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没有怨恨皇上。其实仔细想想,嫔妾倒有些感激这段听雨楼的经历,在这里,让嫔妾见识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让我了解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浅薄无知。不怕娘娘笑话,这一次经历,竟让嫔妾有再世为人之感,从前那么多年,我竟是白活了。”

“知道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要真是这样想,最起码以后不会恩将仇报来祸害我的人了,挺好挺好。”

宁溪月点头附和着洛嫔的话,目光直往那个盒子上瞄,心想行了行了,别磨蹭,我们两个能有什么话说?赶紧进行到下一个主题,知恩图报吧。

“娘娘,嫔妾如今重新做人,您的确不用再对我有顾虑,我是绝不会再害人了。”

“嗯嗯嗯,你能有这个觉悟,听雨楼没白住。”

宁溪月继续保持着春风般的微笑,却见对面洛嫔也笑得真诚而开心:“是,嫔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皇上虽然下旨说恢复我的嫔位,让我搬回秋水阁,嫔妾也主动请求皇上,让我继续住在听雨楼,日后也好和娘娘多多亲近,聆听娘娘教诲。”

“嗯嗯嗯,如此甚……什么?”

宁溪月险些没跳起来,一双眼睛瞪大到了极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洛嫔:“你……你不搬回秋水阁了?”

“是啊。”洛嫔笑得越发畅快:“嫔妾喜欢和娘娘做邻居,而且这里环境清幽,皇上又常过来,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嫔妾也不求多,只求着皇上过来的时候,偶尔有那么一回半回想起嫔妾,前来听雨楼,便知足了。”

宁溪月:……

“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和我争宠的节奏?我费心费力救了你,让你恢复嫔位,就是为了让你和我争宠的?”

洛嫔连忙道:“娘娘千万别误会,嫔妾怎么敢和您争宠?再说,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魅力啊,谁不知道?如今娘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嫔妾的意思,就是想在娘娘吃肉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喝到一口汤。”

宁溪月差点儿没掀了桌子,再看洛嫔,这感觉就不一样了,那张绝色面孔上的笑容不但没有半点真诚,分明还藏了几把刀子。

“你少来,说得这么可怜巴巴,其实就是要争宠。你你你……果然是貌美如花心如蛇蝎,之前还说我恩同再造,一转眼就开始捅刀,甚至这刀子你都等不及明天再捅,今天就跑来下手。扪心自问,有你这么干的吗?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嫔妾是真心想要依靠娘娘,问心无愧,这良心又怎么会痛呢?嫔妾觉着我的这颗心,从未有过如此安稳快乐之时。此心安处是吾乡。娘娘,嫔妾经历了这些波折,越发认清一个道理,您的身边,就是嫔妾的安身之处。”

宁溪月没喷血,但差点儿没把口水喷出来,旋即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忍着?就该喷出来,喷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头一身才对。

“你这是要耍赖到底了是吧?好……好好好!我且问你,既然知道我对你恩同再造,又说什么我身边就是你的安身之处,下定决心以后要依靠我,那报酬呢?你以为我这身边是好呆的?民间租房子还要租金呢,你这打算赖一辈子的,好歹也要有点表示吧?我也不要多,金银珠宝随便哪样,你给些就行。知恩图报,天经地义。”

“娘娘说笑了。”洛嫔不慌不忙轻施一礼:“娘娘于臣妾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即便穷尽这世间所有,又怎能报答万一?所以臣妾对娘娘,也只能大恩不言谢了。从此后嫔妾便追随娘娘左右,为您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宁溪月:…… “你少给我玩春秋笔法,所以……这么大的恩情,你一句大恩不言谢,就要赖过去了?你……你你你……洛嫔,你不要太过分。”

“嫔妾不敢。”

洛嫔仍是一副谦卑的模样,看的宁溪月都无语了,好半晌,她缓缓捂住心口,咬牙道:“清霜,送客,我中午还要吃饭,不能让这女人恶心的我吃不下。”

“也是,快到晌午了,那嫔妾也该告辞了。”

洛嫔站起身,而宁溪月则想起了彩袖怀中那个盒子,不由狠狠盯了一眼,心想这女人该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然后要给我个惊喜吧?嗯,以她的恶劣性子,还真干得出来。

“那里面是什么?”

