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严幼微对他的了角,她可以想像得到报社的人包括任婷婷打电话过去要求做专访会是个什么待遇了,估计真的连他本人的声音都听不到,直接就转交给秘书了。

严幼微愣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回过神来。尽管被人拒绝令她相当恼火,但她也从这短短半分钟的对话里品出了点味道。于是她第二次拨通曾子牧的电话时,一开口就是:“我想请你吃饭。”

“什么时候?”

“随你时间安排。”

严幼微听对方的口气觉得这回有戏。她满怀希望地拿着手机期盼着,结果等了半天后却等来曾子牧冷冰冰的一句话:“对不起,我没时间。”

曾子牧说完也不等严幼微回答,再次自顾自挂断了电话。然后他一个坐在过百平米的房间里,看着眼前的半杯红酒发呆。这个手机已经三年没响了,在最初的一年里他还曾有些淡淡的期盼,盼着严幼微这个女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会回来求他。

但慢慢的他的期盼就消失不见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越来越清楚,他跟严幼微是不可能再有交集了。柯建中死的时候应该是她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她都没来找自己,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没想到一次意外的事故让他们偶然重逢,更让这个早就不会再响的手机重新响了起来。他心里清楚严幼微找他是为了什么。赫拉号的首航马上就要开启,最近这段时间各家媒体展开浑身解数,用尽方法和手段跟他或是致美套近乎,为的就是能拿到一张上船采访的通行证。

以往像这种豪华游轮的首航都会特意邀请媒体来参加,但这次曾子牧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他总共只为三家媒体准备了通行证,就看谁有本事来拿了。竞争越激烈外界对赫拉号就越感兴趣,各种猜测性的宣传也就越多。

向来顶尖奢侈服务,不管是哪一种类别的,都需要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有钱人喜欢半遮半掩,既要让人知道自己有钱,却又不能让人看得太过清楚。他们努力构造一个普通人轻易进入不了的世界,从而来满足自己心理上的优越感。

曾子牧是个生意人,他不介意使用任何合法手段来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既然那些人喜欢这一套,他就满足他们。现在看来他这个策略能不能挣钱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它把严幼微给勾了出来。第一晚报所属的传媒集团既然想要来分这一杯羹,就要拿点诚意出来。

他们老总估计自己也不会想到,他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情,就是录用了严幼微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员工。

曾子牧一口喝干了杯里的红酒,起身走到房间的一个柜子前,随手拉开倒数第三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来。这是一本很旧的相册,一看这款式就知道是二十几年前的东西。里面夹的全是曾子牧小时候的照片。

那里的照片他都有细心整理过,内里几乎全是他跟严幼微的合影。他拿出来随手翻了几张,从两个人小萝卜丁时期勾肩搭背的傻样儿,到后来上了中学故作清高的合影,到最后夹在最后一页的两人的结婚照。

这张照片照得真是不好看,严幼微的妆太浓,而他自己则表情太僵。明明是被摄影师赞成惊为天人的一对,照出来的结婚照却难看得要命。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被逼结婚的。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一个错误,曾子牧离婚的时候最庆幸的就是,他们没有孩子。

严幼微第二次被挂了电话后已经不知道生气了。她不屑地冷笑两下,盯着手机翻了个白眼。到底该说是她还是任婷婷太天真,以为离了婚的男人还会巴巴地等着自己,前妻随便一个电话招呼对方就会像哈巴狗似地凑上来?

事实证明,那些男人根本连看都不会再看你一样。娄海平是这样,曾子牧也不例外。

严幼微自嘲地笑笑,然后转身回了办公室。她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儿,怒气槽就像被人揍了一样越积越满。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推开任婷婷的办公室大门,直接了当道:“电话我打过了,人家不给面子我也没办法。”

“怎么可能,你可是他的…”

“前妻。娄海平能在大马路上当作不认识你。他曾子牧凭什么要给我面子。前妻是什么,前妻就是过去式,是黑历史,是所有男人都想要抹去的不光彩罢了。这件事情我搞不定,你另请高明吧。”

“微啊…”任婷婷长叹一声,整个人显得很无力,“眼下这事情麻烦了。现在这桩事情变复杂了,如果这次搞不定的话,不光你要走人,我也要砸饭碗啊。”

严幼微一脸不解,任婷婷继续解释:“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多嘴跑去集团董事那里告了状。现在董事找总编谈话了,点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微啊,咱们现在不说什么前妻前夫的事情,你就是想想自己的职业也该争取一把不是?咱们是干什么的,咱们是做新闻的。做新闻的就得有打不死的精神才是。一个电话让人拒绝就打退堂鼓,那像话吗?你得拿出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就不信啃不下曾子牧这块硬骨头。”

严幼微一脸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去他公司堵他啊。致美的大门往哪开你比谁都熟,直接找上门去。你还怕他把你这个前妻打出来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6

6、冲动 ...

