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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大爷亲看看着人封存的,姑娘性子高洁爱干净,大爷知道姑娘的性子,就让人把姑娘的东西统统收进库房封存了,省的有人弄脏了姑娘的东西,让姑娘在九泉之下腻心!”韩嬷嬷狠狠的啐了一口。

“能不能烦劳嬷嬷一趟,到库房里找一找有没有简大娘子当年的旧物。”

“好!”韩嬷嬷一听李思浅这么吩咐,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哽了半天才应了一个好字。

刚散了早朝,端木莲生就被小内侍召往宫中,李思清盯着端木莲生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出了禁中,正要吩咐去端木莲生府上看看李思浅,王相公身边的小厮飞奔过来叫住他:“大爷!我们相公请您过去一趟,有要紧的事。”

李思清忙跟着小厮回到禁中,中书省内王相公处理政务的三间厢房内,王相公一身半旧靛青棉袍,正坐在炕上专程等他。

“出什么事了?”见王相公竟专程等着他,李思清愕然之余,心里竟浮起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沉静!”王相公脸一沉,为相者讲究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李思清脸上明显的愕然让王相公不高兴了。

“在相公面前,又没有外人,我失态了。”李思清忙恭敬揖手,委婉的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没有外人更不可放纵,所谓慎独!”

“学生受教!”李思清神情一凛,急忙长揖到底受教认错。

“嗯,坐吧,以你这样的年纪,也算不错了。”王相公神情缓和,抬手示意李思清。

李思清去了斗蓬,盘膝坐到王相公对面,取了茶碗茶粉,提起刚刚滚开的红铜小茶壶冲了碗茶汤推到王相公面前。

王相公捻着胡须,微眯着眼睛看着动作安然舒缓的李思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好好好!不用几年,你就能雏凤清于老凤声了!”一句话说完,王相公发出一阵舒畅愉快的大笑声。

李思清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有什么好事能让先生这么高兴?”

“极其难得的好事!你我读书人从不敢想的好事!”

李思清手里的茶碗滞了下,差点脱手跌落,不敢想的好事……除了当皇帝这事他没想过……

“官家点了你做秦王的先生!”王相公俯身探头几乎贴到李思清脸上,咬的字字如刀刻般说道。

“我?秦王的先生?”李思清这回是真的愕然了,让他做秦王的先生,那个号称已经三岁的奶娃娃?

“怎么样?没敢想过吧?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王相公激动的几乎不能自抑,“官家不愧是一代明君!这一着落得好!君实,你一定要名垂青史,一定要做个能臣、忠臣、名臣,要做我朝第一的名臣!不光我朝,你目光要放远,你要做前后几百年、上千年第一的名臣能臣!机遇!这就是机遇!我老了,要不是我老了,这帝师之位,说什么我也要和你争一争!”

“先生!”李思清急忙跳下炕,掂着脚奔到最近的窗户前,猛的推开窗户,探身出去左右看了看,重又关上了窗。

“我安排人守在外头了,且放心!”王相公满意非常的看着警惕的李思清,点着对面示意他坐回来。

“君实啊,官家点了你做秦王的先生,在我料想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你毕竟太年青,我以为官家会给秦王寻个年高德威之人,可确实,实在没人比你更合适了!”王相抚着胡须笑容满面。

“官家真要废太子了?”虽说早有预想,李思清还是觉得一阵惊心。

“既点了你做秦王之师,自然是要废。”王相公脸上的笑容仿佛盛夏突然转了严冬,艳阳高照却寒气逼人。“这先生之位除非你不接,不但不接,还要赶紧病遁,连我也要致仕退避,这样,许能在太子既位之后,保得你我一家老小一条生路,可是……”

王相公眯缝着眼睛,拖着着声音:“这还要看官家肯不肯,太子,不该为帝!你和端木华结了姻亲,我那孙女儿嫁了你那宝贝弟弟,太子既位后,怎么饶得了端木华?既然不饶端木华,你我两家就站在悬崖边上。”顿了顿,王相公长长叹了口气,“秦妃已经被宋皇后一杯酒毒死了,太子不能比官家,宋后和乔太后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咱们选无可选!”

