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月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我爹娘听说皇上钦点了肖太医做我照月轩的专属太医,就想替我拉拢他呗。”
肖太医的脸都黑了一半,沉声道:“照顾各位娘娘的身体,乃是臣分内之事,何用拉拢?娘娘慎言。”
宁溪月淡淡道:“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对于后宫女子来说,有一个忠心靠谱的太医是多么重要。你看洛嫔,我就觉着她假孕欺君的可能性很小,九成九是害在了太医手里。对了,那位孙太医,你们太医院的人平日里不议论吗?到底有没有消息?”
肖太医的脸这下全黑了,心想就算是皇帝独宠,萱嫔娘娘这话可也太过火。这是什么话题?就算要谈,私下谨慎问几句还好,你就这样当着皇上的面儿,大大咧咧问了出来,这是嫌自己命长吗?再说了,洛嫔和你有什么相关?打抱的什么不平?忘了当日春草之事,你在屋里是怎么骂她的?若不是我和素云姜德海等人立场坚定,你连扎她的小人都做出来了,全不顾后宫最大的禁忌就是巫蛊之事。
正想着, 就听一旁谭锋笑道:“萱嫔的性子你也了解,别看她和你没一句好话,这恰恰是她信任你的表现。如今这屋里也没别人,就咱们几个和素云清霜,便当做闲话家常,你就和她说一说,朕也权当解闷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放心,就算日后传出去,朕赦你无罪。”
肖太医:…… 很好,萱嫔胡闹,皇上您也跟着来,人家都是夫唱妇随,到您这里竟然掉了个儿,成了妇唱夫随,不对,是妾唱夫随,像话吗这?您的英明呢?睿智呢?天子威严呢?
“回皇上,太医院内对此并没有什么议论。不过据臣所知,那孙太医确实有些好赌,至于身上有没有赌债,或者因此被人挟持甚至杀害,那就不清楚了。”
“这个朕也知道。”谭锋点点头:“罢了,那孙太医一日不找到,事情也不能下定论。如果真是无妄之灾,倒是朕的过错。”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就看向宁溪月,微笑道:“洛嫔那里,你既喜欢她跳舞,日后也就顺便照顾她一二。”
宁溪月嘟囔道:“是啊,皇上也知道我只是喜欢她跳舞而已,又不是喜欢她这个人。御膳房到如今也没克扣她的伙食,还想我怎么照顾她?”
哪怕肖太医也算见识过许多大场面,闻言手仍是轻轻一抖,忍不住看了宁溪月一眼,暗道我的天,这可真是恃宠而骄了吧?皇上也是,竟一点反应没有,见怪不怪了吗?不过说起来,萱嫔娘娘倒是个直爽性子,比表面上答应着,暗地里折腾人,阳奉阴违的那些妃嫔强太多。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女人心
宁溪月的手的确也没什么大事,肖太医看了她用的药膏,也说合适,顺便开了食补的方子,因为不是那些十全补汤类的东西,是看上去就令人比较有食欲的,所以宁溪月十分高兴。
从照月轩出来,肖太医本想出宫,结果走到半路,却遇见舒妃身旁的陪嫁宫女莺歌,看见她,对方就笑着迎上前道:“可是巧了,娘娘身子不适,正要找肖大人过来看诊,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您。”
肖太医淡淡道:“萱嫔娘娘烫伤,我过来替她诊治,舒妃娘娘怎么了?”
莺歌便收了笑容,目光里添了几分哀怨,轻声道:“肖大人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哪里还会在乎我们娘娘的心事?这后宫是何等残酷?娘娘连最后一点慰藉都没有了,您竟然还问怎么了?”
肖太医一怔,接着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叹息道:“罢了,我去看看娘娘吧。”
莺歌这才重展笑颜,点头道:“如此,大人请随我来,您一到啊,娘娘的病说不定就好了大半。”
“姑娘慎言,你刚刚还说过后宫残酷,让人听见这话,一旦生了误会,你难道要害死舒妃娘娘不成?”
