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诳你。我为皇上挡箭,不是因为他是皇上,我做妃嫔的,该为他死。而是因为,我喜欢他,爱他,为他舍命心甘情愿。可我和你,包括洛嫔等人却不同,你刚刚说依附我,这我不同意,我也只是个宫嫔而已,能给谁做大树?更不用你们替我舍命赴死。众生平等,尤其是我们,谁比谁的命高贵?所以我倒希望她们都能如你这般,我还轻松些,不然的话,这压力该多大?所以我这两天也批评过她们了,我说你们要想让我活得舒心些,这种傻事就不要再做,别让我下辈子良心不安。”
悦嫔沉吟点头,又听宁溪月语重心长道:“所以啊,趁着这件事,我还要劝你几句。姐姐,做人当放开胸怀,活一个恣意潇洒,我们是为自己而活,同样的,别人也是为别人而活。这次的事,你因为自己躲避而羞愧,在我看来,这实在没有必要,是你太多心了。你回过头想一想,若是你我位置互换,你难道就会为这样一点事记恨我?从此和我疏离不成?”
“那绝不会。”
悦嫔连忙表态,就见宁溪月笑道:“这就是了。既然你我位置互换,你不会怨恨我,又为什么认定我会怨恨你?换句话说,将来若你身上有了什么事,桂香或者其他奴才不肯为你舍命,你心里也别怨恨她们,千古艰难惟一死,谁能例外?所以你以后看开些,我不会因此事对你有半分不同,你将来也莫要因为一点小事怨天尤人。对于我们这些女子来说,能掌控的东西太少了,然而唯有这颗心,是能够被我们完全掌控的。此心安处是吾乡。若这颗心坚定不移,豁达大气,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悦嫔忍不住笑道:“越发离谱了,怎么就至于到刀山火海的地步?”
宁溪月见她神情,知道她是释然了,也便笑道:“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姐姐别怨我,我就是这个毛病,一激动,嘴就没把门儿的了,为这个,素云不知说过我多少回,偏偏改不了。”
悦嫔惊讶道:“素云?我看着她是个温柔婉约性子,竟也敢欺主?”
“看,多心了吧?别说素云,就是皇上面前那些老资格的女官,又有几个敢欺负我?只因我素日里平易近人,亲切随和,不喜欢她们一个个跟鹌鹑似得谨小慎微,大家这才放得开。所以我们照月轩,是宫里最热闹最和谐的所在,关键原因便是有我这样一个好主子。”
宁溪月见说动了悦嫔,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一不小心就犯了自吹自擂的老毛病。偏偏悦嫔见她如此,便认定她心里确实没有芥蒂,虽然愧悔依旧,可那份忐忑担忧却尽去了,心情放松之下,也忍不住开怀一笑。
“行了,我和桂香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既然你这心病的根儿是在我身上,那我前来,管保药到病除。看桂香那会儿的神色,八成还以为我是吹牛,如今我完成使命,看那丫头怎么崇拜我。”
宁溪月站起身,拉着悦嫔的袖子:“走走走,这可该好好儿吃一顿饭了,恰好今儿中午我让御膳房整治了一桌宴席,为免浪费,得多拉几个人,吃得盘干碗净才好,既然我都亲自出马,你可别想继续在这蟹洞里猫着了,快和我一起去吧。”
第二百五十章 后院偶遇
悦嫔便随她站起,笑着道:“别说,先前几日,我寝食难安,竟不知白天黑夜是如何度过,更不知饿的滋味,如今心结打开,让妹妹一说,还真饿得难受。”
“那正好,你多吃些,也就这会儿吧,你或可勉强与我一战,若在平日,我这饭量吊打你两个来回绰绰有余。”
宁溪月拍着胸脯,而悦嫔听见“吊打”二字,猛地想起一事,因微笑道:“是了,我如今了解吊打的意思,只是刚刚妹妹说我被女戒女训三从四德洗脑,又说什么封建教育,这洗脑和封建教育,却又是何意?”
“呃……”
宁溪月傻眼了,心想让你显摆让你嘚瑟,怎样?夜路走多遇到较真的了吧?以为素日里皇上和素云她们不较真就没事,结果这回来了个好学不倦的,怎么办?我该如何解释?