“秦王一个刚满周岁的幼儿,能不能长大尚在两可,即便能够长大成人……未来不可预料的事情太多,燕王,先生怎么想?”李思清想着燕王,就想到端木华,接着想到李思浅。

若他做了这秦王之师,和拥立燕王的端木华就得站到对面、生死相搏,到那时,阿浅怎么办?

“这就是官家点你做这先生的妙处,”王相公一脸狡黠的抚着胡须,“官家对燕王几十年心结,除非子嗣断绝,否则……哪怕太子死了,没有秦王,官家宁可从燕王的儿子中挑一个储君,也不愿意燕王即了大位,这是燕王第一条不宜为君,第二,燕王性子过于梗直,人望太低,第三,”

王相公眉头微拧,“要是我没看错的话,燕王不愿意为君,那个帝位虽说天下几乎无人能抵得了诱惑,可不愿意坐那位置,不愿意执掌万民的人,我还是见过一两个的,燕王就是!”

李思清眼皮垂下,王相公说的那个第三,他三分信七分疑,王相公是已经打定主意要他做这个帝师,亲手培养一个他和他心目中的帝王,那他就要先打消他的别心和顾虑,他必定还要让他去游说莲生……若他拿定了主意,也要去游说莲生的!

这先生之位,到底接不接呢?

“燕王和端木华在南军多年,却是端木华为帅,燕王为先锋,这更让我日夜忧思,不能释怀,燕王,其实唯端木华之命是从,若燕王既了位,谁来制衡端木华?我已经垂垂老矣,俞相必定土崩瓦裂,黄相公……呵呵!”王相公用两声呵呵表达了对黄相公的不屑。

“端木华是个武夫,杀伐过重,是良将,却不是良相,你才是治世的良相!燕王的朝局,我没法想象,也许是旷古盛世,也许灾难深重,朝廷和百姓都赌不起,可若是秦王为帝,却是清明盛世可待。”

“若是先生,必定是清明盛世可待,可是我比先生差的太远太远,先生对我这样的期许过重了,我心不安。”李思清只觉得肩头沉的几乎直不起腰。

“你怕什么?老夫虽说老了,再给你当几年先锋还是当得了的!”王相公眉梢飞动,“君实啊,秦王为帝,与天下,与朝臣,与你我,与端木华,与燕王,都是最好的选择,官家百年后,若能你为相端木华为将,将相齐心,统一天下,太平盛世指日可待!老夫虽说看不到那一天了,可就是想想,这心情都激动的不能自抑!不能自抑啊!”

第312章 分歧

李思清出了禁中,在车里端坐的如同一尊塑像。

“大爷,还是去大姑奶奶府上?”清露在车外问了句,李思清一下子恍过神,迟疑了下吩咐道:“先回家。”

回到李府,李思清一边径直往园子深处的小书房院子过去,一边吩咐道:“去请二爷到小书房说话,不管在不在府里,让他赶紧过去。”

李思明倒没出去,跟李思清前后脚进了小书房。

“出事了?”李思明看着李思清的脸色,心里一沉。

“没什么大事,坐吧。”李思清将刚才王相的话简单的复述了一遍,抬头直视着李思明,“我没敢答应,这一答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事关系着咱们整个李家,还有阿浅,”顿了顿,李思清又补了一句,“宫中还有位二姑奶奶。”

“大哥的意思呢?”李思明神情肃穆,他知道这件事的份量。

“先生的话确是正理,秦王幼小,若能从现在教导起,纵不能长成一代明帝,也不至于昏聩到太子那个份上。”

“就怕跟太子一样笨,朽木不可雕。”李思明低声嘀咕了一句。

“真要那么笨,那就教他学会听话就行了。”李思清的回答轻而淡,李思明眉梢高挑,‘嘿’了一声。

“也是别无选择。”李思清叹了口气,李思明垂着眼皮,呆了片刻,也跟着叹了口气,“这话我一直没敢说,大帅……我是说莲生,莲生扶持燕王,燕王人是不错,领军需军粮什么的,好点孬好从不计较,人大度,可是!”

李思明挠着头,“他在军中一直做先锋,我不归他管,总是觉得他跟我一样,莲生才是大帅,如今一想到他要当官家,我也就算了,一想到莲生得听他的,总觉得别扭,而且……唉!小高跟我一样,也是觉得别扭!”