莺歌一愣,接着脸就涨红了,咬着嘴唇道:“是,是奴婢疏忽了。”
来到凝萃殿,果然,舒妃高兴非常,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哪里病了的模样,命人上茶后,又让莺歌亲自上点心果品,就听肖太医道:“娘娘不必着忙,臣太医院中还有医案未曾看完,诊治后就离开。”
舒妃一愣,接着幽幽道:“都说苟富贵不相忘,肖大人不过是做了照月轩的专属太医,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肖太医一愣,接着皱眉道:“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照月轩的专属太医,照顾娘娘们的身体,乃是我身为太医的分内之事,又怎敢因此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舒妃目光流转,轻声道:“不是照月轩的事,那必定是嫂子家教甚严,肖大哥生怕被她误会和我有什么牵扯,所以……”
不等说完,就见肖太医正色道:“娘娘和我能有什么牵扯?内人更不会如此不通情理,娘娘莫要胡思乱想。”
“原来都是我胡思乱想。也罢,既是我胡思乱想,肖大人是正人君子,这俗语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怕的什么?为何连茶水果品都不敢用?”
肖太医叹息道:“我在照月轩,也是诊治完就打算回太医院,并不曾用过什么茶水果品,娘娘,您想太多了。”
“好吧,算我想得多。这宫中寂寞,镇日里无聊,不多想一些往事,真是半刻钟都熬不下。”
舒妃叹了口气,接着又似打起精神,伸出手腕,让肖太医为自己把脉,一边沉吟问道:“萱嫔的烫伤如何了?真是,不过是碗银耳汤罢了,大冬天的,就烫一下,又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就巴巴地把你叫去,这哪里是疗伤?分明是做给皇上看,好让他心疼的。”
肖太医淡淡道:“这话不对,我去的时候,皇上也在,听宫女们说,是皇上逼着……”
不等说完,就听舒妃惊叫道:“什么?皇上也在?皇上是在照月轩?”
“是啊。”肖太医倒吓了一跳,接着摇头道:“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你从前不也说过?皇上对萱嫔的宠爱,堪称冠绝后宫,今日她烫伤了,皇上关心,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舒妃皱眉道:“罢了,你不知道这个中缘故,我原本以为皇上是要去听雨楼,哪成想我竟料错了。”
说完又忍不住展颜笑道:“这皇上也是的,怎么来了这么一出?之前看他往那边去,不知道多少人心提起来了呢。“
肖太医对于后宫争斗本就兴致缺缺,当下也没接话,舒妃见他冷淡淡的模样,知道他不喜欢这些话题,也就没有再多说,打听了下照月轩的情况,又听说自己身体无事,便命莺歌将他送了出去。
过了片刻,莺歌回来,就见舒妃倚在塌上皱眉出神,于是忙上前轻声道:“娘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舒妃摇摇头,看了眼门边,莺歌会意,摇头道:“屋外没人。”舒妃这才叹了口气,皱眉道:“你去接肖大人过来,他可有什么心事?怎么今日这样冷淡?”
莺歌欲言又止,垂下头去,就听舒妃没好气道:“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快说,也免得我心里猜疑。”
“娘娘。”莺歌苦笑一声,叹息道:“肖大人如今已经成亲,哪里还会像从前一般,一颗心只痴痴向着娘娘?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一次,难道您没察觉?从肖大人成亲后,他来咱们这里次数就少了,而且每次来,都是给娘娘诊完脉就走,压根儿不像从前,还喜欢和娘娘说笑几句。”
“竟是如此吗?”
舒妃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晌方点点头道:“是啊,你这话提醒了我,可不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真笨。”
“好在娘娘对肖大人也不是……”莺歌说到这里,便识趣的将剩下半截话吞回肚子里,只微笑轻声道:“不管如何,到底有曾经的情意在,肖大人不愿意惹闲话,那就随他去,奴婢想着,只要那点香火情不灭,这后宫中的嫔妃们,他终究还是最向着娘娘,如今他又是照月轩的专属太医,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娘娘能够掌握不就行了?”