“咳咳……那个啊……就是我一时激动,即兴发挥。”
宁溪月支支吾吾敷衍着,却见悦嫔茫然看着她:“即兴……发挥?这又是什么?”
“就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便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意思。姐姐还是和我走动少,洛嫔还有薛陈两位妹妹,都知道我一高兴,嘴上就没把门儿的,什么话都能往外蹦,有很多也是不可理解只能意会。”
到底是穿越过来的,经历过各种场面,萱嫔娘娘很快便镇定下来,一番侃侃而谈把悦嫔给忽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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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这一次下江南,虽然经历了几次艰险,然而却也将长久以来的心腹大患解决大半,说起来,这得远远大过失,算是不错了。”
话音刚落,身旁于得禄便摇头道:“皇上,这可是您说的,要是太后和宫里的娘娘们知道这一次经历了多少危险,她们保准不这样认为。是了,奴才说的不全对,也不止太后和娘娘们,就是那些阁老朝臣,知道您这么以身犯险,日后您可就别想再出宫了。”
“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若朕心意已决,大臣们能阻止得了朕吗?”
谭锋冷哼一声,却听于得禄笑道:“是,大臣们不行,但太后娘娘那一关,您怕是不好过吧。”
“你这狗才,难得朕今日高兴,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谭锋作势拿脚去踢于得禄,却见他笑嘻嘻躲了过去,于是伸手指点了点,正色道:“说笑归说笑,这事儿决不能让太后和皇后她们知道,明白吗?”
于得禄哭笑不得,摊手道:“皇上,奴才倒是明白,只是这么大的事儿,怎可能瞒天过海?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啊。”
“朕不管,反正瞒得了一时是一时。唔!得嘱咐溪月一声,回宫后只挑些有趣的事给太后讲讲就行,其他的,定要守口如瓶。”
“难呐,就算萱嫔娘娘守口如瓶,这么多奴才,哪能个个守口如瓶?萱嫔娘娘仁慈,断然不会同意皇上将他们都变成哑巴。”
“这话说得,萱嫔仁慈,难道朕就是暴君?会为了这点事将奴才们嘴巴缝起不成?就算朕是暴君,也不是傻子,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谁会做啊。”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嬉笑声,当中一个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如山泉风铃一般,十分动听,只听她大叫着:“在那里在那里,快,你们几个包抄过去,这小家伙如今越来越调皮了。”
“哎哟这是谁啊?圣驾在此,不得无礼。”
于得禄立刻紧张起来,大叫一声,伸出双臂护在谭锋身旁,因为皇帝陛下艺高人胆大,此时只带着他和两个小太监在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也难怪见多识广的大内总管都成了惊弓之鸟,实在是此前几次刺杀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行了。”谭锋将他拨开:“你没听见声音?明显是个女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那也不成啊。”于得禄一脸忠心护主的耿耿之态:“宁少爷说过,这江湖上杀手,最高明的便是女人和小孩子,因为这种杀手最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即便如此,朕也不信堂堂总督府的千金,会去做杀手。”
谭锋瞅了于得禄一眼,而大内总管愣了一下,转头一看,也明白了,前面跑过来的,可不是那天晚上一舞惊四座的明艳少女?听说她是杨帆的小女儿,怪不得会在这里遇见。
“民女杨妍,拜见皇上。“
发现皇帝在这里,杨妍身后的丫头婆子们都吓得就地跪倒,独有她款款上前,盈盈下拜,身段窈窕神态娇憨,配上明艳容貌,当真是美若天仙。
“平身吧。”谭锋微微一笑:“你这是做什么呢?”
