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你好像一直在等我说这话？”
“是，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宋佚盯着自己耀眼的五官，有点不信：“所以，你年纪真的很大了？”
“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看吗？”
他说着就要去掏钱包，被宋佚给拦住了。结果她以为姜承印把钱包放在了裤子口袋里，一手直接就摁了上去。
正摸衬衣口袋的姜承印神色微凛，面上依旧气定神闲：“不好意思，忘了带钱包。”
宋佚那只无处安放的手还贴在他的西装裤上，这会儿不知拿下来后该放在哪里。
要是能有瞬移的法术就好了，她一定立马移回自己床上，在身上盖上十条八条的棉被，第二天都不要起床。
今夜，绝对是被诅咒的夜晚。
宋佚第二天就跟导演请了假，预备周四去跟姜承印领证。为此她周三还特意回了趟家拿了户口簿。
她爸的脚已经好了不少，听说她要去跟人领证明显一愣，坐在沙发里一脸纠结地望着宋佚。
“女儿，你不再想想清楚吗？”
宋佚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可想的，决定了就做呗。”
“万一这人不靠谱怎么办？”
“有钱就行。”
“有钱人也不都是好东西，有些坏得流油。”
“那还能离婚呢？”
宋博年叫她气得半死，十分不解自己怎么会生这么个不着调的女儿。这还没领证呢，连离婚的打算都有了。
宋佚和她爸笑眯眯打了半天贫嘴，临走前突然想起个事情，看了眼屋子里除了她没别人，便凑近了小声道：“爸，有个事儿我想问你。你刚刚也说了，男人很多都是坏东西，那你呢，你当年是不是也做过坏事？”
宋博年原本还在那里捶胸顿足，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立马恢复到了正经表情。他像是难以启齿，犹豫了许久才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轻宋佚没听清，但看她爸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什么。
所以女人的直觉当真这么准，她妈当年的怀疑没有错？
她表情一凛直起身来，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就听她爸在后面道：“小佚，你爸我不是个坏人，知道吗？”
知道不知道似乎都不重要了。
宋佚离开了家，回到了剧组。
一想到第二天就要去领证，宋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折腾到了一点都没睡着。
想着领证还得拍结婚证，也许这一生就拍这一回，要是顶着黑眼圈水泡眼去拍，只怕要留下遗憾。
于是她拿出手机，想上网想部法制节目来催眠。
视频网站的首页却有一个显眼的推送，标题里赫然写着傅之安的名字。宋佚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点了进去。
视频是一段和林澜有关的内容，是过了安检后她被喻珊珊揪着不住的画面。但这视频的主角却不是她俩。看标题和简介就知道，up主怀疑视频的人肉背景里闪过的其中两人，是傅之安和他的女助理。
弹幕里粉丝都疯了，一个劲儿地洗白辱骂，骂up主造谣，将来生儿子没屁/眼。可却说服不了兴致高涨的吃瓜群众，组成了另一波弹幕回骂了过去。
宋佚在这波弹幕里看明白了事情经过。原来是有人拍林澜的视频时不小心拍到了两人，被人扒出是傅之安和他的助理。
偏偏傅之安前两天刚在微博回复粉丝留言，说要休息两天暂时不出门。
一个说好了不出门的人，却跟女助理同坐飞机，当真引人遐想。
影帝粉丝多对家更多，对家粉们被这视频搞得集体内分泌失调，抓住机会在网上大舞特舞，誓要将这瓜坐实到底。
有人记性好，居然还翻出了几年前的一桩事来。
“还有人记得吗，大概四年前吧，傅之安身边也有个女助理。当时也爆出了绯闻。这人怎么回事儿啊，专挑窝边草吃。”
群众的记忆被点燃，一个个跳出来回忆往事，有些人像是亲历过那一阵的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
“那可不是绯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还以为影帝要跟人结婚呢，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息影了，那姑娘也没了人影。”
“大概是吹了吧，这种恋情长久不了也正常。”
视频下面还有粉丝不停地控评，但依旧挡不住别人吃瓜的热情。
宋佚一面刷评论一面看视频，快到结尾的时候眼前突然跳出来一整片的红字，像是刷屏一样屠了整个屏幕。
那上面重复地刷着一句话：“那姑娘已经死了，你们这回又想网暴谁。”
鲜红的颜色配上大量重复的文字，极具冲击力，像座大山一般直冲宋佚的面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重重地压倒。
她恨不得冲进屏幕，揪住那个发弹幕人的衣领，厉声质问TA这话的由来。
凭什么，凭什么TA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断定了别人的生死。
凭什么！
视频播话结束的那一刻，宋佚手中的手机也滑落了出去，掉在地板上咚地一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今晚怎么就TM睡不着了呢。
姜承印那一夜也少见地没睡好。
自打父亲出事后，他有一段时间经常睡不好。觉少且浅，一点点动静就能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已大大地改善。
他已很少失眠，但今夜熟悉的感觉再次涌来。
他靠在床头翻出了自己的手机，那里面有他和宋佚的一切。几张随意拍下的照片，剩下的就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记录。
几乎没有情话，却又处处透露着甜蜜的味道。
