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虎默默的败退了。

他总有种感觉,若论及对谢余的真心, 无论是谈双兰还是裴玉嫦, 都要比眼前的容城公子有心。

容城公子与谢余根本不是同一路人,她是文化圈子里的励志新女性, 而谢余是心狠手辣的帮派成员, 两个人八杆子打不着。

不过谢余一门心思要掉下去, 他也无能为力,只好回去向谢余禀报结果。

谢余听说顾茗非要参加订婚宴,沉默片刻,才说:“既然这样,到时候派人盯着点,别让她有危险。”

******

顾茗送走了孙二虎,打扮停当,才出门就被冯瞿堵住了。

他今日一身藏青色西装,更兼着常年在军队里磨练出来的气质,身姿挺拔,肩宽腿长,英姿勃发,靠在汽车门上,引的过路的小姑娘小媳妇们不住频频回首偷瞧。

顾茗一身月白色旗袍,小巧的勃朗宁就藏在手包里,见到门口堵着的车跟人,左右看看:“少帅没事儿跑我家门口招蜂引蝶?”

自从出院之后,两人还未见过面,不过顾茗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她去章家吊唁,还引了谢余来家里,都没有逃开他的耳目。

他摆出个帅气的动作,笑侃:“不知道能不能引来你这只蝴蝶?”

顾茗绕过他要走:“我建议少帅换个地方。”被他捉住了手臂:“你不是要去裴家订婚宴吗?那边今天可能会有点乱,跟在我身边保险一点。”

“我倒是觉得跟在你身边更引人瞩目,还是我一个人比较安全。”顾茗奇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今日的订婚宴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可否透知一二?”

冯瞿抓住了她的话柄:“一个两个?还有谁?谢余?”

顾茗与冯瞿之间如今相处堪称平和,她既不巴结他,也不怕他,相反她如今反而很是笃定冯瞿不止于做伤害她的事情:“少帅知道些什么?”

冯瞿玩味一笑:“新郎倌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直觉而已。”

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茗浅浅而笑:“也不知道少帅的直觉通常准不准?”她执意要自己前往:“再说沪上多少人都知道我与少帅曾经有过的关系,你我联袂出现,难道不是给小报记者增加花边新闻?”

“比起性命,花边新闻有什么关系?”冯瞿不由分说把她塞进了汽车后座,然后自己坐了进去,吩咐盛俨:“开车。”

顾茗对他的霸道很是无语,反正她也是个厚脸皮,索性向他伸手:“既然少帅想保我平安,求人不如求己,我总也要有点防身的武器,不知道能不能送我一匣子*弹?”

她倒是想从黑市上买点子*弹,可是她两眼一摸黑,唯一认识混黑道的还是谢余,就很不好求助了。

冯瞿似乎早有所料,爽快从口袋里掏出两匣子子*弹交给她:“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万事有我呢。”

顾茗:“靠山山塌,靠树树倒,靠男人男人跑,都不如自己来的牢靠。”

冯瞿被她哽的噎气,暗暗磨牙:狡黠的丫头,满脑子独立思想,真拿她没有办法。

他不是看不出来顾茗的沉默与伤心,可是她的伤心统统都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说不吃味是假的,谁让他自己作孽呢?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只能加倍努力挖墙角。

不过姓章的小子倒是很有眼色,家中骤变,他还懂得推开顾茗,这一点委实让冯瞿内心对他刮目相看。

自问当他处于何种境地,才愿意松开顾茗的手,冯瞿发现他是个自私的人,但凡一息尚存,只要能握紧她的手,根本都不想松开。

“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靠?”

“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冯瞿:“…”这丫头是不噎死他不罢休吗?

他举手投降:“你说了算好吧?不过今天你没有男伴,我也没有女伴,咱们俩凑一对儿,暂时言归于好?”

顾茗奉送个大大的白眼给他:“你都开车来堵人了,我说不同意有用吗?”

冯瞿:“…没用。”

他们到达裴公馆的时候,正是傍晚。能够来参加裴公馆订婚宴的都是沪上各界名流,裴公馆门口车水马龙,热门非凡。

门口守着的青帮帮众接过帖子,自有人来请他们入内。

两人正准备进去,忽听到身后有人笑道:“冯兄留步,等等我。”

冯瞿听到声音不必回头都猜到来人是谁了,他回头笑道:“卢兄怎么晚了?”