严幼微站在致美总部的大厅时,突然觉得自己让任婷婷给卖了。

她都三十岁了,早就过了年少冲动的时候了,怎么会被人三两句话就激得头脑发晕,真的跑到致美找曾子牧?

或许这还得怪曾子牧,连着两次不留情面地挂她电话,终于把她的脾气给激了出来。严幼微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冲动的性子,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心细。任婷婷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的时候她嘴上说得好像搞不定似的,其实心里觉得还是有点希望的。现在让人直接顶了回来,害她在朋友和上司面前丢了脸,她心里的这个坎就有些过不去了。

大概女人都是这样的,离了婚或是分了手之后还总是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这个男人依旧属于自己。当对方表现的略有疏离时,心里竟像是被刺了一刀那么难受。这个和爱情无关,更多的还是自尊心在做祟。

但当严幼微站在致美总部的大厅里,跟保安经理说了几句话后,她就明白了过来。自己果然还是太嫩,天真得够可以的。

堂堂致美董事长也是她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他们行业里的人喜欢自称人民喉舌,总觉得一张记者证可以走遍天下无障碍。但事实上他们这样的人为很多人所忌讳。有时甚至比普通人更遭人不待见。

严幼微去的时候穿的是工作时的套装,浑身上下透露出干练的味道。楼下大厅的保安都有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判断出了她的来意,直接把她拦了下来,客气地请她回去:“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接受采访。”

一出手就受挫。严幼微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祭出法宝:“我是你们董事长的前妻,我找他有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严幼微有些脸红,因为那两个保安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她跟曾子牧结婚那几年从没来过公司。事实上他们的婚结得非常低调,扯个证摆个几桌家宴就算完了,外面很多人还一直以为曾子牧是单身,根本没人把他当已婚人士看待。估计这公司上下知道他结过婚又离了婚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个。他依旧是女员工心中完美的钻石王老五,是一只肥美可口的大金龟。

严幼微只能耐下性子重申:“我是你们曾总的前妻,我姓严。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亲自向他求证。”

小保安有些不敢做主,其中一个立马飞奔去找保安经理商量对策。另一个则一脸纠结地陪着严幼微,不敢轻兴妄动。过了大概十分钟后保安经理过来了,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对不起严小姐,我们曾总正在开会,请您在这里等他一下。”

他一面说一面吩咐人去泡茶,同时把严细微领到旁边一处休息区域坐下。那时候大概是早上十点,大厅里很安静,偶尔能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职员,走过的时候几乎都在打电话。

严幼微就这么就着一杯清茶坐了下来。刚开始的半个小时她一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致美在S市的总部建得有些年头了,还是曾子牧的父亲管事的时候建的。听说原先只建了二十层,后来才扩建到了现在的四十层。

在S市这栋楼相当有名,因为它代表的无尚的财富和巨大的权力。但要论豪华与奢靡,这栋楼远远排不上号。曾家向来喜欢低调,不管是办公大楼还是平时居住的宅院,都不走奢侈浪费的路线。即便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也尽量摆得不起眼,完全没有爆发户的派头。曾家的豪奢都在内里。

像是严幼微面前的这杯茶,茶杯就是普通的白底青花老式带柄瓷杯,很像以前机关里面人手一个的那种。但她拿起来尝了一下,马上就品出味儿来了。

这是正宗的西湖龙井,今年新摘的春茶,市面上大概得卖七八百一斤。七八百一斤的茶在曾家自然是拿不出手的,但把它放在楼下大厅随便招呼来的人那也太浪费了。要知道严幼微从前跑新闻的时候,去到的那些公司,好一点的给杯热茶,次一点的直接上矿泉水,甚至有些连口水也不给,直接把人就轰出来了。

想到过往的这些她又忍不住笑了,心里琢磨着或许人家听她是曾总的前妻,特意把压箱底的宝贝给找出来了?