“回皇上,民女的猫儿刚刚跳下来逃走了,民女正和婆子们寻猫呢。”杨妍面对皇帝陛下,一点儿也不露怯态,如水明眸扑闪扑闪,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盯着谭锋看,一边小声问道:“请问皇上有没有见过一只黄花狸猫?呶,足有这么长,胖乎乎的。”
谭锋摇摇头,就见杨妍跺脚道:“这小东西,吃得多长得肥,平日里懒洋洋的,连只老鼠也不捉,谁成想身手这样灵敏,民女一个没注意,让它蹿了下来,就找不到了。”
于得禄在谭锋身后,看着杨妍如此作态,心中只觉惊叹,暗道真是少女明媚,可怜可爱,想不到杨大人竟会有如此令人惊艳的女儿,让人看着,就情不自禁想呵护疼宠。
一念及此,心中忽然一个激灵,暗道是了,难怪这女孩儿看见皇上,不但不躲避,反而落落大方上前,该不会也对皇上存了什么心思吧?果然,我们皇上长得英俊挺拔,身份又如此尊贵,引得这世间女孩子们便如那扑火飞蛾一般前赴后继。
这样一想,心中不觉有些得意,仿佛谭锋有这般桃花运,他这个奴才也与有荣焉一般。却听谭锋淡淡道:“我没遇见,想是那猫跑远了,你继续去别处找寻吧。”
“啊?”
杨妍没想到谭锋对她竟没有半点留恋,因想了想,便将心一横,咬着嘴唇,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小声道:“皇上为国事日夜操劳,也该保重龙体。今日春光正好,若是您无事,何不帮小女子一把?您是真龙天子,那猫儿见了您,必定战战兢兢的就顺服了。”
美人如此热切相邀,但凡有一点温柔心肠,哪里忍心说个“不”字儿?只是于得禄觑着谭锋的神情,却在心里摇了摇头,暗道可惜啊可惜,姑娘你虽是仙子容貌艳冠群芳,奈何我们皇上是个不解风情郎心如铁的,你这份落花之意,注定要错付了。
果然,就听谭锋淡淡道:“朕还有事,先走了。”竟是压根儿不搭杨妍的话茬儿,说完便扬长而去。
杨妍也没料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一次“偶遇”,竟会是这般结局,一时间不由呆怔当场,忽听不远处一阵笑声传来,接着有一个声音道:“娘娘笑什么?”
“我笑这花团锦簇良辰美景,奈何落花有意却是流水无情。”
听见这动听声音,杨妍身子一颤,终于回过神来,目中染上一丝怒火,她忍不住高声叫道:“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大胆,你怎敢对我们娘娘如此无理?”
随着话音,从亭后转出两个女子,其中一名艳若桃李,举手投足间,竟比枝头花朵更摇曳生姿,当真是风华绝代。
杨妍自然认得这女子,当下忙收敛形容,上前福身道:“不知是洛嫔娘娘驾到,民女一时出言无状,还请恕罪。”
“罢了,念你年少无知,我不和你一般计较。”洛嫔饶有兴趣地看着杨妍,淡淡笑道:“怎么?你这是效仿那些风月话本上的才子佳人,想着在后花园来一场偶遇,凭你的姿色,就能让皇上惊为天人,从此后琴瑟和鸣?”
“民女不敢。”
杨妍心中一惊,连忙否认,却听洛嫔嗤笑道:“若真的不敢,那自然最好。你莫要以为我是忌惮你,我这真真是为了你好。皇上独宠萱嫔一事,想来你应该听说过。女孩儿嘛,尤其是姿色绝艳的女孩儿,都对自己有信心,你嘴上不说,想来心里大概是不服气的,想着皇上是没见过你,若见了你,自然就将萱嫔忘到脑后了,是不是?”
“洛嫔娘娘慎言,民女并无此意。我也是自幼熟读女戒女训,知礼仪懂廉耻的。”杨妍眼圈里都含了泪,倔强地看着洛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或许你没有想得这般露骨,但心中总是有些不服气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制造什么偶遇了。”
洛嫔呵呵一笑,接着上下打量了杨妍几眼,忽然笑道:“你觉着我的容貌如何?”