卢子煜带着谈双兰缓缓而来,取笑冯瞿:“冯兄溜的真快,家姐今晚没有男伴,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麻烦冯瞿做家姐的男伴,没想到你已经到了。”侧头发现冯瞿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位妙龄女子,随意扫过顿时傻住了。

他今日的女伴是正当红的大明星谈双兰,打扮的珠光宝气,纤眉红唇,波浪卷发,正是时下女郎们最流行的妆扮,然而冯瞿身边的女伴穿着月牙白的旗袍,披散着一头黑色柔软的长发,眉目间略带一丝清冷,五官精致,打扮素雅,更兼着气度从容,竟将谈双兰瞬间就比了下去。

人的气质是很奇妙的东西。

谈双兰在电影公司演过各种角色,然而现实生活之中要讨好男人才能保有富贵安逸的生活,天长日久竟平白添了俗艳谄媚之气,平日还摆着电影明星的架子不大显,碰上自食其力的顾茗高下立显。

“这位不是容城公子吗?”两人在文商联谊会有一面之缘,可惜黄铎跟护崽的母鸡似的,恨不得把她藏起来,当时场面混乱,过后卢子煜便将这事儿丢到了脑后。

今日一打照面,他就被眼前气质偏冷的美人吸引了。

他久在花丛,都是男人,此刻的心思昭然若揭,冯瞿又好气又好笑:“卢兄照顾好你身边的谈小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卢子煜平生偏好美人,况且卢子美对冯瞿很上心,还特意派人打听过容城少帅的过往,导致他对冯瞿的过往□□也略有所知,况且又养成了跋扈的性子,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就是,不就是你曾经的姨太太吗?”传闻之中这两人不是已经和平分手了吗?

怎的又搅和到了一起?

谈双兰低头抿嘴偷笑,顾茗眉毛都不曾抬,似乎对他所说的毫不在意。

冯瞿姿态放的很低:“过去的事情提它作甚?卢兄就别拿出来打趣我了,当年是我有眼无珠,我还想重新追求顾小姐呢。”还朝她眨眨眼睛。

顾茗用眼神表达了“难为少帅你这么厚脸皮自贬,我可承受不起”的意思,很想问一句:从前直男癌晚期的冯瞿哪里去了?

卢子煜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堆起热情的笑意,向顾茗伸手:“容城公子可是沪上新女性的代表,上次见面未及深谈,今日正好闲来无事,可与小姐多聊几句。”

顾茗指尖与他相握,一触即离,却被他紧紧握住不放,一径满嘴恭维之词,表面上看倒像是喜欢她的见到了真人心情激动难以平复,拉着她不放,实则这个男人就是在揩油。

“卢少帅谬赞了。谈小姐许久不见,这一向可好?”顾茗作势要与谈双兰拥抱,卢子煜依依不舍松开了顾茗的手,未曾注意到冯瞿面上一闪而逝的杀气。

谈双兰看够了笑话,却也不想让顾茗抢了她的风头。

虽然她与卢子煜的关系并非本心所愿,可是身处局中,却也不愿意让卢子煜的注意力被顾茗抢走,当即露出甜美的笑容,与她拥抱,在她耳边轻声讽刺:“先生好本事。”

顾茗不太明白谈双兰在谢余与卢子煜之间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轻声还击:“看好你男人。”

两人言笑晏晏结束了这个尴尬的拥抱。

谈双兰满腹酸涩——事实上无论是谢余还是卢子煜,哪个男人都不属于她。

几人并肩入内,门口候着的青帮喽罗引了他们往宴客厅里去。

谈双兰挽着卢子煜的胳膊,很是娇媚,时不时观察旁边的冯瞿与顾茗,不由暗暗吃惊。正如同这位冯少帅所说,他对自己的“前姨太太”颇有几分小心翼翼,虽然与卢子煜应酬着,可是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她,上台阶的时候特意伸手扶了一把,柔声叮嘱:“小心脚下。”又若无其事松开了手。

如果不是顾茗面上一闪而逝的僵硬的表情,很难想象她曾经做过冯少帅的姨太太——太有手腕了!

