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双皱眉,眸子冰冷向身旁的段水仙射来,冷冰冰的回他:“你们的关系与我何干?”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很不在乎。
段水仙立刻就郁闷了,低着头,开始对冷无双和五十郎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怀疑起来。
冷无双依然面无表情,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
他低低垂下的手,缩在袖笼里,紧紧掐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连着心里,隐隐的抽痛。
至此,各自郁闷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
走过蜿蜒的小路,前面便是更加崎岖的泥泞之路,紧紧贴在悬崖峭壁旁,窄窄的一小条,因为前天的落雨,道路变得更加湿滑。
间歇不断有沙石落下。
冷无双沉着脸,背靠着峭壁,慢慢的挪动脚步,跟在他后面的段水仙,看了又看路上的泥泞,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讨厌走这些小道。”段水仙将袍角高高的撩起,束在腰间,咬咬牙,也将背部贴在峭壁上,跟着挪过去。
冷无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仍然挺胸贴石,慢慢的挪。
从山头上掉落的沙石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拳头大小的沙石也跟着掉下来。斜斜的擦过冷无双和段水仙的身,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落去。
“这些石头,是人为断裂开来的。”冷无双伸手接住一块,仰头冷冷的看去,那上面果然有探头的黑影,正在掰动石块,“你,先用轻功过去。”
他微微拉开一道缝,冷着脸,对段水仙道。
段水仙愣了愣,问道:“你呢?”他倒不是特别好心,总归因为不少线索直指卸剑山庄,这些天来的诡异,似乎就只有冷家那片没有涉及。
原本以为带上冷无双,会安全一点,谁知道,会有人选择这么陡峭的崖壁下手。
“我会自己过去。”冷无双冷冰冰的看段水仙提气,脚点崖边,轻飘飘的掠了过去。
沙沙沙,上面的沙石落的更加猛了一点,石块比刚刚的还要大。
冷无双缓缓抽出背在身后的金剑,转动手腕,拈剑拨开快要砸在身上的石块,因为没有了内力,好几次,他的剑都被迅速下坠的石块,打偏出去。
“冷无双,伸你的手来。”段水仙在小路的另外一边,远远的伸出手来,冷无双顿了顿,也缓缓地伸出手去,一点一点靠了过去。
一块巨石,突然就从上面砸下。
足足有周岁的婴儿那么大,带着呼啸的声音,冷无双和段水仙同时缩手,尚未站稳,那第二块同样大小的巨石也跟着落下,这次,冷无双再也持不住剑,那块巨石擦过他的身,将他的平衡彻底打乱。
“冷无双……”段水仙大惊失色,掠过去,伸手扶他,终究差了一步。
冷无双身形晃了一晃,胸口一窒,眼睛一黑,随着那块巨石,一头朝崖底栽了下去。
失去神志的最后一瞬,脑海里满满是五十郎带泪的笑容,一声一声的叫道:无双,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我也知道,你会对我很好!
他闭眼微微的笑,真是个傻丫头!对不起,五十郎,我终究要违背自己的誓言了……
段水仙呆立在崖边,手里面是冷无双被撕裂开的袍角。
心里一片大乱,这样的结果,那个丫头,怕是会很伤心吧……
“啊……”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惊醒,五十郎满脸是汗水,双手在空中无助的乱抓, 一脸的惊恐。
“小五十,怎么了?”她的手被一双大手温暖的包住,“梦到什么了,出了这么多的汗。”
“无双……”五十郎的嘴唇微微的颤抖,泪水从眼角处慢慢的溢出,她的眼她的耳,似乎失去了应有的功能,整个人慌乱成一团,“无双,无双……”
洛锦枫双手用力,紧紧地扣住五十郎挣扎的手,低低的安抚道:“五十,是我,是我,你刚刚是在做噩梦!”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眼眸满满的是心痛。
五十郎的眸子一下子有了焦距,声音颤抖道:“是噩梦哦!”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停滚落的泪水,又一次不确定的重复:“刚刚那是噩梦对不对。”
“嗯,都是梦境,不是真的。”
五十郎的身体一下子都颓了下来,随着马车的震动,软绵绵的靠在了车壁上,将自己的手从那片温暖中挣扎了出来,镇定了片刻以后,带着后怕,怯怯道:“我看见……无双从崖上掉落下去了。”
那个梦境那么的逼真,就好像自己站在崖边,眼睁睁的看见冷无双掉落下去,他坠的那么快,自己的手无数次的穿过空气,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手。
那种无助感,带着噬心的痛,将她整个都包裹了进去。
“五十,你看着我,”洛锦枫双手贴上五十郎的脸,将她的脸移向自己,很坚定的道:“那些都是梦,梦是反的,你相信我。”
他的手很温暖,他说的很坚定,像是向五十郎在承诺一般。
五十郎呆呆的看向他,一向黑亮灵动的眸子上蒙着层细细的烟雾,极为哀怨的恳求:“洛少,你带我去找无双吧,我每日都担心的要命,他没有了内力,为人又那么的不懂人情事故,我真怕他出事!”
