一點正眼看的待遇都没有,在你身边待了一年,每天听你做梦叫着卫楠,每次看你一见卫楠就走神,你可想过我的感受?你又把我這个名誉上的女朋友至于何地?

虽然一直在嫉妒和失望之间,在仇恨和自暴自弃之间,煎熬着,徘徊着,却还是…心甘情愿的,默默等着你回头。还天真的以为,付出总会有收获的,真心总该有回报的。“那正好,你没怀孕,我就不需要担心這么年轻就养个孩子当拖油瓶了。”许之恒說完便转身出门,砰的摔门声,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一滴眼泪瞬间就掉落下来,掉到地板上似是明亮的水晶,折射着日光灯的光芒,那么的刺眼,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在一起一年的时间,用尽手段对他好,原本在家里没做过家务的独生女,为了他,洗衣服做饭全都学会了,围着围裙照着菜谱想方设法讨他欢心,每天都会起得比他早,用头发挠痒痒叫他起床,晚上也会给他铺好床。自己也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啊,因为他变成典型的“贤妻良母”,手心里也长了好几个茧子,手指早已不像以前那样光洁漂亮了,眼中只有他的自己,真是外人眼中典型的“贱女人”了。还以为两人一起住了這么久,一年多,几百天的时间,多多少少…会有點感情在的。

最终得到的依旧是他的冷漠和不屑一顾。每一次争吵,最终,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甚至没有朋友的安慰。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吧…卫楠曾经真心对待过自己,把自己当成是祁娟萧晴一样的姐妹,同桌多年也曾一起笑闹过,是自己亲手毁了那份情谊。如今,把一切都还给她吧,苏敏敏那颗糟糕透顶的发臭的心,也收回来自己藏着,不再拿去许之恒面前丢人现眼还惹人嫌弃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守着那散发着恶臭的毒瘤——這样多好.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头顶是一片璀璨的星光,远处的篝火星星點點,装點着美丽的夜色。

喧闹了一天,终于沉寂下来,晚间的海边,吹起的风格外清凉,远处一波波的海浪轻柔地抚在沙滩上。柔和静宜的氛围中,烧烤也终于开始了,玩了一天快饿疯的同学们,赶忙把食物架了起来,缕缕香气迅速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苏敏敏找到文学院学生所在的地方,一脸笑容地坐了下来。有人玩笑道:“敏敏你不冷啊?穿這么漂亮的吊带裙来吃烧烤,你也太个性了吧?”

苏敏敏笑道:“這不是有火吗,我要觉得冷,你们就把我架上去烤一烤呗,顺便尝尝我的‘烤苏手’。”一句“烤苏手”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许之恒却依旧冷着脸,在旁边雕塑一般不說一句话,也不吃东西。众人表面上都欢乐地吃着烤鱼,說着好玩的笑话,暗地里却互相使眼色,最好不要得罪這两位全身冒着嗖嗖冷气的“分手进行时情侣”。苏敏敏洗澡换衣服,然后上妆遮挡发红的眼圈,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到的时候剩下的也就一些残羹冷炙,螃蟹大點儿的都挑没了,剩下一些塞牙缝的小虾米和形状扭曲的香肠,还有残破的鸡腿之类。苏敏敏面不改色自顾自地烤,烤熟了便一脸平静地拿来吃,黑乎乎的东西拿到嘴边,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看得也不清楚,扯一片咬下去,反正吃到嘴里熟不熟焦不焦都没区别,只能尝到苦涩的滋味。倒是让旁边的同学颇为震惊——失恋的人果然可怕,一个石像一般坐在那全身冒着天然冷气,另一个一脸笑容吃着黑乎乎的焦螃蟹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苏敏敏的螃蟹吃了一半,旁边那摊的卫楠和祁娟等人像是已经吃饱了。祁娟走了过来,冷着脸对许之恒道:“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說。”许之恒挑了挑眉,跟着祁娟到了不远处一个亭子里.

祁娟一說起话来便直奔主题,开门见山,“许之恒,我希望你有多远走多远,最好直接跟你妈出国别再回来了。”许之恒对祁娟并没有好脸色,冷冷道:“你似乎没有资格管我的去留。”

祁娟冷笑一声:“我虽然很想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但是,看在卫楠那傻X的面子上,我提前知会你一声,免得将来咱们兵戎相见了,她还埋怨我没提醒你。”许之恒耸耸肩:“你觉得那个案子跟我有关?看来你当律师也不怎么样,还是跟以前一样愚蠢。”祁娟笑道:“你尽管放心,我会跟萧凡学长一起查,绝对不辜负你的期望,很快就能找出整死你的有力证据。你若不消失,咱们就以后,法庭再见吧。”许之恒沉默,良久之后,才淡淡道:“祁娟,你可以把对他的仇恨转移到我身上,但是,我有权不接受。要不是卫楠,你以为我想理你?”许之恒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转身走开了。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祁娟才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狠狠攥紧掌心控制住情绪,嘴角扬起个冷到极點的微笑——“那真是太好了,他终于也抛弃你们母子了,哈哈哈,虽然你也够可怜够倒霉的,却依旧无法消减我对你的厌恶之情,要不是你们,我妈妈也不会…也不会…”有些话终究没法說出口,只能压在心里,压了太多年便变成了仇恨。变成了对许之恒母子的恨之入骨。所以才在卫楠喜欢上他的时候百般阻挠,所以才赤-裸裸地表达出自己对许之恒的厌恶和抵触,想方设法煽动卫楠,让她明白许之恒是个人渣,希望卫楠受到自己的影响而打消跟许之恒在一起的念头。其实也是自私使然,看许之恒不顺眼,见不得他好,哪怕身上遗传了一半相同的基因,却是属于那个最仇恨的…抛妻弃子的父亲。该怎么說出口呢,我的卫楠,我最好的姐妹,你喜欢的许之恒是我那个禽兽父亲搞外遇生出来的儿子,他伟大的母亲曾经当着我的面给过我妈妈耳光,他伟大的父亲,在我万般无奈之下去找他借钱给妈妈动乳腺癌手术的时候,带着一脸施舍的表情,给了我一千块,还很慈悲地說,不用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