从小到大他都和一般人不一样，从没有幻想过自己的结婚对象会是什么样。他不排斥结婚却也没有多大的渴望，甚至曾认为或许哪天会娶一个对集团有利的女人回家。
相敬如宾过一生。
是宋佚让他对婚姻这个模糊的概念有了清晰的认识，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未来生活究竟是什么模样。
原来和喜欢的人恋爱结婚，是这么愉悦的感觉。
姜承印又读了一遍两人的聊天内容，这才躺下闭上了眼睛。
时梦时醒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姜承印被闹钟叫醒。他提前两个小时起床，洗澡冲澡，还刮了胡子。
穿了一套前一天让人特意准备的新衣，拿出了比和人谈个跨国项目更为隆重的架势，整装出发。
老于在见到他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倒吸一口气，还问他：“姜总今天弄了头发？”
姜承印嗯了一声坐进车里，拿出手机看时间。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他也不想去催宋佚，怕会让她紧张。约好了八点在民政局门口见面，这会儿才刚过七点。
小丫头会不会还在床上？
想到宋佚没睡醒的样子，姜承印不由露出了笑容。
☆、放鸽子
清晨, 薄雾微晞，阳光透过云雾层到达地面，已被稀释地只剩下星星点点。
晨风却在此刻肆无忌惮地刮着, 每一下拂过脸颊的时候, 都让人怀疑这还是六月里盛夏的微风吗？
实在是有点冷。
宋佚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街对面的小吃店里。一阵风吹来, 她拢了拢自己的外套衣领，有点后悔出门时前没看下天气预报。
一直艳阳高照的B市今日突然降温, 大风吹起路边的干树叶, 打着卷儿地满世界乱飞。
宋佚把手搁到了装馄饨的碗边捂了两下, 又舀了一勺喝下去, 人才又暖了几分。
老板娘过来好心提醒她：“坐里面去吧, 风小。”
宋佚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就坐这里。”
“你这可有得等呢, 对面那花店九十点才开门，现在还不到七点。你就在这儿吹三个小时冷风啊，回头别感冒了。”
宋佚知道她的话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坐在原位没挪动。
这个位子角度最好, 能一眼看到对面花店的动静。只要沈茴过来开门做生意，她立马就能看到。
宋佚就坐在这里等她过来。
又喝一口汤，宋佚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眼底的青黑掩饰不去。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眠, 天不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只单纯地洗漱一遍连妆都没化，就第一时间赶到了这条街。
她都没告诉老板娘, 其实她六点不到就已经来了这里，坐在旁边的小公园里出了会儿神。后来实在冻得厉害才进这里吃点东西。
只不过食不知味。
店里食客来来往往热闹非常，正是一天中早餐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宋佚为免占着张桌子给人添麻烦，便把店里所有的东西都单点了一份。
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她却什么都吃不下，喝了两口馄饨汤后便支着脑袋发起呆来。
一直到过了八点，上班的人大多都已吃过早饭，店里才慢慢清闲下来。老板娘过来看着宋佚几乎没动的一桌子东西，叹了口气：“小姑娘，要不我帮你打包吧，或者再去热一热？你看都凉了。”
“不用了谢谢您。”
宋佚说着低头舀了只馄饨塞进嘴里，却发现这东西早就凉透了。冰馄饨不太好吃，宋佚笑得尴尬。
趁着花店还没开门，又想驱散一点困意，她索性跟老板娘聊起沈茴来：“……这店是天天开吗？”
“差不多吧，反正我这店天天开门，总能看见她到点儿就把招牌摆出来。你别看她这店不大，生意挺好，那些个公司酒店什么的，有时候也会问她要订单。听说都是她老公找来的门路。”
宋佚听她提起沈茴的丈夫，便顺着话头问了一句：“那他们夫妻感情应该挺好吧。”
“那是，这条路上有名的模范夫妻。女儿也是漂亮懂事，下了课常上店里来帮忙。老板娘一般也不让她干什么，就盯着她写作业罢了。她老公下班后就过来接她们母女，有时候还会上这我里吃碗面条。”
“您这店开那么晚哪？”
“那是，早上一波晚上一波，下午打烊睡几个小时，要不哪能这么精神。”
早餐店老板娘是个爽利人，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除了偶尔收个银外，就站宋佚身边给她说沈茴家的八卦。
宋佚本来还能支撑得住，被老板娘那充满魔性的声音一催眠，反倒倦意更浓。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直到有人在那里摇她的肩膀和她说话，宋佚这才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老板娘站在她面前，一手指着街对面的花店，一手摇着她的身体。
“开了，店开了。”
宋佚一早就结了账，听到这话立马起身谢过老板娘，直奔对面店铺。
过马路的时候她看了一下手机，大概九点半。
沈茴刚开店，正把一块小黑板拿出来搁到花店门口，冷不防宋佚冲了过来，把她吓一跳。
她脱口而出来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莽……”
话没说完自己也愣住了，呆呆地与宋佚对视。
两人就这么站在花店门口，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宋佚，刚才那一句嗔怪的话就像是一簇火苗，瞬间把她冻了一早上的身体给点燃了。
记忆里只有小的时奶奶会这么说她。她也听过姑姑这么说自己的表弟，总觉得语气比起奶奶对她说的更为亲昵。
那会儿的她总是很羡慕表弟，羡慕他有妈妈会骂他会打他。