谈双兰满心不服气,如果不是两人身处立场不同,她都恨不得向顾茗请教几招,如何牢牢拴住了前金主的心,让他不敢轻慢。

裴家的宴客厅里今日十分热闹,喜宴还未正式开场,先来的宾客们三三两两与相熟的朋友轻声聊天,也有前去向主人家打招呼的。

裴世恩正与洪门老大雷潮生应酬,两家私底下纷争不断,抢生意抢码头,明面上还能一团和气,互相亲切问好兄弟相称,家中红白喜事互相邀请,也是难得。

谢余今日难得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大约是为了搭配新娘子西式的婚纱礼服,瞧去竟然有几分陌生。

冯瞿与卢子煜要去跟裴世恩打个招呼,嘱咐各自的女伴稍待,顾茗示意冯瞿自便,目光远远与谢余相触,双方都愣了一下。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顾茗从未见过谢余西装加身的样子, 而后者更是惊异于她竟然与冯瞿一同出席订婚宴, 满腹疑惑苦于来宾众多,不好亲来相问。

忽听得有人说:“新娘子来了——”

众人抬头,但见新娘子穿着白色的西式婚纱出现在楼梯转角处,身边陪伴的也不知道是姐妹还是闺中密友, 缓缓从上面走了下来。

谢余亲自去楼梯口迎接裴玉嫦,谈双兰肚里都快酸成了醋海, 恨不得自己化身为裴玉嫦, 见顾茗专注凝视的模样, 半是试探她半是刺自己道:“先生羡慕裴小姐吧?可惜没有她好命!”

顾茗想象不出谈双兰所经之事,只是从前那个腼腆羞涩的少女消失了, 只留下这个刻薄的女子,若论口才她也不差, 侧头轻笑,打量着谈双兰,沿用后世一句调侃的话:“嫉妒使你面目全非!”

谈双兰下意识去摸脸, 顾茗丢下她, 迎上一位文化圈里的前辈去问好,全然不再意她乍然变色的面孔。

名流云集的订婚宴上, 政商两界, 黑白两道前来捧场者无数,无论是谈双兰还是顾茗都可算是无名小卒, 如同宴席餐桌上摆着的花束, 做点缀之用。

顾茗有一种预感, 她总觉得今日能见到章启越,目光便不时向场中巡梭,等到主持宴会的司仪讲过了开场白,乐队奏乐,未婚夫妻相拥着跳开场舞,宴客厅里都还是井然有序的。

裴世恩与雷潮生以及好几名中年男子坐在一处谈笑风声,其中还有身着便服的警察局长郭金川,他旁边坐着一位男子大约三十出头,很是年轻,居然也能与这些人同坐一处,想来份量不轻。

媒体记者也来了很多,大家好像约定了的,举着相机咔咔咔拍个不停,时不时照着来宾的脸上拍,有些来宾似乎不太喜欢被拍,相机响起的同时表情很是僵硬,相信明日报纸上便会出现不少名流尴尬的照片。

冯瞿与卢子煜被五六名中年男子包围,也不知道是富商还是军政府的官员,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但从肢体语言来看,大约正在拍马屁。

裴家的宴客厅有着高大的穹顶,流光溢彩的大吊灯,二楼还有为数不多的休息几间休息室,到处都是穿着青色细布褂子,梳着大辫子平头正脸的丫头,裴世恩的品味倒很有些老派。

不过这场订婚宴不中不西,来宾里有穿着长袍马褂的,也有穿着长衫的,更多的是西装马甲,而女宾旗袍洋装皆有,足蹬高跟鞋,步履曼然行走其间,很是魔幻,让人疑惑身世何地。

顾茗正与被一名沪大的国学教授拖着聊天,忽然听得两声枪响,头顶的大吊灯被击中,瞬间落地,水晶碎片砸落四散,场中新娘险险被砸中,多亏新郎拉了她一把。

裴玉嫦发出惊恐的尖叫,继而愤怒不已,恨不得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跑到她的订婚宴上来大闹。

谢余嘴角扬起浅浅的嘲弄的笑意,稍纵即逝,搂紧了她哄道:“别着急,万事有龙头在呢。”

随着这声枪响,卢子煜精神大振,四下搜寻开枪的人,隐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拍拍冯瞿的肩:“冯兄,今日可有眼福了。”

冯瞿下意识去看几步开外的顾茗,她此刻似乎又惊慌又焦虑,他心里不由自嘲——她这是在担心姓章的小白脸吧?