“不是这么说。”舒妃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陡然凌厉,沉声道:“他如今有了娇妻,很快就会再添美妾,心思哪里还会在我身上?既不在我身上,自然也不会为了我而让自己卷入危险旋涡。为什么今天他这样冷淡?那就是因为他想慢慢和我划清界限。”
莺歌一愣,点头道:“原来如此,还是娘娘更了解肖大人,果然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情分不比寻常。只是……如今肖大人既生了外心,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从长远来说,倒也未尝不是好事,这后宫的风言风语还少吗?总之,冲着旧日情分,他总不会害娘娘就是。”
舒妃没有说话,莺歌疑惑看去,就见主子目光深沉凌厉,竟让她从心底陡然升起几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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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竹熊真是太可爱了,就是有一点,太懒,这才出来耍了片刻,就又回洞呼呼大睡了。”
“不但懒,吃得也多啊,好家伙,每天能吃二三十斤的竹子和笋,还有苹果胡萝卜,连窝头里都有肉块儿,隔三差五,御膳房那边还会送羊奶牛奶来,我估摸着,这要是人,早撑死了,它们竟全吃下了,真真是标准的好吃懒做。”
“人能和它们比吗?你看看它们多胖。”
“说到胖,娘娘有没有发现?这三只竹熊比刚来宫里那会儿,似乎胖了好些。”
宁溪月一直面带微笑听下人们议论着,忽然听到清霜的话,她不由就是一愣,虽然最喜欢大熊猫胖乎乎圆滚滚的姿态,但她怎么说也是看过熊猫科普的现代人,知道过度肥胖对熊猫并没有好处。
“秋桂,小南子,你们觉着呢?这三只熊真的很肥吗?”
“真的很肥了娘娘,这要是猪,妥妥该宰了。”
小南子连忙答应着,不等说完,就被秋桂一胳膊肘顶在身上,听她娇嗔道:“会不会说话?不知道竹熊是娘娘的心头肉?竟然还敢说什么宰啊杀啊的。”
“我那意思是说,竹熊如果是猪的话,就该宰了,可它们是猪吗?明显不是啊,你打我作甚?”
小南子大声抱屈,这里清霜不理会她们,对宁溪月道:“确实很肥,娘娘没看见?它们那肚子都快拖到地上了呢。不过奴婢觉得还好,这大家伙越肥越美,我觉着这会儿比在猎场那时候好看多了。”
宁溪月回想了一下,不禁汗颜,暗道果然,三只的肚子确实快拖地了,跟带崽母猪似得。因连忙道:“这样不行,小南子,你去将三明子叫来,我吩咐他几句话。”
“娘娘,长得肥不行吗?这才说明喂养的好啊,一看三明子小俊子他们就是用了心,明摆着是冲过年大红包来的。”
“长得肥虽然很可爱漂亮,可是对它们自身会有害处,不说别的,你只想想咱们从前看见的大胖子,走两步喘几口,到最后连路都走不了,那不就只能等死了?”
宁溪月这一说,众人方才明白,因纷纷笑道:“三明子他们为了大红包,肯定是拼了老命的喂养这几个大家伙,却不料好心办坏事儿,这下好,还红包呢,不罚他们钱就是娘娘仁慈了。”
正说笑着,忽听春草“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道:“那个好像是彩袖,哦,过来折梅花的。”
宁溪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见彩袖手上擎着一枝梅花,正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忽然抬头看见这边,便转了方向向这边走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性情
宁溪月:……
“其实,隔着这么远,她可以当没看见咱们的。”
“我也是这么说,只是娘娘,您看她刚才,看见咱们就过来了,连个犹豫都没有,显然是真心要过来行礼请安。想来上次您饶她一命,她心中有些感激,如此说来,倒还不似她那主子般心如蛇蝎。”
清霜说完,就听春草道:“我说呢,从上次之后,在园子里遇见她两回,都是上赶着和我说话……”
不等说完,便听秋桂没好气道:“你这性子也太软了,她上赶着和你说话,你就非要和她说?忘了洛答应当日是怎么害你的?”
春草无奈道:“我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那样一个劲儿赔笑身前身后的转,我也狠不下心不理会啊。”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宁溪月忍不住吐槽:“你什么时候还有过刀子嘴豆腐心?你连嘴都比豆腐还软好吗?”
话音落,众人便是一阵哄笑,此时彩袖也来到面前,宁溪月见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中却有神采,手里捧着梅花福身道:“参见萱嫔娘娘,娘娘可是来看竹熊的?”
“是啊。”宁溪月点点头,看着彩袖道:“挺精神的嘛,不是我上次见你那副无精打采惶惶不安的模样了。”
彩袖笑道:“是。自从皇上生辰,我们小主跳了一支舞后,内务府那边总算将时下当用的一些东西送来,娘娘看我身上穿的这夹棉袄,就是先前送过来的。”
宁溪月点头道:“我虽然不喜欢洛嫔,但她的舞技确实登峰造极,应该是受过名家教导的吧?”
