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巧合,萧耀道:“你下楼想去何处?”

“正百无聊赖,原是要走了,不过得见二殿下,倒是想叙叙旧。”莫彰挑眉,“说起来,我们有三四年未见了罢?原本以为会在沙场相逢,哪日能助殿下一臂之力,谁料你竟然回了京都,真是可惜,不过也是皇上体恤,瞧瞧我,也一样要回京。”

萧耀眼眸眯了眯:“既知父皇体恤成国公,令尊而今身子不适,你应该留在府邸多陪陪他,何必凑这个热闹呢?”

两人你来我去,暗藏机锋,萧泰完全插不上话,不过他从小就很敬爱萧耀,萧耀对莫家疏远,他自然也不会热络,倒是萧娥姿道:“莫公子许久没有回京都,难得来摘星楼观灯,也是人之常情。”

莫政君虽然死了,但成国公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始终不一样,萧娥姿倒不想与莫家断绝来往。

莫彰心头一动,朝她微微笑道:“公主还是跟以前一样讨人喜欢。”

莫家的人生得都不错,男人笑起来,俊朗十分,萧娥姿被他夸赞,脸不由一红。

“随州贫瘠,不若京都富裕,我在那里待了几年,竟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也就这一个有点意思。”莫彰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很自然的拿起萧娥姿的手往掌心一放,“听妹妹说,她与你很好,就当做礼物罢…二殿下说得对,我该回去陪父亲了。”

不等萧娥姿反应过来,他从楼梯下去了。

擦着肩而过,姜琬感觉到他又侧头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往萧耀身边靠了靠。

比起莫政君,莫彰是会武功的,又在沙场磨砺过,手段兴许更是不差。

感觉到她的警惕,萧耀握住她的手,稍许紧了紧。

姜琬抬起头,瞧见他深邃的眼睛,忽然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在他身边是安全的。是啊,她没有什么可怕的,莫彰在历史上也是被萧耀砍了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他可能会替莫政君复仇,但结果仍会一样。

两人走上月台。

萧娥姿却看着手里的瓷娃娃,发起呆来。

随州盛产瓷娃娃吗?

萧泰在耳边道:“还不走,刚才不是说要吃点心吗?”他吩咐随从去买东西。

萧娥姿回过神,把这一对小小的瓷娃娃交给宫人收好。

酒楼的糕点,还有香梨很快就送上来了,萧泰吃了一些,坐到萧耀身边道:“二哥,不用半年,我肯定就能与你过上五十招了,你把剑准备好。”

这四弟其实也挺执拗的,天天盯着那把金鸿剑,姜琬十分好笑,都想让萧耀直接给他了。

“它一直在兵器架上,要什么准备。”萧耀语气淡淡,又不屑,“竟然还要半年,我若是你,白日里就不会去玩蹴鞠。”

他要什么,必定是拼尽全力的。

萧泰讷讷道:“我只玩了一个时辰。”

“今日一个时辰,明日再一个…”

“我明日必定不玩了!”萧泰怕再被训斥,连忙坐远了去。

听这对话,能感觉到萧耀是个非常严格的人,不知道他教导孩子,是不是也会如此?姜琬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没有人打搅了,萧耀很自然得就把姜琬搂在怀里。

花灯太多,地面太亮,星光都显得有些黯淡了,姜琬靠在他胸口往天上看,只见那天空如此广阔,以至于都有些微微的昏眩。

她半垂着下眼帘问:“表哥,上次禁军的事情,我没听,后来查得如何了?”

“你真会扫兴,”萧耀手指轻抚她脸颊,“现在问这个?”

“那问什么?”姜琬收回目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那问你,昨日的烟火好不好看?”

“没看,”萧耀低下头,在她唇上碾磨,“只在吃这个…”

他气息围拢上来,姜琬闭上眼睛。

男人吻得很慢很轻,并不急切,这种温柔让她很喜欢,低声道:“表哥,等会儿我们去猜灯谜?”

他轻笑:“你几岁了,又不是孩子。”

“刚才说我扫兴,你还不是一样。”姜琬手掌挡一挡他,“我没跟你去猜过灯谜,”斜睨他一眼,“你是不是怕猜不出来。”

萧耀眉头一下挑高了:“本王会猜不出?”

简直是笑话。

还是那么自大的样子,姜琬道:“那等会去,你给我赢几只花灯来。”

“你叫我去,我就去吗?”萧耀心道,当他什么,他堂堂楚王挤在人群里,跟她去猜灯谜?他几岁的时候都不做这种事情。

姜琬咬牙。

“你真的不去?”她眼睛转了转问。

“不去。”

“那我跟四弟和妹妹去,四弟肯定会猜灯谜。”姜琬一张嘴,就要喊萧泰,被萧耀一把捂住了嘴,冷声道,“你敢!”