“嗯。”李思清心事重重的应了一声,李思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看着眉头拧成川字的大哥,两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李思明才低低道:“若是燕王做了官家,莲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大哥做了秦王的先生,秦王做了官家,大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大哥还是莲生,我无所谓,就是……大哥得替阿浅着想,不能让她夹在中间为难,至少不能为难的太过。”

“我知道。”李思清垂着眼皮答了三个字,李思明看着他,半晌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阿浅早就说过,太有抱负的人,一般来说,给家人带来的祸端远远多于福祉。

端木莲生阴沉着一张脸回到府里。

李思浅见他脸色难看的厉害,悄悄屏退丹桂等人,亲自沏了杯茶递给他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生气。”

“嗯,不是生气。”端木莲生接过杯子,却又重重的放到了炕几上。

“官家让我统办瑞宁下嫁韩征的事。”

李思浅眉头微蹙,这件事值得生气成这样?一定还有下文!

“宁海侯府大爷和林府二爷为辅。”

李思浅低低‘噢’了一声,宁海侯府大爷是林明月的父亲,和林府二爷都是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著称的,有这么两位做副手,这么桩简单的差使就很有几分让人腻歪粘手了。

“刚领了差使,公主说要见我,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件什么事?”端木莲生一脸讥笑,“她说,老四和林明月门当户对、青梅竹马,老四没了父母,我这个二哥应该代行父职,让我这两天就托人到宁海侯府替老四求亲去!”

“啊?”李思浅呆了,“让人传话给你的?还是……”

“隔着珠帘直接吩咐。”端木莲生倒不怎么在乎这些细节,他的恼怒在于这桩婚事,“瑞宁怎么敢这样公然给靖海王府指婚?就是官家,指婚前也得先问靖海王府一句!小时候我看着她还好,怎么如今越大越混帐了?!”

“老四和林二娘不合适。”想着那天放生法会上瑞宁公主的张狂,李思浅抛开她一个未婚小娘子公然给别人做媒这件让人掉下巴的事,直说重点。“林二娘太单纯,担不起靖海王妃的职责,老四脾气又太好。”

李思浅和端木莲生各讲各的话。

“唉!这事官家知道吗?”李思浅拧着眉头,想着紧跟在瑞宁公主身边的顾太监,想了想还是问了句。

“要是没有官家的默许,瑞宁她也不敢!”端木莲生眼睛眯起,“这桩婚事,仅仅是瑞宁看在和林二娘的情份上要成全她,还是另有打算?还是……这是官家的打算?靖海王府在老四手里,不过是个空架子!”

“莲生,中午二哥过来了一趟,说,”李思浅顿了顿,看着端木莲生,“官家有意要把秦王交给大哥教导。”

端木莲生神情一滞,立即问道:“他答应了?”

“要是不想答应,二哥也不会走这一趟了。”李思浅看着端木莲生,自从二哥走后,她这心就翻来覆去没安宁过,大哥做了秦王的先生,这中间意味着什么,她太清楚了。

端木莲生脸上的怒色反倒渐渐敛了,神情越来越沉静无波,“二哥还说了什么没有?”

“二哥说,若你方便,去寻大哥说说话,二哥说大哥想找你的,不过大哥手脚笨,翻不了墙越不了户,也不会爬树。”

端木莲生不禁失笑,他这个二妻兄办正事也总带着胡闹气。

“莲生,你和大哥会不会……”李思浅看着端木莲生,话没说完,端木莲生明白她的意思,挪了挪,伸手揽过她,下巴抵在她头顶,好半天才低低道:“没事的浅浅,不会有事,今天夜里我就去找大哥说说话。”

“大哥打定主意的事,跟你打定了主意一样。”李思浅往端木莲生怀里窝进去,声音低落。

“官家让我主理瑞宁的婚事,也是要把我往秦王身边推,”端木莲生慢慢捻着李思浅鬓角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声音低缓温和,“秦王……也不是不可以,这也是大爷的意思。”