但不管这茶有多好喝,一个小时后严幼微是茶也凉了,耐心也快没了。她几次忍不住想找保安问问,想想还是算了。今天这局面摆明是了场硬仗,或许曾子牧存心在考验她,也可能他就是想晾着她让她知难而退。

严幼微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其实骨子里很男孩子气,也有那么点韧劲。这不是她经历过最差的采访情况。她也曾在下雨天打着伞等在一家公司大门外五个小时,也曾在春节时分下雪天里高一脚低一脚地去到农村的田梗里找当事人做采访。像今天这样有个屋顶可以遮盖,还有茶水供应的情况,其实算还不错了。

她唯一后悔的是早上来的时候穿少了。如今快到圣诞了,白天大概有个十度左右的气温,到了晚上可就要接近零度了。严幼微一身深色的套装,外面套一件深青色毛呢大衣,因为从办公室走得匆忙,连围巾都忘了拿。冷风灌进脖子里害她老想打喷嚏。

她脚上也只穿了一双单鞋,坐在空落落的大厅里冷得她直想跺脚。

她在致美一直从白天等到黄昏,眼看着楼里的人都下班走了,曾子牧这个“会”居然还没有开完。到了这个时候她再傻也明白今天是不可能见到曾子牧了。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他想见你的时候分分钟都不能差,但他要是存心躲着你,你就算把S市的地皮全翻过来也找不着他。

要不他们集团那些人精子怎么到现在还没一次正式约到过他的访问呢?

严幼微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眼看着楼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少,保安也开始过来“赶人”了:“严小姐对不直,我们曾总已经回去了。要不您今天先回去,改天再来?”

严幼微不用看也知道对方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这个小保安肯定认为她是个冒牌货。哪有前妻来找前夫连个面都见不着的。就算见不着至少可以打电话吧。

严幼微也不跟他多解释,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她站起身来冲对方客气地点点头,然后裹紧大衣走出致美,踏进了外面幕天席地的黑暗里。

城市里早已华灯初上,街两边的店铺里亮着温暖的灯光,让人看了之后心头暖暖的。但严幼微站在致美门口的时候,却冷得直打颤儿。她走下十几级台阶后回头去看这幢庞然大物,只觉得在夜色的掩映下它显得更为巨大了。

谁会想到她曾经是这栋楼的女主人,而现在却只能止步于一楼大厅,连二楼都上不去?

曾子牧的绝情,对她也不例外啊。她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索性把脸埋进大衣领子里,顶着寒风到街对面的公交车站台去等车。

其实严幼微并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曾子牧真的还在公司里。他一整天都在开会,只不过开会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依旧坚挺地坐在主位上。

当最后一拨人离开的时候,时钟已快指向七点。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想活动一下筋骨,总经理孙晋扬就推门走了进来。

“子牧,你还没走?”

“马上走,一起?”

孙晋扬取下挂在一旁的西装递给曾子牧,略带嘲讽道:“每天都这么拼,什么时候才能再给我娶个嫂子啊。女人见了你估计都得跑,太没情趣了。”

“管好你自己吧,说得好像你家里有人等你吃饭似的。”

孙晋扬撇撇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白天路过大厅的时候见到嫂子了。”

“什么?”

“严幼微啊。我白天看见她了,就在我们楼下大厅坐着。不知道这会儿还在不在。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曾子牧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秘书助理打电话。小秘书接到董事长的电话欣喜若狂,紧张地都快结巴了。曾子牧却劈头盖脸问她:“今天有没有一位姓严的小姐来找我?”

“有,是有一位。那、那位小姐自称是您的…前妻。我看您当时在忙,就…”

曾子牧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转头冲孙晋扬道:“让这女人明天把东西搬去二楼。不愿意干普通文员的工作就让财务部给她结算工资。”

“好大的脾气啊,怎么了?她大概真的以为幼微是个骗子吧,毕竟知道你结过婚的人不多。何必这么认真,把人小姑娘直接赶到二楼从零做起啊。”

曾子牧一边套西装一边道:“如果是平常的闲杂人等来找我,她挡了也就挡了。我的前妻来找我,这种事情一年也未必有一次。是谁给她的这个胆子,连问都不问我就敢私自替我做主回绝。再这么下去,改天我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是不是也得由她来定?”