“娘娘国色天香,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貌。”
杨妍心中撇嘴,暗道你自恃容貌,就想劝我打消主意?真真可笑,宫里的女人竟都是如此天真么?要真是这样,难怪被一个普普通通的萱嫔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
却听洛嫔悠悠道:“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什么的,倒不敢当。我只告诉你一句,莫说在萱嫔进宫之后,就是在她进宫之前,皇上还没登基那会儿,我进府成为他的侍妾,也不见他对我有半分沉迷。当日的我,何尝不是青春明媚娇憨可人?你莫要看着萱嫔受宠,就以为宫中无人,殊不知皇后优雅尊贵;皇贵妃明艳娇俏;舒妃端庄稳重;姚妃楚楚动人;再下面的宫嫔贵人常在答应,也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只是皇上并不在意这些,你说,你费尽心思进宫,除了耽误自己的前途青春,又能有什么所得呢?”
杨妍抿嘴一笑,轻声道:“蒙娘娘青眼,和民女说了这些话,只是如此一来,民女倒有些好奇,既然皇上如此坚定,却不知萱嫔娘娘又是凭什么独得圣宠。”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兴师问罪
“这便是关键所在了,萱嫔凭借的是她那份真性情,赤子之心,和她相处,只令人心旷神怡。这份儿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我从小生在官宦之家,这么多年,见识了许多人物,像这般能令人身心愉悦的,却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你自问在这一点上,能比得上她?”
杨妍紧咬着下唇,目中燃起熊熊斗志,小心道:“民女自然不敢和萱嫔娘娘相比,只是……我或可一试?”
“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洛嫔摇头一笑,淡淡道:“萱嫔常说的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也是我如今心软,看不得人重蹈我当日覆辙,只是既然良言难劝,我也无需多言,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翩然离去,只听身旁彩袖气愤道:“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好意思说自己懂礼仪知廉耻,听听她后来的话,半个字都不肯否认,可见是真存了进宫之心。娘娘何必劝她?就该让她进宫,尝尝那寂寞滋味才好。”
洛嫔笑道:“这都怪萱嫔,和她相处了才几天?把我都带坏了,别的没学到,偏偏学了她那份面慈心软。罢罢罢,我也是一时多事,看这位杨姑娘的志气,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到那时,她自然会尝到各种酸涩苦辣滋味。”
彩袖忧心道:“娘娘何止跟着萱嫔娘娘学了心慈面软?我看您这心也和她差不多大了。这位杨姑娘着实明艳动人,万一她进宫受宠……这,宫里又不知要掀起什么样的风雨。我看她颇有一点萱嫔娘娘的活泼品格。”
“活泼品格?你以为萱嫔能有今日,靠得是她那份幽默活泼?真是肤浅。行了,你别庸人自扰,只看这位杨姑娘的言谈举止,她差着萱嫔十万八千里呢,白担什么心?”
“真差了这么多?奴婢怎么看不出来?”彩袖如今胆子也大了,怀疑地瞄着自家主子,心想娘娘是不是太乐观了些?
“你一个小小宫女,看不出来有什么打紧?皇上心里有数就行了。”洛嫔呵呵一笑:“行了,咱们赶紧回去,如今江南诸事料理的差不多,再过大半个月就是端午,我料着这两三天便该启程回京,不然赶不上节,咱们要趁早儿把行囊收拾出来才好。”
“是,奴婢知道了。”彩袖答应一声,只是心仍悬在半空中,总觉着事情不会如自家主子想的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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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萱嫔娘娘过来了。”
于得禄走进临时作为书房的船舱,目光忍不住向桌旁正在磨墨的杨妍看了一眼,接着才压低声音为宁溪月通禀。
杨妍正在磨墨的手便是一顿,只见谭锋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微笑道:“朕还以为她要在外面站半天,将两岸风光欣赏个够,不成想这就来了,叫她进来吧。”
说完对杨妍道:“好了,你先退下。”
“是。”杨妍心中如玉兔乱跳,很想听听宁溪月在皇帝面前会进什么“谗言”,奈何皇帝根本不给她机会,也只能无可奈何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见宁溪月脚步匆匆进来了,看见她,似是一愣,杨妍忙轻盈福身,嘴角含笑,沉着道:“拜见萱嫔娘娘。”
宁溪月点点头,待她出去了,这才一溜烟来到谭锋面前,见皇帝陛下伸开双臂作势欲抱,她理也未理,没好气将手掌往桌上一拍,悲愤道:“皇上,您不觉着欠臣妾一个解释吗?”