“是,我们小主从小就跟着公孙大娘学舞蹈……“
不等说完,就听宁溪月惊叫道:“什么?公孙大娘?唐朝的那个?”
彩袖愣了一下,接着就弯腰笑起来:“怎么可能?娘娘也太风趣了。唐朝的公孙大娘活到现在,岂不成了妖精?这个公孙大娘乃是江南名伶,我们老爷当年去江南的时候,看见她的舞姿,惊为天人,特意聘请回来教我们小主歌舞,不过她和唐朝的公孙大娘的确有点关系,据说是因为她舞技过人,尤擅舞剑,所以人家才把她称作公孙大娘。”
“原来如此。”宁溪月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暗道要不要这么巧?一样的名字,都擅长舞剑,谁敢说这位不是唐朝那个穿越过来的?毕竟穿越方面,就有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面想着,就听清霜好奇问道:“这么说,洛答应也很擅长舞剑了?”
“是啊。”彩袖点点头,就听宁溪月感叹道:“你们小主容貌极美,舞姿也是动人得很,千万要让她勤于练习,这份儿功夫若因疏于练习而退步,太可惜了。”
彩袖笑道:“娘娘这么喜欢我们小主跳舞,或许下次有机会,还能看到我们小主舞剑呢。”
“舞剑就免了,我怕她舞着舞着,忽然一扭头看见我,立刻怒从心头起来恶向胆边生去,一剑把我扎个透心窟窿,那我就惨了。”
彩袖:……
“怎么会?娘娘说笑了。”彩袖心想这萱嫔娘娘也太直爽了,虽然知道你和我家小主有怨,但要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叫我怎么接话?
“行了,时间不早,你也回去吧,如今听雨楼只剩下你和小闵子伺候,想必每日里也是忙碌。”
宁溪月倒也体贴,彩袖听了这话,便点头答应道:“倒是还好,如今我和小闵子已经习惯了。听雨楼虽然偏僻,但屋里屋外我们也收拾的极干净。再过些天,等雪化了,快要过年,将后面荷塘好好收拾一下就行,如今后院就剩下这么一块地方,枯枝败叶,乱糟糟的很。”
“咦?荷塘?听雨楼后面也有荷塘吗?”宁溪月来了兴致:“我怎么不知道呢?”
“娘娘又没去听雨楼逛过。”
清霜在旁边小声答了一句,就听彩袖苦恼道:“有啊,那个荷塘正经还不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如今都是隆冬腊月了,荷塘里也不结冰,收拾起来更麻烦,娘娘想啊,过去许多年,压根儿就没人打理这地方。”
小南子道:“离咱们这儿不远,不是有个温泉汤子吗?估摸着那温泉眼的水就暗通了池塘,所以冬天不至于结冰,哎!这么说来,里面有鱼虾吗?”
“谁知道呢?顶着名儿是荷塘,可乱糟糟的,谁还有心思去那里观荷赏鱼?从前我们小主心情不好,我和小闵子都怕她去后院,不然看见这些破败荒凉景象,心中更不好受。”
宁溪月眼睛都放光了,笑着道:“正好,我前些日子才说,要将附近几处荷塘都清理了,清理出的塘泥给竹林做肥料,你就上赶着又给我送了一个来。这样吧,不用你和小闵子两个忙活,等到过年前,工部的工匠过来清理附近池塘的时候,让他们顺便就把听雨楼后面那个也一起清理了,可好?”
