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训了,还是它听懂了“猪骨头”三个字,大黄狗停止吠叫,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声响、动静。
大黄是三年前送到浣莲阁的,那时候刚满月不久,洛俪时不时还抱着,可不到两月,它的个头长得很快,洛俪再不抱他。梁妈妈从丁管家那儿寻了铁链来,将它拴在院门后头。
梁妈妈近乎自言自语:“今晚外头的狗都疯了,大半夜的吠过不停,吵得人心烦。”
洛俪只作未听见,继续潜心练字,又过半炷香,狗吠声才停歇下来。
她在木板上练了一张,方取了仿宣纸,挥毫而书“女子有才甚难得,女子有才更需修德。”这话乃是祖父所言,也是前世时在洛瑞七十高寿之时,洛廉携洛瑞几个门生,为他编写《洛子》一书,而此话记录在内。
洛俪很喜欢这句话。
她审视自己的字,正要伸手拾起案上的纸细细端祥,后背一寒,似有什么顶在了后背。
“别动!你若大叫,爷就割破你的喉咙!”
阴寒的语调带着满满杀气,这是一个少年嘶哑的声音,声音很难听,一听就知是处在变声期的嗓音。
洛俪能感觉到抵在后背上的凶器冰凉又僵硬,整个人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难怪今儿晚上府里府外的狗都在吠叫,原是有贼人潜入。
“我不喊人!”
对方是何身份,是否凶徒,她尚未弄明白,这般一喊,万一真要了她的性命,这岂不是白送了性命。况且她重生之后,暗暗发愿:今生定要守护家人平安。她可是很紧张自己的小命。
“你倒算聪明,若被人发现洛姑娘闺阁之中有男子,你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这话说得好似他也豁出去。
洛俪回过身来,这是一个模样狼狈,衣袍上沾满血迹的少年,瞧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手里提着一把厉剑,发丝凌乱,神色里带着一丝倦容。
她还没瞧得分明,他突地伸手,一把托住她的下颌,用力一捏,洛俪吃痛张嘴,他另一只手喂了一个豌豆大小的珠子入嘴。
这动作太快,洛俪没来得及应对便已咽下。
“丫头,刚刚给你喂下的乃是爷独步武林的独创秘药——美人断肠丸!”
洛俪蹙着眉头,入口甜滋滋的,没闻到半点的药味,此人是拿她当小孩子哄。
看着这一身狼狈却难掩得意与骄傲的陌生少年,他长得很英俊,比池宪不知道好看多少,只是这气度…说不上气宇轩昂,怎么瞧着像个小痞子。身材瘦高,身子还微微颤栗,不是痛得抖,亦不是病得抖,他就是骄傲得意地抖,仅是瞧着,洛俪就厌烦得紧。
纨绔!绝对是纨绔。所谓的纨绔,就是有权有势的痞子!
他故作一脸阴狠,“你若不想毒发身亡,就把你屋里的创伤药、疗伤药全都给爷拿出来。”
洛俪细瞧:他的身子有些微颤,面容煞白,他早前的抖是用身子摇晃出来的,他用这样的抖来掩饰他身子不安的微微战栗。他的眼里,难掩惊恐、慌乱,这不是装的,而是一种死后余生之人才有的表情。他是受伤还是他被吓着了?
梁妈妈估摸着洛俪该洗脚歇下了,端了个热水盆进来,一眼瞧见屋里多出的少年,“啊——”刚呼半声,少年厉声道:“闭嘴!”
