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餐桌上，这个时候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满满的一大桌子。光闻着味儿，顾云清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看到程驿穿着他之前的居家服，温玉雯微微皱了皱眉，“妈不是给你准备了新的？”
程驿看了她一眼，“不合身。”
温玉雯闻言，面上闪过淡淡的尴尬。
在程驿没成年之前，她没怎么接触过他，只给程延准备过衣服，这还是第一次，所以难免判断失误。
想了想，温玉雯补救道：“你把你的身高尺寸跟我说一下，我下午让人再买一套来。”
程驿摇头，“不用了，我习惯穿这个。”
以前期待的东西他没有得到过，现在长大了，也就不再想要了。
过了一会儿，程怀宗、程延还有姜溪三人走了过来。
程怀宗在看到端端正正蹲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等着吃饭的德牧犬的时候，手上的拐杖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响动。
“让一只狗上桌吃饭，像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清：战五渣。
程驿：……我可能即将被保护。
第68章 气氛
顾云清闻言, 当即就愣住了。
她以前，都是这么吃的啊！
程驿看出了这只德牧犬的迷茫, 于是上前一边拍了拍她的头, 一边皱眉道：“陆露习惯跟我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驱赶她的。
看到自己这个小儿子半点不肯退让的模样，再加上手臂上妻子微微拉拽的力道，程怀宗只能僵硬着一张脸, 拉开椅子坐上去。
自从程驿回来，这一个多小时里，自己就没有半点觉得顺心的地方。
如果不是阿延……想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程怀宗的心情顿时变得沉痛起来，也没有心情去理会程驿和他的狗了。
顾云清松了口气, 然后安稳的蹲在凳子上，等着铲屎官的投喂。
程驿看着饭桌上的汤汤水水, 顿了一下, 然后对着一旁垂手站立的管家喊了一声，“赵伯。”
管家在程驿爷爷在的时候就为程家打理各种吃穿事宜，虽然他自己也有家庭，有妻子儿子孙子, 但和亲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在程家多。
程驿是赵伯从小看着长大的, 比起其他人来说, 更多了一份长辈一样的疼爱在里面，程老太爷过世之后，他理所当然的继续为程驿服务。
赵伯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 跟程怀宗和温玉雯年龄差不多，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正是该考虑养老的时候。
为程家操劳了一辈子，他想的很清楚，程驿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离结婚生子也差不了几年，等程驿结婚以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离开程家去过他自己的日子了。
程家现在唯一能让赵伯放心不下的，就只有程驿，他也只听从程驿的吩咐。至于程怀宗和温玉雯，赵伯就没有见过这样子为人父母的，也就不愿意跟两人打交道。
这边赵伯刚听到程驿叫他，他接着就走上前去，问：“程先生，有什么事么？”
对，是程先生，不是程二少。
程老太爷在的时候，赵伯叫程老太爷就是程先生，现在程老太爷去世了，程先生这个称呼就落到了程驿的头上。
程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缓声道：“把我以前的餐具拿过来，再拿一条围兜，然后你也坐下吃饭吧。”
之前这个别墅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起吃饭的，想在没道理为了别的人，让赵伯就这么站着看他们吃饭。
至于那三个保姆，她们单独有一个小餐厅，就不用叫过来了。
赵伯闻言，也没有拒绝，转身就去了厨房。虽然不知道程驿为什么要那两样东西，但赵伯并没有多问。
程怀宗和温玉雯都能容忍一只狗上桌用餐，再多一个管家也无所谓了。虽然这么想，但心绪还是有些翻涌，看着这一桌子菜，他们忽然觉得有些不合口味。
他们来这里，完全是自讨没趣。
很快，赵伯就端着一套做工精美的餐具，拿着一条格子花样的围兜走了过来。
“坐吧。”程驿先是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等赵伯依言坐了下来，程驿才把顾云清面前的餐具换掉，然后把小围兜给她围上。