看到她的泪眸,洛锦枫的心狠狠地被揪起,他松下双手,别过头去,酸涩的从喉咙里应了她一声,“好!”
罢了,送她去吧,大不了自己和冷无双公平的争一争。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微微笑着转过头,点头道:“好,我送你去见无双,顺带治好他的伤。”
五十郎立刻满脸飞彩,兴奋得从车上跃起,“洛少,我知道你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哥们。”
洛少看着五十郎立刻生龙活虎起来,满脸的苦笑,满心的酸涩。
有情有义的哥们,原来她竟然是这样定位的。
虽然洛锦枫百般安慰,千般柔情,五十郎却一直恹恹的,难得沉默的坐在车里,问紧了话,十句里面,才回答一句。
“五十郎,难得这几日秋高气爽的,我陪你下车走一走可好?”洛锦枫的眉头轻蹩,看见五十郎懒洋洋的看他,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突然胸口怒起,一把抓住她的腕道:“你陪我走走,赶这么多天的路程,让我好生憋闷。”
本来他极想表现出自己翩翩公子,温柔多情的样子,偏偏五十郎总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他的大少爷脾气一下子又激了出来。
“我不……”
“不许不要,”洛大少真的愤怒了,握住五十郎的手,收紧几分,“你不要忘记,本少的心情关乎你身上的毒和冷无双的内伤!”
他这么一说,五十郎只能妥协。
这几天,她总是茶不思,饭不香,连带着小脸都尖了下去,先前的粉色衣服,套在身上,显得宽大许多,脸色更是苍白的让人心痛。
“五十,你看这种胭脂,淡而幽香,女孩子涂了会很漂亮。”洛少从小店里选出一盒胭脂,不自然的巴巴的递过来,满眼的笑意。他是第一次帮女孩子选这些东西,庄里的女孩子们,倒是有一些粘过来要求过,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的去给哪个买过。
五十郎伸手接过,鼻子嗅了嗅,立刻成串的打喷嚏,涕泪交加的哀怨:“洛少,我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个,实在难闻的很。”
洛锦枫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言不发,丢下银子,郁闷的叫道:“骑三,出来。”
黑衣的骑三立刻闪出身来,一脸茫然的看向少主。
“她不要,送你去用!”洛大少的少爷脾气再次发作,胭脂盒被他捏的扁扁的,恶狠狠的怒道:“我讨厌被人拒绝!”
黑衣的骑三差点泪奔,怎么用,怎么用?难道少主的意思是让自己男扮女装么?
“嗯?!连你也想拒绝我?!”洛大少的脸绷的紧紧地,从眼里射出两团火焰,惊的骑三连连摇手。
“谢谢少庄主,”骑三苦着脸,故作开心状:“骑三喜欢的很。”
洛锦枫立刻转怒为笑,很是宽慰道:“好了,记得要好好的用,不要糟蹋,一盒三两银子,真是昂贵啊。”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拉过呆立的五十郎,一路浅笑而过。
冷风一阵,将苦着脸的骑三抽的直哆嗦,怎么办,难道每天都要用?!三两银子的胭脂,少主吩咐不能糟蹋啊!
