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洛嫔到底忍不住了,毕竟事关她的身家性命,刚刚也不知怎的,就有了那个赌气的疯狂念头,可这念头一过,听宁溪月这么说,她也不由有些慌神:这女人要保持沉默的话,自己岂不要完蛋?
“哼!”宁溪月斜睨了洛嫔一眼,悠悠道:“如何?我便是要让你知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就必须要按照你的安排来做?要么为你作证要么违背良心?呵呵!我这会儿选了第三条路,你又能如何?有本事咬我啊。”
“噗”的一声,却是悦嫔在人群中忍不住喷笑,宁溪月无奈转头,心想悦嫔这笑点算是没救了,多么严肃紧张的时刻,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悦嫔也知道自己行为不妥,红着脸走出,冲谭锋和皇后轻轻一福身,柔声道:“臣妾失仪了,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悦嫔姐姐经常和萱嫔妹妹在一起,怎么?这么些日子了,您还没习惯她说话啊。”
静嫔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腔,就听宁溪月悠悠道:“悦嫔姐姐是向皇上皇后请罪,有什么说法,也只有皇上皇后有资格定夺,静嫔姐姐急什么?可是这半天没捞到说话的机会,觉着寂寞了?即便如此,您稍等一会儿就是,哪里就好抢皇后娘娘的话呢。”
“你……”
静嫔脸一下子就红了,忽听谭锋淡淡道:“行了,为这么一件事,是要拖到什么时候?萱嫔,朕问你,洛答应所言可是属实?你真的和她说过,近期要清理荷塘?”
皇帝亲自开口动问,宁溪月说什么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因只好无奈道:“是,皇上,臣妾此前遇到彩袖,的确说过这样话,她也的确回去请示了洛答应,之后过来告诉我说,对方答应了。如今内务府派来的工匠还在小园那边清理荷塘,原本按照进度,两日内就可以去听雨楼。”
大殿内因为宁溪月这清清楚楚的话而再次沉寂,许久之后,谭锋忽然沉声道:“这后宫是朕的家,可它现在到底成了什么地方?”
“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管理不善的罪过。”
皇后和皇贵妃慌忙起身请罪,其他妃嫔也都跪了下来,齐声道:“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息怒。”
“罢了。”谭锋站起身,目光如刀锋般在妃嫔们面上掠过,沉沉道:“此事蹊跷,只怕还和之前洛嫔假孕欺君的事有所牵连。萱嫔,既然你是亲历者,这事就交给你处理,朕给你特权,后宫所有人等,随你处置质问,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啊?”宁溪月惊了,抬头茫然看向谭锋,如果不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真怀疑对方要借此事将自己打入冷宫:这明显就是个烫手山芋,一向宠爱自己的皇上怎么会将它扔过来?这不科学啊。
谭锋摆明了决心已定,不容置疑,说完便大踏步离去了,都不给宁溪月推辞的机会。
直到皇帝背影消失,众嫔妃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皇帝陛下刚刚散发出的龙威,实在给她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皇后娘娘,这……这是怎么说?臣妾……“
皇帝陛下不厚道,宁溪月立刻就将希望放在皇后身上,指望她能滥用一下职权,收回皇上的命令。虽然怎么想都不可能,但平白无故就摊上这种事,也要理解一下萱嫔娘娘在躺着中枪的情况下,不得不病急乱投医的零智商行为。
皇后看了宁溪月一眼,忽地冷冷一笑,悠悠道:“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命令,萱嫔你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本宫不希望因为此事而影响后宫的和谐氛围,你务必要早些查出结果,让此事尘埃落定,明白吗?”