之前顾云清吃饭的时候并不会弄得哪里都是，但今天的饭菜，汤水实在是太多了，一不留神就会弄到身上，不如围个围兜，这样还方便，也不用太克制。
赵伯还是第一次看到程驿这么有耐心的一面，先是把蔬菜和肉搭配好放到盘子里，然后再把碗里盛上汤放在那只德牧犬够不到的地方，最后竟然还温和的对她说一声“吃吧”！
看到这里，赵伯完全知道这只德牧犬在程驿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了。
这才多久，他身上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再过一段时间，哄女朋友、带孩子还不得样样拿手？
赵伯心里不由得开始琢磨起来，自己到底该什么时候提出辞职。
这种架势，应该不远了吧？程先生这么个长相，又有这样身份，听说现在还是个明星，这种条件，女孩子还不大把大把的往他身上扑？
这一切，完全要归功于这只德牧犬。宠物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这么一想，赵伯看着顾云清的目光骤然就柔和了起来。
顾云清先是吞下一口肉，接着飞快的打了个哆嗦。
赵伯看到她脖子上的围兜，不由的感叹道：“说起来，这还是程先生小的时候用过的。”
……她说别墅里又没有小孩子，怎么还会随时备着这种东西。
顾云清甩了甩尾巴，默默地看了铲屎官一眼。
程驿低咳了一声，淡淡道：“看什么看，快点吃饭。”
顾云清转头，继续跟肉骨头奋斗。
赵伯看着这个场景，忽然觉得欣慰，心中对于这只德牧犬的喜爱也在“蹭蹭”的往上升。
吃饭间，赵伯免不得问程驿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虽然这些问题已经超出了一个管家的工作范围，但程驿并没有不耐烦，十分耐心的给予了回答。
同样一起吃饭的郭博远偶尔也说上一两句，让赵伯了解的更加具体一些。
一旁原本在夹菜的温玉雯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苦笑一声。
她这个儿子，可能真的没有跟他们亲近的可能了。甚至于郭博远在他眼中，可能都比他们的地位高。
早知道大儿子会出事，她也不会在小儿子刚满三岁的时候，就把他交给他爷爷带。
一时间，温玉雯心中忽然有些后悔。
程延原本因为刚刚的事，现在一直在默不作声的吃饭，然而等他余光中看到温玉雯面上一闪而过的情绪的时候，忽然觉得胃部有些发痛。
拿起一旁的餐巾，程延擦了擦嘴，然后低声问：“妈，之前我说的那件事……”
一同生活了三十多年，温玉雯哪里不知道程延要说什么。然而不等她说完，温玉雯就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也就两天的时间，让姜溪多照顾你一些。”
之前来的时候，程延隐约提过，他在这个别墅里的房间是在楼上。如果是在车祸之前，不过短短几阶台阶而已，抬抬脚就上去了，可他现在两条腿都已经废了，这短短的距离，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上上下下都极其不方便。
简单来说，程延是想挪到楼下住。
然而楼下除了保姆房，就只剩下一个房间，那就是程老太爷去世之前住的主卧。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想，程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温玉雯也就不打算让他们之间本就薄弱的感情再添龃龉了。
不过，对于大儿子的那一点莫可名状的心思，温玉雯还是选择性的忽略了。
听完温玉雯虽然委婉，但毫无商量余地的话，程延眼中暗色一闪。接着他假装轻松，重新拿起了筷子，分别给温玉雯和程怀宗的碗中添了菜，“爸妈，这个白灼菜心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程怀宗看着大儿子面上的笑容，停了一下，表情放缓，“你别光顾我们，你也吃。”
自那场车祸以后，大儿子性格虽然变了不少，没有以前沉稳了，但对于他们的态度，却依旧亲昵。
看着程延身旁连头都没有抬的姜溪，温玉雯皱了皱眉，道：“溪溪，你旁边的那道菜阿延够不到，他喜欢吃，你给他夹一个。”
姜溪听到温玉雯点到了自己的名字，慌忙伸筷子，然后把一块香菇夹到了程延的碗里。
程延顿了一下，接着含笑把那块香菇吃了下去。
尽管他的动作平静，但姜溪还是感觉到了一阵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的凉意。她的手一抖，筷子就这么掉到了盘子上。
“对不起。”姜溪垂眸，赶忙把筷子捡起来。
听到对面的动静，顾云清下意识的抬头。
因为身高的问题，她很容易的就看到了姜溪眼中竭力掩藏的情绪。
惧怕？为什么？
顾云清还想再看，然而姜溪已经发现了她的目光。
望着那只德牧犬棕黑色的眼睛，姜溪扯了扯嘴角，不自觉冲她笑了笑。
得，姜溪跟程延肯定有什么猫腻，最有可能的就是程延对她不好。
然而她现在只是只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甩了甩脑袋，顾云清继续吃饭。