第15章 不速客
梁妈妈端着的水盆不稳,整个人都吓得发软,到底是个经过些事的,只片刻就恢复了磁静,而手里的盆子更是没吓得落翻在地。
少年道:“你家姑娘吃了爷制的独家毒药——美人断肠丸,没爷的解药,活不过三天。”
梁妈妈面容微白,这人是江湖中传说的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士?她要不想招惹,但姑娘中毒了,还是小心些的好,连连点头,“大侠饶命,我家姑娘就是个孩子。”
“只要你们照我的话做,我保证,待我离开的时候,我一定给她解药,如果你们不听话,可就不好说了!”他吐了一下舌头,又做了一个闭眼而死的姿式。
洛俪微锁眉头:忽悠谁呢?明明喂她吃的是糖丸子,非要杜撰个“美人断肠丸”来,梁妈妈被他吓得不轻。
少年道:“丫头,还发什么呆?只要你和你的乳母乖乖听话,爷肯定给你解药。把你屋里的疗伤药、创伤药全都寻出来。”
原是来打劫药的?
洛俪心里暗道:你倒是早说,至于闹这么大阵仗。
这打劫药的,不去旁处,怎的偏往她的阁楼里钻。
今晚上,府外府内的狗跟疯了似的乱吠,莫非就是因他惹出来的。
梁妈妈快速转身,打开洛俪的箱子,从里面抱出一个抱大的匣子,“大侠,你莫吓着我家姑娘,止血粉、田七白药、解暑丸、牛黄丸、温胃丸全都在这里!”
她哪里受到惊吓了?
梁妈妈什么眼神。
虽然少年故意装出吓人样,可她就没害怕。
少年抚额:这小丫头是开药铺子的,匣子里全都是瓶瓶罐罐,每个瓶子都贴有一个字条,种类还真是多。
她只是在想: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莫不是顺天府新上任的知府,许是他家的公子?
她听说新上任的顺天府孟知府乃是窦氏派的,这么一想,深以为然,只是这知府只怕干不了多久。上一位知府也是窦氏派,不到半年就被顺天府的上下官员闹得灰头土脸,排挤得在江南再也待不下去,只得花了重金走了门道,请窦国舅重新在他处谋了个官职。
江南这地方,既不属窦氏派,也不属保皇派,这是中立清流的地盘,盘根错节。清流官员为守住大赵不被党争波及之地,可谓用尽心思。不仅是他们,就是江南的商贾、百姓,对那两派的人都心生排斥。
片刻间,洛俪在心头已转了几圈。
少年往匣子扫了一眼,“不错!你知道府里大厨房旁边的柴禾房,把东西送到那儿去,记住了,你家姑娘中了毒,敢惹事端,我就让你家姑娘毒发身亡。”
他说得阴森林、狠毒不已。明明是个痞子,说到“身亡”二字时,杀气四溢,就像他随时都要以要不是洛俪的命。
洛俪想:此人莫不是手上染过血,而且杀的不是一两个,是弑杀成性的,否则不会带着一股子杀气,是了,他身上就是有一股杀气,难怪梁妈妈会怕成这般。
梁妈妈连连保证:“大侠,我一定照你说的办,你别伤害我家姑娘。”
许是关心则乱,现在的梁妈妈哪有分辩是非轻重的能力,完全是对方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洛俪抱起小匣,取了创伤药、止血粉和田七白药,“不就是去柴禾房,妈妈,我去就是。”
“姑娘,这深更半夜的,我可不放心,还是奴婢去。”
小主子平安,她才能平安,她怎能让小主子冒险。
洛俪转身将选好的药瓶放入笸箩,冷冷地说了声:“去柴禾房!”