好嘛,不但没有收回成命,还给戴上了紧箍咒,就差没说“本宫限你十天内侦破此案,不然提头来见”了。
宁溪月这个郁闷就别提了,忽见洛嫔走上前,盈盈一福,目光如水,轻声道:“嫔妾的身家性命,都在娘娘手里,还望您早日破案,还嫔妾清白。”
宁溪月看着洛嫔,怎么看都觉得她这笑容十分奸滑,因咬牙道:“既然身家性命都在我手里,那你就去死,我管你。”
洛嫔微微一笑,眉头向上一挑,轻声道:“若是萱嫔娘娘最终的结果是让嫔妾去死,嫔妾死而无怨。”
宁溪月:……
众嫔妃:……
这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让人去死,另一个竟死而无怨,这是将身家性命相托了?她们两个不是冤家对头吗?怎么听上去竟跟知交好友一般?果然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看不透啊看不透。
这其中尤以玉妃最为愤愤不平,心想为什么我让你去死你就百般抵抗?我比萱嫔差在哪里?好歹我比她还漂亮些吧?
面对这样“骂不还口”的洛嫔,宁溪月就是只老虎,也无从下口,更何况就她那性子,多说是只狸猫,说是母老虎那绝对是辱虎了,因只能气哼哼一甩袖子,对素云和清霜道:“我们走。”
“你们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别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连皇上也来欺负我?这样的烫手山芋,怎么偏偏就砸我手里了?他为什么要害我?”
宁溪月在照月轩的暖阁内跳着脚,能忍到回来再向奴才们吐苦水,已经是萱嫔娘娘的极限。
素云微笑看着她,轻声道:“娘娘,就冲皇上能为了您将皇后噎得哑口无言的份儿上,您也不该说出他要害您的话。他这正经是为了娘娘好,从前奴婢还总有些担心,可是如今,奴婢真的完全一点儿担心都没有了。”
“嗯?什么意思?你说皇上这是为我好?素云,你给我老实交代,皇上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嘴一提起他,就跟抹了蜜似得。难道你也爬墙了?”
素云扶宁溪月坐在榻上,又亲自为她倒了杯茶捧到面前,目光看向一屋子捂嘴偷笑的宫女太监,没好气道:“一个个也不干活儿,就知道跑来这里乐呵,行了,都出去吧,把自己份内的事儿做好。”
“是。”
众人答应一声,顿时做鸟兽散,宁溪月啜了一口茶,撇嘴道:“很好,你这管事姑姑,可比我威风多了,瞧瞧大家多听你的话。”
“那是因为娘娘抬举奴婢,不是您对奴婢好,这些滑头,十个素云也收拾不下来。”素云温柔看着宁溪月,感叹了一句。
“行了行了,就不用老给我灌迷汤了。”宁溪月将茶喝尽,看向素云,纳闷道:“怎么这样看着我?还有,你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四章 操不完的心
素云轻声道:“奴婢恭喜娘娘,从今日起,您在这后宫中,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虽然只是嫔位,却拥有了一点和皇后皇贵妃娘娘分庭抗礼的权力。或许娘娘觉着奴婢势力,可奴婢真的太开心了,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只敢在娘娘面前说,这后宫中,君王的宠爱,终究不如真正的权力。”
宁溪月好悬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连忙一口吞下,一把将素云拉过来,小声道:“果然这话只能在我面前说,这要是让皇上那个小心眼的听见,知道你把他的宠爱排在权力后面,只怕赐你一丈红都不够,最起码也要两丈……不对,你这身高根本不够两丈,但一丈半是免不了的。”
素云笑道:“皇上不会的,便是冲着娘娘,皇上也不会这样严惩奴婢。”
“呵呵!刚刚还说为我开心,这一转眼,就又对皇上信任有加,素云,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宁溪月嘟囔着放下茶杯,素云没搭这个茬儿,而是正色道:“奴婢从前总是担心,娘娘知道,宁大人之前毕竟……从您入宫后,皇上对您虽宠爱有加,可始终不肯让您管理后宫事务……”
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摇头道:“这个我可要为皇上说句公道话,怎么没让我管理后宫事务?他不是把御膳房给我了吗?”