洛家的骑三,从此与众不同,白里透红……
这次路过的城镇,非常热闹。
五十郎和洛锦枫不时地看到有满身盛装的小姑娘跑过。
“姑娘,这里在举办什么仪式么?”五十郎拉住一个不停斜眼打量洛大少的小姑娘,好奇的问到:“到处都有彩球,很热闹的样子啊。”
那个小姑娘脸通红的看了又看洛锦枫,低低的害羞道:“这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一次秋收会,如果有中意的人……”她又羞答答的瞄了一眼洛锦枫,顺手从腰里解下个荷包,就丢了出去,“就这样,将自己的荷包丢过去。”
她说完话,满脸飞霞,定定的看着洛锦枫,咬咬唇,“公子若是有意,便可以来提亲。”
洛锦枫捏着荷包,皱了皱眉,道:“我已经有了婚配,姑娘再觅良人吧。”如果不是五十郎悄悄的掐他,估计他会用吼的叫出一个字,那便是滚……
丢荷包的女孩子脸又红了红,一言不发的从他手里接过荷包,一溜烟跑开了去。
“小五十,”走了几步,洛锦枫突然停下,笑眯眯的提议:“要不你做个荷包送我好了。”
他笑得非常玩世不恭,带着调笑的意味。
五十郎瞪了他一眼,嗤鼻以对:“洛大少想要荷包,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不多时便会想要多少有多少,拿我开心做什么。”语毕,转过身去,继续看路边吊着的绢花摆设。
洛锦枫的眼黯了黯,随即便换上一副自得的样子,道:“这也是,天下倾慕我的姑娘太多,偶尔我也会眷顾一下那些没有人要的,本少这就叫做……日行一善。”
五十郎无言,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鄙夷。
“若是没有荷包,本少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洛锦枫背手仰天,长吁短叹,“心情不好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五十郎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视若无睹的绕过他,直直的往客栈走去。
“五十?小五十?”洛少几个点地,跑到了五十郎的前面,弯腰看她的脸,嬉皮笑脸道:“你在生气?!”
五十郎懒懒的看他,一副无可奈何状,道:“洛少,不要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了,你老常在百花丛中走,我够不上你老的级别。”
她一副兴致乏乏的样子,将洛少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洛锦枫胸闷闷的站在原地,找不到发火的泄口,许久,缓过神来冷冰冰的唤:“骑四,出来。”
从树上飞下一个满脸惶恐的黑衣侍卫,刚一落地,头也不敢抬的单膝跪下,低声道:“骑四在。”
“我再出来的时候,不要让我再看到荷包这个东西,让他们都丢沙包!”他怒气冲冲,挥袖而去,留下满脸苍凉的骑四,咬着手指,考虑怎么去搞定那满镇的荷包。
洛少爷气直到傍晚才消了下去。
晚饭时间一过,他就坐在了窗前,静默不语。
五十郎本来披着发站在窗前,被他一挤就挤到了桌角,立马眼神凄凄的看过来,道:“本来晚上,这里都会有无数的男女抛荷包,现在……”
她幽怨的叹气,指着楼下腆着脸丢沙包的女孩,道:“你看,本来风雅的一件事,到你这里,就变成很无趣的情形。”
洛大少刚刚消下来的气又腾的上去了。
满脸怒容的瞪她,“五十郎,你不要挑衅本少的耐心!”他的心情很不好,自从被五十郎无声的鄙夷了之后,就一直觉得气不顺。
“好吧,我从现在开始,就闭嘴!”
她果然乖巧,紧紧的闭了嘴,撸起头发,坐在灯下梳头。烛光下,她的发又垂又亮,闪着淡淡的黑亮之光,洛锦枫忍不住就靠了过去,极为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梳子,一下一下极为温柔的替她梳了起来。
五十郎皱了皱眉,张开嘴巴,刚要拒绝。
斜来一指,点在她的身上,酥酥麻麻,立刻将她定在了座位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你不要次次拒绝,偶尔也要学会给别人点甜头。”收回指头的洛大少,一脸的霸道,眸子里有着强烈的不满,捻发的手却越发的温柔,“你这种性子,让本少日行一善的意愿很难实现啊。”
镜子里,五十郎面色潮红,怒瞪大眼,眸子里就要喷出火来。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半身不遂的苦楚,这么一指,彻底让她对洛大少的好感全部耗尽。
从那一晚,五十郎和洛锦枫就陷入了冷战之中。
“少庄主,前面便是莱城……”
“绕过去,从这里往回走,多走两个村子。”洛锦枫靠在车壁之上,半寐着眼睛,懒洋洋的命令。
“是!”黑衣侍卫得令,立刻调转了马头。
“为什么要绕路?”五十郎开口问道,“这样,岂不是又多一倍的路程。”她的心急如焚,自从那日梦见无双堕崖,就一直心绪不宁,恨不得早日和他汇合,一解相思。
洛锦枫含笑,高深莫测的看来。
“你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么?”他的语气冰凉,带着山雨欲来的感觉。
五十郎立刻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
洛锦枫压抑多时的怒气再次爆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就是因为我点了你一次穴道,你就恨我到现在?”