第16章 要胁1
少年抓起点心盘子里的点心,又抱着茶壶大饮几口,快要饿死了,先吃了东西再说。“你们且去,柴禾房有我的同伴,受了一点刀剑之伤,帮他包扎一下。”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许让第四个知道,否则…”
爷会让你家姑娘毒发身亡!他扮出一个恶狠狠要杀人的手势,目光落在洛俪的笸箩上,里头有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剪刀针线等物,一瞧这漂亮又精致的笸箩,就是深闺女儿家的针线宝贝。
梁妈妈很是配合,诚恳地道:“大侠放心,我们绝不告诉第四人。”
少年点了一下头,这两个主仆真好哄,一枚糖丸子就哄得百依百顺,他还真是英明神武,聪明过人啊!他沾沾自喜。
洛俪与梁妈妈到柴禾房时,借着月光,看不清楚,将手里的灯笼照了一下,禾草堆里躺着一个满身上血,衣衫褴褛的陌生男子,“一点刀剑之伤”,都变成血人了好不好?身上的衣袍更是被刀剑划成了破布条,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就算是这样,还有一口气,瞧着是昏死过去了。
梁妈妈将灯笼插在树枝柴棍堆上,蹲下身子,解开男子的衣袍,胸口有四处伤口,短的二寸长,长的半尺长,越短的伤口越深,流血亦越多,稍长的伤口虽浅,看上去了极是狰狞、怖人。许是失血过多,男子面容苍白无血,此唇发白。
洛俪穿针引线,“这么深的伤口不缝几针,只怕没这么容易好。”
前世时,池宪也认识几个形迹神秘的“侠士”,有一回池宪受了剑伤,下令不许请郎中上门,是她笨手笨脚地给他缝合伤口,第一次用了三瓶田七白药,后来池宪拿了一张疗伤方子出来,叫她到府中库房里配药,还千叮万嘱,不许她到外头抓药。
以前不觉,而今想来,池宪那时流露出了异样,只是她太过信他,从未怀疑他在外头的事。
池宪初次受伤的当晚,正是杨丞相深夜遇刺之时。
细细思忖,就算不是池宪所为,也与他有莫大的关联。
那之后,池宪又或轻或重地陆续受伤,或自称摔伤,或说与人打架,又或说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偏技不如人,伤势有轻有重,不是腿上前胸便是胳膊,每次都让她处理。两次之后,为了做好贤妻,她跟着医女学会如何处理伤口,甚至还学会了如何抓药。
洛俪从笸箩里取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瓷子,又寻了块白布打湿,在男子最深的伤口周围轻轻擦拭清洗,昏迷的男子因为烈酒入伤口,止不住轻咛一声,痛得惊醒了过来。
梁妈妈低声道:“侠士莫怕,是你同伴让我们给你包扎伤口。”
洛俪道:“你伤口太深,得缝上几针方好愈合。”将针线放到酒里泡了一下,咬着牙齿,将他被划开的皮肉当成布条缝了起来,每缝一针就打过结,这也是医女告诉她的法子。
梁妈妈立在旁边,只瞧得胆颤心惊。
姑娘居然会给人缝伤口。
即便是她,看到这样狰狞可怕的伤口也下不了手。
洛俪近乎自言自语,“妈妈,取田七白药,把血止住。”
“是。”
洛俪很快将最深的伤口缝好了。
梁妈妈将整瓶白药都倒伤口上,她光是上药,就累了个大汗淋漓。
洛俪又将另一处较深的伤口缝上,不知何时,那少年进了柴禾房,立在一边,面带玩味地看着洛俪,这小姑娘倒比那个老仆还沉得住气,“妈妈,去厨房弄些吃的来,有酒最好!”
梁妈妈回眸。
少年扬了扬头,“你家姑娘的毒还想不想解了?”
第17章 要胁2
梁妈妈原不想去大厨房偷食,可对方一说,别说让她去取食,就是让她去杀人,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少年兴致勃勃地看着洛俪,“小丫头,你的手脚倒挺麻溜儿。”
这一句话带着浓浓的皇城口音。
洛府时有皇城籍的学子来访,上任知府家的姑娘说话就这腔调,属于皇城一带的标准口音,顺天府的贵女称之为“京腔”,觉得她们说话的语调太过难听。洛俪以为还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好听,听起来像在唱曲儿似的,让人如沐江南美景之中。江南的女子优雅、温婉,美丽柔和,就像一幅让人细细品味的画卷。
洛俪淡淡地道:“缝肉皮就如做女红,都是穿针引线,有何不会?”