“娘娘,我们都知道,御膳房并不是后宫事务,莫说那里人多眼杂,便是派系,这后宫有头有脸的主子们,又有谁没在那里安插下人手?奴婢度量着,皇上最开始将御膳房给您管,本意是让您赚点银子,毕竟那里油水丰厚。可谁知娘娘一尘不染,不然的话,您也不用指望每个月皇上赏的那点儿银子了。”
提起这个,就不由得宁溪月痛心疾首,萱嫔娘娘当即就红了眼眶,拉着素云的手诚恳道:“别给我戴这个高帽了素云,天地良心,我那是一尘不染吗?我不是不敢染吗?恰如你所说,御膳房关系重大,那可是食品安全啊,我只要敢开一道缝隙,那些天杀的说不定就能给我挖出条大沟来。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欲望,巨大利益下,别说良心,身家性命又算得了什么?有数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那么多人眼睛盯着呢,我敢贪?皇后和皇贵妃,甚至她们下面那些狗腿子,分分钟就能想出一百种法子灭了我,这可是后宫。”
素云点头笑道:“娘娘说的是。恰是您看得透彻,才没能让那些暗中观望的人如愿。这样看来,奴婢还是目光短浅了,皇上将御膳房给您,除了是想给您赚银子的机会,未必没有试炼您的意思。但总而言之,那里和后宫事务不太沾边,您在这后宫中,只要一天没有权力,纵然三千宠爱在一身,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旦宠爱不在,怕不是要粉身碎骨?还如何能安身立命?所以奴婢往日嘴上不说,心中始终担忧,只害怕皇上因为宁大人从前的事,不肯让娘娘在后宫立足。”
“嗨,你这完全是杞人忧天,皇上私底下和我说过,哪怕宠爱不在,他对我也会保有一份真情,只要我不叛乱谋反,冷宫毒酒白绫都和我没关系。”
宁溪月摆摆手,却见素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以极小的声音道:“娘娘难道忘了‘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么?”说完大概也知道自己造次,连忙又接着道:“不过皇上终究不是明皇那样的薄情郎,他到今日,以洛嫔之事为引,开始让娘娘参与管理后宫,这就是他对娘娘的钟爱了。”
宁溪月捻了个响指,点头赞道:“好丫头,果然没有爬墙,为了我,连七月七日长生殿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素云:……
“奴婢都是为了娘娘。”
“我知道。”宁溪月抓着素云的手感叹道:“你说的道理我全都明白。只是……唉!我只想做一朵遗世独立清清白白的白莲花,不想参与后宫这些纷争啊。”
素云笑道:“娘娘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您身处后宫之中,又独受君宠,怎可能置身事外?即便您想,那些娘娘们也不会允许您独做白莲花啊。”
提起这个,宁溪月就来气,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当然知道素云说得有道理,因不由撸了撸袖子,咬牙道:“哼!她们不用这么逼我,等到逼得我这只白莲花黑化了,到时候她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素云一看,主子总算是燃烧起了斗志,连忙趁热打铁,急切问道:“娘娘,今日这桩事皇上交给了您,如今后宫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咱们,您打算怎么做?”
宁溪月顿时就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下去,因为动作太过形象,素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见了精气神从主子身体里跑出来的“噗”的声音。
“还能怎么做?乱麻一般全无头绪,唉!如果能够在后宫立足掌权的代价是这些,我宁愿不要,抱住皇上大腿做挂件就好了啊。”
“娘娘。”素云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义正言辞道:“您不能这样想。求娘娘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奴才。”
“嗯?关奴才们什么事?”
素云感叹道:“说到底,后宫中的奴才有几千甚至上万,可娘娘也知道,我们这些奴才,当真就是最底层的蝼蚁,先前若不是您帮忙争取,大家连七情六欲的权力都没有。好容易如今有了对食,许多人的日子都好过了。可即便如此,从这一次如意的事情上,娘娘也可看出,主子们对奴才是什么样?说杀也就杀了,那平日里的打骂刑罚呢?皇后和皇贵妃也不管这种事,呵呵,也别指望她们会管,她们自己就是这样人。大家伙儿盼了多少年,才总算盼到娘娘这样一位菩萨般的主子出现,若您能够掌权,甚至……那不但是太后皇上之幸,后宫之幸,更是奴才们的大幸啊!”