“大爷?燕王?”李思浅听的愕然。

“嗯,大爷的脾气……古怪,我记得大哥在的时候,和我说起过好几回,说大爷是皇室里的一个异类,过于重情,过于执拗,过于坦直,就是太坦直了,人家不相信他,反倒觉得他虚伪有心机,其实他这个人,说的话确确实实就是心中所想。当初我劝他出府,借的也是秦娘娘和孩子们,他事母至孝,他和我说过,若为了秦娘娘不得不坐上那把椅子,他也只坐一年半载,等稳住大势,他就逊位给世子或是旁的宗室子弟,他说他厌恶那把椅子。”

李思浅听的入神,却并没有太多惊讶意外,那天在燕王府,她已经听燕王妃说过一回这样的话了。

“官家推出秦王,大爷其实很高兴,如果没有秦娘娘的事……唉!”端木莲生长长叹了口气。

“大爷想报仇吗?”李思浅挪了挪,侧身仰头看向端木莲生。

“他没说,”端木莲生顿了顿,“秦娘娘死后第三天,宋后宫里放出了一位姓严的尚宫,灌鸩酒毒死秦娘娘的就是她,我就让人把她捉了过去。”

李思浅听的身子一僵,她家莲生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唉,莲生一点也不高尚!

“这中间都是渊源,恶渊恶源。”端木莲生的下巴在李思浅头上蹭来蹭去,半天才接着说道:“严尚宫是当初和秦娘娘一起侍候官家成人的两个宫人之一,因为秦娘娘的缘故,一直在宫里当差,不能回家荣养,深恨秦娘娘,这才请了鸩秦娘娘的差使,以泄她积了几十年的心头之恨。”

“真是……恶源!大爷没怎么样吧?严尚宫能放出宫,必是官家的意思。”李思浅一听就明白了,就是因为秦娘娘怀了大皇子,乔太后改了宫里的规矩,这位严尚宫,大约家境不错,父慈母爱,兄弟和睦,一心盼着能回家荣养,享受家人天伦之乐的。

“一个宫人而已,官家若要护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她出宫,既放她出宫,未尝没有任她死活的意思。”端木莲生解释了一句,“大爷没怎么样她,我就让人把她送了回去,大爷是个极明白的,秦娘娘的死,不是死于严尚宫的手,也不是死于宋后之手,是官家不想让她活,想让她死,她就死了。”

李思浅默然,她也是这么想的,宋后那样的蠢货,根本没有能力控制后宫。

“这仇……”端木莲生一声苦笑,“自从秦娘娘走后,大爷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官家有旨,不许办丧事,大爷也只能在府里搭了间静室,写了个牌位,这仇怎么报?我没法劝他,我也没办法。”

“当初是你怂勇大爷出府争夺,现在你又改了主意,大爷那边怎么交待?而且,官家怎么想?你知道大爷从来没起过夺嫡的心思,官家相信吗?我总觉得他会……”李思浅轻轻打了个寒噤,没敢说出来。

“大爷不能有什么意外,这事我会和你大哥商量,别担心,不会有事,有我呢。”端木莲生低头吻在李思浅额上,嘴唇冰凉。

第313章 劝

散了朝,端木守志脚步微微有些拖沓的往外走。

“四郎这一阵子都忙什么呢?可有功夫陪老夫喝杯茶?”王相公轻轻拍了下端木守志的肩膀,亲热笑道。

“谨遵相公吩咐,这是小可的荣幸。”端木守志急忙长揖答应,心下惴惴,王相公日理万机,要是没事,他可没有闲功夫叫他喝茶!

端木守志落后王相公半步进屋落了座,王相公亲自点了碗茶推给他,“老夫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这点茶的技艺还是很说得过去的,后来忙于俗务,这茶就点的越来越匠气了,四郎可别嫌弃。”

“若相公亲手点的茶有匠气,那天下哪还有清雅二字?”端木守志恭敬欠身欣赏着茶汤答道。

王相公哈哈笑着,又随意聊了两句,就切入了正题,“四郎今年二十多了吧?”

“是,二十二了。”端木守志忙答了一句,心里轻轻跳了下,问他多大做什么?

“真是少年英才,这亲事定下了没了?”