她笑得肩头发颤。

萧耀松开手,就压了上去,正吻得猛烈时,身后传来谢氏的声音:“阿耀。”

他一愣,直起身来。

姜琬也红了脸,没想到谢氏会在这时候来。

“干娘。”她站起来。

两个人亲密的样子早就落入谢氏的眼睛,暗道也不怪以前自己没阻止成,而今成亲三个月了,还如胶似漆跟新婚似的,她笑道:“知道你们要来,我顺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来大妹说怕麻烦你们,不让传话,我就说上元节反正阿耀,阿琬都要出宫…”

“姨母,到底什么事情?”萧耀本来想好好过个佳节,奈何就没个顺畅的时候,心头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有点不耐烦。

谢氏恨不得白萧耀一眼,走到姜琬身边,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阿琬,你娘有喜了。”

“啊!”姜琬惊呼,“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初五,姜大夫诊断出来的。”

他们家就一对姐妹,姜琬知道母亲很想再给父亲生个儿子,这么久以来,也是一直在调养身子,这次总算怀上了!

“他们都在家里吧,还是在外面观灯?”

谢氏笑道:“瞧瞧你,都傻了罢,有喜了怎么还能出门,这前三个月至关紧要的,肯定会待在家里,姜大夫跟阿琰都陪着她呢,她也是怕羞,面皮薄不好意思告诉你。”

“这是大喜事,有什么怕羞的?我这就去看她!”姜琬疾步就往楼梯走去。

完全把他这个人给忘了。

萧耀暗恼。

谢氏瞄他一眼:“傻呆着作甚,还不去看看你岳母?”

萧耀轻咳一声,跟萧泰道:“岳母家有喜,我去一趟,等会儿你跟娥姿,还有二弟先回宫,不用等我们了。”

“有什么事?”萧泰忙道,“我也要去!”

刚才都说岳母脸皮薄了,那肯定不能带萧泰去,他大大咧咧的不知道会说什么,萧耀道:“不用,以后再说吧,你留在这里。”

他跟谢氏道别一声,从月台下去。

姜琬已经走到三楼了,刚刚要再往下,却在楼梯碰到傅英,

那是需要拦住的人,护卫们都挡在面前,傅英对萧耀这样护着姜琬也是服了,淡淡道:“我不过说几句话。”

姜琬心知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随意道:“侯爷,也在这里观灯?”

几个月未见了,准确的来说,在他们大婚之时,他见过她一身嫁衣,聘婷而来,在那夜晚好像明亮的光一样,以至于他连喜酒都没能喝下就离开了。妹妹死了,他不能再沉沦下去,虽然见到她仍会心跳,有种攫取的冲动。

他反问:“我不能观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琬不欲多说,傅英这个人能避开就避开,“不打搅你的兴致。”

她往下走去。

交错而过时,听到他道:“小心莫彰,他回来,肯定是为复仇。”

莫政君被刺杀在万山,断了他报仇的路,但心里不免痛快,也曾想过是不是萧耀所为,不管是不是,莫彰回京都,定会掀起风波。

姜琬脚步顿了顿:“多谢侯爷提醒,你也保重。”

语气轻轻的,好像一缕春风,傅英挑唇一笑:“我马上要走了,留在京都已经无甚意思。”仇没得报了,姜琬也已嫁做人妇,而皇上对他还心存芥蒂,他必须得离开。

前阵子自请上沙场,萧廷秀已经准许。

没多久了。

听得此话,姜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身后一阵寒风,萧耀已经追了上来,见到傅英,眸中凝结冰霜。

“多谢娘娘关心,我会保重。”傅英语气尤为的暧昧,转身往上而去。

这人,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很会挑拨,姜琬轻声与萧耀道:“是他提醒我注意莫彰,我才让他保重。”

“只是这样?”

“不信你去问护卫,他们都听见的。”姜琬也懒得解释了。

“以后不要同他说话。”萧耀箍住她手臂,“一个字也不要说。”

“好,我只跟你说话。”姜琬仰头看着他,“行了吗,殿下?”

