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认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噼啪”一声轻响,烛火陡然亮了许多,两人中间却像是隔开了一道屏障,简直快要看不清彼此。安平眯着眼看他,神情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眼睛,烛火投进去都碎成了冰,丝丝缕缕渗出疏离和失望。
“既然一直瞒着,何必此时告诉朕?”
“因为陛下打算亲自领兵,微臣不能坐视不理。”
“…”
齐逊之仍然端坐着,神情安然,仿佛刚才说的仍然是那句肉麻的话。安平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没有片刻停留。
她曾说过此生最痛恨欺骗,过去经过多少阴谋诡计,哪一样不是源自欺骗?但她也说过,只有他的腿,她宁可是被骗了。之前那般积极地为他寻药寻医,不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看他站起来么?可是等这一刻真的到了,她竟又生出了更多复杂的情绪。
有对欺骗的不满,有对他隐忍的怜惜,也许还有不被信任的失落…走出帐外,呜咽的寒风扑面而来,让她怔了怔。塞外寒凉之地,连月亮也显得更为夺目些,整个营地积雪还未完全化去,在月光下泛着忧愁的白光。帐篷在火把燃烧的光亮里影影绰绰的在地上投下层层叠影。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忽然又有些想笑。
自己不也没有完全信任过他?之前许多事情,虽说是为他好,却也终究是含着欺瞒的。他这般隐藏着,也是有原因的吧。
圆喜拿着一件大氅过来给她披上,吐着白气问她:“陛下要回大帐么?”
“嗯。”安平低着头慢慢走路,余光瞄见不远处双九静静地走了过来,像是道不真实的影子。
“陛下…”他走到跟前,轻声说话,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听闻西戎大军进发过来了,属下愿上战场为陛下分忧解劳。”
圆喜甩着拂尘在一边翻白眼,哟,还真会找机会表现呢!切!
安平停下脚步看他,双九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
“你的职责是保护朕,若是朕上战场,你便跟着。”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有些事情,莫要太心急了。”
“…”
人已经从眼前走过去,双九却心里七上八下。她屡次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究竟知道了多少?是在逼自己就范,还是迫使自己动手而早现原形?
…之前的大雪造成道路难行,虽然天晴了,积雪却几乎要没至膝盖。西戎大军一路行来自然艰难,甚至有将领提出这样的天气难以作战。金珏却看准了这气候对梁军更为艰难,下令照常进军。
刘绪的伤口不深,休养了一阵,已经好了一些,仍然坚持领兵出来了,被西戎王安排在前方开路。这么做一是拿梁军做劳力,另一方面也是对他的投诚还不够放心。好在之后天气都是大晴天,积雪渐渐消融,道路好走了许多。
在这期间,安平几乎没有见过齐逊之一面,每次议事也都没有召他这个军师到场。
圆喜最先发现异常,十分尽责地偷跑去询问齐逊之,就见他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可怜巴巴地道:“有劳公公惦念,陛下不肯见我,真是忧伤啊。”
圆喜也跟着犯了愁:“这可如何是好?”