宁溪月向彩袖一指,洛嫔看了眼,便微笑道:“哦,没什么,先前臣妾在娘娘这里吃得蜜饯果铺十分美味,一直记着,皇上恢复我的位份后,我便打发彩袖去御膳房要了一些,娘娘想吃吗?想吃我给娘娘留一点儿。”

“蜜饯果铺?蜜饯果铺你用个紫檀木的盒子装?你有病吗?”

宁溪月悲愤大叫,就见洛嫔笑道:“我先前被贬,实在落魄,身边没什么物件可用,也只有这么一个檀木盒子了,不拿它装,要拿什么呢?唉!这世事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娘娘受宠,屋子里自然什么都不缺,哪像我如今过得如此困苦。不过娘娘说的是,用檀木盒子装这个,确实太糟践好东西了,我看娘娘桌上那个大食盒不错,应该是红木的吧?不如赏了嫔妾,给我应急用,如何?想来娘娘也不会这么小气,彩袖,你快去拿过来,把蜜饯果铺都倒腾到那里面去。”

宁溪月:……

“说起来,临近年下,这斗菜大赛就要开始了,嫔妾在这里先预祝娘娘马到成功,一举夺魁,将那些彩头全都赢过来。嫔妾在听雨楼日子过得艰难,如今连件像样首饰都没有,还等着娘娘赢了彩头后,我也跟着沾光呢。”

“就算你长得美,也不能想得这么美。”

这句话仿佛是从宁溪月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洛嫔掩口笑道:“娘娘向来公正,您赢了彩头,薛答应陈答应等怕是人人都有份,嫔妾比她们差在哪里?同样都是对娘娘忠心耿耿的,娘娘不能将嫔妾摒弃在外,就如娘娘刚才所说,嫔妾最起码,长得还是比她们美一些的吧?”

宁溪月:……

“走,立刻给我走,刚刚我就端茶送客了,你们都没听见吗?赶紧给我打出去。”宁溪月气得使劲儿挥了一下手,冲清霜素云低吼。

“不劳娘娘牵挂,嫔妾这就告辞。”洛嫔轻轻一福身,见彩袖已经将东西挪到食盒里,于是点点头,心满意足地带着忠心宫女扬长而去。

这里素云清霜面面相觑,似乎还不敢相信之前发生的一切。忽听宁溪月叫道:“你们就那么看着啊?眼睁睁看着彩袖顺走了咱们的大食盒?啊?”

“不然呢?”清霜无奈摊手:“就是个食盒罢了,难道我和素云姑姑还好意思上前夺下来,说不给?”

“就夺下来能怎样?这里是照月轩,是我的地盘,就让人家这么欺负,你们丢不丢人?”

清霜理直气壮道:“奴婢不觉着这有什么丢人,倒是上前抢夺的话,娘娘豁的出去那个脸,奴婢可下不去那个手,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就一个食盒而已,何必……”

“出去,个败家娘们儿,一个食盒?还而已?你知道市面上,这么大的红木食盒要多少钱?二两银子也只能买两个。”

宁溪月痛心疾首的捶着胸口:“素云啊,这照月轩的风气你得整顿一下了,看看看看,都骄纵成什么样了?我身为主子,还没像她们这么大方呢。”

素云连忙道:“娘娘别生气,奴婢觉着这样没什么不好,洛嫔娘娘显然是有意亲近您,又抹不下面子,便用这种办法。一个食盒罢了,人家一个嫔位,能拉下脸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

“什么?她还不容易?”宁溪月不敢置信地看着素云:“你到底是哪头的?难道你没看出来?什么有意亲近?那女人分明是黑化了。我早就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过了几天苦日子,本该珍惜之后得来不易的好生活,结果怎样?倒变成贪便宜没够的。再有清霜这种败家的宫女,迟早我辛辛苦苦攒下的这些家当,都得进听雨楼。你听见她刚刚的话了吗?明明可以回秋水阁,都不肯回去,就为了和我争宠,我真笨,真的,怪我太年少天真,才会养蛇为患。”