虽然是顺从的意思,可不知为何,让他生出隐隐的恼火,萧耀手指紧了紧,将她拉到马车中。

刚刚要吩咐车行往姜家,却见卫凌与荣起寻了过来。

之前让他们查禁军的事情,可能是有什么眉目了,而且结果是不是不寻常,不然不至于两个人会一起来,卫凌应该在家里过节才是。萧耀面色变得十分严肃,松开手,走下马车。

姜琬奇怪,忍不住把脸贴近车窗,往外看。

“你怎么也来了?”萧耀道,“大过节的,是要带给本王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在这里说恐怕不方便,但宫里我没事儿也不方便去,万一引起什么注意。不像今日,我们聚一聚,别人不会怀疑。”卫凌看向他,“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岳母家。”

“啊?”卫凌惊讶,“刚才不是在月台观灯吗,我本来是要去月台见你,怎么去姜家了。”

“我岳母有喜。”对着卫凌,萧耀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阿琬她很欢喜,自然要去看看。要不,你也一同去,我们在姜家见,反正你的好徒弟不也是姜家人吗。”说完便上了马车。

卫凌无言。

马车往姜家而去了,他摸摸鼻子,暗道柳氏有喜,他什么关系啊,要去探望?算了,他跟荣起道:“你跟殿下说,我在静安茶楼等他。”

荣起点点头,也去往姜家。

作者有话要说:

萧耀:卫凌傻子,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

姜琬:谁有你脸皮厚。

姜琰:你们在说什么?

卫凌:对啊,你们在说什么?

萧耀:全傻子。

姜琬:…

第76章

莫彰刚才是投石问路,暗道父亲还让他安生一点,似乎自己不做什么事情,一切还是原样。

可看萧耀,显然对他也是满怀敌意,由此可见,他对他们成国公府的想法,假使让他当上太子,坐上帝位,他们莫家绝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心腹此时来禀告事情。

“那段时间,与姑娘结仇的除了二殿下,还有济宁侯傅英,据说傅媛之死与姑娘有关…”

傅英倒也有这种本事,莫彰眉头拧了拧,不过他觉得还是萧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沉吟:“除开这二人,再没有别人了?”

“这…皇上?或者定王殿下?”那心腹也捉摸不透,“姑娘利用姜保真曾给定王殿下下毒。”

“皇上要杀妹妹易如反掌,没必要偷袭,至于定王殿下,”莫彰不屑道,“他不求情,皇上也许就会治罪,他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还是个废人。”定王的头疾,京都众人皆知,原先也是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子,结果因这病蹉跎了十几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再查一下傅英。”

那心腹答应声,告退而去。

莫彰坐上马车,微微闭起了眼睛,要是这几年他没有被皇上调去随州,也许妹妹就不会死了,母亲去世之后,妹妹最为信赖他,什么都愿意跟他说,他知道妹妹喜欢什么,她原也配得上那最尊贵的位置。

可惜,她竟没能如愿。

……

姜琬一到垂花门口,就直奔向了上房。

刚刚听小厮禀告,柳氏正惊讶时,她的大女儿已经来到门口,欢叫着走上来,握住她的手道:“娘,您为何不告诉我?我都被蒙在鼓里,要不是遇到干娘,您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了?这么好的事情,您瞒着我作甚呢?”又瞄一眼姜保真,“爹爹,您也是!”

看不得相公被冤枉,柳氏忙道:“是我叮嘱不要说的…我这把年纪…”她越说越脸红,虽然心里欢喜,可到底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大女儿成婚之后没有消息,她这里倒是怀上了,只觉说不出口。

姜琬扑哧一声:“这有什么呀,表明您的身子健康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娘就是不准。”姜琰告状,“不然我早就告诉姐姐了。”

柳氏脸更红了,不知道怎么说两个女儿,眼见萧耀就在门口,更不愿意在女婿面前讨论,打岔道:“殿下,可是打搅你跟琬琬观灯了?我们这里无事,要不你们继续去看花灯吧。”

“观灯年年都可,岳母不用在意,”萧耀微微一笑,“阿琬本来也很想念你们。”

好听话倒是会说,可刚才自己想请妹妹,他都不准呢,姜琬睨他一眼,与姜保真道:“母亲的胎应该很稳罢?”

“稳当,你不用操心,有我在,你娘会顺利生下来的。”女儿们这么大了,其实姜保真说起此事也是有点尴尬的,虽然是很高兴。

“爹爹您是神医,我当然放心,不过我不在家,也不能照顾娘,我听说怀了孩子,胃口会很奇怪…”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却见别人生过,“母亲往后必得要好好将养,家里的事务也不能操持了,还有这厨子,得叮嘱下,不能胡乱对付,应该是有很多忌口的吧。”

絮絮叨叨的,姜保真笑道:“你娘都生过你跟阿琰了,还会不知吗?”

这倒也是…

柳氏实在也不想说这件事情了,跟姜琬道:“琬琬,我听杨夫人说,你们很快要搬去楚王府,是吗,什么时候?”

母亲真的很害羞啊,老是打岔,姜琬也不为难她了,回答道:“应该月底搬,”看向萧耀,“是不是,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