那一日之后,连续三天,五十郎都是一副面上挂霜的表情,洛锦枫因为理亏在先,便忍了又忍,不过,到底是当惯大少爷的人,沉寂了三天终于爆发。
“请你不要把口水喷到我的脸上。”五十郎很诚恳地看他,伸出食指,将自己和洛锦枫的距离顶开一臂,“你说话归说话,不要表现的很狂野。”
洛少立刻无言。
从小到大,自己的外号就叫君子剑,何谓君子,自然是温润如玉,斯文有礼,到五十郎这里,怎么就变成了狂野?!
“还有,我想了又想,觉得解毒疗伤,不敢劳烦洛少了,等我见了无双,我们……”她咬了咬牙,“就分道扬镳吧。”
虽然有过河拆桥之嫌,但是,自己实在忍受不了这个任性的大少爷了。
“你以为你有选择?”洛少的脸上绽放出最为艳丽的笑容,眉目之间尽是笑意,仿佛五十郎说了一个最为可笑的笑话,“就算是分道扬镳,也是我洛锦枫先提出来。”
他的心里有团火,烈烈的在燃烧,越烧越旺,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在意五十郎提起冷无双。
“如果我坚持要走,你又有什么立场留我。”五十郎冷下脸,撩开车帘,就要往下跳。
洛锦枫神色大变,长臂一捞,将已经迈开一步的五十郎给捞回了怀里。
他咬牙切齿的叹息:“五十,你现在走了,无异于送死,你知道前面的莱镇,会有多少杀手等着你?”
五十郎的眸微微黯了黯,低头不语。
“五十,我们不要斗气了,好不好?”
五十郎的头垂的低低的,许久,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是的,洛少。”
带着生疏和冷淡,将洛锦枫的心割开道道伤痕。
“你就当欠了我一个人情,见到冷无双之前,就做我的贴身丫头吧,”洛锦枫的语气也变得冷冷淡淡,“我的确身边也缺个供使唤的丫头。”
五十郎撇嘴,轻松不少,回他道:“难道一直以来,我做的不是丫头的事。”
洛锦枫摇头,似笑非笑的看来,道:“我的丫头,是要给我穿衣叠被的。”
他这么一说,五十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嘴里嘀咕道:“那难道不是妻妾做的事?”她家有五十个姨娘,所争着做的,就是给萧老爷穿衣叠被。
洛大少听到她的小声嘀咕,唇角不禁扬了扬。
心下一片舒畅。
“那好,便做你的贴身丫头。”五十郎点头,飞快地应下,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五十郎舍身为仆,的确崇高!
不过,如果认为五十郎做贴身丫头能风光绮丽,那么洛大少,你想得也未免太过美好了。
晚间的时候,五十郎和洛大少照例一个屋两个室。
烛光被拨的亮闪闪的,带着柔和的桔红色,一跳一跳的,洛锦枫散着发,坐在床上,高抬着臂。
“五十,帮我脱衣,我要睡觉。”他眼儿弯弯,俊俏的脸上一派戏谑,“快点,本少很累。”
五十郎嘟囔着,从内间走出来,伸手擦眼,看见他长发披散,俊雅里掺杂着魅惑,一派慵懒的样子,眸子不禁的痴了痴。
“你这样,很好看。”她向来有一说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洛锦枫的心立刻甜丝丝的,喜笑颜开:“小五十,你终于知道本少的好了。”五十郎也跟着微微一笑,伸出手去解他的包扣,烛光之下,她的脸被映的雪白粉嫩,小嘴粉嘟,低垂着双眸,眉头紧锁。
“为什么这么难解?”五十郎的小手在洛少的衣扣上捣鼓了半天,也解不下第一颗包扣,不禁急躁。
洛锦枫看她又是咬唇,又是叹气,小脸上一派紧张之色,心里不禁一动,忍不住伸手,从她的腰后箍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