难道要告诉她,在前世时她就做过几回,早前只给池宪疗伤包扎,后来池宪的朋友受了伤也是由她出手包扎的,就算是素纹也没她这手艺。池宪的朋友中有几个神秘人,个个武功高强,每次随池宪归来,总带着一股戾气、杀气,身上难掩一股血腥味儿。
洛俪处理好又一处伤口,冷冷地道:“你一个大男人还真有本事,拿着颗糖丸子来要胁人。”
“谁说是糖丸子,分明是爷的独家秘制毒药——美人断肠丸!”
洛俪直接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我自幼跟着祖父读书识字,虽不敢说学富五车,《鬼医药谱》却是瞧过,里头没有这等药。你就算要编,好歹编一个像的。倒是有一种药,与糖丸子相似。”
少年来了兴致,脱口而出:“什么药?”态度急切。
“生死一步遥!”
少年扬了扬下颌,“爷给你喂的就是生死一步遥。”
洛俪懒与理睬,想唬人,好歹用心些,就他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有权势的痞子,换言之就是一个地道的纨绔。
洛俪给伤者处理完胸前的四处伤口,问道:“你后背还有两处,把后背转过来。”许是处理多了,动作也更熟络,后背的伤都在表皮,并不算深,很快就处理干净,她从笸箩里取了白布条,“抬起双臂,我包扎伤口。”她围着伤者包裹好伤口。
少年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洛俪忙碌。
伤者看着洛俪也带着难言的惊诧,是不时移向那少年,只不说话。
洛俪近乎自喃地道:“你们真是本事?跑到这里藏身,这可不是好地儿。每日大厨房的人都要进柴禾房取柴禾,不等天亮就能被人发觉,你们就算想藏身,好赖寻个妥当地儿。”
伤者恭谨地道:“还请姑娘指点…”
“洛家祠堂!”
这丫头是洛家姑娘,那可是洛家祠堂,怎能不敬。
少年指着洛俪道:“你…祠堂之地如此神圣,你居然让我们去冒犯神灵。”
洛俪在心下混猜一阵:此人对洛家很是敬重,言词之间不想冒犯,可他为何夜撞洛府求救,到底是何来路。
少年身带杀气,不抖身子的时候,一股威严之气四溢,只是嗓音着实太难听,多听一回,就让人往“太监”上想。
梁妈妈取了吃食,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门,将篮子放到地上,“馒头、卤猪头肉、还有一壶酒,二位大侠定能吃饱。”末了,她恭谨地道:“大侠,你该替我家姑娘解毒了。”
“刚才已经给她解了。”
梁妈妈感激地连连道谢。她被人骗了还不自知,不卑不亢,礼节周到地行礼:“如果没旁的事,我们主仆先告辞。”
洛俪抱着笸箩,不拿正眼瞧少年。临离开时提醒道:“记住,是我救了你们俩,我可是你们的恩人,下次见到我,态度好些。”
第18章 太监
少年似有所思,正容道:“爷自不忘你出手之情。”
她没告诉梁妈妈喂她吃下的是糖丸子。洛俪心下很是不快,不管什么身份,明日外头总会有些风声。
江南一带自来太平,就算朝堂之上几派权臣斗得你死我活,这里也没受到波及,江南是清流臣子的江南,也是江南百姓的江南,更是天下读书人的江南。江南大都督姜权乃是洛子门生,亦是地道的顺天府人氏,在他治下,江南的蟊贼被收拾了不少。
清流的人对待自己的对头那可是抱团使招,上任知府就是这样被他们给灰溜溜地逼走,临走还说“江南富庶不假,可铁板一块。”
若在其他地方有可能发现这种事,江南是绝没有的。
那么,他们遇上的不是匪贼,且不是江南籍的贼子,只有一个可能——遇刺?
他们是被仇家追杀还是因为身藏紧要东西而被人追杀?