彩袖忙道:“这感情好,只是工部的工匠……这个……”
宁溪月见她有些犹豫,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笑着道:“我不让你为难,你回去和洛嫔说一声,她要不同意就算了,若是同意,你就来照月轩说一声,之后就由我安排,到时候工匠过去,你们主仆几个知道这件事,不出门就行了。”
“好,那奴婢先谢过萱嫔娘娘了。”彩袖自然也不愿意大冬天的顶着寒冷清理池塘,因心中着实高兴,辞别宁溪月后,回到听雨楼,见洛嫔正在抚琴,她将梅花插进瓶中,一面笑道:“小主今儿的心情倒好,许久没听您弹琴了。”
话音落,洛嫔便站起身,走过来观赏梅花,一面道:“日子总要过下去,我如今倒觉着这样清清静静的也挺好,难怪萱嫔都不肯从照月轩搬走,此处虽然靠着冷宫,又偏僻,但着实是个清幽所在,她又有皇上恩宠在身,何必搬到那些繁华热闹地方,看许多不想看的嘴脸。”
彩袖笑道:“奴婢正要和小主说,刚才遇见萱嫔娘娘了,听说奴婢和小闵子要整理池塘,她就说最近打算将附近几个池塘都整修一下,挖塘泥给竹林做肥料,让我回来问问小主,若是您同意,到时候就让工部的工匠们过来,帮咱们也整修一下。”
洛嫔怔了一下,点头道:“也罢,既然有帮手,为什么不用?你和小闵子每天也够累的了。”
彩袖一愣,忽然笑道:“我还以为小主会犹豫,好像您如今对萱嫔娘娘,不像从前那般痛恨防备了。”
洛嫔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再愚蠢,难道连个好歹也不分?这么多天了,饭菜上别说克扣,连冷饭都没让咱们吃过;之前要用你整治我,可后来还是放过咱们;做了几个月的邻居,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见她压根儿没有趁机折辱我的心思。还有上次皇上寿宴。我如今算看出来了,萱嫔是个真性情的,对事不对人,她真要害我,大概也不屑用什么阴谋诡计。过去我风光的时候,不说一呼百应,身边也不缺巴结献媚的人,可现在落魄了,算下来竟是这个死对头对我最和善,你说这有多讽刺?所以,既然她要用塘泥,我们又省事,何乐而不为呢?”
彩袖点头道:“小主这话说的没错,萱嫔娘娘真的对事不对人,刚刚她还夸您舞跳得好,说您该勤加练习,这样好的舞技若是因为疏于练习而荒废,怪可惜……”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停了话头,不安地看着洛嫔,嗫嚅道:“小主,奴婢……”
“没什么,这话若是别人说,定是讽刺无疑。但如果是萱嫔,我倒相信她是出自真心。”
彩袖蓦然瞪大眼睛,心想怎么回事?如今小主对萱嫔娘娘竟相信到了这个地步?
刚想到这里,就见洛嫔没好气道:“你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你以为我对萱嫔已经生出好感,一叶障目了?这怎么可能?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日我一舞结束后,她是最先鼓掌喝彩的人。你想想她对我的态度,若不是真心觉着我跳得好,喜欢这支舞,她会这般失态么?所以我才说,如果是别人,这话九成九是折辱,但是萱嫔,她大概就是真的喜欢。”
彩袖这才明白,笑着道:“小主说的没错,奴婢想起来了,当日小主那一舞后,最先忘情喝彩的就是萱嫔娘娘。”
洛嫔看着梅花良久,只觉幽香阵阵,因转身出门,看向院子里一片素白,忽地对彩袖道:“这枝梅花倒惹起我的游兴,反正镇日里无事,索性出去走走,让小闵子看门,你和我一起去御花园逛逛。”
彩袖连忙道:“小园的风景就好,小主何必舍近求远?”
洛嫔道:“萱嫔喜欢小园,尤其爱那三只竹熊,万一碰上了,她还以为我是刻意和她亲近,我可不要这个名声,倒还是去御花园逛逛的好。怎么说我如今也是个答应,难道因为被贬了,这辈子就不去御花园?没有这样的事。”
彩袖无奈,只好替洛嫔换了衣裳,又披了那袭貂裘斗篷,洛嫔不要手炉,只带了个兔毛袖套,主仆两个便一起往御花园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做贼心虚
对御花园,洛嫔也是十分熟悉了,和彩袖进来后,便径自往梅园而去,一面感叹道:“我记得上次来御花园,还是夏末时分,正是草木最茂盛的时候,一路悠悠而行,但见花木葱茏。不过几个月光景,便是老木寒云,大雪压枝,我也从风光无限落到了如今这个凄凉境地,真真人非物亦非,可见命运之无常。”
彩袖连忙宽慰道:“小主也别这样想,虽然是大雪压枝,可是您看这御花园,让大雪一装扮,岂不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琉璃仙境?玉树琼枝,也是别有一番风光啊。”
洛嫔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刚来听雨楼那会儿,你比我还惶恐呢,怎么如今倒有这样一份乐观向上的精神?”