曾子牧说完一把扯下孙晋扬脖子里的羊毛围巾,拿在手里用力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大步向电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一会儿,不怪我呀,怪JJ,一直登陆不上。

来个小剧场弥补大家一下。

大苏:老曾啊,既然这么舍不得,当初干嘛要离婚?

曾子牧斜眼:是我要离婚的吗?

大苏:对哦,你才是被甩的那一个,哈哈哈。

曾子牧: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斩了!

7

7、脸红 ...

孙晋扬从来不知道,曾子牧原来跑步这么快。

他一路跟着到了楼下,眼见着曾子牧径直走到值班的保安面前,开口道:“严小姐呢?”

小保安初见他还愣了一下,五秒种后才反应过来这栋楼里地位最高的人正在跟他讲话,吓得一哆嗦,恨不得立正站好敬个礼。

“董事长,您没走啊?”

“我问你严小姐呢?”

“她走了,我以为您已经下班了。”

孙晋扬生怕再说下去这小保安也要丢饭碗,赶紧拦在前面插嘴道:“走多久了。”

“不太久,大概十多分钟吧。”

“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小保安翻着眼皮想了想,走到门口朝对面一指:“就往那儿,可能是搭公交车去了。”

离这儿一百多米的地方确实有个公交车站台。曾子牧听小保安一说完脚就已经迈了出去。等孙晋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二三十米了。

孙晋扬忍不住撇撇嘴,摸了摸空落落的脖子,觉得还真挺冷的。

从致美总部到公交站台的这一百多米的行程里,曾子牧的头脑其实是空白的。他没有想自己为什么要去找严幼微。他这个人向来不爱多想,做了就做了。当下脑子里想做什么,他就会去做。孙晋扬有时候会说他这个人喜欢凭感觉做事情。好在他的感觉一向很准,不管是在生意场上,还是像今天这种献殷勤的场合。

在离公交站台还有大约十米距离时,曾子牧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跺脚的严幼微,不由微微一笑。

严幼微在等车的这十来分钟里已经把曾子牧骂了上百遍。她努力把自己缩进大衣里,恨不得从头到脚都给裹起来。她的双脚在地上来回地跺着,希望活动活动能暖和一点。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接二连三地打喷嚏。她感觉旁边的人都在看自己,可却没办法淡定下来。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甘愿“美丽冻人”的女人,相反她还非常怕冷。

今天白天气温还可以,她穿这些并不过分。可谁也没料到下午开始气温突然骤降,到这会儿七点多钟,天空竟还莫名地飘起小雪花来了。

“我靠!”严幼微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天爷这是要收了她的节奏?

她这么想着,捂着嘴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这次的喷嚏打得实在有些大,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默默向后一转身,却在转到一半的时候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里。

“对不起。”严幼微赶紧道歉,却感觉一股熟悉的味道透过指缝钻进了鼻子里。

她有些吃惊地抬头,还没看清楚曾子牧的脸,一条围巾从天而降,直接兜在了她脑门上。

曾子牧吩咐:“自己系上。”

严幼微把围巾抓在手上,凑过去嗅了嗅,没发现刚才那股味道。然后她瞬间想起来,那是曾子牧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这个男人不喜欢任何香水类的东西,从来不会把自己喷得香喷喷的。他身上仅有的味道也就是沐浴露洗发水之类的淡香了。

想不到几年过去了他的口味一直没变,还在用那款沐浴露。这个味道严幼微从前是闻惯了的,以前曾子牧洗完澡后裸着上半身躺她旁边时,身上就总带着这股味道。而通常他不穿衣服就意味着接下来要干那件事情。

今年冬天第一场小雪来临的时候,严幼微发现自己竟然在想从前跟曾子牧在床上的情景。男人结实有力的肌肉,光滑白皙的皮肤,还有下半身那火热到了极点的东西。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就脸红了起来。

曾子牧皱眉望着她:“孙晋扬的一条围巾,会让你闻了之后脸红?”

这话一下子把严幼微拉回了现实,她赶紧收起那些绮思,正了正色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开会开到现在。听说你等了一整天,所以过来看看。你吃饭了吗?”