想要插手江南官商真是太难。
梁妈妈跟在洛俪身后,“姑娘,真给你解药了?”她亦无亲人,养母没了,丈夫去了,就连她唯一的骨血儿女也夭折了。她失了孩子,经梁氏的陪房婆子介绍做了洛俪的乳娘。主仆二人这些年下来相处和睦。
“我无碍。”洛俪说无碍,也算是告诉梁妈妈自己没中毒。
洛府是天下清流之首,在江南一带声名雀起,无论黑白两道都会给几分薄面,谁会半夜三更闯入洛府。
“他们是什么人?不会是坏人吧?”
“我瞧着像太监!”
少年指着受伤的魁梧男子,“季师傅,说的是你。”身材高大魁梧的季师傅居然被个小姑娘当成了太监,太乐了,他往后又有一件打趣的事了。
然,洛俪的声音从门外不紧不慢地飘来:“那少年一副鸭公嗓子,越听越像传说中的太监…”
太监,还传说中的…
少年真想拿镜子照照自己,想他怎么也是一翩翩少年,气宇轩昂,哪里像太监?那臭丫头居然说他是太监,太监里头有他这种男子汉魅力足得流油的人物?
魁梧男子哭笑不得,看着自家主子那炸毛的样子,忍了又忍,拿定主意只当没瞧见。
少年想骗人,被个小姑娘给凿破,以为下毒再解毒,逼着人家出手救人,就当是互不相欠,没想那丫头离开前居然说了句“是我救了你们俩”,这不是让主子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主子这辈子,什么也不怕,就是怕欠人家的人情啊!
少年心里狠狠地骂着:臭丫头,他哪里长得像太监,怎么也是一个俊美少年,太没眼光。俊美都瞧不见啊!
“季师父,你若敢将今晚的事说出去,就让你变太监!”
魁梧男子夹紧胯下,“回主子,属下今晚什么也没听到,只知道是主子救了属下的命!”
“爹在世时,曾说洛瑞是只难缠的老狐狸,偏世人拿他与孔孟相比。孔孟这些人是死后才有大名,而洛瑞活着时就能赢来如此声名,可见此人擅长谋划人心。他不入仕,他不为官,可整个江南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江南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哪个不以他马首是瞻?”
少年想到这些就生气。
当世大儒,实则是个大奸之人。
不过,因着他在,江南到底没因两派相争而闹得鸡犬不宁。江南的世家、权势也没卷入争斗中闹得人心惶惶,所以江南上至世家,下至寻常百姓,都是极给洛家颜面。
洛瑞实在是江南的一尊守护神,因着他与先帝的师生情分,窦太后亦得给洛家几分薄面,而窦国舅虽然眼馋,却不能拿洛瑞如何。
少年沉吟道:“季师傅,以你之见,今日追杀我们是哪一派的死士?窦国舅的还是杨丞相的?”
第19章 疑惑
季师傅回想早前的惊险种种,出京时带了二十几个暗卫,不到半个时辰就死得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暗卫们个个都是自幼习武,最短的也有十五六年,这时间长的有近三十年,居然被对方尽数给杀了。
少年又道:“救我们的那五个人武功高强,是不是你安排的后招,这五个人的身手似乎不在你之下,可我瞧你似乎不认得他们,你说是不是洛家安排的人来救我们?不应该呀,我来江南的事,可是很隐秘的。”
有人追杀,还有人在生死关头出手相救。
救人的是谁?
追杀的人又是谁?