齐逊之贼兮兮地提了个计划:“不如公公晚上行个方便,让我偷偷去见一见陛下,去了大帐,总不至于被她赶出来嘛。”
圆喜望了望帐顶,决心为了自己光明的未来豁出去了,便点头道:“好,等子时过了,陛下也就批该完奏折了,少师大人那个时候来吧。”
齐逊之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他,还不忘许了他许多好处,比如将来我入了宫,你一定能怎样怎样…正直的圆喜公公喜极而泣,少师大人您终于奋起了!奴才等这句话等得花儿都快谢了呀!!!>_<…晚上安平看折子时,忽然意外地发现其中一份竟然来自她母后的手笔,展开一看,不禁莞尔。
原来是想撮合她跟齐逊之。
世事太可笑,她想接受他时,西戎来犯;她来西域,刘绪又为她身犯险境;发现他骗了自己,父母又开始撮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竟然连牵一个人的手也尤为艰难。
而现在,已不知道该怎样去看他,坐轮椅看着别扭,站在自己面前…只怕也无法想象吧。安平叹了口气,似乎国家大事、战争当前也没有这般难解。
之前调戏过那么多美貌男子,哪一次不是信手拈来,连她自己都要认为自己擅长游戏人间,却不想真的触碰到感情二字,却这般棘手。
她捏着折子递到炭盆边,想要扔进去,想想又收了回来。
有些东西,即使烧了也毁不掉的。
风吹着帐帘哗啦哗啦的轻响,已是夜深人静。她推开面前的折子,起身走到屏风后的床铺前,却没急着解衣就寝,只是站在床沿,看着自己投在帐篷上的影子理着思绪,这一战事关重大,不能不一步步计较清楚。
想得正入神,面前的影子却忽然多出了一道,她愣了一下,想要转身去看,眼前烛火一灭,周身都陷入了黑暗,紧接着有人从身后环住了她。
她立即就想动手,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僵住了身子。
“陛下,还在生微臣的气?”
齐逊之的下巴磨蹭着她的脸颊,她捏紧了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不知道他坐在轮椅上的身子是这么高的。
见她不回话,齐逊之低声叹了口气:“真是没法子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拉近,他的脸已经俯了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起初带着塞外寒风的阴冷气息,然而很快就又被如火的热情掩盖。带着一丝小心,或许还有讨好的意味,像是安慰,可是缠缠绵绵像羽绒刷过去,又有种折磨感。
安平抿紧了唇不让他得逞,他却很有耐心,轻轻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像是饮酒,一小口一小口地轻啄,酥酥麻麻的触感蔓延了全身。她终于忍无可忍,张嘴咬了他一口。齐逊之“嘶”了一声,却仍然没有退缩,反而更用力地拥紧了她,将她推到了床上,唇上也用了力道,甚至连手也不安分起来,一路往下去扯她的腰带。
安平用力推开他,低喝道:“好你个齐逊之,别忘了现在是在军营!”
“是啊…”齐逊之凑上来继续吻她,细碎的吻一直落到耳垂,低笑着道:“所以陛下待会儿要小声些。”
“…”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大家久等了,刚从外面回来,先更了文,去补个觉,前面的留言等睡醒了才回复哈~PS:狼血沸腾的留言吧筒子们!!!
五八章
齐逊之的手顺利地解下了她的腰带,修长的手指挑开衣襟,像是贪恋安平身上的温暖,依存般缠绕上她脖颈的肌肤,顺着里衣的领口往下探进去。
唇却始终没离开过她的,一点一点的轻啄,在她终于启唇时,舌尖挤进去,轻舔着她的牙床,仍是讨好的意味。彼此气息交融,情愫化成蜜糖,在相依的唇齿间漾开,滑入心底。
安平本该像上次那样推开他,可是这样温软的态度让她抵在他胸口的手始终使不上力气。
彼此身上压了太多的重量,只在此刻的黑暗中,她决定卸□上的千钧重担。这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清空了,家国天下,战场征伐,对刘绪的愧疚,对阴谋诡计的应对…统统都被抛诸脑后。
伸出手臂拥住他,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喜悦,他能站起来,这终究是件好事不是么?
受到鼓舞,齐逊之终于不再压抑,褪下她的外衫,唇贴着她的锁骨轻轻吻着,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彼此气息缠绕,寒冷的夜晚忽然温暖了许多。
指尖仍然是微凉的,抚上胸房时却像是点了火。安平轻轻的嘤咛了一声。黑暗中看不清齐逊之的脸,只是模糊的轮廓,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陛下今日怎的这般安静?”齐逊之轻抚着她的肌肤,唇贴在她耳边低声问,语气里微微带着蛊惑。前两次安平都是极力掌控的一方,今日这般安分,他不免有些疑惑。
安平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子都…”像上次一样,可是又有些不一样。压低的声音,像是无意识的呢喃,含着愧疚和眷恋。
揽着他的双手已经从他半敞的衣裳里探进去,爬上他光裸的脊背,她紧紧地扣着他拉近自己,忽然问:“为何要骗朕?”