每回表弟来跟她抱怨，她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教育对方：“知足吧，我想要还没有呢。”
谁能想到活了二十多年，今天终于也有了一回。
只不过眼下这局面，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尴尬。
沈茴也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刚才一时情急，把宋佚看成了方思宁。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两个孩子长得很是相像。有时候她望着方思宁就会怔怔出神，想着她的佚佚和宁宁如果长大了，是不是也会和思思一个样儿。
宋佚和宋宁，藏在她生命里的两个孩子，她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包括丈夫。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的功夫宋佚都长这么大了。如果宋宁还在的话，应该会比妹妹更高更漂亮。
她从小就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小姑娘，比起宋佚的野性子，姐姐宋宁更懂事乖巧。
只可惜……
沈茴想到这里眼眶有点发酸。
她看着面前的宋佚，强撑着没有哭，只磕巴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来了？”
宋佚原本酝酿了一整晚的话，突然就不想说了。其实在听到早餐店老板娘对沈茴如今生活的描述后，她的念头便动摇了。
算了，人家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又何必非要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呢。
怪没意思的。
就让她一直思宁下去，一辈子都活在对姐姐的思念当中，不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宋佚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来买花。”
说完她走进店里，挑了门口花桶里的一束花，直接走到收银台前搁了张一百块在那里，随即转身离去。
一直到走出老远她才发现，自己挑的居然是一整黄色的菊花。
多么应景，如果昨晚那个视频里的弹幕是真的的话，她实在很应该买上这么一束花。只不过买了花之后她又该上哪儿去送花呢？
宋佚不愿意去细想这个问题，叫了辆车回到了酒店。
她今天跟导演请了半天假，这会儿酒店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在片场。宋佚把买来的花搁在茶几上，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
然后她盯着那束花看了许久，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何必要送给别人呢，搞不好很快这花她自己就用得上了。
她今天原本答应了姜承印去领证，可她放了对方鸽子，回头男人生起气来她也就离死不远了。
也许应该把这花交给莉莉，请她明年差不多这个时间给自己上个坟送束花，以免她一个人在地下过得凄凉。
想到姜承印会有的盛怒，宋佚现在只想当一只安静的鸵鸟。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都没细看有没有来电或是短信，便直接给关了机。然后她冲进浴室洗了个澡，装作没事人一样去了片场，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请假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做什么，但组里八卦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最积极的还是她自己的助理，一见她过来便急吼吼冲了过来。
“宋姐，我一早就来了，你今天要穿的衣服已经都检查过了，喝的茶也泡上了，还要我做什么？”
宋佚扫她一眼，目光冷淡：“从现在起闭上你的嘴巴，不许再说话。”
莉莉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对，立马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心照不宣，都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宋佚一直都是这么副阴雨连绵的表情。说不上有多不高兴，演戏的时候也是情绪饱满。就是一离开镜头整个人就会泄下气来，跟被人放了气的玩具似的。
莉莉很是不解，明明周三那天还好好的，周四中午回来片场，宋佚整个人便不对了。
是跟姜总吵架了？
宋佚看出了莉莉的好奇，却始终没敢跟人说实话，只能借着工作转移注意力。
只是每每安静下来的时候心里总是特别不安。
这么多天了，姜承印连个电话都没打给她，信息也没发一条。他就像是彻底从她的生活里退了，走得干干净净。
宋佚的心情也在这段时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害怕见他，到后来慢慢的想见他。
一直到最后去参加某个颁奖礼的时候，远远看见对方下车走红毯的模样，她才发现心底的思念到达了顶点。
当时两人离得不远，宋佚因为资历浅早早就走完了红毯，正在一边的群访区拍照留念，顺便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就在这时场外各家应援的粉丝突然集体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宋佚听到声音抬头往红毯处看去时，就见姜承印一身正装从车上下来。
胳膊上还挽着一位……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