她一边说,素云和清霜就一边笑,萱嫔娘娘一看,这俩显然在节俭持家方面和自己没什么共同语言,恼羞成怒之下,扑棱着两只胳膊跟赶鸡似得,将两人全都赶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命

事实证明,虽然洛嫔娘娘的脸皮很厚,但她身边的彩袖尚未近墨者黑,还保有一定的底线和羞耻心。

见主子从照月轩出来,就一路走一路笑,她便苦着脸道:“娘娘,您到底有什么可开心的?奴婢刚刚都觉着丢死人了。再说,您心里本是感念萱嫔娘娘的,为何要这样气她?奴婢看萱嫔娘娘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了呢。”

洛嫔好容易止住笑,悠悠道:“傻丫头,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我看着萱嫔那个恨不能吃了我,却又碍于身份风度不能扑上来的模样,我可真开心死了。”

“娘娘,您是开心了,可这要传扬出去,大家会怎么议论您啊。知道的,您是故意和萱嫔娘娘闹着玩;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厚颜无耻,贪小便宜呢。”

洛嫔拨了拨头发,淡淡道:“假孕欺君的名声我都背过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厚颜无耻就厚颜无耻呗,经历了这么多,难道我还要把别人的言论放在心上?你看看这后宫里,那些主子们何曾说过萱嫔一个好?可谁能过得比她更如意快乐?我啊,现在是万事看开,管别人怎么说呢,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彩袖嘟着嘴道:“所以您就宁可继续住在这听雨楼?不是奴婢说,您这是图什么呢?听雨楼再好,还比得上秋水阁吗?何况它又不好。”

“不好怕什么?明年开春,咱们和萱嫔说一声,让她找内务府工匠过来干活的时候,顺便将听雨楼也好好修葺一番,左右打赏的银子有她出,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彩袖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呐呐道:“娘娘,您真的要赖上萱嫔娘娘啊?这……今天她是不好意思,可时日长了,您再总这么占她的便宜,怕是连照月轩的门都进不去了。”

“没关系。”洛嫔安慰彩袖道:“这一次我恢复嫔位,不要那些伶俐聪明的宫女,就找憨厚老实的。到时你们一起过来请求,她要是不放你们进门,你们就坐在大门口哭。萱嫔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对奴才们,那真是如春风一般柔和温暖,你们过来哭几场,必定无往不利。”

彩袖的脸色都吓白了,带着哭腔道:“娘娘,奴婢可丢不起这个脸。”

“你现在丢不起,等习惯就好了。你看你主子我,从前比你还看重那些个风度仪态面子里子,现在如何?不也变得和萱嫔一样了?人只要逼到一定份儿上,没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可关键是您如今恢复位份,本不用豁出这些啊。”

彩袖还想做垂死挣扎,忽听洛嫔惊讶道:“咦?这真是,没想到竟会遇到圣驾。”

彩袖扭头一看,果然就见前面一队简单仪仗迎面而来,于是连忙跟随洛嫔上前参拜。

“洛嫔娘娘。”

于得禄示意抬着软轿的太监停下,然后上前见礼,就见洛嫔也盈盈下拜,含笑道:“臣妾拜见皇上。”

“是洛嫔啊。先前的事,你受委屈了。朕恢复了你的位份,让你搬回秋水阁,怎么听于得禄说,你还不愿意呢?可是在心里怨朕错怪了你?”

谭锋从轿子上下来,亲自扶起洛嫔,就见她含笑道:“皇上,臣妾并没有一丝一毫怨恨您的意思。这一次臣妾虽然被人陷害,却也因祸得福。之所以不肯回秋水阁,是因为臣妾在听雨楼住的很好,比秋水阁的时候还好。”

“哦?这么个偏僻地方,竟比秋水阁还好?”