说完就见宁溪月眨巴着眼睛,沉吟道:“你这一说提醒我了,我何止是管着御膳房,宫女太监们的对食大权也掌握在我手里,怎么说我在后宫还没立足之地呢?”
素云:…… 娘娘这关注的是不是有些歪了?她怎么总去注意那些别人都不在意的细节呢?
“娘娘,说到底,咱们这后宫中,奴才们的地位极低,您只管着他们对食,又是纪律严明,他们能给您的助力有限,哪里能和这件事相比?借着此事,皇上可是给了您调动质问的特权,不单单是对奴才们,对嫔妃们也可施展,这才是重中之重啊。”
宁溪月没有说话,她从塌上起身,然后坐起,穿鞋下地,来到窗前,推开窗子。
院子里一片萧瑟冬意,然而几棵树木虽然光秃秃的,却是枝干虬结粗壮茂盛,只待春风再起,它们便可立刻焕发出勃勃生机。
素云所想的,仍是有限。其实从御膳房开始,到将太监宫女对食的权力交给我,再到如今让我借着这案子强势插手进嫔妃们的圈子里……皇上,您这是步步为营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臣妾真的谢谢你了。只是……您究竟想让我做到哪一步?升职加薪能跟得上吗?臣妾进宫后不到一年,已经从常在晋封嫔位,这简直就是火箭般的速度了,您还想让我突破光速怎的?知不知道步子太大,容易扯到……好吧,即使臣妾没有那玩意儿,扯着肉也疼啊。再说,皇上您不是有吗?您就不怕嫔妃们联合起来,让您蛋疼?
无独有偶,此时的养心殿中,大内总管也正在琢磨这个事儿。
他伺候了谭锋许多年,对谭锋心思的把握自然比素云要强,让宁溪月管理御膳房,还可以看做只是皇上的无心之举,或者是想让宁溪月赚点银子,但是把宫女太监对食的权力也交给对方,于得禄心里就有谱了,知道皇上这是要抬举萱嫔。只是……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权力一下子放得太大了?
谭锋批完几份奏折,便撂下笔,从桌上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见身边毫无动静,抬起头一看,大内总管虽然人在这儿,却是肉眼可见的,神魂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于是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淡淡道:“想什么呢?”
“啊!”于得禄这才回过神来,轻叫一声,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奴才有一事不明,可若说出来,怕是皇上又要说奴才多嘴,操着没味儿的心。”
谭锋一笑,身子向龙椅上一靠,悠悠道:“是为了朕将这桩命案交给萱嫔的事儿吧?觉着朕给她权力过早,又担心她不过是个嫔位,承担不了这份儿压力?”
于得禄陪着笑道:“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您这样一说,奴才哪怕不明白,却也放心了。奴才就是怕皇上太爱护萱嫔娘娘,以至于一时间考虑的少了点儿,所以想着给您提个醒儿,果然,奴才就是在这里瞎操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情所迷
谭锋点点头,淡然道:“你说的这些,朕都明白。朕也知道,萱嫔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她也总说自己懒,只想岁月静好。可这里是后宫,哪怕朕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清楚,后宫注定就不是个岁月静好的所在。萱嫔如今拥有恩宠却没有地位权力,只会遭人嫉妒,除非她有了权力,才会令人敬她畏她,纷争就会少一些。我政务繁忙,怕一时照看不到,别再让她着了别人道儿,你看洛答应,到了这个境地,还要被人落井下石,用人命来陷害,何其阴狠毒辣?至于地位嘛,再等等,她本就晋升的快,如今再从嫔位晋妃位,即便朕不需要借口,也总要再熬一段时间,慢慢来吧。”
于得禄一听:得!主子还知道萱嫔娘娘的晋升速度太快,要悠着点来。
刚想到这里,就听谭锋似是自言自语般道:“过年是个喜庆日子,给几个低等宫嫔抬下位份,倒也应景。”
于得禄腿一软,险些扑倒在地上。万万没想到,自从萱嫔娘娘入了宫,自己和皇上在某些问题上的认知差距就越拉越大,但大内总管真心不觉着是自己的错误:过年是个喜庆日子没错,给低等宫嫔抬下位份也可以,但问题是,皇上您以过年喜庆为借口,将萱嫔娘娘抬上妃位,这就过分了啊,这不是慢慢来,这明明是比流星闪电还快的晋升速度啊。
“皇上,这……是不是太快了些?毕竟嫔和妃之间,差距也实在是……从前除了极个别的情况,许多低等宫嫔都是有了儿女后,才会晋封一级,如今萱嫔娘娘……”话说到这里也就行了,至于什么是极个别的情况?无非就是纣王对妲己,幽王对褒姒那种呗,这可不敢拿出来说。
谭锋瞪了于得禄一眼,冷哼道:“朕自有决断,要你多嘴?”