有些事情,不必他亲自求证,仅从她的言行举止便能猜出一二。

场中来宾三三两两迅速往同伴身边凑过去,大约觉得这是青帮龙头的老巢,笃定开枪的逃不了,反倒没有多少惊慌的情绪蔓延。

记者们立刻抢拍大吊灯破碎现场,顺便在脑子里拟明天头条的题目。

二楼的高台之上,方才司仪主持的话筒前面,不知何时落下了一名黑衣青年,他举起话筒,清清喉咙,丢下了一枚□□:“诸位,我是章启越,今日前来裴公馆为家父家兄讨回公道。裴世恩因一己私利派人绑架我兄长,灭我满门,今日在场诸位都可为我做证,这里是誊抄的证人证词。”他身后站着四名持枪的黑衣人,其中一人递过来厚厚一沓纸张,他站在高处随手一撒,纷纷扬扬落了下来,一楼来宾与记者们纷纷去捡,场面大乱。

裴世恩“蹭”的站了起来,面皮青紫,显然气的狠了:“黄口小儿胡说八道!给我把他拉下来!”

裴玉嫦大惊,忙向谢余求助:“阿余,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今日来宾非富即贵,青帮纵然势力强大,可在沪上也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更何况还有洪门老大雷潮生这样的死对头,兴奋的站起身挤兑裴世恩:“别啊裴兄,清者自清,如果青帮没有绑架章启恩,灭了章家满门,姓章的小子说出花来也没人信。况且外间有传言说我洪门灭了章氏满门,这么大的黑锅洪门可不背,正好趁此机会还洪门一个清白,你说是不是啊卢少帅?”

卢子煜从来没正形,此刻竟然难得打一句官腔:“维护泸上治安人人有责,况且章氏灭门惨案不破,到处都在传军政府无能,既然有人带着证据出现,不如就让他说个清楚,如果冤枉了裴龙头,不是还有郭局在吗?”

郭金川可没少收青帮的好处,吃拿卡要的事儿没少做,前一刻还与裴世恩称兄道弟,听着卢子煜话头不对,立时便站了起来,往卢子煜身边凑过来:“卑职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二楼高台之上的章启越在讲章家惨案始末,下面的来宾记者们抢到了誊写的证人证词,一目十行的扫过去,还要支起耳朵听,议论纷纷。

冯瞿小声揶揄卢子煜:“真没瞧出来,卢兄好手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裴世恩。”

裴世恩身边立着的一名亲信也抢了一张证人证词过来,他不愧是见惯风浪的,随意扫过之后,很快便有了应对之法,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谢余怒问:“这是怎么回事?谢余啊谢余,我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假借我的名头在外行凶,闯下弥天大祸!”

裴玉嫦没料到情势急转之下,危机很快就从叔父转移到了未来丈夫身上,都有些懵了:“阿余,怎么回事啊?”

顾茗握紧了手包,站在下面仰望着章启越,他今日胡子刮的干干净净,打扮的很是精神,好像过去每一次要来与她赴约一般,还是那个心中充满了热情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混进裴公馆的,可是她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进来之前肯定已经想过也许不能活着出去。

她不知道章启越是用了什么办法知道了章氏灭门惨案的真相,必定费了一番功夫,他身边四名保镖严阵以待,枪响之后青帮不少帮众已经集结,持枪闯进了宴会厅,隐隐有包抄之势。

谢余面临被裴世恩指责的境地居然也毫不惊慌,只是痛心疾首的说:“龙头,人人都知道我是你身边的一条狗,指哪打哪,可是在青帮我资历浅,青帮的兄弟们都知道机密的事情你一向交由身边的林伯跟许伯来做的,根本不让我插手,章家的事情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帮中不是都传扬是洪门做的吗?”

裴世恩身边两名中年男子大怒:“谢余你胡说八道!”

黑白颠倒的事情雷潮生没少做,可是轮到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还是不能忍耐,他高声质问:“裴兄,这就是你的仁义?你帮中兄弟都说了,青帮里传扬章氏灭门案是洪门做的,我还一直疑惑谣言从何而来,原来是贼喊捉贼,感情你这边杀了人,把屎盆子往洪门头上扣啊?”