谭锋眉头一挑,就见洛嫔笑道:“皇上,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里虽然是偏僻所在,但在臣妾眼中,却是整个皇宫中最安宁美好的住处。”

“你不会不自量力,跑去照月轩和萱嫔过招了吧?”

谭锋是什么人,一看洛嫔的模样,心里就有了猜测。

洛嫔一愣,接着笑道:“难怪萱嫔总说,皇上宛如会读心术一般,臣妾什么话都没说呢,您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谭锋:……

“你去照月轩也没什么,但怎么还能笑得这样开心?总不可能你和萱嫔过招,最后竟是你赢了吧?”

这一点谭锋是真的好奇,洛嫔笑得就跟一只偷到好几只大公鸡的狐狸精一般,他实在不敢相信,宁溪月那个强悍的女人竟会输给对方。

“看皇上说的,臣妾和萱嫔都是女流,什么过招输赢?我们两个连花拳绣腿都不会呢。皇上这是要去照月轩吧?臣妾就不打扰了。”

洛嫔说完,又盈盈一礼,告退而去。这里于得禄便纳闷道:“皇上,洛嫔娘娘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奴才又说不出来。”

谭锋微笑道:“难怪她说这一次是因祸得福,朕看她也颇有几分凤凰涅槃脱胎换骨的味道。走,咱们去照月轩看看,朕是真的有些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这么得意洋洋的,萱嫔那个性子,难道还能让她占了上风?”

于得禄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皇上,您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吧,啧啧,一提起萱嫔娘娘,真的眉眼都是笑,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加起来,都不如您去一回照月轩笑得多。

一面想着,便跟随谭锋来到照月轩。进了院子,只见宫女太监嬷嬷们穿梭往来,好不热闹,看见谭锋,便都跪下来行礼。

“平身吧,不用出声,你们主子在屋里呢?”

“是。”

姜德海陪着笑答话,心里却叹了口气,暗道又来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皇上似乎就喜欢来我们照月轩听墙角。娘娘,您可长点心吧,千万别再说什么不该说的,别再让皇上抓了现形。奴才真的是帮不了你啊,刚想出声来的,就让皇上制止了,也不知道他反应怎么这么快。

谭锋悄悄进屋,就见素云和清霜宛儿秋桂几个都坐在暖阁里绣花,唯独不见宁溪月,因心下更是疑惑,暗道那女人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平日里这暖阁中必定有她一席之地,隔着老远,谈笑声就传来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面想着,就听素云笑叹道:“我看洛嫔娘娘是抓住了咱们娘娘的脾气,这往后过来的日子不会少了。”

话音刚落,就听宁溪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她再敢来,我就拿两把菜刀堵在门口,手进来剁手,脚进来跺脚,头进来我就把她头剁了。”

谭锋:……

“怎么了这是?”

听见谭锋的声音,素云等人猛地抬起头来,接着就齐刷刷站起参拜,这里谭锋便憋着笑道:“你们主子怎么了?洛嫔怎么得罪了她?”

话音未落,就见屋里冲出一个人,看上去是很想扑到谭锋身上,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那身影在皇帝面前戛然而止,然后委委屈屈地行礼,咕哝道:“臣妾拜见皇上。”

“好了,不是说过吗?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谭锋扶起宁溪月,心中有些遗憾,暗道都怪这些奴才,不是她们在这里,这女人就主动对朕投怀送抱了。

因便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得!这是连我们都迁怒上了,不讲究繁文缛节,就是想让萱嫔娘娘抱他嘛。

奴才们的心思可也是通透的,当下于得禄和素云等人会意,鱼贯退出,这里谭锋就拉着宁溪月来到炕床上坐下,微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嫔怎么你了?”

“咱们先不说洛嫔的事,先来说说皇后娘娘。皇上您说,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本应有泱泱气度,赏罚分明才是,对不对?当日皇上逼着臣妾接了荷塘命案,皇后娘娘暗示臣妾过年前必须破案,臣妾是绞尽脑汁,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披肝沥胆……”

“快打住,再说下去就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知道你才华横溢行了吧?成语也不必这么批发着用啊。”

“皇上,臣妾都这么惨了,您还不忘笑话我。你以为我容易吗?看看看看,头发都掉了几十根,这要不是伤了身子,我这个年纪,至于就掉头发吗?”