“胡闹,在朕面前这样盛气凌人,传出去是要被口诛笔伐的。”
虽是这样说,皇帝陛下却是嘴角含笑,丝毫看不出怒容,这无疑更加助涨了萱嫔娘娘的威风。
冲谭锋一龇牙,宁溪月毫不客气道:“当日下江南时,你答应臣妾,不会制造什么风月故事,传一出千古佳话,结果这船还没离开杭州地界呢,船上已经多了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你说,这是玩得哪一出?别告诉我这美人只是负责给你磨墨点灯的。”
“若朕告诉你,她就是负责做这个的,你信不信?”
宁溪月呵呵冷笑两声:“臣妾倒是很想相信,但我的智慧不允许我相信这么低劣的谎言。美人嘛,作用无非是红袖添香,再发展发展,便是芙蓉帐暖。臣妾如今也是在宫里讨生活的,对这套流程门儿清,皇上您可别门缝里瞧我,把我给瞧扁了。”
“哎哟,当真是朕小瞧了你,合着这么眼明心亮呢。照你这么说,朕要是不按照这套流程行事,是不是还有点不上道了?明明萱嫔娘娘都指明了方向,朕还坚持着不肯将杨姑娘收进后宫,岂非辜负了您一番好意?”
宁溪月:……
“你……你少胡搅蛮缠,敢情你就是想收个美人进后宫,还厚颜无耻拿我当幌子是吧?”
宁溪月悲愤啊:人心怎么可以如此阴暗?什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果然都是骗人的,男人全都是大猪蹄子,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例外。
谭锋见她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哈哈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拉住宁溪月的手道:“船舱狭窄,我们去那边罗汉床上坐着说话,让于得禄上些点心果脯,我知道你是个嘴巴闲不住的。”
“别以为施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拉拢腐蚀我,我只问你,天子一诺重千金,您这金口玉言还算不算话?”
宁溪月甩开谭锋的手,却见他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朕是金口玉言,天子一诺啊,那你这气冲冲的跑来,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又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皇上没有遵守承诺。”
宁溪月在谭锋对面坐下,见于得禄亲自上了点心果脯,谭锋拿起一颗蜜枣送到她嘴边,她便将脑袋一扭,扬着下巴道:“哼!不吃,气都气饱了。亏着我还和舒妃娘娘拍胸脯保证,说皇上绝不会被美人勾住魂魄。言犹在耳,您就亲自在臣妾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可是胡说,朕什么时候打过你?”
谭锋面色一整,就见宁溪月气哼哼道:“比喻,比喻,臣妾的意思是说,皇上您就这么给臣妾打脸,害我颜面扫地,这以后让我还怎么去舒妃面前说话?更不用提回宫后,皇后和皇贵妃还不知要怎样责怪我。”
“这一次跟朕出来的后宫中人,以舒妃为尊,皇后和皇贵妃即便要怪责,也该怪她,关你什么事?”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宁溪月瞪了谭锋一眼:“虽然以舒妃为尊,但真正独占君宠的是我啊。就因为这个,后宫娘娘们本来看我就不顺眼,正愁没借口对我口诛笔伐,结果我就让皇上带了个美人回去,这下她们还不赶紧借题发挥收拾我?”
“这不会,就算心里生气,表面上也不敢说,不然就是嫉妒,民间女子尚且不敢犯此大忌,何况后宫妃嫔?她们可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愤愤瞪着他,咬牙一字一字道:“那又如何?臣妾就是嫉妒了,嫉妒使我丑陋,使我面目全非,,皇上您要治我的罪吗?冷宫还是……”
不等说完,见谭锋面色一沉,宁溪月想起这也是位迷信的主儿,尤其忌讳自己说什么冷宫毒酒白绫之类的字眼,于是便把余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谭锋这才冷哼一声,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沉声道:“明知朕不喜欢听这话,还要说,当日朕给你的承诺,你把它当什么?”
“皇上只要记得当日承诺,臣妾便注定一世无忧,怕什么?”宁溪月嘟着嘴巴:“您别转移话题,还是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谭锋这才又恢复了和煦如春风般的面色,悠悠道:“素日里总劝我什么雨露均沾,原来都是假的。不过是收了个女官在身旁,立刻便原形毕露了,何苦来?”