于得禄苦笑道:“不是奴才多嘴,实在是……皇上,这事儿您是不是还要和太后皇后商量一下?”
谭锋心里清楚,于得禄说的没错,既然立了皇后,总不能就让其成为一个摆设,似宁溪月这样的晋升速度,从常在到贵人到嫔也就罢了,但是要封妃,务必要和皇后通个气儿。可是他非常明白,皇后绝不会同意,到时候祖宗规矩,不能服众等一大堆理由搬出来。哪怕自己,也越不过去。
若是太后的话,母后很喜欢溪月,应该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给朕拿个主意,让朕能够顺理成章就将溪月封妃,到那时,后宫里也没人敢说闲话了。
皇帝陛下越想越觉着此事可行,于是吩咐于得禄去慈宁宫报信儿,只说晚上要过去用膳。
对主子的心思,大内总管一清二楚,但对这事儿,他却不抱乐观态度,只是主子有命,不敢不从。更何况,若自己现在就说太后不会答应,等到用过晚膳,太后果然不答应,皇上再看自己这张乌鸦嘴,那还不是恼羞成怒?能有他好果子吃吗?
因着这些,于得禄二话没说就去报信了,只等着看谭锋铩羽而归,一点儿也没有”宁愿自己遭殃,绝不让主子撞墙”的耿耿忠心。
不得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是至理名言。就连谭锋这样英明神武的人设,陷入爱情后,智商也明显有了短板,倒是于得禄看得清清楚楚,同样看的清楚的,还有英明的太后她老人家。
原本太后知道儿子晚上要过来,心里就画了魂儿,和身旁兰心说道:“皇上如今不像从前,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我心里倒欣慰。只是今儿怎么忽然又要过来?怕还是为了萱嫔,这后宫能让他如此热切的,也只有那孩子了。”
兰心当时还笑说:“并不曾听闻萱嫔娘娘有什么事,虽然皇上将听雨楼的案子交给了她,然而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哪里就能生出什么波澜?”
太后笑道:“既如此,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是为了萱嫔的事儿,你就再用心给我做一套衣裳;若不是,随便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
兰心笑着应了,一旁嫣然也跟着凑趣,主动要求加入赌局,并且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太后这一边,结果自然是躺赢。
不过太后猜中了人,却没猜中事,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提出的要求竟是趁着过年喜庆,给低等宫嫔们抬位份。
抬位份还好说,虽然谭锋登基不到两年,用不着这么早恩赏后宫,何况内库也不是那么丰盈,但这是皇帝家事,他喜欢,勉强也说得过去。
但问题是皇帝陛下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把常在封为贵人,贵人封嫔都行,你现在重点竟然是要把萱嫔封妃,这就绝对说不过去了嘛。连太后听了,面色都差点儿变成锅底,可见谭锋这方面的智商在爱情潜移默化下退步到了何种程度。
谭锋一看太后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八成要落空,但他岂是轻言放弃之人,啜了一口茶水,内心很快便想好说辞,沉声道:“母后,不是儿子喜欢萱嫔,就不顾一切抬举她。实在是这后宫接连出事,着实该整顿一番,我冷眼打量了这些日子,能胜任的,唯有萱嫔。她的性情您知道,最是纯良宽仁不过,偏偏还不是一味软弱,做人做事,深谙随机应变之道,所以我才将这桩命案交给她。当日洛嫔的事,我心里就存着疑虑,所以并未将其打入冷宫,今日和此事两相印证,我倒觉着洛嫔真有可能是冤枉的。后宫到了这个地步,必得有人站出来下力气整治,皇后皇贵妃,她们日常管理后宫是可以的,但终究顾虑不周,所以我有心让萱嫔也管一摊子事,可她如今这位份,不能服众,因此儿子才想趁机将她封妃。今晚就是特地来向母后讨个主意,您看此事要怎么操作才好呢?”