齐逊之微微一怔,将脸埋在她的颈边,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与您建立暗部是一个道理,微臣愿成为陛下的一把剑,藏在鞘中蒙灰落尘,唯保剑锋不锈,只在您最需要的时候出鞘,哪怕只能斩一个敌人,也是好的。”
安平怔了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陛下莫怪微臣骗您,微臣连父母都没有告诉,当初舍弟无意间撞见微臣在院中练武才知晓实情,除此之外,无任何人知道。”他顿了顿,喃喃道:“只有这样,微臣便能连自己也骗住了。”
安平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干涩:“哪有这样的傻子,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健全之身。”
“是啊,微臣是傻子,陛下不会嫌弃吧?”
“没出息。”
“没错,微臣没出息,陛下不会嫌弃吧?”
“不要脸。”
“噗…”齐逊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暧昧地在她耳边吹气:“我连人都给陛下了,还要这张脸皮做什么?”
安平像是勃然大怒起来,搂着他顺势朝床里侧一滚,压在了他身上,埋头去吻他,不知轻重的,如同啃咬。齐逊之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手指利落地褪去她身上最后一缕布料,动作也热烈起来。
安平忽然在他胸口的一点咬了一口,痛楚和战栗化作快感冲到脑海,他“唔”了一声,浑身如同一张绷紧了的弓,压抑又略带痛苦的喘息起来。伸出手去打散了安平的发髻,终于忍无可忍地又翻身压住了她,埋头去吻她,密密麻麻,几乎落遍了她全身。
冷不防地张口含住她胸口的蓓蕾,轻柔地吞吐打转,她忍不住弓起身子轻轻呻吟了一声。他便仿若听到了天籁,越发恶趣味地去挑逗她,仿佛要除去她平日所有高高在上的威严。
手指则已沿着小腹滑下去,湿热的触感让他越发剧烈地喘息起来,紧贴向她,已是蓄势待发。“安平…”他贴在她耳边唤她的小名。
安平的胸口起伏着,大口吸气,迷蒙的双眼睁开又闭上,指甲几乎要扣入他脊背的肉中。揽着他后颈的手用力地勾着他靠近,唇瓣羽绒般扫过他的唇角、下巴,落到他的喉结上,忽而加重地啃吻起来,身上的人粗喘了一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然闯进了她的身体…炭火烧的很旺,似乎更热了些,两人甚至都起了汗。
寒风在外面卷嚎,帐内响起细碎的呻吟与轻喘,他挺进,她迎接,无矫揉造作,无彷徨犹豫。
可惜无论平时多么嘴狠,到了这一刻,彼此都毫无经验,于是起初是轻缓的,带着涩然的动作。直到随着灵肉结合的默契感生出,动作才渐渐炙热而激烈。狂风骤雨一般,每一次激烈的撞击,力道都像是直达心底,直到在那里刻下彼此的一方占有地…尽管齐逊之已经尽可能的温柔怜惜,安平陛下今晚还是发现了过往认知的错误。
这种事,疼的果然是女子!!!
外面寒风呼啸着拍打大帐,里面却漾出了春日的温暖。
这一夜,有人终究失了身,有人早已陷了心,只有风声依旧,缠绵悱恻,直至天明…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安平习惯早起,立即就想起床,但是刚一动,却发现身子还被齐逊之紧箍着动弹不了。转头对上他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那张脸安稳的像个孩子,长睫轻颤,轻轻抿着的唇勾着满足的弧度。
看他这么瘦,体力倒是好得很!安平想起昨晚彻夜疯狂的纠缠,不禁有些赧然。
抬手将他的手臂轻轻拿开,起身穿衣,身后的人却已经醒了,坐起身从背后拥住她,光裸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他的声音沙哑而慵懒:“陛下要起身了?微臣昨晚伺候的可好?”