“女官?不是回宫后就要给位份的?”宁溪月听谭锋这话,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不由眼睛一亮,连忙拈起一块果脯递到谭锋嘴边,小声追问道:“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臣妾就说嘛,皇上不是多情种子,被美人看两眼,便受不了了。”
“呵呵!少拿这话来诳朕,刚刚还是一副问罪模样,这转眼间,朕就不是多情种子了?”
谭锋冷笑一声,宁溪月连忙将果脯塞进他嘴里,嘻嘻笑道:“皇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臣妾说说这里的门道呗,也省得我日夜悬心,我不也是太在乎皇上,才会在您面前仪态尽失吗?”
这一段情话恰好说进了谭锋心里,皇帝陛下将果脯吃了,又摆足架子卖够了关子,眼看再不说,宁溪月都要来给他捶肩膀了,这才笑着道:“你啊,也不想想朕的为人,就这么杞人忧天。那杨妍不是朕想收她,是杨帆总在我面前试探说和,朕为了让他用心效命,才将他女儿收在身旁,让她做个女官。”
“什么?竟然是杨大人?”宁溪月一皱眉:“这臣妾就不明白了,江南之行发生了这么多事,没追究他的责任,就已经是皇上仁慈,他竟然还敢献女进宫?这是打量着没了他这个江南总督,江南的官员百姓就吃不上饭了?竟然敢要挟皇上。”
“这你倒是冤枉了他。”谭锋见宁溪月只拣蜜枣吃,于是忙按住她的手,另选了块桂花糕给她,一面嗔道:“这蜜枣太甜,对牙不好,桂花糕倒还清淡些,你吃点无妨。”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子一诺
宁溪月哭笑不得:“皇上,臣妾又不是小孩子,对牙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正因为不是小孩子,才要格外注意些,小孩子吃坏了牙,还能换牙,你若是因为甜食吃多导致牙坏了,拿什么换?”
“好好好,都听皇上的。你快说说,到底杨大人为什么定要献女?而皇上怎么就收了呢?我想你也不是那耳根子软的。”
谭锋道:“朕这一次江南之行,闹出的动静不小。囚禁了一位王爷;抓了好几个大盐商;四大家族被连根拔起。而在这期间,又有数次刺杀。这无论换做何人,头上乌纱都要不保。杨帆自己也知道,所以万念俱灰之下,才想着献上女儿来平息朕的怒火,顺便也是试探一下朕对他的态度是杀是放?”
“不用这么严重吧?”宁溪月瞪大眼睛:“皇上不是说过,这些事情,和杨大人的关系不大吗?”
“这是朕和你私下里说的,但杨帆不知道。”谭锋微微一笑:“出了这么多事,也难怪他惶恐不安。只是朕这些日子了解了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做的还是很合朕心思的。如今江南正是多事之秋,他既站稳了脚跟,就还是由他来收拾后续比较好。”
“皇上说的是。只是您把这消息告诉他,还怕他不喜出望外?为何又要收他的女儿?”
谭锋笑道:“杨帆思虑缜密,留在江南处理错综复杂的场面,正是合适的人选。但正因他思虑太多,很多事情难免想得也多,若是朕不收下杨姑娘,他心里怕还是惴惴不安,想着朕是不是要秋后算账?若他如履薄冰束手束脚,这江南的局面还如何开展?所以朕再三思虑后,方将杨姑娘收归身旁。“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宁溪月撇撇嘴,却听谭锋笑道:“怎么是借口呢?你忘了刚刚朕说过的话?不过是添一名伺候笔墨的女官罢了,这你也要吃醋?朕身边的女官也多,怎么不见你对别人提防到这个地步?”
“别人如何能与杨姑娘相比?”