严幼微本来想臭骂他一顿的,可听到他提“饭”这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雷劈了一样。她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她从早上十点开始等,一直等到现在。错过了午饭时间,甚至连吃晚饭都有点嫌晚了。

曾子牧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伸手拿过那条围巾绕在严幼微脖子里,拍拍她的肩膀:“走吧,去吃饭。”

他们两个随便找了家路边的小快餐店走了进去。曾子牧点了两个套餐,还要了两杯热饮。当他端着食物从餐台走到座位上时,餐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怔怔地目送了他一整段路程。

这是严幼微最讨厌曾子牧的地方:太过出色,引人注目。

曾子牧把杯牛奶放严幼微面前,自己则捧了杯咖啡慢慢喝了起来。严幼微冷得全身僵硬,也不管牛奶烫不烫,拿起来就喝了大半杯。融融的暖意瞬间从头流到脚,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身体暖了之后饥饿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她也不管曾子牧,径直吃了起来。这家连锁快餐店以前被她吐槽过难吃,但今天吃到嘴里却觉得格外香。

她吃了过半之后才注意到曾子牧面前也摆了份套餐,不由失笑:“委曲你了,不该让你来这种地方。”

“学校里那么难吃的食堂,我也陪你吃过很多顿。”

曾子牧说话间已经举起了手,拿起个汉堡就吃了起来,把严幼微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从前一起念大学的时候他确实挺不像个富家子弟的。他居然不在学校外租房住,而是选择了跟三个男生挤一间大学宿舍。他对食物也不怎么讲究,虽然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抱怨饭菜难吃,但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他还喜欢各种运动,篮球足球网球,还有羽毛球,每一样都玩得得心应手。动不动就跟几个朋友玩得满身臭汗,然后顶着一脑门的汗拦住路过篮球场的严幼微,支使她去给自己买饮料。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曾子牧还只是个富二代,是曾家的“独子”。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成了致美的董事长,是新一代的亚洲船王。他公司旗下的各类船只在全世界每个角落都有交易,曾子牧这个名字不光在亚洲航运界如雷贯耳,就是世界船运界也是响当当的。

这样的人物却来吃快餐,简直平民化到难以想象。

曾子牧吃了半个汉堡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严幼微坐那儿发呆的神情。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膝盖上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不过是擦破了点皮,睡一觉就没事儿了。严幼微小的时候一直以女汉子自居,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儿。

她说完那话后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曾子牧就说道:“看来膝盖是没事了,不过可能要感冒了。”

“这还不都得怨你?摆那么大的架子。打电话说不到三句你就挂断,来公司找你又避而不见,害我只能在公交车站吹冷风。”

“怎么,觉得委曲了?”曾子牧的声音突然放柔了下来,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严幼微一下子小女人心态发作,憋着嘴点了点头。委曲,她当然委曲了,从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现在居然要她等上一整天才能见一面,换作谁都会觉得委曲的。

“呵…”曾子牧失笑,“我上大三那会儿你正跟柯建中谈恋爱。有一天你大概是脑抽了,说想吃胡万里桥的热烧饼,一个电话打给我就让我去买。那天我大概脑抽得比你还要厉害,居然真跑去给你买了。我那时候没开车去学校,转了两趟公交车给你买了烧饼回来。结果去你们宿舍楼下找你,碰到你们宿舍的人说你跟柯建中去吃鸭血粉丝汤了。于是就我揣着那烧饼在女生宿舍楼前等,等了一个多小时你才回来,身边还跟着那个电灯泡。现在想想那一幕,我怎么觉得我那么像个屌丝呢。”

严幼微听着他平缓低沉的叙述,思绪也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代。这件事情当时在女生楼里闹得挺大,一个多小时里无数住在里面的女生都目睹了她们心目中的男神像棵树一样挺拔地站在那里。当然她们都不知道,男神怀里还揣着几个烧饼。

她那天确实脑抽得厉害,给曾子牧打完电话后就被舍友拉去了图书馆。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柯建中,于是两人很自然地就一起去吃了晚饭。等到回宿舍时见到门口站着的曾子牧时,她才猛然想了起来。

曾子牧当时看她的眼神淡淡的,一点儿也不像被人涮了火冒三丈的样子。柔和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整个人更为清隽。他只看了她一眼,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就走。

一直到几个小时后严幼微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把烧饼给自己。那一刻严幼微觉得自己也像是个大烧饼。

作者有话要说:男神以前混得真惨啊,好同情。

8

8、得寸进尺 ...

严幼微的第一个反应是:“所以你今天是故意的,你在报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