宁溪月扒拉着自己的头发,送到谭锋面前给他看,皇帝陛下忍着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朕知道了,溪月为这事儿着实辛苦。”

“是吧?臣妾是真的辛苦啊,可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听了臣妾的禀报,竟然就口头表扬了几句,连一文钱都没赏下来,一文钱都没给我啊!这……这叫臣妾情何以堪?”

宁溪月假装用帕子擦着眼睛,却听谭锋疑惑道:“说真的,她要是给你一文钱或者十文钱的话,你就不情何以堪了?”

宁溪月:……

“皇上,这个时候想起夫妻情深一致对外了是吧?合着臣妾忙了这么多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给您和皇后娘娘做苦力是吧?就算是苦力,也得给工钱啊。”

“说得好像朕是那敲骨吸髓的地主老财也似,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多少,自己心里没数?”

宁溪月:……

谭锋从清霜手里接过茶,看着秋桂春草将点心果脯盘子放下,就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然后啜了一口茶悠悠道:“你真想要赏赐,靠人不如靠己,斗菜大赛争点气,夺得头筹,那么多彩头都是你的,什么赏赐能比得上?是吧?”

这话听上去有道理,但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儿呢?宁溪月眨巴眨巴眼睛:“不对啊皇上,斗菜大赛,那也得我自己出计出力,得了彩头也是凭我自己的本事,和我破案有什么关系?喂!你这么说,不会也想像皇后一样,就把我这份儿功劳给抹杀,什么也不奖励了吧?”

谭锋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看着宁溪月,心中无奈地想:这到底是属什么的?看那份儿好吃的模样,应该是属饕餮,可再看这贪财的嘴脸,活脱脱就是只貔貅啊。偏偏哪个模样都可爱的要命,真是要了朕的老命。”

第一百八十二章 高瞻远瞩

“好好好,赏赏赏,朕回去就拟一道旨意,封你为妃……”

“算了,你还是给我记功吧,以后再赏。洛嫔遭了这样事,也不过是恢复位份,这会儿倒封我为妃,这是奖赏吗?分明就是惩罚。”

谭锋笑道:“呶,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朕不给。”

宁溪月:…… 皇上,您知道自己是皇帝吗?为什么说话就跟街头上的混混无赖似得。

“你刚刚说洛嫔遭了这样的事,也不过是恢复位份,怎么?这话是在为她抱不平?”

“抱不平?我为她抱不平?我明明是看着她就不平,很想一脚将她踢平了好不好?”

宁溪月来到谭锋面前坐下,悲愤道:“先前臣妾还做梦,说她为了报恩,给了我一大盒子金银财宝,这正美着呢,她就真的来了。臣妾忍着困劲儿,精神抖擞去接待她,结果皇上您猜怎么着?她欠了我这么大一份恩情,不但没给我半点东西,倒从我这里顺了个红木食盒走,皇上……”

“噗”的一声,任凭谭锋定力超群,此时也不禁一口茶喷出来,好在皇帝陛下反应惊人,察觉到憋不住,就及时将头转了过去,这口茶全落在地上,没让宁溪月再赔进去一条裙子。

“难怪朕看着彩袖手里提着的食盒眼熟,原来竟是从你这里拿走的。”

皇帝陛下优雅地用帕子擦着嘴角:“溪月,你说这也奇怪,洛嫔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搬进听雨楼,和你做了不到半年的邻居,就……就似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这个……你看你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宁溪月:……

“皇上你什么意思?合着臣妾这受害者都是自找的是吧?因为洛嫔是近墨者黑,跟着臣妾学坏的。您是不是这个意思?亏臣妾还以为能从您这里得到点同情怜悯,结果你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你哪里是想从朕这里要什么同情怜悯?以为朕不知道?你分明是打算从我这里要银子的。皇后不肯奖励你,洛嫔也没感谢你,你自己寻思着不能白忙活一场,所以听见朕来了,就赶紧诉委屈,指望着朕能补偿与你。是了,对这一套把戏,你好像还专门造了一个词,是什么来着?唔,想起来了,卖惨,就是卖惨。别说,真正贴切,你这可不正经是跑我面前来卖惨了?是不是以为哭得越惨,卖的钱越多啊?“

宁溪月:……

“皇上,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承蒙你对朕的读心术赞赏有加,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夸奖?”