彩袖笑道:“奴婢看娘娘慢慢都放下了,而且您也说过,萱嫔娘娘刚进宫那会儿,境地比咱们还不如,可她如今成了后宫最受宠的嫔妃,可见这乐天一些总是没错,所以奴婢也就打起精神来了。”
洛嫔点头道:“你这话说的是,萱嫔……算了,我刻意来御花园,为的是什么?怎么你倒三句话不离她?不提不提,提了就让人格外烦恼。”
彩袖纳闷道:“小主如今对萱嫔娘娘改观了许多,奴婢觉着您不像从前那般恨她了,怎么倒还说格外烦恼呢?”
洛嫔冷哼一声,咬牙道:“就是这样才叫人生气,从前我恨她,有一个理由在,所以每日靠着恨她的情绪,便可度日,偏偏如今,这个恨她的理由没有了,我不能恨她,却又该去恨谁?连恨都没有了,这日子倒过得浑浑噩噩。”
彩袖笑道:“奴婢可没觉着小主浑浑噩噩,今儿不是还弹琴了吗?至于该恨谁……”说到这里,她的表情蓦然严肃起来,一字一字沉声道:“小主自然该恨那个把咱们陷害到这地步的人。”
洛嫔茫然道:“这话没错,可是我们连害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啊。”
彩袖小声嘟囔道:“奴婢素日里没事儿,翻来覆去也在想这个人,我觉着,不是玉妃,就是舒妃静嫔,总脱不出这几个,她们是皇后娘娘的人,素日里就横行霸道的,尤其玉妃,说起来,她恨小主,可比萱嫔娘娘恨得多了。其实咱们现在想想,萱嫔娘娘就算恨您,也用不出这样手段,您看她要教训香云,还要抓对方真正的把柄才动手,由此可知其为人。”
洛嫔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你这话提醒了我。没错,若说宫中有一个最恨我的,当属玉妃,她一直认定,当年是我夺了该属于她的宠爱。而且……说起来,当日皇上带领妃嫔们去猎场,她却留在宫中,皇后和姚妃也罢了,她为什么要留下?莫非就是为了害我?”
“一定是这样没错了。”彩袖握拳沉声道:“奴婢听说,太医院那个黄太医,对玉妃最是忠心耿耿,所以太医院这边,很可能就是黄太医奉了玉妃的命令,不管胁迫也好,买通也罢,总之,到底让孙太医就范。”
洛嫔心中剧震,越想越觉着彩袖说得有道理,只是思来想去,到头来,终不免黯然一叹,轻声道:“你说得很是,我也深以为然,只可惜,我们如今根本没有证据,更不用说,我现在不过是个谪居听雨楼的答应,别说玉妃,就是常在贵人,我见了她们也要行礼,便是有了证据,又哪里能报仇?”
彩袖轻声道:“小主,您还年轻呢,皇上也年轻,往后几十年,谁敢说就没有什么机会,能让您沉冤昭雪?奴婢不信这世上就没有公道。更何况,皇上喜欢往照月轩来,又喜欢您跳舞,说不定什么时候,他来的时候想起小主舞姿,就来了咱们这里呢。只要小主能够重获皇上宠爱,就有机会东山再起,到那时,事情或许就有转机。”
“嗯。”洛嫔点点头,心中也不自禁升起几丝希望。主仆两个又走了一会儿,便看见梅花园,正要进去,就听园中传来一阵笑声,接着一个熟悉地声音道:“素日里足不出户,今儿我只说天冷,没想到真出来了,让寒风一吹,人倒精神了些,尤其看这梅花开的好……”
不等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洛嫔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玉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怎么偏偏遇上了她?难怪人家都说,冤家路窄。
那边玉妃却已经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洛嫔几眼,悠悠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洛嫔妹妹,哦,不对,如今该叫你洛答应了,怎么?这小半年终于认命,敢出来逛了?”
洛嫔想起刚才的推测,此时再看玉妃这可恶嘴脸,越发认定了是对方害的自己,一时间恨不能立刻上前与其对质,苦于没有证据,更何况如今自己身份低微,就是想拼命,怕还不到玉妃面前,就得被那些身强力壮的嬷嬷们扔出来,到最后,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因只好强忍住,双手在袖套里紧握成拳,她平静道:“我有什么不敢逛的?我心里又没有鬼。”
玉妃听了这话,不由一愣,到底是做贼心虚,她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因冷笑道:“你心里没有鬼?也是,敢罪犯欺君的人,心里怎么能有鬼?洛答应的心里,明明是魔,为求恩宠走火入魔了。”
洛嫔冷冷一笑,淡淡道:“这后宫里,确实有为求恩宠走火入魔的女人,但绝不是我,至于究竟是谁?玉妃娘娘心里最清楚。”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玉妃,径自往梅园里去,果然就听玉妃在身后喝斥道:“站住,你把话说清楚,这含沙射影的,你说谁呢?”