程驿顺着顾云清的目光看过去，接着他就看到了姜溪泛白的指节。神色淡淡的收回目光，程驿伸手给顾云清面前的碗里添了一大勺大骨汤，“多喝点。”
顾云清“呜呜呜”的点头。
这顿饭，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饭后顾云清竟然没有积食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得神经可能又粗壮了不少。
既然吃饱了，那就要稍微消消食才能去午睡。
顾云清在看到赵伯不知道在哪里拿出来一个飞盘的时候，没忍住，嘴角剧烈的抽搐起来。
这些人，到底对狗有什么误解？
这东西，真的不是随便一条狗都会玩儿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清：飞盘爱我，我不爱飞盘。
程驿：嗯，努力锻炼。
第69章 苹果
看到自己狗子木呆呆的盯着赵伯手中的飞盘看, 程驿“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一旁的郭博远也有些忍俊不禁, 不停地耸动着肩膀。
“怎么了？”赵伯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看着那只德牧犬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程驿这才止住笑，“她不会玩儿这个东西。”
上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也跟赵伯一样, 觉得是狗都会玩儿飞盘。现在想想，还真是被电视剧荼毒的不轻。
“哦。”赵伯慢悠悠的把飞盘放回了储藏室，回来的时候问：“那她会什么？”
程驿听到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然后开始数：“吃、睡、撒娇, 对了，还有……骂我。”
“就像现在这样。”
顾云清看到赵伯扭头, 赶紧把一口狗牙收了回去。
程驿见状, 连连闷笑。
知道自己被耍了之后，她看了程驿一眼。
铲屎官，你怕是要完了。
程驿捕捉到这个眼神，原本带笑的表情突然一滞。他还没来得及补救, 接着就看到这只德牧犬飞奔着冲到了院子里。
眼见她要撞到院子里一人抱粗的合欢树上，程驿的心蓦然一紧, 口中忍不住惊呼：“陆露！”
顾云清充耳不闻, 目光炯炯的盯着眼前的树干，然后后腿发力，“唰”“唰”两下就窜了上去。
望着下面有些呆滞的三人, 她炫耀似的冲他们叫了两声，“汪汪。”
她还会爬树谢谢。
“厉害。”赵伯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他知道猫会爬树，还从来没听过狗也会爬树的。
程驿听到赵伯夸赞的话，瞬间扶额，“她这是把在部队里学的那些本事都使出来了。”
部队虽然不训练狗爬树，但训练狗翻墙，她这一套动作绝对是那个时候学的。
这么说完，程驿叫了一声，“陆露下来。”
看到这只德牧犬抖动的耳朵，程驿就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话。然而下一秒，她竟然看了他一眼，然后……硬生生的在树杈上转了个身，撅着屁股对着他。
这狗的报复来的真快。
程驿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抬脚同样走进了院子里。
顾云清喷了个鼻息，只当没听见。
站到这棵合欢树下，任由层层叠叠的阴翳投落在脸上，程驿抿了抿唇，伸手就要捞自己的狗子。
这棵树也就两米多高，他一米九的身高加上臂长，怎么着也能摸得到她垂下的狗尾巴了。
然而下一秒，程驿就知道自己又被这只德牧犬给耍了，她就在这里等着他呢！
那狗，竟然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把尾巴给卷了上去。等他把手放下，她又把尾巴垂下来，甚至还甩了两下，仿佛是在得意的炫耀。
反复几次后，程驿恼了，他就不信，今天他还抓不着一条狗尾巴！
看着在烈日高照的午后玩儿的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赵伯站在空调吹拂的客厅里，砸了咂嘴，“他们两个平常就这样？”
郭博远点了点头，叹气道：“比这还厉害，一般都是那只德牧逗上司玩儿。”
最可怕的是，上司竟然还乐在其中，丝毫没有要翻身的想法。
赵伯又看了看，接着失笑摇头。
程先生性格是开朗了，但相对的，人也变傻了。
不远处，程驿一无所觉。他定定的看了顾云清一眼，接着转头喊：“郭博远，给我搬个梯子来。”
郭博远推了推眼镜，准备忠实的履行自己的职责。
三，二，一。
在心里默数三声，程驿接着就把往下跳的德牧犬抱了个满怀。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赵伯：“……”
这狗成精了。