听王相公问的是亲事,端木守志顿时心里一松,“谢相公关爱,父母之孝未远,小可还没考虑过这些事。”

“这孝期也过去快一年了吧?听说当日你父母在时,曾打算替你定下宁海侯府林二娘子?林家和靖海王府也算门当户对,林二娘子和你青梅竹马,倒也登对。”王相公干脆直截了当一句话说到底。

端木守志顿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摆手,“相公莫信谣言,没有这事!明月妹妹对我……和我……断没有这事,我父母之孝未满,从没考虑过这些事,相公不要玩笑。”

“男大当婚,再说……”

“实在是不敢!”端木守志急的打断了王相公的话,“我越过两位哥哥承了爵位,我家的事,相公必定也听说了,实在是……我立过誓……我是说,父母之孝我得加倍……也不是加倍,我是说,父孝三年,母孝三年,这六年孝我不能不守满,孝期未满,这婚姻之事,实在是不敢!还请相公见谅!”

端木守志站起来,长揖到底。

“四郎,不要急,你坐。”王相公皱眉看着急的额角几乎出汗的端木守志,心里很是纳闷,这守孝六年是借口,真要守孝六年,那他现在还该闭门府里!到底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坚决的拒绝?

“四郎,你坐下听老夫说。”王相公缓和的声音让端木守志心情缓和了些。

“四郎,老夫虽说老迈啰嗦,可若没有缘故,也不能这么冒失的跟你提这婚姻之事,这事,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端木守志呆了呆,“愿听相公教导。”

“瑞宁公主一心想要玉成你和林家二娘子的亲事,这,你总该知道吧?”

端木守志茫然的摇了摇头,王相公仿佛没看到他的摇头,接着道:“瑞宁极得官家宠爱,在官家心目中,甚至还在太子之上,如今你们兄弟没有父母长辈,长兄如父,瑞宁公主要玉成你和林二娘子,自然要去寻你二哥,你二哥……”

王相公紧盯着端木守志的神情,拖长了声音。

“相公是说,瑞宁公主去逼迫二哥了?请恕小子无礼,这事,是相公的猜测?还是?”端木守志心思单纯,人却不笨。

王相公目含深意的看着他,没答他的话,“林家二娘子和你青梅竹马,这是门难得的好亲,何不顺水推舟、周全各方呢?”

端木守志一动不动垂着头,好半天才抬起头,看着王相公,慢慢摇了摇头,“我知道相公这是一片好意,可我……另有打算,一是要替父母守这六年之孝,二来……我与相公明说,我没打算娶亲成家,当初我在外游历,原没打算再回京城……我自有打算,官家疼爱瑞宁公主,也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二哥,相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实在不能从命,小可先告退了。”

王相公拧眉看着仓惶而出的端木守志,心里闷闷的夹着丝丝愠怒。

“我去劝劝他吧。”屏风后,李思清悄声闪出,看着目光里闪着愠怒的王相公低声道。

“嗯?”王相公调转目光看着李思清疑惑的‘嗯’了一声。

“他有些心结,”李思清不打算多说,“我去劝劝他。”

“嗯,一定要劝下他!”王相公端起茶碗仰头喝了茶,将茶碗重重放到几上,“莲生和瑞宁公主不能生了罅隙!这必定是官家的意思,瑞宁虽是女子,可她姓黄!她是官家的血脉,在拱卫秦王的队伍里,一定得是瑞宁主导!主导莲生,主导其它所有人,这才是最合官家的心意,也是对秦最有利、最合适的安排!”

王相公目光锐利莹亮,“瑞宁虽是皇室血脉却是个女子,又嫁了人,待秦王长大亲政,要想把她从后宫屏退出去简直易如反掌!莲生一定不能任性,不能让官家觉出不妥,端木拓和林家的亲事是试探也是考验,一定不能有闪失!”