“胡说。”宁溪月一把擦去眼泪:“你这读心术明明是升级版的,从前的读心术也就是读个大概,今天简直是把臣妾的心思巨细无遗都读出来了。皇上,您和臣妾说句实话,是不是连火眼金睛的技能都掌握了?”

谭锋:……

“哈哈哈,好,人家拍朕马屁,最多只说慧眼如炬,你倒好,直接给我上升到火眼金睛的地步了。”

谭锋哈哈大笑,拉着宁溪月的手拍了拍:“行了,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错,朕都记在心里。只是从你进宫到现在,以各种理由赏的珠宝首饰,金银翡翠,吃食布匹着实不少,这会儿大年下,宫里人人都盯着你这边,若又要赏赐,未免太扎眼,朕将你这一功慢慢记下,作为以后封妃的资历,如何?”

宁溪月还能说什么?只能委屈巴巴地点头:“那好吧,不然还能怎样呢?”

“喂!封妃啊,别人听见朕这话,哪个不是精神大振神采飞扬,你怎么还这般沮丧?难道妃子的位份还比不上一份赏赐?”

宁溪月噘着嘴道:“对于臣妾来说,妃位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远不如眼前这份赏赐来得实惠。更何况,臣妾是什么人,皇上也清楚,我如今是个嫔,也还罢了,可若是封妃,不知道要有多少大臣跳出来反对,说我狐媚惑主了。”

“朕岂会将那些迂腐老夫子的言论放在眼里?你放心,答应你封妃,就一定封,不过暂时还不行,你自己也知道,这是将你架在火上烤。”

“好吧,这些暂且不说,皇上能不能下一道命令,强制洛嫔搬回秋水阁?”

“为何?”谭锋纳闷了:“她在听雨楼,难道还能碍到你的眼?”

“她要是老老实实呆在听雨楼,自然不会碍我的眼。但皇上想一想,她是那种安分的人吗?你也知道,她今日登门,还是为了感谢我对她的大恩呢,结果就扔下一句大恩不言谢,然后把我这里的食盒拿走了。万一明天再来,后天再来,大后天……好,臣妾是喜欢热闹的,哪怕不喜欢她,看在她长得确实漂亮的份儿上,就当欣赏个大花瓶,勉强应付也不是不可以,怕就怕她这自来熟的作风。皇上,今天她可是撂下话,眼睛已经盯着还没到手的那些彩头了。”

宁溪月一边说,谭锋就一边笑,见心上人怒目瞪过来,这才连忙收敛,安慰道:“她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洛嫔向来高傲,她是用这种办法,来表达对你的亲近之情。她从前为人不好,如今跟着你处了几回,倒像要痛改前非似得,这是好事儿,你也该高兴才是。她被贬为答应后,许多东西都留在了秋水阁,此时手头大概也不宽裕,你就给她一点又何妨?将来她总会回报于你。”

“罢了罢了,臣妾可不敢要她这份儿亲近,不然怕是连家底都要叫她搬空了。”

宁溪月摇着谭锋的胳膊,娇声道:“皇上,您知道,臣妾就是个实心眼子,洛嫔如今这般伏低做小,臣妾实实是招架不住啊。您就强迫她搬回秋水阁吧,理由都是现成的,正因为有负于她,所以格外怜惜,不肯叫她在这听雨楼受苦。听听,多么冠冕堂皇,不是,多么光明磊落的理由啊,是不是?”