“皇上对萱嫔的看重和爱护,哀家心里清楚。实话说,那孩子的确讨人喜欢,哀家对她的感情,不会比皇上差半分,只是封妃这件事,太过重大,她如今寸功未立,你将她封嫔,已属过格,再要封妃,万万不能。”
谭锋的态度十分强硬,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我决心已定,只是来找您商量怎么做”的意思,但他没想到,太后的态度更强硬,直接就给他否了,表示此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母后。”
谭锋皱了皱眉头,还想再说,却见太后一摆手,沉声道:“皇上,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也承认,你刚刚所言,确实有其道理,只是,这道理越不过其它的道理,所以短时间内,除非萱嫔生育,不然没有封妃的途径。”
谭锋没有再开口,太后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母后知道,你喜欢萱嫔,宁大人是个能臣,你也准备重用他,可你既然知道宁大人那边要徐徐图之,怎么到了萱嫔这里,却忘了烈火烹油,并非什么祥兆呢?萱嫔进宫才一年,就被封妃,你让那些王公大臣怎么看?你登基还不足两年,这根基真就稳固到可以任性妄为的地步了吗?”
谭锋到底是人中龙凤,经太后这样提醒,也终于从恋爱脑中清醒过来,因慢慢点头道:“母后说的是,是儿子考虑欠妥,既如此,那就再等等吧。”
太后面上浮现出几丝笑容,心中暗道:不愧是连先皇都看好的孩子,能够做到他这个地步,殊为难得,更难得的是,他竟还能纳谏如流。
因心中又是骄傲又是爱惜,轻声道:“你刚刚说到洛嫔,哀家这里就想多说一句,洛嫔当日只是怀有身孕,最后就落得这样下场。你这会儿不管不顾将萱嫔封妃,岂不是将她也推到了风口浪尖?俗语云捧杀二字,确是有其道理的。”
谭锋冷哼一声,沉沉道:“所谓捧杀,不过是爱未深沉罢了,后宫女子,多是棋子,才有什么平衡之道,捧杀之说,若是朕铁了心爱护萱嫔,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能起作用?”
“皇上可是对那宁氏动情了吗?”
太后幽幽问了一句,顿时让谭锋愣住,但皇帝陛下旋即便坚定摇头道:“朕是喜欢宁氏,但动情之说,未免可笑,朕是帝王,帝王就是孤家寡人,哪里能容的七情六欲左右自己。”
太后心说你还有脸说这话?刚刚一意孤行非要抬举宁氏为妃的,不是我眼前坐着的这个帝王儿子?
表面上自然不肯拂了谭锋面子,只微笑道:“孤家寡人的滋味有什么好?高处不胜寒啊!皇上,只要不因情灭性,如纣王明皇一般,为美色所误,哀家是希望你也尝一尝这人间情爱的。你看那些风月佳话,能够传唱千古,便足以证明它的魅力。若是你对什么都不动心,那可不像石头一般?哀家不愿你变成这样。”
谭锋见太后说到这里,面上露出怅然之色,便知她又想起先帝了。父皇对母后也是宠爱一生,只可惜后来因为政治需要,将母后的家族连根拔起,以至于两人再不复从前恩爱。谭锋佩服父亲的勇气,并且深知自己也是这样人,然而他也不能不同情母亲,因不愿让其忆起这些伤心事,便连忙陪笑道:“母后也太抬举宁氏了,您怕儿子为美色所误,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份祸国殃民的姿色。”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照月轩
太后果然被逗笑,摇头道:“你只在哀家这里逞能,难道舍得把这话说去宁氏面前?”