追杀的瞧着是死士,不要命的打法,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如果不是季如风拼死护着他,他就被杀了。还有救人的那五个神秘人,身手不凡,个个身手不在季如风之下,实在太让人奇怪了。
季如风不愿评点杀人与救人者的身份,杀人的,主子已经猜到,只能是那两个人。可这救人的主子猜不到,季如风却能猜出一二,除了宫里的那位,不会有人来救自家主子。“江南被清流派所掌控,总好过落到窦氏派手里,他们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太后,都是一视同仁。再说,他们每年给朝廷的税赋可一文没少,这些年国库的税银有七成江南送去,另有三成也是清各省任封疆大吏的清流臣子送回去的。”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无论如何,洛瑞再狡猾如狐,但对大赵天下、朝廷都是有贡献的,父子两代为大赵培养了不少的能臣、干臣、贤臣。
少年吐了口气,“若是清流能被保皇派所用,何愁斗不过窦氏派。”
朝中局势,原不是寻常人能看懂的。
想先帝之时,就连好些亲王、郡王都瞧不明白,否则先帝不会用那等无奈的法子收拢皇权。只是天下的病症已久,想将皇权收回帝王之手又谈何容易。
“如果皇上能亲政,清流派自能被皇上所用。”
少年想到天隆帝之前还有一个同光帝,同光帝三岁登基,原是先太子之子,是当今窦太后的亲孙儿,就因为同光帝听说自己的父母死得蹊跷。只得八岁的他,听了宫人的议论,跑到凤仪殿喝问窦太后:“你是我祖母,却也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
窦太后心下一惊,“皇上是听谁说的?”
“你既敢做,还怕人说?”
窦太后阴寒地眯了眯眼,眸光微敛时,“你待如何?”
同光帝厉声道:“我要杀了你替父母报仇雪恨,你杀了我父亲,还杀了我的叔伯兄弟,你…你是我赵家的血海仇人!”
窦太后一怒之下,令人将八岁的同光帝软禁在清心殿,又着人严查到底是谁把那些告诉了他。那几日,皇宫之中化成了人间炼狱,受牵连的宫人高达一千三百余人。后来的一个月,皇宫之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深宫之中更是人人自危,上至太妃、太嫔,下至不知名的宫女太监,都怕牵入这事之中。
同光帝软禁养心殿,窦太后不许任何人给他送饭送水,待得半个月后,有宫人打开宫门,同光帝已被饿死殿中。
之后,窦太后原想在太子的子嗣里挑一个孩子上位,可连他的亲孙儿都与她离心,她实在不放心,千逃万选后,就选中了天隆帝、赵明祖皇帝的第十九子,其生母只是宫中位份低下的叶美人。相传十九皇子赵彻胆小怕事,说话行事又无主张,就这点最合窦太后之意,于是,在同光帝宣告病重驾崩后,窦太后扶了年竟十岁的十九皇子赵彻登基,改年号天隆。
第20章 追杀
少年皇帝要亲政谈何容易?
窦太后对权势欲望极高,对她的亲儿子、亲孙子都能下杀手弄死,何况是杀皇室赵家的王爷、公子,而他并非窦太后所出,生母又是个唯唯诺诺,不敢有半点主意的人。虽然窦太后早前说,待皇帝年满二十,就考虑让皇帝亲政,但谁都知道这是搪塞之言。
因窦太后说让皇帝亲政的话,保皇派希望皇帝早日弱冠,而窦氏派却一直在背后玩手段,窦家一心想让窦太后效仿武媚登基为女皇,想改朝换代。
季如风低声道:“主子,我们今晚就待在这里?”
“我们的行踪肯定是曝露了,追杀的那些人,肯定是窦承嗣的人,这个老贼,总有一天,爷非得将他碎尸万段,竟敢刺杀爷!”少年想到今晚的惊险,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五位神秘暗卫,他就被人害了。
但现在他真不敢抛头露面了,在季师傅的伤势未痊愈前,他都不能露面,那么多的暗卫,也不知活下来的有几人。
季师傅道:“今晚的动静闹得这般大,想来明儿江南大都督就会知道。也不算全都是坏事,窦家敢染指江南,只怕要犯清流的大忌。”
少年摸了摸头,“若能借清流派去对付窦家,爷也能省不少心。”
他还是太弱了。
否则,窦国舅怎么敢算计他的性命。
季师傅道:“那小丫头的话有几分道理,洛府虽然安全,最安全的地儿当是祠堂。江南一带的读书人奉洛子为尊,而洛家祠堂更受人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