这么一番戏耍下来，程驿和顾云清胃里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程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松手，就这样抱着她上楼，郭博远则去客房休息。
赵伯看着程驿的背影，不由得欣慰一笑，接着，他看到了那只把脑袋压在程驿肩膀上，目光朝向这边的德牧犬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标准的笑容。
顿时，赵伯的眼角的皱纹挤的更厉害了。
程驿一听身后传来的笑声，就知道这只德牧犬又在想法设法的作妖了。他拍了拍她的背，无奈道：“老实点。”
“呜。”哦。
顾云清甩了甩尾巴，接着舔了舔自己油润润的鼻子。
既然是午睡，程驿还是跟之前一样，像抱抱枕似的抱着顾云清。
至于顾云清，她都已经习惯了。
半梦半醒之间，顾云清仿佛听到了谁低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几乎是在瞬间，那个声音就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另一个房间。
姜溪看着程延艰难的动作，犹豫了一下，她上前去搀扶他。
“滚开。”程延粗暴的推开姜溪，将轮椅调至与床其高，他双手一撑，整个人几乎是摔到了床上。
面朝上仰望着洁白的屋顶，回想起自己刚刚在二楼看到程驿逗狗的那一幕，程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仿佛要把什么东西给握碎摧毁一般。
从小到大，得到了所有人关注的是他，赢得所有人夸赞的也是他，明明他那么优秀，凭什么，凭什么出事的不是他那个不声不响的弟弟！
想想程怀宗和温玉雯不可避免转变的态度，程延目中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如果是之前，他说一句想要住爷爷之前的房间，虽然他妈表面上会说两句，但到最后还是会满足他，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程氏的继承人，以后整个程家都会是他的。
可现在呢？不过是一个房间，温玉雯就这么果断的拒绝了他，只为了照顾他那个弟弟的感受。
忽然间，程延心中不可遏制的弥漫出了一阵恐慌，再这么下去，等程驿彻底变成了程氏的继承人，那还有他立足的地方吗？
程延活了将近四十年，从出生开始就一路顺风顺水，现在好了，他的一切都被一场车祸给毁了。
程家还有别人，尤其是还有他弟弟程驿，不到迫不得已，程怀宗和温玉雯是万万不会选择一个不良于行，甚至于不能人道的继承人的。
阴测测的看了一旁的姜溪一眼，程延闭上了眼睛，“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姜溪的手指颤了一下，接着飞快的离开了房间。倚靠在墙壁上，姜溪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境地了呢？
下午三点。
顾云清打着哈欠跟着程驿下楼。
或许是因为越看越喜欢，赵伯怕她无聊，就一直陪着她玩儿。
先是小玩具，接着是各种抚摸，直把顾云清舒服的不住的甩尾巴。
“陆露接住。”赵伯说完，接着扔了一个苹果出去。
在他看来，飞盘接不住，接苹果应该是没问题的。
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颗苹果砸在顾云清的鼻子上，然后骨碌碌的滚了老远。
强忍着鼻梁上的酸意，顾云清往苹果掉落的地方走了两步。
就在她差不多走过去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顿时就笼罩了过来。
是姜溪。
姜溪见顾云清歪着头看自己，她先是抿唇一笑，接着弯腰把苹果捡起来放在手上。
“给你。”姜溪温柔的开口。
顾云清拱了拱她的手指，然后轻轻的叼起那枚苹果，跑了。
姜溪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只是她的眼睛透露出了片刻的失神。
她竟然在一只狗身上，看到了她那只兔子的影子。
大约是昏了头了。
姜溪站起来，端起一旁的水杯，接着往楼上走了。
另一边。
顾云清回到赵伯身边之后，就收到了一连串的关心。
“砸到了？疼不疼？伸头我摸摸，看看有没有砸坏。”
赵伯看到顾云清口中的苹果，赶忙让她撒嘴，“不玩儿这个了，不玩儿这个了，咱们玩儿别的。”
顾云清见状，当即往沙发上一歪，哼哼唧唧的看着赵伯，“嗷呜呜呜呜呜呜……”
这下子，赵伯更心疼了。他拿起苹果，安抚道：“它砸你，我把它削了皮给你吃好不好？”
“汪汪汪！”好好好！
顾云清一个翻身，接着期待的看着赵伯。
赵伯的手艺非常的好，一个苹果削下来，苹果皮都不带断的。他怕完整的苹果不好啃，还专门削成了小块。
“啊……”顾云清张大嘴巴，很快，一块苹果就落到了她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