“我知道,先生放心。”见李思清答应的笃定,王相公轻轻舒了口气,他这个放室弟子的脾气他非常清楚,他能这么笃定,那必是有了十成的把握。

“王爷!”端木守志的车子出来刚转了个弯,车子被拦住,李思清的声音从帘外传进来。

“是大……大哥!”端木守志听出李思清的声音,急忙掀起帘子,一句‘大哥’就要脱口而出却又急急咽回,刚咽下又发觉不妥,一句‘大哥’还是可以叫的。

“果然是你,真是巧,王爷若不忙,不如一起喝杯茶?”李思清神情疏朗,站在车前笑道,端木守志连连点头,急忙跳下车,客气非常的让着李思清进了路旁的茶楼雅间。

“王爷必定看出来了,我拦下王爷是有话要说。”看着茶酒博士煮好了茶,又摆满了一桌子茶点出去,李思清直接切入正题。

“我视大哥如亲兄长一般,大哥有话请讲。”端木守志微欠上身以示恭敬。

“就是刚才王相公说的事。”李思清神情坦诚非常,端木守志一脸怔忡。“你视我如亲兄长,我也拿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就是如此,这些话不能不和你说。”

李思清神情严肃,“你和林家二娘子的亲事,牵连甚广。自从林相走后,林氏一族后继无人,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衰败,官家怜惜瑞宁公主,自然也怜惜林家,这桩亲事只怕是官家借着瑞宁透的话,你若娶了林家二娘子,林家就和端木家重续了姻亲,有了靖海王府做依靠,林家总不至于几年内就被别人吃个干净,还有,最要紧的是,你二哥很疼你,你娶了林家二娘子,也许能替林家消解掉那些余恨余怒。”

听到最后几句,端木守志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二哥和阿娘有仇,因为阿娘,和林家有仇无亲,这份仇抵进去了阿娘的性命,林家的一半富贵和外翁的性命……

二哥的脾气,谁知道这仇报的……他觉得够不够?

“大哥,我知道阿娘对不起二哥,对不起死了的长兄,阿娘已经……死了,这爵位我不想要,是二哥给我的,我早就打算好了,我不能不受,可我没准备成亲,也不打算生儿育女,等二哥有了儿子,等我老了,就把这爵位还给二哥,这本来就应该是二哥的。”端木守志声音哀苦。

李思清听的愣忡了片刻,“你竟有这样的打算!这真是……荒唐!”李思清两根修长的手指用力揉着眉间,好一会儿才接着道:“真是荒唐!你要多替别人着想!你要想想……你若孤老终身,你二哥……二嫂心里得多难过?就是我们,又如何能忍得下心?再说,”李思清看着垂着头、仿佛没什么触动的端木守志,声音低下去,“你说你是为了替母亲赎罪,要还情给你二哥,可别人会怎么想?别人岂不是怎么想的都有?说你是……情伤?你这岂不是伤了不该伤的人?伤了人家的清名?再说,”

李思清紧盯被他一句话说的身子微微抖动的端木守志,打铁趁热,“你若真想帮你二哥,那就更应该好好结一门亲,你是个聪明人,你二哥的处境该看的清清楚楚,你不肯结亲,官家却视为你二哥从中作梗不肯顺从圣意,这中间的凶险你难道想不到?若你执意不肯结这门亲,你这不是报你二哥以恩,而是报仇,你二哥、二嫂,前程性命都不知道如何呢,那爵位,还要它有什么用?”

那一晚的树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李思清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眼前的人,李思清也早就知道了,这中间的缘故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事急从权,他虽说觉得不怎么合适,可还是拿来用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端木守志只觉得脑子凌乱如麻,他是个主意很定的实在人,打定了的主意,突然被人几句话撼动了,可这份被撼动的难过却远远不及李思清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几句话让他瞬间心乱如麻。

他伤害了她?他这么做会伤害她?他只愿意看着她好,他最不愿意、最不能做的事,就是伤害她!他宁可自己伤痛一生,也决不愿看到她眉头微蹙,他却伤害了她吗?

第314章 请柬

端木守志失魂落魄,车子回到靖海王府,小厮掀帘子扬声请了两三遍,端木守志才恍然听到,刚要起身却又坐回去吩咐:“去姚府,去看看姚二爷,去寻姚二爷。”

姚章聪去了国子监,端木守志追到国子监,寻到姚章聪,拉着他进了旁边花家茶楼。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姚章聪见端木守志脸色青灰、神情恍惚,关切的问道。

“二郎,你说,从前那些事,二哥会不会计较?会不会迁怒?”姚章聪被端木守志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莫名其妙,又气又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二哥计较什么?迁怒谁了?你总得先把前因后果说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