“朕之前就说过了,可她不肯搬啊。你也知道朕冤枉了她,心里有愧,哪好在这点事情上蛮横强硬?何况洛嫔说得清楚,她这是因祸得福,还说朕若要补偿她,就将她留在这福地之中。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溪月你就不要在意了。”

“我怎么能不在意呢?”宁溪月叹了口气:“皇上,我只怕她继续住在听雨楼的话,明年我请内务府的工匠来干活,她就能让人把她的听雨楼也顺便修葺一番,到时候都算在我头上,工钱和赏银全得我来出。”

由此可见,萱嫔娘娘在支出方面,的确有着惊人的敏锐和洞察力。若让洛嫔听见这句话,必然要竖起大拇指,赞她一句高瞻远瞩算无遗策。

“好了,不说这些,来,给朕看看,你的斗菜大赛准备的怎样了?菜谱都拟定出来了吗?”

“放心,都已经拟出来了。皇后有令,每人需准备一道大菜,一道冷盘,两个下酒小菜。臣妾经过精挑细选,最终确定就做这几样。”

“哦?给我看看,是什么?”

宁溪月从自己贴身小衣内取出菜单,递给谭锋,皇帝陛下看着上面罗列的几个菜名,只觉一头雾水,喃喃道:“这冷吃牛肉该是牛肉做的,这个朕知道,不过是不是太寻常了些?好,这个且容后再说,你这佛跳墙,又是什么东西?”

宁溪月笑道:“这是我当日从一本杂书上看见,说是有一名官员为了巴结上司,亲自命内眷将鸡鸭牛肉以及鸽子蛋之类的食材和十几种海产品装进一个绍兴酒的大坛子里煨煮,上司吃了后赞不绝口。之后这法子被人学了去,经过反复研究改良,滋味更上层楼,于是此人便开了一家酒楼,开业那天,请了当地的文人墨客,乡绅富贾前去捧场,就将这一道菜当做压轴,当大坛子被抬上来,开封之刻,香飘四溢,其中一个秀才被这味道熏得飘然欲醉,忍不住曼声吟了一句诗,说是……呃,那句诗我忘了,反正意思就是说,开了坛子的一刻,这香气飘得到处都是。临近佛寺里一位大和尚正在参禅,结果闻到味儿后,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跳墙而入。得!为了这一口吃的,多年修得的佛缘就这么弃之不顾了。皇上,您说这道菜得是多大的魅力?所以佛跳墙的名头由此而来。”

谭锋嘴角抽搐了两下,没好气道:“这是你杜撰的吧?”

宁溪月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怎么回事?皇上读心术真升级了?

“真要是有这样的杂书,作者还不被打死?如此编排佛家得道高僧,胆子也忒大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宁溪月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皇上,不过是个故事,谁会认真啊?再说了,佛家都是慈悲为怀以德服人,从古至今,他们被编排的也多,没见过就把谁打死。”

谭锋冷笑道:“和尚们自然是不敢动手杀人的,但未尝不会有那脾气不好的居士,听见这样编排高僧,要前去讨个公道,打死人是朕夸张,但这种作者,挨顿揍一点不冤枉。”

“脾气火爆的人怎么会去信佛呢?再说,人家这故事里也没说是得道高僧啊,就是一个大和尚。难道就没有佛性不坚,出家还俗的僧人了?民以食为天,怎么知道和尚中就没有吃货,为了吃的还俗,又有什么稀奇?皇上,不要这么吹毛求疵嘛。”

“你啊,满肚子的歪理。”谭锋摇头笑笑:“不过说实话,让你这么一说,朕对这道菜倒也有些好奇了,作为本次斗菜大赛最大的出资者,朕认为有权力先试吃一番。”

“不行。”宁溪月一口回绝:“天机不可泄露。”

“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怕朕出卖了你怎的?朕是怕你小看后宫众嫔妃,妄自托大,弄一道四不像出来,再搞砸了,岂不白费了这许多日的功夫?所以才想着先品尝品尝,给你把把关,你倒好,还拿捏起来了。”

“皇上尽管放心,臣妾从前虽然没有做过这道菜,但对方法却是烂熟于心的,这些日子里也私下捣鼓过,那味道……总之皇上您就放心好了,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