他气愤之下连体面都不顾了,方言俚语都冒出来了。

顾茗冷眼旁观,始终没忘谢余在她耳边说过的话,章家父子都是死于他之手。此刻场中裴谢二人狗咬狗,卢子煜似乎也偏向谢余,还有大对头雷潮生,恰恰像一个局。

她提着一颗心慢慢往人群之后退过去,观察周围地形,想象身处高台的章启越的撤退路线。

裴世恩气的几乎要爆肝,指着谢余破口大骂:“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连亲侄女都许配给你了,你竟然还敢背着我闯下此等大祸?”

谢余猛的推了一把裴玉嫦,悲愤的喊:“这一切都是个圈套,原来龙头把亲侄女许配给我,都是个幌子,不过是教我白高兴一场,打着让我顶罪的主意?你想让我顶罪早说就完了,你受龙头提拔,一条命都是你的,可是你万万不该欺骗我,让我做着娶媳妇的美梦,你欺人太甚!”

裴玉嫦被推倒在地,左右看看,一边是她属意的男子,一边是抚养她的叔父,顿时大哭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谈双兰远远看着,心里痛快不已。

之前坐在郭金川身边的男子站了起来,朝着高台之上喊:“章启越你下来,我北平飞行大队的飞行员怎么能让人给欺负了?”又转头道:“郭局长,今日之事,就看你如何秉公办理了。”

章启越没想到在裴家的订婚宴上能见到穆子云,他早就抱着赴死的决定,绕过高台从楼梯往下走,也不知道角落里什么人,猛然间朝着他开了一枪。

他身形不稳,朝后跌去。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紧跟着又是一枪, 身边的保镖以肉身为盾,扑过去护着他, 顾茗一颗心都被射了个对穿,疾步越过人群往他身边窜, 同时目光扫过宴会厅。

谢余大喊:“裴龙头想要杀了章家最后一人,保护章公子!”

裴世恩打了一辈子雁, 没想到老了反被雁啄了眼,他气愤之下不假思索的掏出了枪, 还没有对准谢余,没想到谢余已经中枪。

谢余朝后倒去的同时, 眼角余光见到十步开外执枪对准了他的顾茗,不可置信:“阿…阿茗…”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纷沓而至——原来她是骗他的吗?

宴会厅里大乱,谈双兰被宾客挟裹着往外逃,隔着人群她眼里的惊愕久久不散。

谢余与顾茗的目光直直对上,她眸光复杂, 有愤然有歉疚更有决绝, 前尘旧事在眼前闪过,两年前同样的一幕发生,是谢余带着她逃命, 然而今时今日她却将枪*口对准了谢余,既荒谬又无奈。

她嘴唇翕动,无声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谢余从她的唇形猜出了她的意思, 面若死灰, 摇摇欲坠扶住了身边的桌子, 孙二虎奔过来扶住了他:“大哥,怎么办?”

谢余的目光与她胶峙,同时却有了决断,顺势捂着伤口悲怆大喊:“裴龙头,你想杀人灭口…”场中两拨人迅速汇集,奔向各自的主子。

孙大胖躲在角落里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毫不犹豫向着顾茗开了一枪,瞬间在她月白色旗袍的左肩开出一朵血色的花,奔逃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疾速去察看谢余的伤口。

事出突然,卢子煜咽下去半口酒,惊笑:“冯兄,真没想到啊!”容城公子居然会对谢余动手,她到底站哪边的?

结果发现身边无人回应,侧头看时,不知道何时冯瞿已经离开,他愕然在场中奔逃的人群中寻找冯瞿。

这位仁兄身经百战,不至于被几声枪响就跑破了胆逃命吧?

他带来的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们迅速出现,将他围在当间,其中一人大胆建议:“少帅,不如先撤?等青帮内部事务了结之后再来?”

——看热闹也要顾忌自身安危,督军若是知道少帅胡闹,吃瓜落的还不是他们。

卢子煜带着手底下人往隐蔽处退,却舍不得离开裴公馆,兴奋的骂护卫:“老子费了牛劲才有了今日的局面,热闹都没看够,撤什么撤?”对着提议撤退的护卫的脑袋狠狠拍了一记,对方抱头闷哼,生生受了。

与此同时,顾茗忍着左肩的痛意再次举枪,对准了裴世恩,却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握住了她隐隐颤抖的手腕:“阿茗不要!”将她拉进怀中,拖着她往外走。

她死命挣扎:“放开!放开我!我要去看启越!”