谭锋骄傲道:“那是自然。朕常在她面前说,溪月固然恼羞成怒,但因为朕说的是事实,所以也只能受着。母后放心,她并不是那些小心眼的,连句实话都听不得。”
太后点头道:“宁氏的心胸的确不是别的女人可比,不愧是宁风起的女儿。寻常女子,尤其是后宫的女人,最听不得这话。”
谭锋得意道:“那是,不然她凭什么独合朕意?朕听照月轩的奴才们说,平日里大家若赞她美貌,她都一点儿不高兴,非说人家是骂她呢。可见在这方面,溪月确有自知之明。”
“是吗?”太后也来了兴趣,笑着道:“让皇上这一说,哀家还真有些想她,前天她过来陪我说了半天话,就逗得我十分开心。既如此,明儿索性让她再过来一趟,给我讲一讲这桩命案,哀家在后宫沉浮了半辈子,许是能给她提供点思路也说不定。”
谭锋笑道:“好,母后喜欢她,朕就放心了。”
从慈宁宫出来,于得禄小心觑着皇帝的面色,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高兴,这厮心里纳闷儿,暗道看皇上刚过来那会儿,真有一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如今铩羽而归,怎么好像还全不在意呢?
一面寻思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忽听身旁谭锋道:“你往哪里走呢?”
“啊?”
于得禄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下方向,纳闷道:“没错啊,这不是回养心殿的路?”
“谁说朕要回养心殿了?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女人还不知怎么着急上火呢,走,去照月轩。”
于得禄:……
“皇上,这个月刚过半,您已经有九天都是在照月轩过的夜。今儿皇后娘娘和皇贵妃都打发了人过来,说是眼瞅着要过年,想听听您的意见,这个年到底怎么过好?”
“就如同去年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对了,前些日子去东瀛的船回来,内库比去年这时候要丰盈些,让她们不必太为难,热热闹闹的才好。”
于得禄目瞪口呆,心想皇上,您什么时候也让萱嫔娘娘带坏了?难道没听出奴才这话里的重点吗?
“不是皇上,这过年前一两个月啊,论理您该各处都去看看,这半个月您都去照月轩了,剩下的时间,又大多是在批阅奏折……”
“胡说。”谭锋义正辞严:“朕有这么过分吗?就像你说的,半个月都在照月轩?明明朕是勤于政事,这半个月多在熬夜批奏折。”
大内总管“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皇上,奴才哪敢欺君?您不信可以翻翻起居注。论理这话怎么也轮不到奴才来说,只是众位娘娘那里,都要奴才说话,奴才也没办法,这只能硬着头皮……”
“拿人家手短了吧?都让你不要收那么多银子,你就收一座金山,死了还能带进棺材里不成?”
谭锋冷哼一声,于得禄差点儿哭了:“天地良心啊皇上,奴才真没敢收娘娘们的钱。自从萱嫔娘娘进宫受宠,奴才就不好意思收了,明摆着收了钱也办不成事儿,难道皇上要来照月轩,奴才还敢拦着不成?”
“你今天晚上怎么就敢拦着了?”谭锋生气,就见于得禄苦着脸道:“皇上是英明君主,这后宫讲究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各位娘娘总在奴才这里说,奴才大着胆子,凭着这些年伺候皇上的情分,总也得说一句话。这话说了,奴才心里还能安生一点儿。”
“行了行了。”谭锋挥挥手,没好气道:“听听这话,这心让你给操的,真真一个直言劝谏的大忠臣,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内阁首辅呢。怎么着?朕要是不听你的话,就成不英明的昏君了?”