“我说谁谁心里清楚。”
洛嫔转过身,锐利目光盯紧了玉妃,沉声道:“玉妃娘娘,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是不是?一个人,但凡做了某件事,任她怎样掩盖,总会有蛛丝马迹泄露出来。其实您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应该也清楚,我罪犯欺君,皇上为何不将我打入冷宫?曹贵人当日不过是犯了个小错,如今就在冷宫度日,我比她的罪行重多了,怎会有这般幸运?你真以为凭我的恩宠,能有这样的区别待遇?这份儿待遇怕也只有萱嫔才会有吧。”
“到如今了,你还想挑拨离间?”
玉妃的眼睛眯起,却见洛嫔摇头笑笑,轻声道:“我是被贬为答应的人,如今所求,不过是努力活下去罢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挑拨离间?我的意思是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更何况,你觉着咱们皇上,会是轻易被欺骗糊弄的人?”
这最后一句话,恰好敲在玉妃心中最恐惧之处,一时间,看着洛嫔转身离开,她竟没有再叫住对方,先前想的几个折辱办法,更是忘到了爪哇国去。玲珑在旁边看着,心中只觉不安,小声叫了一句“娘娘”,话音未落,就听玉妃厉声道:“住口,我们回宫。”
“是。”玲珑也不敢多问,陪着玉妃回宫,心中也是十分惶恐,暗道听洛答应的话,分明是知道了什么。怎么办?难道她真的已经了解事情经过?甚至……孙太医都被找到了?不,这不可能,这事儿做的隐秘,她都被贬为答应了,哪里来的人手暗查此事?
这里玉妃匆匆回来,一时间只觉心中不安到了极点,回想起洛嫔的从容自在,这哪里是一个落魄无依,坐困愁城的答应所该有的仪态?尤其洛嫔那个人,最是骄傲不过,性如烈火,她能这样悠闲从容,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掌握了什么要紧的线索,自认为可以凭此翻身,所以才会是这副模样,一点儿也没有被贬宫嫔该有的自怨自艾,愤世嫉俗。
玉妃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越想越怕,越怕越气,只恨皇帝多情,为什么当日不直接将洛嫔打入冷宫?不,打入冷宫还不够,就该赐她白绫毒酒,那可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啊。
因心烦意乱,忍不住打开抽屉拿出那条帕子,越看越是心酸,不知不觉便滴下泪来,喃喃道:“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世上男人多薄幸,果然一点儿没错,想当日,皇上对我何尝不是恩宠有加?可好景不长,到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煎熬。若是能和你在一起,我必不会受这些苦楚,你绝不会像皇上一样无情,是么?”
因一面说,就将帕子捂在胸口,眼泪汹涌而落,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门口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道:“娘娘,这是小厨房刚出锅的银耳莲子汤,您要不要喝一碗?”
玉妃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不妨手中帕子落下,她连忙弯腰捡起,脸上慌乱一闪而逝,怒目瞪着那小宫女道:“谁让你进来的?”
小宫女福身行礼,一边道:“奴婢看小厨房刚出锅的莲子汤甚好,想着冬日里,娘娘需要喝一些热烫的东西,暖暖胃肠,所以大胆做主,就给娘娘端了一碗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又生毒计
玉妃注目看了小宫女一会儿,就见她面上笑意嫣然,眼中精光闪闪,因平复了下怒气,点头道:“果然你是个会体贴的,既如此,放在那里,我一会儿喝。”
“是。”
小宫女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将莲子汤小心放在桌上,又听玉妃似是不经意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从前没看见你?”
小宫女连忙道:“奴婢叫如意,是前几日刚被拨到娘娘这里服侍的。”
玉妃心中一动,微笑道:“刚拨到我身边服侍?看你年纪不算小,你从前是在哪位主子那里服侍啊?”
如意连忙道:“奴婢从前是在洛答应身边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