宁溪月叹了口气,其实皇帝陛下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已经非常满意。兴师动众下了一趟江南,不留下点风流韵事也就罢了,怎么着还不得带几个美人回去?何况这杨妍出身官宦之家,清白贵重,皇帝又要笼络其父效力,收进后宫那是天经地义啊,你总不能和封建帝王讲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所以认真说起来,她本没有资格过问此事,这妥妥是嫉妒,是女德败坏,谭锋都不必对她详尽解释。这也就是宁溪月,在谭锋的纵容下,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资本,换作旁人,哪怕贵为皇后,也绝不敢如此逼问皇帝陛下。
只是恋爱的人眼里终究容不下任何细沙,所以宁溪月对于杨妍,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哪怕她知道这不应该,也不正常,却也忍不住心中那份酸涩之意。
“不管是什么杨姑娘柳姑娘,又如何能与朕的萱嫔相比?”谭锋握住宁溪月的手,温柔一笑:“好了,你放心,朕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的。”
宁溪月注目看着谭锋,不知不觉就被那双眸子中的宠溺给蛊惑了,情不自禁地道:“皇上,我知道自己有错,可我就是忍不住。您别对我这样好,须知恃宠便会生骄,或许您偶尔冷落我几天,让我时时反省,知道自己的斤两,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心妄想了。”
“这话有趣,你还有什么痴心妄想,是朕不能给你的?”
谭锋忍不住一笑,却见宁溪月目光灼灼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例如,以后不再选秀,不再有新人入宫……”
不等说完,只听窗外几声燕子叫,宁溪月猛地惊醒,见谭锋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连忙站起,福身道:“是臣妾逾距了。这都怪皇上,若不是您这样看着臣妾,让我沉溺在您的温柔情意中,我也不会说出这么不识好歹的话。”
谭锋:……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甩锅给朕,你呀你,当真是滴水不漏。”谭锋拉起宁溪月:“你我之间,谈什么逾距不逾距的?倒生分了。”
“姿态总是要做出来的嘛。”宁溪月嘻嘻一笑,心中却有几分失落。
谭锋终究没有做出承诺,也是,这确实是自己过分了,历史上除了弘治,好像还没有哪个皇帝是终生不纳新人的,而且据后世史学家分析,弘治皇帝之所以一生只有一位张皇后,八成是万贵妃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浓重。
这样一想,也就释然,正要再塞一块桂花糕到嘴里,就见谭锋拈起一枚糖莲子,微微笑道:“你若不想我选秀,倒也使得,只是要满足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宁溪月没料到面对如此无解的话题,竟然也能来一个峰回路转,精神立刻就抖擞起来了,坐直身子,两眼放光地看着谭锋。
谭锋被她这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只笑得宁溪月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脸蛋:“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吗?”
“花倒是没长出来。”谭锋好容易忍住笑意,看着她戏谑道:“只是朕好像看到了一只大公鸡,原本蔫头耷脑的,忽然间听到好消息,立刻就振奋精神,昂首挺胸耀武扬威,连头上鲜红的鸡冠子都抖搂起来了。”
宁溪月:…… 这是什么泥石流的形容?人家赞美女子,都是用花啊月啊的,再不就是狐狸精,哪怕是只大白兔也行啊,最起码又白又可爱是不是?这……这这这大公鸡,还鸡冠子……我去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想知道是什么条件了?”
皇帝陛下一句话,就将萱嫔娘娘掀桌子的想法给掐灭在萌芽状态。努力咳了两声,宁溪月逼迫自己平静下来:特殊时期,要忍耐,忍耐,等把答案套出来了再说。
“到底是什么条件?皇上您就不要卖关子了。”宁溪月努力忍耐着,就见谭锋将头向前探了探,微笑道:“只要你能给朕生几个孩子,有儿有女,朕的皇位后继有人,大臣们没有理由天天上书逼朕选妃,朕就答应你,永不纳新人入宫,如何?”
宁溪月:……
“就算你不喜欢生,最起码儿子也要生一个吧?不然朕即便想后宫清静,母后和大臣们也不会答应。谁让朕是天子呢?长恨此身非我有,天子从来不自由。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
谭锋以为宁溪月是对生育一事有着天然恐惧,后宫中的女人们,哪个不盼着早日诞下龙子?偏偏这女人从不在自己面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连忙又安慰了两句。
宁溪月看着皇帝陛下认真的表情,忽然就想起微博上那句讽刺重男轻女的名言:你当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