“不敢不敢,就给奴才吞天的胆子,也不敢这么想啊。”于得禄听着谭锋的口气,终于松了口气,笑嘻嘻擦了擦额头汗水爬起来,诚恳道:“奴才都是为了皇上,这份儿忠心,日月可鉴。”
“行了。”谭锋心里清楚于得禄说的没错,只是,原本都想好了今晚要去照月轩,向那女人好好诉下辛苦,叫她知道自己对她用的心思,忽然间就去不成了,这当真太扫兴。尤其是想到宁溪月今日在坤宁宫的言行举止,心中越发觉着可怜可爱,这照月轩是必须去一趟的。
因想了想,便对于得禄道:“朕知道,皇后贵妃她们不敢逼着朕,就都在你面前放话,你也是为难的很,朕不怪你。不过今天这不是事出有因吗?所以还是先去照月轩一趟,我也要听听萱嫔对这事儿有什么计划章法,之后再去皇后贵妃那里,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来得及。”
于得禄心想众位娘娘,奴才真的尽力了,我这可是冒了杀头的风险啊,从你们手里得的那些金银珠宝和这个风险一比,当真不值一提,奴才对得起你们了,至于皇上之后会不会真的说到做到,我实实在在无能为力,反正总算给了这么个话儿。
这样想着,顿觉心安理得,陪着谭锋向照月轩而来,隔着远远地,就见四周暗黑之中,只有这一处灯火通明,谭锋便感叹道:“你只说我总喜欢往这里来,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照月轩的灯光,朕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于得禄许是刚刚大胆进谏没有被踹,所以胆子分外大了起来,平时哪怕吐槽欲望再强烈,他也会忍着,这一次却没忍住,小声陪笑道:“皇上,那是因为照月轩里住着萱嫔娘娘,若是住着悦嫔娘娘静嫔娘娘甚至是舒妃或者玉妃娘娘,您还会有这种感觉吗?”
看着主子有些愣怔的表情,大内总管悄悄撇了撇嘴,心想什么回家的感觉?明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正想着,就听谭锋忽地轻声笑道:“这女人果然不简单,朕竟会因为她而生出几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感觉。”
于得禄愣了一下,却见谭锋大踏步向照月轩走去,他顾不上多想,连忙小跑两步,跟上主子的步伐。
宁溪月此时已经发完了饭后牢骚,处于彻底认命的阶段,正半坐在塌上冥思苦想,努力回忆两世为人的生活中所有关于破案的片段。
之前在微博上好像看过一个帖子,是什么法制节目里的,就是一个关于女子溺毙案……哦,想起来了,那个是丈夫为了得到巨额保险金将妻子杀了的,和这个案子没有半点关系。
《洗冤录》里好像有关于溺毙的验尸方法,可以分辨出此人是被直接溺死还是杀人后抛尸,不行,那是我中学时看的剧,基本上都忘光了,不过倒提醒我,请一个仵作来验尸还是有必要的。
杀人动机很明显,是为了陷害洛嫔,可洛嫔都混成这样了,连我看着都有点不落忍,更何况上次她一舞动四方,结果也没看见打动皇上,究竟还有谁这么不依不饶,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这案子会和她之前的欺君假孕有关系吗?唔!首先要确定,洛嫔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欺君假孕,还是被太医所欺……
“啊啊啊啊啊!太乱了,皇上搞什么啊?我只是个普通的后宫女人,为什么他一定要把我往谢瑶环包青天的方向培养?难道要我一个后宫女子日后掌管刑部吗?”
宁溪月忍不住抱着脑袋开始嚎叫,还注意着不能力道大了,不然素云好不容易梳出来的发型会被弄乱。
正叫着,就听身后一个声音轻笑道:“掌管刑部?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宁溪月猛然回身,就见让她如此苦恼的罪魁祸首正缓步走来,嘴角微弯,流露出一抹笑意,真是端端正正一位翩翩佳公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即便已经有了无数次肌肤之亲,对这个人熟悉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宁溪月仍会时不时就被皇帝陛下的外貌惊艳到。就好像此时,在刚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她明明是想冲过去先捶两拳出气的,可一看见谭锋稳稳走来的模样,就立刻不由自主的开始花痴。
“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