她忍不住好笑,故意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回京后重重有赏。”
他将脸埋在她颈边低笑:“那么陛下要赏微臣什么呢?”
“嗯…赏你座宫殿如何?”安平系好里衣,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齐逊之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许久才终于露出笑意,眼里好似蕴了星光般耀眼。凑到她脸颊边吻了吻,柔声道:“看来微臣只有用一生来报答皇恩了。”
安平转身拥住他光裸的肩头,抚摸着上方被她咬出的一块牙印,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他托着她的下巴,又凑过来吻她,温柔的,彼此像是新婚夫妇,怎样都是甜蜜。
安平微微喘息着推开他,笑道:“附近有座无锋山,待战事了了,你我一起去登高观景如何?”
齐逊之自然明白她这是接受了他能站起来的事实,越发用力的拥紧了她,点了点头:“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的。”
安平刚要说话,忽听帐外传来圆喜的呼唤,彼此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这才被打断。
听圆喜语气似乎有些急切,料想是有事要禀,她松开揽着齐逊之的手,迅速穿好衣裳就要下床,手却又被他拉住。转身看去,却见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支簪子,朝她笑了笑:“陛下发还未绾。”
安平认出那是当初她划伤自己手臂的簪子,没想到他还收着,不禁有些感动。转过身背对着他在床沿坐下,任由他梳弄自己的头发。指腹顺着发根往下到发梢,他的手指灵巧而慎重,像是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
一直耐心地等他弄好,安平才起身,转头看了他一眼,彼此都轻笑起来,仿佛已经互相这般相望了千年之久。
“朕先去看看什么事,你待会儿再出来。”她吩咐了一句,转身朝外走去。
圆喜在帐门口来回踱步,偶尔撞上附近双九的冷面,翻个白眼,继续踱步。
“进来吧,圆喜。”
帐内终于响起安平的召见声,他心中一松,快步走了进去,草草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开口道:“陛下,西戎提前到达了,诸位将军都等在外面呢。”
安平皱眉,西戎竟然来得这么快。
只稍作沉吟她便平静地下了命令:“让焦清奕和秦樽留下待命,其他一切照计划行事。”圆喜应声朝外退去,又被她叫住:“等等,吩咐完后,记住叫军医为朕配一碗芜子汤来。”
圆喜一惊,呐呐抬头,芜子汤?看来昨晚陛下跟少师大人…咳咳,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前几次跟齐少师那什么…陛下也没喝芜子汤啊,为何偏偏这次…见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安平冷声道:“没听见朕的话么?”
圆喜回神,连连点头,退出去准备了。
帐中恢复安静,安平转过身去,顿时一愣。齐逊之就在她身后,仍旧坐着轮椅,衣衫齐整,头低垂,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长长的眼睫。
也不知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她走近几步,刚想解释,却见他抬头朝自己笑了一下:“西戎既然来犯,陛下的暗部,交给微臣吧。”
安平蹙了眉头,既然听到了西戎来犯,自然也听到自己说的话了。她抿唇不语,因为看了他这样的笑脸,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齐逊之也不追问,只抬手行了一礼,便推着轮椅朝外而去,不到最后一刻,他还不打算暴露自己。
安平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帘外,无奈地闭了闭眼。
此时战争当前,能速战速决固然好,但也有可能会拖很久,她怎能在此时怀孕?然而无论怎样解释,事实对他来说都是伤害,或轻或重而已。
秦樽和焦清奕正等在帐外,见齐逊之大清早的从中军大帐里出来,顿时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可是那位毫无表情,连招呼也懒得跟他们打,就直接从他们身边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